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O - １－６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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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１－６

林常暉

Aug 13, 2024

46

6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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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的鹹味隨暮色漸濃。

結束一天的工作，港邊工人陸續收拾行李回家了，拉溫納與多數人方向相反，踏過被海水打溼的棧橋，使老舊木板擠壓出細碎的摩擦聲。

她用棒棒糖丈量夕陽的大小，棒棒糖比夕陽更大一些。

拉溫納大老遠就能聽見琴聲，而即使對音樂一竅不通，但在她耳中，那時而走音時而嘶啞的節奏，已足以硬生生地割開夕陽的咽喉。

「晚安，摩爾先生，希望我來得還不算太晚。」

拉溫納朝坐在棧橋末的流浪歌手問候，他身邊坐著兩名垂著頭的流浪漢。拉溫納只看了一眼就將流浪漢踹進水中，他們沒有掙扎，也不會掙扎。

「她說過你遲早會找上我。」

摩爾停止演奏。

「那把琴是誰送你的，那傢伙人在哪裡？」

「小鬼，這事情與妳無關。」

「收屍工人不需要跟死者很熟，廚師也不必認識雞蛋的祖宗。聽好，放下不屬於你的東西，我可以保證你乾淨的屁股只會有原本那個洞。」

「等我演奏完最後一首曲子。」

「先謝過你的好意，可惜我還想多活一會兒。」拉溫納雙手夾住棒棒糖柄，假裝自己在抽菸。「你可以決定要先說故事或先挨打，只要你動手，我就會開槍。」

「森林裡，很久很久以前，有隻小白兔。」男人從破爛的風衣中拿出面具。「兔爸爸總是傷痕累累地從田裡回來，他告訴小兔子，要當心外頭的野獸。」

「我猜猜看，有一天小兔子偷偷跑了出去。」

拉溫納看著面具的裡側，樸實的木頭紋路上混了一些污漬。

「小兔子把爸爸的警告當成耳邊風，在森林裡迷了路，牠不斷聽見林裡野獸的叫聲，心裡害怕極了。」樂手嘶吼。「牠很害怕！但是沒有動物願意對牠伸出援手！」

「畢竟動物多半只有腳，除了那些滿身騷味的猴子。」

「『讓我幫你』！那是一隻渾身血腥，嘴裡長滿尖牙的鬣狗。小兔子被嚇昏過去，牠醒來，牠發現自己倒在湖邊，而那頭鬣狗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牠得救了嗎？妳認為牠得救了嗎？」

「誰知道，快點說完。」

「牠回到家裡，見到真正的野獸。」樂手深深吸了口長氣。「是一群有體面打扮的兔子，牠們喝醉了，用樂器塞進兔爸爸的屁股。」

男人戴上面具，回過頭與拉溫納四目相對，兔子面具被漆得純白，笑容刻得格外浮誇。

「我很想同情你。」拉溫納咬碎了棒棒糖。「但最後那段我忍不住笑了。」

拉溫納拔槍射擊，樂師踢起地上琴弓一揮，強韌的弓毛竟將子彈撥開，僅擦過風衣。摩爾精確的反擊只夠避開第一發，接連而來的四發子彈分別擦傷他的四肢，他並未因疼痛而跪下，反而將血抹在琴上開始演奏。

「請仔細聆聽，只屬於我的『暴風雨』。」

弓與弦輕輕一擦，整座棧橋於焉解體。

／／

一身輕薄的黑紗拖過大理石地磚，沒有名字的女人走進教堂，她面帶微笑繞過那些臉上滿是虔誠的信眾，既不禱告，亦不低頭。風自她身後溜進正殿，替永垂不朽的黃金與玉石捎來無孔不入的鹹味。

她坐在第三排長椅，點了根蠟燭後欣賞起頭頂的彩畫，等待告解室外的人群離去。直到火光昏暗時，長椅上只剩下她與一隻戴著帽子的企鵝。

「你不是來懺悔的嗎，企鵝先生。」

「女士，妳心知肚明，酒後的祈禱沒有重量。」企鵝將後腦杓貼在椅背，盯著堂前面容冷漠的女神雕像。「我從來不替明知故犯的罪過懺悔。」

「哇喔，以企鵝來說你很酷耶。」黑衣女子伸手想摸企鵝，卻被企鵝躲開了。「那我就不客氣囉。」

女人走進告解室，古老木材與香料的氣味讓她忍不住打噴嚏吹熄了蠟燭，她看著整面緊密的木窗，臉上的微笑垮了下來。

「說出妳的罪過吧，姐妹。」修女的眼神穿過窗上僅3毫米的縫隙。「願妳尋得內心的安祥。」

「這裡只有安祥，沒有救贖？嘿，我是不是來晚了，今天的救贖賣光了是不是？」

「是妳盜走了『暴風雨』嗎，艾蕾西亞。」

「讓我想想看……」艾蕾西亞整理起烏黑的長髮。「既然琴不在樂器庫裡，那肯定是我做的吧？畢竟我可是魔女啊。」

「請不要開玩笑。」

「別緊張嘛，我沒有打算做壞事，不過是物盡其用，把妳們捨不得銷毀的東西，還給它本來該去的地方。」艾蕾西亞將臉貼上木窗。「對啊，我為什麼要特地來懺悔呢，既然沒有做錯任何事情，為什麼呢？」

「是否有罪，並非由妳個人決定。」

修女的眼神只夠容納艾蕾西亞的一嘴白牙。

「嗯……讓我好好想想……有沒有可能，我只是不急著讓妳回去休息？又或者我確實感到愧疚了，但是每當遇到妳，我就有點害羞。」艾蕾西亞敲打木窗。「這裡原本的洞上哪了？難得我好心幫妳挖了個洞替信徒口交，封起來的話善款會變少喔。」

「……」

遠處傳來數聲悶雷。

修女沒有說話，她保持沉默，等待對方繼續那惱人的自我展露。

「人打從呱呱墜地開始，就注定在尋找擺脫孤獨的方式，妳是，我也是。」魔女往後坐回椅子，單手隨意擱在椅背上。「是什麼驅使著他們，是如同地心引力般，天生對於溫暖的渴望嗎？生物學稱呼那為本能，妳們則主張那是種天賦，是與生俱來的罪也是恩賜。姐妹啊，人是永遠無法滿足的動物，因為人若想要最大化幸福則必當有所犧牲，而妳們犧牲的對象是歷史，是無知等待每天早上撕掉日曆度過平凡無奇一天的人們。」

「……我必須反對妳，若妳口中所謂的『幸福』，是指無條件地將人們渴望的事物贈與出去，那往往是引火自焚。」修女的眼神中帶著悲憫。「艾蕾，無限度供給孩子玩具是寵溺，妳不清楚魔女的遺產會帶來何等災難。」

「嘿，遮一遮妳的控制慾，那是他們本就該擁有的。」艾蕾西亞雙手合十，正好趕上教堂外第一拍的雨聲。「聽，琴在風中哭泣。」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RpcXVRDY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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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他媽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說『你他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