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貓亂世 - 04 上限冰淇淋

　　五月二十八日，週二。

　　距離仲輿大學的練習賽已經過了兩天，然而感染全身的熱度、鮮明無比的色彩卻縈繞不去，隨時間緩緩沉澱，殘留下輪廓清晰的蝕刻。

　　「忘記在哪裡看過了，據說有些人在演唱會結束後會陷入失憶狀態。」

　　「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想不起剛剛發生了什麼。」

　　「未免也太難過了吧。」

　　「其實不全然？快樂的印象沒有消退，回憶依然幸福得不行，只不過活動上的具體細節卻模糊得亂七八糟，搞得像聽別人轉述一樣。」

　　「意思是實際經歷變成了純粹的情緒？不過還是記住細節更開心吧？」

　　「唔，也對。」

　　筱樂分享著奇怪的小知識，打開手機的閃光燈功能想照亮我的耳朵孔。突然刺眼的光線使我瞇起眼睛，卻不敢隨便轉動臉的朝向。

　　「嗚好亮。」

　　「眼睛閉起來。」

　　今天也是家教陪讀的日子。

　　連續幾日的雨期結束，最近又漸漸變得酷熱難耐了。暑氣淤積在人們生活的街鄰內，被乾涸的土地禁錮，遲遲不見散去，直到入夜仍不見好轉。

　　書房的冷氣發出隱隱約約的嗡鳴聲，讓人有點想睡。

　　我躺在筱樂腿上，讓他幫我掏朵。

　　由於床鋪只是一般的單人尺寸，我必須縮起雙腳，像嬰兒一樣保持著蜷縮的姿勢，老實說有點侷促。不過筱樂的大腿相當柔軟，隔著薄薄的一層絲襪，臉頰的觸感格外細緻。

　　他身上飄著一股緩和的、淡淡的香氣，跟香水或洗衣精不同，那是某種更加溫吞而隱晦的、具有體積感的味道。

　　不知為何，筱樂似乎很擅長幫別人掏耳朵，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既不會給人過度謹慎的毛毛躁躁的感覺，也絲毫沒有害怕會被他傷到的粗魯動作。

　　明明應該是放鬆的體驗，氣氛卻有點奇怪，我說不出奇怪在哪裡。

　　作業進度已經全部檢查完，課程的時段也早就過了，倒沒有工作偷懶的疑慮，只是踏進公寓的門前，我完全沒料到情況會演變成這樣。

　　一切都是虛榮心作祟。

　　我想起了兩個小時前發生的對話：

　　「跟學期初時相比進步很多呢。小考已經能穩定拿到及格了，看來連續的幾個單元都吸收得很順利，你真的有好好在用功耶？」

　　「嘿嘿～再多誇誇我嘛。」

　　「給你一點獎勵吧！」乘著氣氛，我臨時起意地說，打算偶爾顯擺一下好老師的形象：「最近有沒有想要的東西？比方說遊戲課金？或者動漫週邊？噢對，這幾天《光頭賽車》的電影又上映新集數了，幫你買張票如何？」

　　「幫我買張票？」

　　筱樂愣了一下，拿著筆訂正練習卷的動作凝固住，抬起視線望向我：

　　「為什麼說的好像不打算跟我一起上戲院似的？」

　　「因為我其實沒有很想看。」

　　「嘖，那就別讓我誤為成約會的邀請啊。」

　　他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露骨地嘆了口氣：

　　「學長真是掃興星球的掃興天才耶。一般而言，提出這種問題時的重點根本就不在『看什麼片』，而是『跟誰一起去看』吧。」

　　「咦？那……不然我們約個時間？」

　　「算了啦，結果還是變得像我在引導你一樣，突然超沒動力的。」

　　他趴在書桌上，用連發牢騷都稱不上的懶洋洋的語氣說：「反正只是拿了及格而已，做到這種程度就拿糖吃，根本就是拐了個彎被當成笨蛋嘛，唉。」

　　「哇哇，別說氣話啦～機會難得，有其他願望也可以提喔？」

　　「什麼都行？」

　　「呃一般常識範圍內的話。」

　　「那麼我希望阜澄學長保持身體健康，最近天氣熱，記得補充水分注意防曬，保持良好的作息然後均衡飲食。」

　　「太有常識了吧！一點夢想都沒有！」

　　「被限制在『一般常識』內哪還有什麼好夢想的！」

　　筱樂用雙手「碰碰！」拍打桌面表達抗議：

　　「簡直就像帶我到投幣式自動販賣機前，然後說：『想喝什麼都可以呦』一樣！如果我點了貢丸湯該怎麼辦？學長大騙子！」

　　「貢丸湯只是單純的刁難吧！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麼稍微超出常識一點點也無妨，只要在我能力所及內都會被考慮，這樣總行了吧？」

　　「……」

　　筱樂沉默了幾秒。

　　「掏耳朵。」

　　「唉？」

　　「待會結束之後，學長要讓我掏耳朵。」

　　於是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平心而論，筱樂提供的掏耳朵服務可說是十足周到，甚至就結果而言，已經稱不上我給他獎勵，而是我在享受他的照顧了。

　　「來，要換邊囉。把身體翻過來。」

　　「唔唔嗯。」

　　我像隻剛從蛹中鑽出來、羽毛還濕潤著缺乏力氣的蛾，扭扭捏捏地將臉往反方向轉了過去。

　　由於筱樂的身材比較小隻，大腿算不上足夠寬碩，我的臉幾乎要完全埋進他的肚子裡，水手服散發著還略帶體溫的香味。我感覺自己彷彿被塞進了一整床鋪的填充玩偶之中，有點動彈不得。

　　筱樂抽來一張衛生紙，將掏耳棒擦乾淨，接著，他並沒有立刻繼續玩弄我的耳朵，而是伸手點了點擱在枕頭邊的筆記型電腦。

　　那台電腦是我帶來的。

　　每次陪筱樂寫作業時，我也會利用空檔處理一些個人作業，或者純粹只是滑滑社群網站。

　　此時，螢幕上播放著從攝影機裡取出來的影片。

　　上週六仲輿大學練習賽，在吉榭兒上陣前，出於純粹的紀錄意圖，我將筱樂的隨身攝影機交給了她，讓她夾在棒球帽上拍下比賽的過程。

　　『敢動我們主將？想都別想啊啊啊——！』

　　『咕哇啊啊！』

　　由於是緊貼身體的第一人稱視角（ＰＯＶ），鏡頭的搖擺相當激烈，畫面中的元素變化飛快，令人眼花撩亂。

　　厚重衣服的摩擦聲、吉榭兒低沉的喘息，加上近距離捕捉到的空氣槍射擊時的機匣震動、瓦斯的白煙爆散，從四面八方發生的事件交疊著、再再強化臨場感，彷彿能藉由視覺聞到砂煙反撲上來的尖銳氣味。

　　吉榭兒果然好快。

　　從事後的影片重新檢視，我再次被那幾近暴力的速度感懾服了。

　　無論是倏然從晦暗的樹叢衝向開闊地時一瞬眩目的陽光，或者通過人文大樓後方清爽的直線狂奔，都極具官能的破壞力。

　　恐怕就算把槍枝拔掉，把比賽本身排除也無所謂。

　　光看著景色不斷朝左右消失、軍靴發出重疊而高節奏的踏地聲，那種堂而皇之驀進的反饋，僅僅如此就足夠讓腎上腺素滋滋作響了。

　　說來可笑，明明只不過是『敏捷』的展現罷了，我卻感到無比的滿足。

　　賽車的觀眾們享受到的也是類似的感覺嗎？

　　不僅如此，在那之上——在我剛才所說的一切之上，那居然還處於一場遠距離武器互相咆哮的激烈「對戰」之中。

　　空氣槍的子彈雖然快，卻還不到肉眼無法捕捉的程度。因此習慣後，橫飛的彈雨其實清晰可見。

　　究竟該用什麼方式形容才好呢？那種體會在當下經歷時有些不可思議。如果體驗過棒球打擊練習場的自動送球機，或者看過比賽轉播上捕手視角的攝影畫面，應該能更精確了解我的感受吧。

　　發亮的彈丸出現在視線中，有那麼一剎那，那些密密麻麻的小點彷彿靜止不動，旋即卻劃出無數弧形的軌跡，朝自己凌厲地撲上來。

　　啪！

　　反應的「時間差」殘留下幻覺，而壓迫的餘韻令人窒息。

　　一理解到這種夾縫求生般的比賽節奏，根本不需要再學習什麼規則、戰術或運動技巧，無論誰都能馬上觸碰到其中的刺激感。

　　那簡直跟小時候玩鬼抓人一樣，光想著「我絕對不要被抓到！我絕對不要被抓到！跑快點！再跑快一點！」就足夠讓人心跳加速了。

　　「學長拍了好東西呢。」一邊欣賞回收的檔案，連筱樂都忍不住說：

　　「其實我當初買隨身攝影機，只是想留下一些同人展的紀錄，還有比較靜態的像食記Vlog之類的影片。沒想到拿來拍運動的效果會這麼好耶。」

　　「回家檢查時我也被嚇到了。」

　　雖然眼前只有筱樂軟綿綿的肚子，但我完全能理解他的感受。一邊聽著電腦裡嘈雜的聲音，我一面答腔：

　　「原本以為會很混亂，沒想到拍得超級清晰。瑣碎的光影、煙霧一類的質感，物體表面的材質都相當真實，解析度高得亂七八糟。」

　　老實說，每分每秒的情報量甚至有些太多了，眼睛偶爾會抓不到重點。

　　現在的攝影器材真厲害。

　　「多虧了第一人稱，不知不覺情緒就會高揚起來。」筱樂盯著螢幕，一邊研究細節一邊低喃著說：「讓我想到一部叫《超狂亨利》的電影。」

　　「那是什麼？」

　　「九十分鐘全程採用主角第一人稱拍攝的動作片。主要劇情很單純，就是起死回生的改造超人殺穿一堆持槍惡徒，深入邪惡組織拯救妻子，沒什麼值得一提的，不過觀影體驗很特別。」

　　「九十分鐘……戲院裡的人不暈嗎？」

　　「哈哈，有一點。但很刺激喔？因為包含了跑酷（Parkour）要素，隨著鏡頭不停飛越各種場景時既寫實又魔幻。玻璃在超近距離爆掉，或者躲在公車裡被手持噴火槍的彪形大漢追殺，有種不同於電腦特效的驚奇感。」

　　「原來還有這樣的作品啊。」

　　「嗯，不過電影畢竟是電影，會安排解說現況用的劇情段落。至於學長帶來的這部比賽紀錄片，雖然畫面很棒，但對我這樣缺乏前後文的人來說，時常會不曉得眼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最基本的，對於比賽場地中「景色間的相對關係」沒有充分的前提呢。

　　當拍攝者從Ａ點移動到Ｂ點時，觀眾單從畫面上是理解不了總共旋轉了幾度的。所以只要吉榭兒稍微拐幾個彎，腦中的想像就全亂掉了。

　　筱樂敲了敲筆電的觸控區，指甲發出喀喀的聲音：

　　「除了這個，學長還有順便拍下其他角度的影片嗎？說來，當時你沒有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一起紀錄嗎？」

　　「還有三名裁判存證用的影片喔，好像放在學校社團的網誌上。」

　　「三個？聽起來很充分——」

　　「怎麼了？你怎麼突然這麼感興趣？」

　　「因為我是技術宅嘛。」筱樂平淡地說：「我對貓戰爭本身還好，但不經意看到了不錯的素材，就會忍不住想擺弄一番。」

　　「聽起來怎麼像詛咒一樣。」

　　「就是詛咒喔？全世界的技術宅都有這種詛咒。」

　　「辛苦你了……」

　　說來，筱樂的確對攝影有些研究，至少比我拿手不少。

　　單從他持有性能不錯的隨身攝影機，甚至不只一台來看，就知道他已經到了願意為這方面的興趣放手砸錢的境界了。

　　也許參加角色扮演活動是個契機吧？為了應付照片篩選和修圖等等的後製作業，科技樹越點越歪，意外培養了很好的審美感和基本功。

　　「如果素材夠多的話，稍微剪輯一下會更精采。」

　　筱樂沉默半晌，將影片暫停：

　　「不只敘述的邏輯，還可以強化轉折時的張力。比如這個起跑，其實最初的一秒之間，從本人的視角感受不到足夠的反差。如果換成側拍角度，應該會更容易明白『局勢陡然一變』的轉折。」

　　他把時間軸拉到吉榭兒留在林蔭裡的最後一刻。

　　聽著他漸漸聊出興致來，我也忍不住從他腿上爬起，跟著一起研究。

　　畢竟是蕾妮以「玳瑁」選手以外的身分參加的第一次貓戰爭，如果能留下類似紀念電影的作品，她應該也會很高興吧。

　　抱持著這樣的想法，我思考了一下，開口問筱樂：

　　「如果拿到裁判們的檔案，你會想剪剪看嗎？會給你報酬的。」

　　「咦？居然是天上掉下來的委託？」

　　筱樂愣了一下，接著語氣帶保留地說：「雖然影片不是我很熟練的項目，但既然學長願意幫忙要素材，感覺可以試試看。」

　　「喔喔真的嗎？」

　　「呃，我不敢把話講太滿。」

　　筱樂抽來新的衛生紙，仔細地將掏耳棒摺疊包起來，放到床頭櫃上，接著縮起雙腳抱住膝蓋，聳起肩膀邊思索邊回答：

　　「拿不拿報酬其次啦。但要問有沒有興趣的話，我應該會說『有』。但我對貓戰爭這項運動根本一竅不通，也許編輯不出最理想的感覺。」

　　「需要我來解釋一下當天的狀況嗎？」

　　「不，即便那樣依據也不夠。我可能需要一份『劇本』。」

　　「劇本？」

　　「沒錯，劇本。」筱樂點了點頭：「不是Ａ說一句台詞、Ｂ說一句台詞那種劇本，更像行程表或時間軸吧。誰往哪裡跑，誰被擊倒等等——換句話說，我會變成單純提供剪輯技術的工人，而具體影片上想重點呈現的內容是什麼，則交給劇本事先敲定。」

　　「意思是要先拿到裁判的影片，讓你看過一遍再決定怎麼剪？」

　　「……劇本不如直接讓阜澄學長寫吧。」

　　「我？咦？」面對突如其來的重任，我一時間理解不過來。

　　「別露出好像被送到西伯利亞挖煤的表情嘛，學長到底有多怕作文。」

　　「不不不，劇本的難度比作文高很多吧？」

　　「又不是要你憑空創造一段劇情。只是像比賽的賽評一樣，把真實發生的狀況好理解地再講述一遍而已。」

　　「唔，賽評……」

　　我想起那天負責帶我參觀的露緹亞學姊。

　　多虧了學姊對比賽懷抱的異常高昂的熱情，的確就算什麼都不想，光是乘著她帶起的氣氛，也能立刻知道什麼時候是比賽的高潮。

　　我自認不是會輕易隨著現場氣氛大喊大叫的類型，因此偶爾很感謝這種情緒的活性特別高、特別容易被點燃的人。

　　之所以會跟哲詠成為朋友，恐怕這方面也占了一小部份的原因吧。

　　但要整理一份可供剪輯師參考的劇本——

　　「有沒有範例能抄呢……」我拄著下巴，眉頭深鎖。

　　「學長看過《極限體能王》和《全員逃走中》嗎？」

　　「……以年紀來說，應該反過來由我問你才對吧。當然看過，但怎麼突然提到這麼讓人懷念的東西？」

　　筱樂所說的《極限體能王》，以及《全員逃走中》，兩者都是相當有名的日本電視台娛樂節目，而且都稍微有點年歲了。

　　簡單地解釋，《極限體能王》的主旨是邀請各種肌肉猛男到節目上，挑戰一連串設計好的越野關卡。有空中飛人盪繩索、攀爬高台、抬重物、光靠握力把自己往牆上拉等，五花八門且看上去非常可怕的極限項目。再加上通關有時間限制，這麼多年的節目拍下來，成功攻克最終關卡的挑戰者了了無幾。

　　而《全員逃走中》就親切多了。基本可以理解為在現實場地中的超大型鬼抓人遊戲。挑戰著們要躲避全身穿著黑西裝的「獵人」追捕，過程中還得完成一個又一個的任務，例如「到哪裡拍一張照片」之類的。

　　「從這兩個節目找參考就好了。」

　　筱樂輕快地解釋：

　　「《極限體能王》總是會在每個選手正式上場挑戰之前，預拍一段對該選手過去經歷的追蹤，幫觀眾建立清晰的人設。

　　有的選手是漁夫、有的是消防員，他們擁有各自的家庭和正職。但現在，他們全都站在相同的賽道上，比拚誰才是最強壯的生物。

　　隨著愈發瞭解了選手日常生活的模樣，以及他們刻苦練習並且心向勝利的理由，我們自然而然會產生共情。於是之後挑戰困難的關卡時，觀眾也會跟著一起緊張，挑戰結果失敗或成功時心情也會隨之起伏。

　　至於《全員逃走中》則剛好相反，觀眾不太關注參加者們的事前人設，而是需要明確地理解『當下狀況是怎麼樣的』，也就是旁白引導。

　　因此，隨著活動一邊推進，節目也會一邊提供場地結構的示意圖，輔以清楚的規則解說。旁白也不乏一而再、再而三解釋任務多麼緊急、剛才的擦身而過有多麼驚險云云，順便輔以兩到三次的精彩重播，只怕你看不懂。

　　至於參加者們的人設，隨著鬼抓人逐漸進行下去，每個人的行動風格自然而然就明確起來了，反而不怎麼需要刻意強調。

　　嗯，嚴格來說，貓戰爭的局面比較傾向《全員逃走中》吧？在多個地點同時發生不同的事件，平行進行的大範圍活動。

　　但畢竟是體育比賽，氣氛營造得像《極限體能王》會更合適。至於具體該怎麼呈現，我覺得就交給學長個人的感覺去拿捏就好了。」

　　「……」

　　「呃學長？怎麼不講話了？我舉的例子太難懂了嗎？」

　　「正好相反，筱樂你該不會其實相當天才吧？」

　　「咦好可怕，學長怎麼突然開始捧我了？剛才挖耳朵時不小心把你哪根筋挖斷了嗎？要不要幫你叫救護車？」

　　「我只是誇你一句，有這麼誇張嗎？平常也沒少在稱讚你吧。」我悻悻然地說，用手刀劈他的腦袋。

　　不過，多虧筱樂的解釋，感覺稍微有方向了。

　　人設或旁白。

　　《極限體能王》因為大家挑戰的關卡都一樣，介紹過一遍障礙賽道後，後面就不需要再三把規則搬出來說明了，因此用強烈的人設來營造氣氛。

　　《全員逃走中》則比較難一直聚焦在同一個藝人身上，拍攝角度必須頻繁變動，場景也會反覆切換，於是需要旁白好好解釋當下的狀況。

　　總之，先把三名評審們的影片看過，再依狀況區分哪裡需要「人設」、哪裡提供「旁白」，劇本應該就會有個輪廓了。

　　「其實剪輯影片的事，我原本只是隨口問問。但一發現點子確實可行，忽然有點想要立刻動手去實現的衝勁了呢。」

　　「歡迎體驗技術宅的日常。」

　　「總之得先拿到影片素材對吧？現在幾點？趁還不算太晚，我馬上發一封訊息問問看露緹亞學姊好了。」

　　「喂，慢著。」

　　不等我取出手機，筱樂便用力抓住我的頭，把我按回了懷裡：

　　「學長還欠我一隻耳朵，別以為可以蒙混過去。」

　　「咕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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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又和筱樂討論了一些影片安排的細節，不知不覺時間拖得太晚，只好等到隔天再聯絡露緹亞學姊。

　　『喔喔要拿去編輯？當然沒問題呀～』

　　索要影片使用權力的事情談得意外順利。

　　畢竟那些影片原本就被當作社團對外公關的一環，放在公開的網誌上讓網友們自由閱覽。我只簡單說明了想用在剪輯上，對面稍微問了下社長，很快就從雲端空間發了原解析度的影片下載連結過來。

　　不只三名裁判的手機影片，甚至還附上了其他學員自願提供的紀錄。

　　根據學姊的解說，在戰術背心琳瑯滿目的選配周邊商品中，有一種加掛在正胸口的長方形插件袋。

　　用於收納手機的同時，還能藉由鏡頭處的透明開口進行隨身拍攝，等於是便宜地發揮了秘錄器的功能。這些插件在現實中的執法人員似乎也會採用。

　　缺點是由於手機平貼在胸口上，礙於身體角度，因此當選手向前驅或俯身蹲下時，基本拍不到什麼有內容的畫面，值得剪輯的段落比較有限。

　　當天的練習賽上，幾名幹部也裝備著同樣的配件，詢問並爭取過同意後，學姊把她們的影片一併寄過來了。

　　算是錦上添花吧。

　　『現在想想，沒用上空拍機真是大失策呢。』

　　「空拍機？噢，學姊是指無人機嗎？」

　　『沒錯，空拍無人機跟生存遊戲的相性很好喲？如果想剪活動的影片，有空拍機輔助可以更清楚呈現出隊伍的整體動向。』

　　「不曉得空拍機會不會很貴……」

　　『哈哈～只要不追求頂級性能，售價意外的還好吶。咱們社長自己就有一台呢，只可惜練習賽沒帶去，不然就能提供你更多素材了。』

　　露緹亞學姊說著說著，又把社團以前的空拍影片也一併發了過來。

　　她明明不是幹部，卻如此熱心地應對我一個社外的人類，實在感激不盡。

　　總而言之，最重要的裁判影片拿到了。我把全部的內容粗略檢閱過後，就直接把檔案轉寄給了筱樂。

　　『不愧是評審，拍得非常清楚，甚至還分成了不同角度呢。』

　　「用在後製沒問題的意思？」

　　『完全沒問題，再靠軟體稍微調整過就行了，畢竟來自三台不同型號的手機，存在一些對比度或色溫之類的瑣碎差異。』

　　「噢噢，技術層面交給你了。」

　　『接下來就等學長把時間軸劇本做出來囉～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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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製作影片的計畫已經敲定了，但即將進入六月，學期結束前最後一段衝刺，除了筱樂要維持課業的進度，我也得好好照顧自己的大學生活。

　　今年夏季來得特別晚，一直到四月底天氣都還帶點涼爽。

　　然而，看似親切的慢啟動居然成了暴雨前的寧靜，隨著日期越來越接近端午節，氣溫用一種彷彿在開玩笑速度上升著。

　　不知不覺又過去了幾天，我趁著週末邀請了筱樂出門，騎著車往山裡跑，準備到蕾妮隊伍平時訓練的場地「探班」。

　　訓練場的位置從南屯西面往大肚方向、朝玉田山深入的超級郊區。

　　本來還想著台中沒什麼機車到不了的地方，出發前向吉榭兒確認了地址，放到谷歌地圖上一查，居然比想像中的還要更「山」。

　　但根據吉榭兒的說法，這個地方已經算相對不「山」了。

　　生存遊戲活動的場地中，有不少原本是觀光景點的民宿、休閒渡假村，讓都市人遠離塵囂，到山野間烤個肉、吸收芬多精。等歇業收掉之後，稍微整理一下環境、佈置些舊輪胎或木箱木板作掩體，就搖身一變成了開放出租給生存遊戲愛好者們的射擊場。

　　若單純只需要「射擊」，市區內可借的場地不少。類似撞球館或室內羽球館那種感覺，甚至一些俱樂部也擁有私人射擊室。

　　但為了帶著一整支小隊練習，做掩護走位和隊伍移動等戰術磨合，就得大老遠到郊區去訓練了。

　　我和筱樂先在市區吃午飯，隨後騎了半小時以上，才總算抵達訓練場。

　　太陽比想像中還要毒辣，要不是跟筱樂借防曬乳來擦，今天結束之後我大概會被曬成印地安人吧。

　　「總……總算到了……」

　　「好可怕，還以為要變成濃縮口味的偽娘了。」筱樂狼狽地把安全帽摘下來，臉貼著機車的後照鏡，整理完全濕掉的瀏海。

　　我從公寓管理室裡借了一件保冷箱，上山前到量販店買了不少罐裝飲料，打算當作貓娘們的慰問品。

　　停好車，抱著沉甸甸的箱子從大門走進營區裡時，正巧碰上她們休息整裝的時間，七、八名貓娘聚集在遮陽木棚下補水聊天。

　　「吉榭兒，蕾妮，我們來囉？」

　　「哇，阜澄先生！」

　　「歡迎——嗯？這些是飲料？你也太有心了吧。」

　　吉榭兒懶洋洋地說著，從我手中把塞得滿滿的保冷箱接過去，放到休息區的大木桌上讓大家自由取用。

　　神明！神明出現了！貓娘們紛紛露出得救了的表情，一邊歡呼著感恩與讚嘆的詞彙一邊將冰冰涼涼的鋁罐傳下去。

　　神明真好當。

　　「別搶別搶，飲料的數量很足夠，大家都能拿個兩瓶左右吧。」

　　「阜澄先生打算選里長嗎？未免慷慨過頭了。」

　　蕾妮手中的可樂罐滴著水珠。她一隻手插在腰上，仰起頭咕嚕咕嚕猛灌，隨後發出「噗哈～」爽朗的一聲嘆息，有點老氣橫秋：

　　「復☆活！感覺再跑兩個小時都沒問題！」

　　即便頂著快破紀錄的可怕氣溫，蕾妮看上去依舊精力充沛。明明一身上下硬梆梆超不透氣的戰術長袖長褲，卻絲毫沒有被磨掉熱情的感覺。

　　相對的，吉榭兒的畫風完全相反。她穿著輕鬆好出門的夏季洋裝，戴了頂大檐草帽，一副漫步沙灘的淑女打扮。

　　「啊咧？今天不是戰術模式，而是文學少女。」我忍不住說。

　　「我又不參加訓練，何苦跟著穿軍服。」吉榭兒苦笑了下，雙手銜著大大的帽沿，表情淘氣地歪了歪頭：「我可是來自俱樂部的外部人員喔？跟你一樣，今天單純只是來探望蕾妮的。」

　　「原來如此……不得不說，裙子和妳的髮色很般配呢，然而很可惜跟後面那群又渴又累的軍人形成了天堂和地獄就是了。」

　　「呵呵，換成是我參加訓練的時候，也會變成那個樣子啦。」吉榭兒聳聳肩膀，隨後將視線轉向一直待在我身後的筱樂：「請問這位是？」

　　「他就是我昨天在訊息裡提到的，筱樂學弟。」

　　「嗨嗨～來打擾了。」筱樂隨興地搖了搖手。

　　「學……『弟』？」

　　吉榭兒會一時陷入混亂也情有可原。

　　雖然不像Cosplay那麼誇張，筱樂連日常出行都會仔細上妝打扮，加上原本底子就特別好，那張臉簡直毫無高中男學生的氣質。比起「五官柔和的開朗少年」，反而更像「穿著男裝的陽光少女」，太難判斷了。

　　「哇，有點嚇到了，」

　　蕾妮同樣睜大了眼睛，不過還是故作鎮定，稍微婉轉了下用詞才說：

　　「聽阜澄先生說是個『擅長攝影的阿宅』，還以為會是那種氣氛銳利、像郵局職員一樣的硬派男生耶，沒想到這麼可愛。」

　　「嘿嘿，謝謝～妳也很可愛喔。」

　　「啊、咦？唔嗚，沒有啦……」

　　蕾妮似乎不太習慣被別人讚美，應對不及而詞窮了好一陣子。

　　幸好筱樂是個社交的怪物，不管對手的個性是什麼形狀，都能妥善地潤滑空氣。看蕾妮有點手足無措的模樣，他也挺乾脆地轉移了話題：

　　「後面那些貓娘就是加入新隊伍的成員嗎？感覺都是些大學生以上的姊姊呢，通過面試的標準是什麼啊？」

　　「沒有面試啦，光有人願意參加就謝天謝地了。」蕾妮回答。

　　我稍微點了一下，除去我和筱樂、蕾妮和吉榭兒之外，在場還有八名貓娘。其中幾人有點面熟，但印象十分薄弱。

　　「有六個人是從仲輿大學的社團吸收來的。」

　　「那天練習賽結束後招募的？」

　　「沒錯，其實之所以辦練習賽，主要目的就是拉拔選手。活動結束後跟有意願的貓娘們留了聯絡方式，最後確定想加入的就是現在這六名。」

　　蕾妮摘掉小帽夾在腋下，雙手抱胸，看著木棚下的成員們一邊解釋。

　　她向我們說明時顯得特別有架式，像經驗老道的球隊教練。

　　「另外兩位則是來自蓬里大學的學生，沿著俱樂部的消息管道加入的。目前這支連名字都還沒有的隊伍，就只有我們九人。」

　　「剩下的缺額暫時得靠『六分儀』補上，」吉榭兒在一旁追述：「當然，我肯定是第一個前來支援的，不必擔心。」

　　「咦？很快就會開始打比賽了嗎？」我問。

　　「沒那麼趕鴨子上架啦～七月的比賽已經大致被預訂結束了，從現在開始申請的話，最早只能搶到九月初，而且也只是獎金很少的冷門場地。」

　　「腳踏實地地慢慢累積名聲吧！」蕾妮耳朵豎起，用充滿力量的語氣說：「趁現在隊伍還很清閒，要好好培養大家的默契呢！」

　　「那隊伍名稱咧？」筱樂橫空提了一句。

　　「快、快想出來了……」

　　「呵呵，真不錯耶～這種青春的感覺，感覺就像目睹了知名樂團的誕生過程一樣。我最喜歡像是『組團秘辛』之類的小道消息了。」

　　咩～對貓戰爭本身不太有熱情就是了。他吐了吐舌頭，像是在強調自己跟體育活動水火不容似的，接著舉手發問：

　　「對了對了，雖然剛才的話題還充滿了理想，但我可以趁機問隊長一個比較現實層面的問題嗎？有點敏感就是了。」

　　「嗯？但說無妨喔。」

　　「選手們從現在到第一次比賽為止，期間都是無償參加訓練嗎？畢竟最快的比賽要等到九月，好一段時間都不會有實際成績呢。」

　　「唔，因為隊伍才剛起步，實在沒辦法像職業的36人大軍團一樣支付大家底薪，唯一的報酬來源只能等獎金了……」

　　蕾妮語帶遺憾地說：

　　「不、不過，訓練場門票、午餐的便當和礦泉水都是免費的！住比較遠的人有車馬費補貼，槍枝和護具等裝備的更新也會提供一半以上的支援金喲！這些開銷我會負責吸收掉，畢竟攸關到隊伍的戰力嘛。」

　　原來如此。

　　本家寄來的三十萬資金，大部分都要用在這些地方啊。

　　前陣子和露緹亞學姊聊到了空拍機，我上購物網站查價格之餘，順便也瀏覽了一下「從零開始參加生存遊戲」的開銷如何。

　　最重要的步槍落在兩萬至五萬元，軍靴的上下差距很大，衣服褲子終究是消耗品，戰術背心還好，畢竟不是真的要塞防彈鋼板進去的真品。

　　跟重型機車之類的愛好相比，算十分和藹可親了。

　　但，誠如露緹亞學姊所說，跟空拍機一樣，投入任何興趣後一旦開始追求品質的上限，便會不知不覺踏進無底深坑。

　　比如包含夜視儀、對講機、耳機、槍身上的瞄準鏡等一切配件都追求軍規真品的「全真教」教徒，他們是不折不扣的黃金聖鬥士，全身貼滿了錢。

　　不過，由於貓戰爭協會制定了賽場可使用的規格，貓娘選手之中比較少有對蒐集裝備特別狂熱的人吧。

　　「順帶一問，租借這片場地花了多少？」

　　「嗯，全天使用的話，一名貓娘入場收250元，」蕾妮低下頭去掰手指，尾巴搖搖晃晃地算了幾秒：「有九個人，所以總共是2250元。」

　　「哇……如果每個週末都訓練，累積下來也不是一筆小錢耶。」

　　「……真希望快點找到贊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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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閒的飲料時間結束後，蕾妮帶著她的新隊伍再次下場，頂著熱烈的夏陽繼續訓練了兩個多小時，中間休息了兩次。

　　「停留在轉角進行交戰的時候，身體不要貼緊掩體！稍微後退一步，探出頭的速度才夠快！膝蓋和腰再靈活一點！」

　　「薇瑟娜！我還看的見妳的小屁股！躲藏速度不夠俐落！」

　　「決定要跑的時候就專心跑！槍給我放下來！重心抬得太高了！」

　　「葛洛琳！那個握槍姿勢誰教妳的？妳以為妳是拿著AK47的非洲游擊隊嗎？別胡鬧了好好射擊！」

　　「很好很好！做得很好！這就是我所說的『能確實給對面壓力』的交互掩護前進方式！Ｂ組的人很有天份喔！我從來沒看過沒正式上場的貓娘能做到這個地步，妳們搞不好是天才呢！」

　　「薇瑟娜！屁股！屁股！妳以為被打到尾巴就沒事嗎？」

　　蕾妮充滿活力的聲音迴盪在遼闊的練習場中。

　　在這段沒什麼事做的期間，吉榭兒帶著我和筱樂到另一邊的空地上，體驗了一次軟式空氣槍的射擊。

　　我在高中二年級時參加過學校軍訓課的25公尺打靶，五發子彈只象徵性地命中了一發。從那時起，我才知道現實的槍枝比想像中更加不受控。

　　軟式氣槍雖然不必跟火藥打交道，但扣下板機時，機匣激烈反衝的不安份感覺也夠我們受的了，簡直像抱著一隻憤怒的兔子似的。

　　別說連射模式下什麼鬼都打不中，光要一直抱著三公斤重的玩具槍，保持站姿半小時，我已經想回木棚下喝飲料了。

　　難怪練習賽時，吉榭兒三人會把步槍留在森林邊緣起跑。槍枝對人體移動造成的干擾性絲毫不開玩笑，光是揹著散步都會變壯吧。

　　貓娘好厲害。

　　下午四點，例行練習結束了。

　　貓娘們紛紛揹起沉重的裝備袋，一一和蕾妮告別。

　　「嗯哼。那麼今天就到這裡，請各位回程時注意安全，運動後的身體保養也別忘了，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吧。」

　　「大家辛苦了，隊長辛苦了！」「嗚呼，感覺明天會肌肉痛。」

　　「隊長再見～還要等下禮拜好寂寞喔。」「隊長辛苦了～」

　　「剛剛是誰說要坐我的車下山？」「隊長辛苦啦～讓我捏一捏～」

　　大概是因為蕾妮小小隻很可愛吧，除了口頭上說再見，成員們還又摟又抱又搓揉頭髮的，導致蕾妮被困在營區的門口，無法動彈了好一陣子。

　　看來她不只隊長，還兼職當吉祥物。

　　至於非團員的我們三人則留在大木棚，幫忙把空鋁罐沖洗乾淨、壓扁準備回收。訓練場地的管理員很熱心，表示垃圾包好留下來讓他處理就行了，省下了把空罐載下山的麻煩。

　　折騰了快半小時，蕾妮才總算從大姊姊們的疼愛中逃出來，回到我們身邊。她不但衣服亂七八糟，尾巴也彎向奇怪的角度，看起來快壞掉了。

　　「唔、唔嗚，總算結束了。」

　　「辛苦了，蕾妮。」吉榭兒幫忙她把衣領拉正，然後順了順頭髮。

　　「哈——感覺下週可以再提升一點強度，」

　　蕾妮語氣軟綿綿地說。看來即便是她，瘋跑完一整天也挺疲倦的：

　　「抱歉吶阜澄先生，還有筱樂先生。難得有客人來參加活動，卻沒什麼空檔能陪你們，會不會很無聊呀？」

　　「哪裡哪裡，本來就是來湊熱鬧的，何況吉榭兒還帶我們體驗了一輪，充實得超乎我想像，別擔心啦～」

　　筱樂輕快地抹消掉了蕾妮的擔憂，停頓片刻，接著嚴肅地「咳咳」清了清喉嚨，放慢語氣正式地說：

　　「其實經過今天的實地參與，我有了新的想法。」

　　「嗯？」

　　「創設一個新軍團專屬的影片頻道吧。」

　　一邊說著，筱樂把一整天都掛在衣領上的隨身攝影機摘了下來。

　　從買飲料上山、進入營區和貓娘們交流，一直到體驗軟氣槍，似乎今天全部的過程都被他用鏡頭捕捉了起來。

　　「只是把練習賽的錄影剪輯成短片也太侷限了。就像仲輿大學的社團會更新自己的網誌一樣，直接開設一個頻道如何？

　　把每週成員們聚在一起的時光用影片保留下來，記錄成軍到正式進入賽場的過程，不覺得會成為很好的回憶嗎？」

　　「可、可是，訓練其實蠻樸素無聊的……」蕾妮支吾地說。

　　「因為蕾妮早就習慣貓戰爭的大小事，才會覺得無聊吧。從圈外人的角度觀察肯定充滿了新鮮感喔？而且不會只有乾巴巴的流水紀錄，未來可以安排一些特殊企劃或活動，另一方面，也能維持成員們訓練時的興致不是嗎？」

　　「唔？」蕾妮的尾巴捲成了問號。

　　「的確，有些訓練項目其實拍下來最好。」

　　吉榭兒思考了半晌，意外幫腔著說：

　　「比如隊伍內的小型對抗練習，藉由影片回溯過程並檢討，對提升大家的戰鬥觀念和經驗值更有助益吧？像拳擊手或棒球隊，其他類型的運動員們也經常需要翻看舊比賽的紀錄呢。」

　　「啊——抱歉，我指的其實不是那麼嚴肅的面向啦。比較類似『辦一場打靶競賽，誰的成績最高就能吃冰淇淋』之類的。」

　　「呃不好意思學弟，當作獎品的冰淇淋打算從拿裡來？」

　　「當然是阜澄學長負責。」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會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你個筱兔崽子。」

　　原來一切建立在我每週都要載他上山的前提上啊！

　　我用手刀劈了筱樂的頭，但他似乎全無悔意，毫不客氣回踹了我一腳，又轉頭對另外兩人繼續說明：

　　「當然，最重要的是不能影響蕾妮原先預定的訓練行程。所以不管有什麼企劃點子，都會先跟妳討論過。」

　　「但……經營頻道得花上不少心力吧？而且現在隊伍組成還不太穩定，最好等上軌道後再考慮合作，也比較能確保讓筱樂先生拿到報酬……」

　　「真是硬邦邦呢，等妳們出名我就沒興趣了啦！」

　　「咦？」

　　「今天來參觀之前我做了點功課。其實，我原本以為擁有『玳瑁』背景的蕾妮所組的新隊伍，也會繼續保持名們豪強的氣氛。即便物力不能相比，至少慕名而來的新人們肯定都是些怪物。」

　　筱樂說著說著，自己忍不住笑了出來：

　　「沒想到實際狀況比預料中的還樸素了十倍不止呢，但這種感覺才是最棒的，完全是印象大加分。」

　　「嗚為、為什麼？」

　　面對筱樂拐來彎去的說詞，蕾妮的情緒似乎有點故障，不曉得該把聽到的話理解成褒意還是貶意，耳朵轉來轉去停不下來。

　　「因為我喜歡同人活動！跟官方創作不一樣，同人展上的創作者們有種樸素而踏實的感覺！從較低的起點開始，慢慢完成理想的過程才最美味不是嗎？也許跟追星族愛看偶像幕後訓練的過程是同樣道理吧。」

　　「吶，既然筱樂都說出這種話，妳已經拿他沒辦法了。這傢伙不但是個終身阿宅，還不怎麼懂得聽人勸，放棄吧。」

　　盛著順水推舟的氣氛，我在一旁幫腔：

　　「對他而言興趣是拿來砸錢而不是賺錢用的，所以蕾妮妳也別擔心什麼經營頻道的報酬了，然後冰淇淋交給我搞定。」

　　「不愧是阜澄學長！買Cold Stone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喂喂喂，哪有人一開始就把預算拉抬到上限的！給我乖乖從杜老爺往上升級！」

　　「Cold Stone哪是上限。單論價格，上面還有個哈根達斯喔？」

　　「……在下已經注定成為冰淇淋供應商了嗎？」

　　「突然好想吃冰喔，回程載我去一趟宮原眼科好不好嘛學長～」

　　「不准裝可愛！你這濫用美貌的邪惡偽娘！」

　　「蕾妮呢？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吃冰？學長會請客喔？」

　　「我、我怎麼好意思讓阜澄先生破費……」

　　「但純粹問『想不想吃』的話？」

　　「……嗚，想吃。」蕾妮害羞地把臉低了下去。

　　「很好！四個人一起去吧～噢開設新頻道的事就這麼說定囉？」

　　「咦、咦咦咦？原來我剛才已經答應了？」

　　「好了好了，別繞她了～」吉榭兒苦笑著按住了她的肩膀，安撫已經有點精神衰弱的蕾妮：

　　「既然對方說了不問報酬，讓他們試著做做看吧？弱小隊伍是沒資格拒絕好意的喔，當成隊伍的『第一號贊助者』來想如何？」

　　「唔……嗯。」

　　經過一番苦苦思索，雖然看上去依然有許多方面的顧慮，蕾妮緊繃地抿起了嘴唇，最終勉為其難並且表情鄭重地點了點頭。

　　「麻煩你們了，感激不盡。」

　　「ＯＫ！作為成功談到贊助者的慶祝會，花別人的錢吃冰淇淋囉～」

　　吉榭兒抓著蕾妮的手腕高舉，做了個歡呼的姿勢。

　　耶～

　　真是太好了呢，我一邊檢查皮夾一邊想著。大家都露出了笑容，最後受傷的只有我一個人真是太好了，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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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上限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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