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魯加托里歐拱門外
獻予吾友 阿爾巴雷斯.朗多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rXE6h5izO
若我在未來某日遠行,請不要為我傷感。
時間使生命風化,而我充其量,充其量是無能跨越過往者的副本。
那令人難以置信的摯愛,今在何方?
她留下記憶,使我們得以裝滿這專用於盛放悲哀的夜晚。
生命像野火行過的草木,留下些許不足以使人淡忘的渣滓——也許已是永恆。
若我將在明日啟程,請用笑聲將我置之度外,連最好的葡萄也在隔夜腐爛。
但願每一天都是小人得志的日子。
但願你我的初衷都配得上死亡的價值。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2n0cX7k9m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wT7kMGZKa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cYLMUFJ5p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THHM3atow
「全押破殼者,滿江紅。」
墨鏡遮不住少女的黑眼圈,也遮不住興奮。她把整疊濕透的紙幣拍在櫃檯,簽注站那腦滿腸肥的巨蜥瞇起眼睛,伸出舌頭捲走停在紙鈔上的蒼蠅。
「分散風險,還是老樣子?」渾身流著低溫油脂的爬蟲垂著舌頭,草率地滑過鈔票側面,抽出一張喜氣洋洋的紅紙。「妳哪來這筆髒錢?」
「它的主人是髒過,但現在乾淨溜溜了。收錢對你總有好處,別計較這麼多。」
「拿冷錢賭博可不會中獎。」蜥蜴搖頭。「這些他媽的賭鬼連死神都玩不過,何況是幾張希望渺茫的破紙。」
「你大可對付錢的客人和善點,沒脖子的班尼。」少女從外套口袋掏出牙籤,不耐煩地咬在嘴裡。「我好歹是你們的客人,你他媽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說『你他媽』?」
「我他媽道歉。」班尼敷衍地說道:「妳他媽會發大財的,拉溫納。」
「那是當然,有個啞巴說我今天會賺到手軟。」
「真是個好啞巴。」
「比任何喋喋不休的東西都可靠。」
——鬧鐘、政客,跟沒有人性的老闆。
拉溫納接過賭券,漫不經心塞進長褲口袋裡。
「現在從紅色角落出場的,是最強的鬥雞,拜歐蘭無庸置疑鳳凰王者——地獄破殼者!」
隨著主持人激動大喊,場邊鐵柵升起,讓競技場內的氣氛升至高點。一「頭」壯碩無比的公雞在歡呼聲中闊步進場,飼主早已為牠準備好氣勢非凡的入場陣仗,在通往場中央的道上鋪滿被捕鼠器壓住的小鼠,當破殼者踏過那些待宰的水溝哺乳動物,強健的指爪將老鼠頭骨連著捕鼠夾一併粉碎,每當牠向前踏出一腳,都代表一條卑微性命的毀滅。無庸置疑鳳凰王者的冠軍帶圍在牠胸前,看起來隨時會被結實的胸肌撐裂開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剛剛在浪費時間和啞巴吵架,一不小心就遲到了!」
戴著墨鏡的拉溫納在階梯狀看台間穿梭,搭配敷衍的笑臉擠過躁動的觀眾群,好不容易在一名側臉有著十字疤痕的大漢旁找到座位。也許是害怕大漢身上散發出的氣勢,又或者單純是因為腳臭有點嚴重,男人左右前後的位子都空了出來。
「滾開,我今天心情很好,沒有殺人的興致。」
大漢的目光掃向少女。
「自由座。」拉溫納從外套口袋找到揉成一團的賭票,掏出收在票內滿是咬痕的棒棒糖,自顧自地吃了起來。「你可以考慮換個位置,我怕等等太激動會揮手打到你。」
「妳——」
「上週五,轟炸雞為了三十條麵包蟲偷走破殼者太太的蛋,出賣了牠的摯友兼導師,甚至把破殼者未出生的兒子給送進廚房,做成了煎蛋捲——而且是燒焦的!」
主持人介紹起進場的另一隻公雞,觀眾噓聲頓時蓋過大漢魯莽的咒罵。
「這位陌生的朋友,你支持哪一邊?」少女翹起二郎腿並摘掉太陽眼鏡,展示疲憊的黑眼圈。「破殼者為鳥類自由而戰,牠是值得被尊敬愛戴的冠軍,然而那該死的掉毛雜種,對,豬生狗養的雜種,竟然把破殼者的妻小一家做成了……親子丼。他、媽、的,親子丼。」
「在拜歐蘭,沒有人會好奇運河裡還能睡多少人。」大漢撫摸臉上的疤痕,彷彿這動作能夠喚起他的痛覺。「是誰派妳來的?」
「猜猜看?說實在我也不清楚,如果我說是哪門子動物愛好團體,你會當真並假裝自己他媽很在乎嗎?」拉溫納拿出指甲刀,修整起略長的食指末端。「『歪嘴』菲力是你的教友,你卻送他一家子去潛水。即使所有的異端都該死,但我希望你清楚一件事情,『刮刀』兄弟。連汙水廠的老鼠都比你們更團結,你實在該下地獄找牠們多學學。」
差不多也該沸騰了。話剛說完,拉溫納熟練地把腦袋後仰,躲過幾乎比郵筒粗的拳頭,她剛好修完指甲,隨手將指甲刀扎進刮刀前腕,輕描淡寫的一刺在巨漢前臂鑿出深紅色的噴泉。
「妳沒聽說過我在這之前幹掉多少個獵人嗎?」
「讓我猜猜看,答案是質數?」
「妳會是下一個!」
刮刀以手肘撞開少女,強勁的力道把獵人連著椅背往後撞飛。差一點撞翻正在即興演奏的樂手。
「嘿,小鬼,小心一點。」
負責打響板的樂手咋舌。
「我才不是小鬼。」拉溫納仍維持四腳朝天的難堪姿勢。「黃花大閨女我今年四捨五入十七歲啦!」
樂手加快節拍,場中央的鬥雞對戰正好宣告開始,本就熱昏頭的觀眾們集體開始了狂歡。觀賞鬥雞的群眾對這場突來的鬥毆絲毫不感驚慌,他們早就習慣表演、狂歡,以及喪心病狂的騷動。
「破殼者先發制人,將爪子襲向轟炸雞的頭冠,喔,多麼殘酷的一擊!轟炸雞雖然驚險閃開來,但牠身為公雞的尊嚴卻被削掉了一半!」
「唉,你就不能配合一下,現在馬上自殺嗎?這年頭想賺點外快還真困難。」
刮刀想也知道不可能聽從拉溫納的「苦口婆心」,他挺直身軀,一掄拳便朝少女腦門捶下,這一拳差點便在觀眾席上剖開新鮮的西瓜,但態度囂張的獵手表情卻不為所動,她以最小幅度的動作躲避攻擊,一腳踹向刮刀的胸口,將兩人之間的距離再度拉開。一名抱著餐籃經過的小販,似乎是真被觀眾席鬥毆給嚇傻了,她癱坐在台階上,嘴巴像是擱淺的魚一樣開開合合,卻吐不出半點字句。
「教團能給妳的錢絕對比那群不敢吃羊的孬種還多。」
刮刀掏出一把鈔票,鄙夷地灑向拉溫納,拉溫納迫不及待抬起了雙手,但卻沒抓住任何一張鈔票,而是以兩口手槍射落了在半空飄飛的紙鈔,連帶削去刮刀的半邊左耳。
「世界上多的是用錢買不到的東西。」拉溫納吐掉牙籤。「雖然我還沒想到,但去他的。嘿……你信了錯的宗教,殺了錯的人,現在唯一能對的選項就是自殺,但你偏偏不要,他、媽、的不要。你該好好感謝我願意浪費子彈在你這坨敗類的腦袋瓜上啊!」
先是零散的拍手聲,在節拍慢慢團結之後,如海潮般的掌聲便淹沒了觀眾席。他們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鬥雞身上,只要哪邊有機會流更多血,拜歐蘭人的眼光就喜歡往哪邊湊合。
「『歹戲拖棚』!」觀眾在拍手節奏間加入挑釁的群呼。「『歹戲拖棚』!」
「你聽到了,刮刀兄弟。人們急需你退場,但你卻以為自己還能輕鬆看戲。」
「妳會後悔惹火我,教會的狗!」刮刀嘶吼。「妳很快就會和那些死前還在禱告的婆娘一樣。」
大漢的右手腕猛地膨脹,滿布青筋的皮膚裂了開來,突出造型鋒利的腕骨,纏繞在骨刀上的血管與神經隨著他臉上青筋顫動。拉溫納不請自來地踢了癱軟在旁的小販一腳,從倒掉的籃子裡拿出一根甘蔗拋向刮刀,果不其然地,甘蔗被削成了兩半,讓她滿載嘲弄的笑意更是深刻。
「那些廢物之所以會死,是因為她們浪費太多時間在禱告上啦。」
拉溫納用兩指夾住最後一張落下的紙鈔,透過鈔上的孔眼與獵物交換眼神。
刮刀承受不住挑釁,迎面撲向拉溫納。沒想到拉溫納卻收起槍枝拔腿就跑,跑前還不忘將驚慌失措的小販踹至走道中央,撒了滿地的甘蔗。
無辜的小販女孩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模樣,任何富有同理心的紳士都會忍不住想扶她一把,但紳士不會出現在鬥雞場的廉價票區。刮刀毫不猶豫揮出變異的右腕,用骨刃掃向努力站起身想逃開的小販,小販的身體轉瞬間被分成兩半,但他的雙腿還不打算停下,一鼓作氣地追上將要逃離的拉溫納。
怪事在此時發生,他還沒碰到笑容猙獰的殺手,對方就自行被攔腰分成了兩段。
沒有血液噴出,連同座椅,其他觀眾,甚至整個視界都硬生生被分割成兩段,且裂縫正擴大成漆黑的鴻溝。
只剩下一半頭顱的巨漢倒落塵埃,另一半被削下的頭蓋骨與大腦不偏不倚落在它原本被切割開來的位置。正臉摔倒在地上的金髮少女笑嘻嘻地站起身來,脫去弄髒的小販圍裙,一些紅色與白色的黏糊還賴在她手持的凶器上頭,沒有人看清楚她的刀是怎麼從甘蔗裡面迸出來的。
小販看著屍體,沒有說話,當她收起武器後,兩手便飛快地比了一些鮮少有人看得懂的手勢,除了最後的中指以外。
「貝雅,是這個男人嗎?」拉溫納拿出打火機,替棒棒糖稍微加熱後含進嘴裡。「感覺不出魔女的氣息。」
被叫做貝雅的女孩把武器插進大漢體內攪弄,優雅地搖了搖頭。狂歡仍繼續著,目睹殺人現場的觀眾先是遲疑了幾秒,接著便興高采烈的歡呼慶祝——他們分不出眼前是真是假,但信仰暴力,信仰暴力所到之處必定是做著正確的選擇。儘管連殺手們都感覺詭異,但工作就是工作,不管別人怎麼想,只要能把目標殺掉,晚餐就可以多加幾塊肉。
兩人隨性猜了幾拳,拉溫納一如往常輸得徹底,她只好將獵物的身軀扛起,被斬落的半塊頭蓋骨與腦花則由貝雅捧著,以狩獵勝利者的姿態闊步走出競技場。
稀鬆平常的一天,而破殼者的腦袋正被轟炸雞當成球來踢。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yT0OijZA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