Case 10: 嬰兒死亡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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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著驗屍文件、錄音機和比一般的驗屍更沉重的心情，推開金屬大門，走進冷冰冰的解解剖室。這裏好像比平日更灰暗、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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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不足1歲的嬰兒屍體赤裸裸地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他就是我今天驗屍的對象，一具只出生5個月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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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時間是上午9時30分。我是法醫蔣靜文。現在替死者趙天恩進行驗屍。死者身長62厘米，體重5.2公斤。死者身體表面沒有明顯傷痕和壓痕，口、鼻沒有異物。面部及頸部承紫色，結膜下有出血點。解剖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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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開嬰兒後檢查身體個個器官後均無特別異常情況。心臟血管沒有異常、心肌、心瓣膜大小、形狀正常，心室正常。呼吸系統內沒有異物、異液，食道、氣管無先天性畸形。腦部發展正常，沒有損傷及變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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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合理推斷不是死於先天性發展問題的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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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警方調查所得，死者是一名出生約5個月的男嬰，34周出生，略早出生，與父母同住，主要由母親照料。母親與嬰兒一同午睡，但意外壓到嬰兒，導致窒息，造成此意外。母親沒有產後憂鬱的救助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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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兒窒息導致死亡的案件其實並不罕見，當中包括：睡覺時窒息。現在已經提倡「同室不同床」，嬰兒不要與父母或其他家人同睡。也要留意床上也要避免堆置太多棉被、玩具或枕頭，避免蓋到嬰兒呼吸道，也需要留意他們翻身時小臉會否卡在床角凹陷處導致無法呼吸。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dDtXTU2O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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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死者的體重比一般同年歲的嬰兒偏輕，屬於發展綫偏低的嬰兒，不過這都是早產兒常見的狀況。父母只需要多加留意，悉心照料下一般都可以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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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天恩小朋友屬於界乎中早產與正常的邊緣，因此父母就更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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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成解剖，將屍體打包好便請文職同事通知安排認屍。嬰兒解剖是仼何一位法醫都會感難受的案件，一個小生命就此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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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曾經跟著師父處理一宗非法墮胎的案件。全個部門的人從得知案件到完成案件，足足2星期都處於低氣壓狀態。就連經驗豐富的師父都忍不住，解剖後在後樓梯低聲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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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盡快完成天恩的驗屍報告，好讓警方盡快處理之後的程序。也好讓嬰兒可以盡快下葬、家屬心情得以平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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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認屍當日，他們一家打破地庫的安靜⋯⋯
天恩父母及長輩們一同前來認屍，這裏不單有飲泣的聲音，更多的是責怪的謾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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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叫你請人幫手，你總不聽，現在出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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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呀，你出少句聲啦。」丈夫拉著其母親的手，嘗試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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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怪我女兒，你看他，他有幫忙嗎？」婆婆反指責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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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母，不好意思。是我照顧得不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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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還好說。當時就說紫茵的胎不穩，叫她來我家安胎，不要上班。死不聽，你做丈夫的又不勸勸。最後早產了。」丈夫母親繼續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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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害死我乖孫，你是不是好討厭我們趙家！究竟我們前世欠了你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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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呀，你不要這樣說。紫茵已經好傷心，你不要這樣說。」丈夫嘆氣，嘗試安撫情緒激動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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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恩的母親默不作聲，獨自一人坐在走廊角落的長椅，低著頭抽泣，靜靜地用紙巾擦丟眼角的眼淚。眾人當中最傷心的一定是她，懷胎十月，經歷十級痛苦才辛辛苦苦地誕下兒子。但卻因為自己一時失誤，親手殺害心愛的孩子。這痛和內疚是無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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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走廊遠處站著，看著他們。忽然，我感覺到一隻小手拖著我。一隻細小、柔軟、溫暖的小手。他沒有意識傳遞任何東西給我，也沒有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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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死胎或夭折嬰兒的怨氣較大，但我所感覺到的卻是溫暖，沒有一絲怨和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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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其他職員請他們小聲一點或到外面。我也轉身離開，而小手也放開了手。我回到辦公室，繼續完成堆積如山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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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才得知天恩的父母經歷2次流產，這胎是試管嬰兒，是得來不易的心血結晶。其父母及其他親戚都都十分關心。一直都小心翼翼，但早產的事無人能預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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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後，母親辭去高薪厚職，全心全意悉心照料，但始終比一般同齡嬰兒細小。母親更自責自己照顧不善，無論丈夫如何安慰也無補於事。她更對天恩寸步不離，一定要在她視線範圍內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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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已有產後抑鬱的徵兆，但無人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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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他們來這辦理其他手續，天恩的靈依舊跟著。他的靈體已經留在其母親身邊一段時間，但人鬼殊途，兩個不同世界的人走得太近會產生負面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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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母親的情緒和精神狀況比我上一次見到她更差，加上思慮過度，臉色蒼白憔悴。需要丈夫幫忙攙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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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恩，你不應該留在你媽媽身邊。」我試圖干涉靈體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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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媽媽，媽媽也想我」天恩不願意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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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留在她身邊只會令她更掛念你。」我嘗試說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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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媽媽會很掛念我。有次，嫲嫲陪我在房間睡覺，媽媽一看不到我就會拼命找我。媽媽不能沒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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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留在你媽身邊反而害了她。你是靈，她是人，你們已經不能再一起。不能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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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媽媽難得的兒子，我來這世上就是為了讓媽媽一嘗當母親的滋味⋯⋯不能就此結束我倆之間的母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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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說了，一嘗。你媽已經嚐過。這是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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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發脾氣，一眨眼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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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天後，我打開手機的新聞應用程式，其中一宗新聞的標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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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壓死兒母內疚自殺亡 留遺書：兒子等等 媽媽現在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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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我幫忙替鄭紫茵驗屍。在解剖室，我看到她抱著著天恩跟著牛頭馬面隊伍離開，終算順利離開陽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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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世修來同船渡，前世修來共枕眠。究竟天恩和他媽媽要有多少的修道才可以成為今生母子？上天如願以償，給了他們一個孩子，但孩子的離開令母親痛不欲絕，更令整個家支離破碎。這是上天的恩賜還是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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