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 18: 花槽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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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女校的我對男校學生的印象停留在聯校舞會、辯論比賽等，但我全都沒有參加過，所以對於男校生的印象近乎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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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馬醫生給我的資料所知，今次講座分別邀請不同專科醫生來分享，屬於職涯規劃類別。而馬醫生答應參加全因選法醫專科的人太少，希望提早給有意選讀醫科的學生認識法醫科都是一個好學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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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座分為兩部分，除了一般一大班人呆著坐著聽之外，也包括分組對談和體驗活動。而我都不知道可以給學生體驗甚麼，難道抬具屍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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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唯有借用學院的教學用骨頭，給他們嘗試一下發掘和拼人骨。如果，他們真的因為這個環節，就選法醫科就唯有祝他好運。因為當法醫最難受的是屍體的味道和觸感，今次全部都體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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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原訂時間早了點到學校，泊好車，從車尾箱捧出一大箱道具，按職員指示到禮堂跟校長和其他醫生打個招呼，寒暄幾句。他們說的全都是些禮貌客套的說話，個個都掛上虛假的表情，假裝自己很認同，讚美幾句。恨不得翻他們白眼，如果可以，眼珠都看得見眼後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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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討厭這些場合，便乘機會說要先把道具骨埋在花槽，準備接下來的體驗活動。我戴上手套，隨便將拆散的骨頭埋在平台花園的數個塑膠花槽，再用泥土覆蓋，儘量還原花槽原貌，並插上旗仔記上記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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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聽到腳步聲，就知道學生們陸陸續續進入禮堂。我也脫下手套走回禮堂，準備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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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興有5位來自不同專科的醫神抽空來臨，他們都是所屬專科的出色醫生。專程來到為各位有興趣投考醫科的同學作介紹。請各位同學給熱烈的掌聲歡迎各位醫生。」負責老師說出開場白，講座活動的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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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位醫生都打扮得很好，穿上名牌度身訂製的西裝、戴上名牌手錶。口裏說著自己的專科很有挑戰性，前途有多好，對病人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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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是最後一位講者，我穿上白色襯衫、黑色西褲並配搭一對米白色的布波鞋，樸素的打扮，配上平時不多穿著的白色醫生袍。主持介紹我上台時，台下的學生一陣躁動。始終前幾位都是男講者，忽然有䧳性出現雄性為主的群體中，反應自然會較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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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蔣靜文。我是一位法醫專科醫生。主要負責在殮房進行驗屍工作。法醫的工作與大家之前聽到的很不一樣，我們面對的是屍體，是去世的人，我們如何努力都不會延續他們的生命。但是，只有法醫可以替死者說最後的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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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學生視乎對我的內容反應頗大，從台上看到他們竊竊私語，我越講工作內容他們反應就越大，不再是低聲說話，而是嘩聲四起。看來他們對死亡、屍體真的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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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結束，接下來是分組活動。法醫組的人數是5組之中最小，只有寥寥五、六個學生。我也不介意，因為法醫從來都是少數。人數少，學生的體驗和討論空間反而更多，我也很滿意這個人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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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安排在平台花園附近的一個課室，我簡單介紹體驗活動的內容和挖掘時所需要留意的地方，之後就分發手套和挖掘工具。帶領學生到平台花園進行挖掘「骸骨」的工作。當然，他們是學生，抱著沙灘挖沙的心態和手勢，一下子就用力鏟下去，碰到硬物就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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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醫生！」呼喊我過去，看他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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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但是記得他輕力點，這樣會破壞骨頭的完整性。」我鼓勵性地說。我也不斷提醒自己，今次只是遊戲，這些只是教學用的骨頭，就當作家家酒遊戲，不要也不用太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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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大約10分鐘的體驗，學生都大致上完成，接著就返回課室，掃走依附在上面的泥土。因為只是短時間埋在泥土，而且泥土都乾燥，他們輕輕就能掃走上面的泥土。學生就以為自己是考古學家，正在處理甚麼歷史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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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乾淨後就是拼骨頭。他們全都有修讀生物，對人體結構有大致上的認識。加上這只是教學用的教具，骨頭都是完整無缺，不會碎開，全都跟教科書上的樣貌一致，難度極低。這全都是基本班上的基礎，他們數人合力理將骨頭拼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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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醫生，這個應該拼在哪裏？」有一位同學手上拿起一跟骨頭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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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過去接過他手上的骨頭，看了看，這不是教具上的人骨，看上去應該是兔子後腿股骨。但是為何學校範圍的花槽會有兔子的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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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好假裝是其中一項考驗，蒙混過關，以免引起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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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同學問得很好。法醫只是處理人類的骨頭，所以在排列骸骨工作時就需要挑選人類的骸骨。這位同學的觀察力很好，發現當中有不是人類骨頭。而法醫正正就需要很好的觀察力和細心。並要對人體的骨骼非常熟悉，才可以勝任。」我即場現編完整發現兔子骸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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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他們都可以完成。接著進入提問環節，我本來都沒有有特別的期望，始終法醫都是他們日常生活上基本上沒有接觸過的範疇。他們的問題都是我預計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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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遇到最大的挑戰是什麼？你如何克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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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工作最有滿足感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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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遇過甚麼特別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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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何看法醫這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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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是這些老掉牙的問題。除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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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何看靈魂或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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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一個在宗教背景濃厚學校讀書的學生，在一個學校舉辦，而且有老師在場的活動下問出這個問題已經勇氣可嘉。我十分欣賞他。另外，你問一位擁有陰陽眼的法醫這個問題，確實有點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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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大家可能聽過21克的靈魂實驗。曾經有科學家實驗人在死亡的一刻體重減少了21克。他們相信21克就是靈魂的重量，在人死亡的一刻，靈魂離開身體，所以頓時少了21克。」我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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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醫生，你呢？你認為呢？」這位學生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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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個人偏向能量說法。如果你相信有靈魂或靈體，他們都是人體組成的部分，所以他們都享有人體的能量。即使人離開世界，能量都會保留一段時間，就好像法醫會根據屍體的肛溫推斷死亡時間，人體的熱能慢慢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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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醫生，你相信人可以接觸靈體嗎？他們的身體構造會有不同嗎？」他們開始問一些其他走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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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我所說，我偏向相信靈體是能量。接收能量的方式各有不同，以大眾普遍的說法，說有陰陽眼或感覺到靈體的人就像調準了台的收音機。不，你們應該不聽收音機。換個說法，好像電視要搜台。或者電話信號或WI-FI，有些電訊商收的比較差，有些型號的手機又會收得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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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聽到我這個比喻都紛紛點頭，有些學生說出電視廣告台詞。
「收到！收唔到！收到！收唔到！」
「收到收不到不是靠彩數。」
「拎埋對講機就更好 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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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室頓時充滿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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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家裏的電視果然收到很好。不同的人對能量的接受程度都有不同，例如有些同學對聲音敏感，有完美音准。有些同學對吸收食物能量敏感，吃少少就很容易胖。當然，有些人對靈體的能量敏感，調準了相應的台，所以感受或看到靈體。不過，以上都是我個人的看法，沒有科學證實或實驗證明，只是我一個推斷和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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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見差不多，也不想學生繼續追問下去，先幫忙說些官方的說話打完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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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很感謝蔣醫生為我們精心設計的活動，我們也要好好收拾課室，準備放學。」老師安排學生將教學用骸骨放回紙箱，並將用作墊泥沙的報紙包好，丟到垃圾桶，還原課室的檯凳。而兔子的骨頭就放在紙箱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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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噹、叮、噹
放學的鐘聲響起，學生跟我們道別後便離開課室。老師也略帶不好意思向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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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醫生，不好意思，他們問這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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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緊，都是大家交流分享一下，沒相干。但是，我反而想請老師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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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醫生，你太客氣了。我有甚麼可以幫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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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平台花園找些東西？」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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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丟了東西？要找工友幫忙嗎？」他好心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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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剛才學生在花槽挖了一根兔子的骸骨，我怕花槽裏還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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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老師嚇得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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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點，被我們發現總好過被學生發現，對嗎？」我安慰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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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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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我返回平台花園，將塑膠花槽全都挖了一遍，發現為數不少的兔子或其他動物的骸骨，全都不完整，粗略估計約有4至5種動物。我們覺得不對勁，趁其他醫生離開後，向校長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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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看到挖出來的骸骨都很驚訝，並請我們要保守秘密，不要胡亂說出去，以免影響校譽。這所學校與我毫無關係，我也不會刻意放在心上，也不會胡亂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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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聽說，校長之後馬上請工友把平台花園的塑膠花槽全部丟掉，美其名是更換花槽，實際上是不想有手尾。萬一我們挖的不乾淨，哪一天被其他人發現花槽埋有動物骸骨就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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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沒有再跟進，繼續回到我原來的工作。而今次負責的案件是一宗雙屍命案。而其中一位死者推斷的死亡時間剛好是上次碰到男嬰靈體當天。莫非就是他說的時辰一到，必然全報的家族遺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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