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貓亂世 - 09 星泉湖盃

　　如果僅用一個詞彙形容，與帝國製糖廠遺址——星泉湖這面綠地相稱的，恐怕是「花園」二字。

　　擁有「試圖達成自然感的人工設計」以及「與周邊市景的強烈隔離感」兩項無從忽視的特徵，簡直就像個小規模的異世界。

　　走在園區內，我總會頻頻萌生「啊啊～眼前看到的一切花花草草，基本上都是經由靈長類的手安排過的呢」的反烏托邦世界觀感觸。

　　聽起來像在嫌棄，我並沒有任何不滿，相反，我很享受星泉湖悠閒放鬆的氣氛。

　　以漂亮的散步景點而言，它擁有雅俗融洽的親切感，因此拜訪時不會有什麼目的性或壓力，可以純粹地當個路過的學生。

　　星泉湖本湖在視覺上不算太遼闊，但視野的開放感依舊很舒心。岸邊四處點綴著柳樹，通過小徑時，綠意的包覆力帶來了秘境的感受。

　　站上隨處可見的大小眺望台時，又能獲得不同的心情。碧色湖面覆上輕風，靜靜欣賞不同距離波紋的色澤變化，時間的流速也稍微變慢了。

　　相隔一段路程外就是台中公園，兩者的氣質卻完全不同。

　　在台中公園裡，我期待看見的景象是帶小孩出門踏青的雙親。而星泉湖，也許更適合一個人找個角落度過，享受爵士樂和罐裝啤酒吧。

　　九月七日。

　　比鬧鐘設定的時間提早整整一小時醒來。

　　為了讓自己冷靜點，我在社區裡隨便跑了一圈，到便利商店買了份花生吐司和提神飲料，回房間沖冷水澡。

　　「呼——」

　　將胡思亂想的閒餘空氣徹底揮發掉，最後才總算鼓起勇氣出門。

　　騎車抵達賽場時才八點半。

　　貓戰爭協會的服務處早已擺設完畢。雙方隊伍正集合在各自的休息區，進行賽前調整工作，距離儀式還得等上半小時。

　　趁著這段外部人員方便出入的最後的時間，我到「踏雪」和「榮」的休息區去打招呼，想看看大家的狀況如何。

　　現場氣氛相當熱鬧。

　　原本還擔心會不會一片低氣壓，然而剛到營帳，只見二十四名貓娘融洽又嘈雜地打成一片，根本沒人注意到我來了。

　　「嗚哇～嗚哇哇哇～近距離一看，她們家主真的好小一隻喔！怎麼辦啦太可愛了根本沒辦法專心比賽吧？」

　　「喂喂伊芙琳，妳上次不是被人家拿大鎖扁嗎？是怎麼樣的感覺啊？」

　　「就很痛啊不然還能怎樣！」「啊哈哈說的也是。」

　　「我也想被她揍一次看看……」「那什麼精神扭曲的發言，快住嘴。」

　　「呃請、請問您就是『六分儀』的約瑟芬小姐嗎？方、方便的話我能看看妳的步槍配置嗎？我很好奇俱樂部選手的想法！」

　　「喔喔～沒問題，其實最近才換了護木。實在用不來三角握把，總覺得局勢一緊張就不曉得該抓哪裡，所以試過幾場又放棄了。」

　　「妳褲管掉出來了，還不快塞回靴子裡。」

　　「咦真的耶！謝謝提醒～」

　　「等等，妳真的打算用電火布綁？看起來很土耶。」「哪有！紅紅的很可愛好不好！而且很有野性超帥氣！」「廢土風到底帥在哪……」

　　「有人帶了備用的A123型電池嗎？」「來來來，拿我的去用！」

　　簡直就像導師不在的國中教室。

　　「榮」的選手們很活潑，絲毫不吝於與軍團外的人打交道。「踏雪」的隊員們年紀相對輕一些，表現出的後輩感也挺討喜的。

　　總體來看，大家社交能力都好高。

　　蕾妮正和副隊長夏綠蒂一起，站在後面的桌旁確認戰術。吉榭兒則獨自一人靜靜裝填著彈匣，看上去異常專注。

　　「嗯，打雜的人類？」

　　第一個發現我站在出入口邊的，是悠悠哉哉晃過來的希格莉德。

　　由於這回不擔任隊長，她把「金縷衣」的魔鬼氈臂章貼在背心胸前，除此之外的模樣，和漫博館紀念賽當天沒什麼區別。

　　「怎麼了？特地來關心『踏雪』小傢伙們的士氣嗎？你也很熱心呢。」

　　「主要目的是這個沒錯。」我有些侷促地點頭。

　　「安啦！大家的集中力沒問題。雖然對手是那個『白練公』，可能光靠平均水準的發揮也不夠，但援軍可不是省油的燈喲？」

　　像是要讓我放心似的，希格莉德態度傲慢地笑著，拍拍我的肩膀。

　　「感謝『榮』願意來，實在不曉得該怎麼謝妳才好。」

　　「哼，請『踏雪』努力表現，別被我們搶走所有光彩吧！」

　　雖然腦袋有點問題，但希格莉德身上果然有種天生的領袖氣質。和她稍微聊過幾句，感覺心情舒緩了一些。

　　「對了，打雜的人類，能麻煩你幫個小忙嗎？」

　　「盡管吩咐。」

　　「趁儀式還沒開始，請你把這個送到對手的休息區去。」

　　說著，希格莉德從摺疊桌底下搬出一紙箱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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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練」的軍團旗簡潔又素雅。

　　白底色的旗面繡著內斂的「守靜篤」三文，除此之外，只有一抹月牙彎形狀的藍色紋路，顯眼卻不至於搶眼，頗有王者風範。

　　據說那是代表日蝕的花紋。

　　前代家主被日蝕的景色感動，認為日蝕發生的那一刻，劇烈的明暗差異反而能讓人刻骨銘心地認知到太陽的原始力量。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PSUHiFtEa

　　我此時才慢半拍地發現：「白練」的軍團旗，結構其實和「踏雪」的食色性旗有些類似，冥冥中感受到了緣分，或者說命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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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著西瓜來到對方的休息區，我在營帳門口被攔了下來。雖然不到吉榭兒的程度，但對方是一名相當高大的橙、白髮色貓娘。

　　「等等，請問哪位？」

　　「呃我來送西瓜……是『榮』要給妳們的禮物。」

　　「禮物？」她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了我一遍：「呿，又是個來偷戰術的？居然還準備了水果，最近大家的花樣越來越多耶。」

　　「不不不！我不是間諜！」

　　「每個間諜都這麼說，你以為我會輕易相信嗎！少瞧不起人了！」

　　「蘿絲，怎麼啦？」

　　正當我考慮著是不是該把西瓜扔了就跑時，營帳裡鑽出另一名貓娘，打斷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是白練公。

　　雖然擅自對女性的相貌做出區別評價不太有禮貌，但純白髮色的貓娘果然氣質特別不一樣。這是頭一次實際見到白練公，但我第一眼就被她整潔又淨素的純白色長直髮深深吸引了目光。

　　她的年紀只比吉榭兒略小一些，落在高中三年級、大學一年級生的程度，不禁讓我暗自感慨：果然天才大多年紀輕輕就會展露頭角。

　　「呼——呼哈～」

　　白練公迷迷糊糊地半闔著雙眼，拖著腳步湊上來。她彎腰駝背，保持一副有氣無力的站姿，用手遮住嘴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咦？

　　總覺得……沒有想像中那種王霸之氣。

　　倒不是粗俗或形象崩壞，不到扣分地步，但總覺得她像個私生活沒什麼喘息機會、忙碌到沒空把自己活得精緻一點的操勞研究生。

　　「隊長，這傢伙自稱是幫『榮』送西瓜過來的。」

　　「嘿～久違的西瓜捏，原來最近繼光街裡的貓娘在流行這個？」

　　繼光街到底怎麼了！

　　為什麼要把繼光街說得像與世隔絕的孤島一樣！

　　「那妳讓他送唄？有什麼不妥嗎？」

　　白練公懶洋洋地歪著貓耳朵，露出不太明白妳在氣什麼的表情。

　　她手裡抓著一份紙盒裝的葡萄乾，時不時從裡頭掏出一兩粒扔進嘴裡，該怎麼說呢——跟人講話時的態度有點邋遢。

　　「呃不……我擔心他是被派來偷情報的間諜……」

　　「這樣啊～唔嗯，妳的擔心是對的，但下次應對得再緩和一點無妨呦。賽前替自己留點心情的餘裕比較好唄？」

　　「我、我明白了。」

　　「辛苦妳啦～麻煩妳把西瓜抱進去放，我跟客人再聊幾句。」

　　一邊指示，白練公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表示讓隊員暫且迴避，隨後才用悠悠哉哉的瞌睡臉看向我：

　　「真不好意思捏，待會要下場了，選手們難免緊張。」

　　「不會不會，沒事的。」我連忙跟著點了點頭致意。

　　「你就是『阜澄』對吧？」

　　出乎意料的，白練公脫口而出了我的名字：「我也有追蹤你們軍團的頻道喔？哎呀～大家感情很好呢，平時可以辦那麼多訓練外的活動。」

　　「哪、哪裡哪裡……」

　　到底怎麼回事？

　　這種令人脫力的氛圍，對方真的是四年間無敗場的白練公嗎？未免也太慢節奏了，明明是個美人，卻有種靈魂不在節拍上的感覺。

　　明明是個美人。

　　為了促進活絡感，我主動換了個話題：

　　「其實，這次替補參賽也是我申請的，感謝您願意答應下來。」

　　「答應下來的是協會，你根本不必謝我吶。倒不如說，反而想謝謝『踏雪』接下名額呢，最後活動順利辦成真是太好了呀～」

　　呼哈——白練公懶洋洋地嚼著葡萄乾：

　　「我可是很期待這場比賽的。星泉湖的造型特別奇怪，實際玩起來肯定很有趣吧？能當第一批在這裡戰鬥的貓娘，真令人興奮。」

　　「哈哈，有點羨慕妳游刃有餘的想法呢。」

　　「難得能和新的土地對話，不好好享受怎麼行？無論背負著什麼包袱，獎金有多少，也不該忘記自己是在享受運動的出發點喲？」

　　「……。」

　　享受。

　　也許這枚片語，對當前的「踏雪」而言有些強人所難。

　　當然，白練公說的並沒有錯。

　　與我的願望相同，我希望蕾妮能繼續她最喜歡的貓戰爭，可惜現實也如蕾妮曾經說過：「所謂比賽這種東西，不可能永遠只累積快樂的回憶」。

　　強度和運氣，我想，就算是白練公也得追逐這兩項東西。彷彿看穿了我的想法，對方幽幽地開口：

　　「今年的大墩盃……無聊透了。」

　　「大墩盃？」

　　「老實說吧，我不太喜歡和苦大仇深的隊伍打。我覺得貓戰爭不該是那種東西。當然埋怨歸埋怨，我也清楚現實沒那麼容易，所以不會去怪誰。」

　　呵呵。

　　白練公無奈地笑著，聳聳肩，把葡萄乾扔進嘴裡。

　　「還不夠強呢。無論輸贏，都希望與我戰鬥過的軍團能覺得『真是一場有趣的比賽』。可惜，我還沒強到能把對手的煩惱一併擊碎的程度。」

　　沒能讓大墩盃變成那樣的比賽。

　　「那天，沒能讓蕾妮覺得：『雖然玳瑁的時代結束了，但最後大家打了一場好比賽』真是不好意思，我其實原本想做的更好。」

　　「沒必要因為這種理由自責！」

　　我幾乎立刻便反駁了她：

　　「倒不如說，妳居然還顧慮輸家的心情，不覺得有點太傲慢了嗎？」

　　「呀哈～被這麼認為也沒辦法。」

　　算了算了，忘掉我剛才說的無聊話吧～

　　白練公揚揚手，把進行得不太順利的話題揮散：

　　「據說在國漫館紀念賽上，『榮』和『踏雪』是賭上蕾妮的轉籍在打的？這件事是真的嗎？或者只是謠言？」

　　「……呃是真的，妳消息挺靈通的。」

　　「呵呵～在我看來簡直莫名其妙。居然拿快快樂樂的運動當賭局。」

　　白練公愉快地抖了抖耳朵，瞇起細長秀麗的眼睛：「難道其中真的藏著我不知道的樂趣嗎？也許我也該試著賭點什麼？」

　　「唉？」

　　「阜澄，你剛才不是說很感謝『白練』把比賽答應下來？那麼，我稍微提些打贏後的要求，是不是也還在情理之中咧？」

　　「妳、妳想幹嘛！連妳也想讓蕾妮轉籍過去嗎！」

　　「怎麼可能，我對蕾妮沒興趣。」

　　白練公用那雙清澈的藍色眼眸注視著我，停了一拍才開口：

　　「我想要的是你，阜澄。」

　　「……我？」

　　「那些比賽回顧影片的整理、解析，全都是你做的吧？你有一雙很棒的眼睛呢阜澄，你恐怕看得見神降臨到賽場上時，每一刻戰局細微的變化。」

　　你擁有某種專屬於貓戰爭的銳利感性——她語氣篤定地說。

　　如同調酒師，那是天賦。

　　「如果『白練』贏下星泉盃，真想把你挖過來當戰術教練……啊哈，只是隨口說說，畢竟我不喜歡賦予勝負『勝負以上』的意義嘛。」

　　「呃，謝、謝謝妳的賞識？」

　　「哪裡～知道蕾妮背後有這樣的貴重人才在支撐，我也久違地收穫了一點危機感，這段對話帶來的啟發性算彼此彼此唄。」

　　她把葡萄乾的紙盒蓋起來。

　　時間差不多了，賽前儀式即將開始。

　　「呀，我該去集合隊員們了。總之賽後再見囉？掰掰～」

　　「賭也無妨喔。」

　　正當白練公轉身準備回營帳內時，我最後一刻叫住了她。

　　「？」

　　「想把我賭進去也無妨，反正這次——星泉盃，蕾妮一定會贏。」

　　「……哼嗯？」

　　白練公略微回過頭，隔著美麗的純白髮絲，用略帶深意的眼神瞥了我最後一眼。僅僅那一刻，她隱晦的神情中不見一絲慵懶。

　　我無法確定，但也許，我無意間碰觸了她的逆鱗也說不定。

　　「是嗎？那麼祝你們好運。」

　　語畢，白練公清麗的身影消失在營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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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方選手就位。

　　七名協會裁判入場，接著，幾台空拍機升了起來。為了觀賞比賽，我與其他觀眾一同聚往場邊，大型購物中心店前的開闊地。

　　星泉湖盃獎項本身沒什麼名氣，且二十四人賽原本就冷。但這是新場地啟用值得紀念的第一賽，再者「白練公」的知名度不容小覷，一增一減，觀眾數明顯比國漫館紀念賽那天更多。

　　此時大約有三、四百人圍在大播幕前。

　　「對手是兩團聯軍？很少看到這樣的組合方式呢。」

　　「我記得『榮』從來沒打過二十四人賽。」

　　「可以期待一下。」「白練公大概能控制得很徹底，沒懸念。」

　　「其實『踏雪』威脅性蠻高的。」「不是新隊伍嗎？」

　　「二十四人賽不好說。」

　　隨距離開戰的哨響越來越近，群眾們也躁動起來。公園旁的大型購物中心原本就是週末人潮的聚集處，即便不辦比賽，平時也人滿為患。

　　我取出紙筆。

　　星泉湖賽場的結構沒什麼好解析的。長寬幅皆達一百公尺以上，是之前經歷過的任何賽場的兩倍有餘。然而六成的面積被湖水覆蓋，無法使用。

　　以中央的巨大湖面為核心，周圍環繞一圈的公園地。其中最重要的地標，肯定要屬位於右側偏中上路段的帝國製糖廠遺跡。

　　那是個佔幅相當大的平台，除了提供文化展覽用途的主建築大館，屋外也有一整片足以舉辦小型活動的空地，觀湖風景相當不錯。

　　若從帝國製糖廠遺跡離開，沿逆時針方向一一介紹的話，首先是賽場右上角，作為「踏雪」出發點的弦月廣場。

　　佔據左上角整段路程的嘆息碑林。

　　湖面左側下的「巨人指輪」圓形湖上步道。

　　位於賽場左下角的「白練」出發點，最後，則是佔據右下角整段路程的疏林風景步道，至此可以繞一整圈回到製糖廠。 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NO7t9Zfq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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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無論是誰，都能第一眼發現這個場地的問題吧。

　　沒錯，星泉湖沒有岔路。

　　雙方選手幾乎要每一時每一刻都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活動，所有人像關在跑輪裡的倉鼠，根本不可能發生沒遇上彼此的狀況。

　　太瘋狂了。

　　當然，園區裡存在大量樹木與矮灌叢，甚至零星布置著不連續、沒有實際意義的造景圍牆，也經常能遇上近一人高差距的階梯地形。

　　這裡並不是毫無掩護的平原，而是每隔一段路風景就會發生變化的、對生存遊戲而言幾乎是「遊樂園」一樣的賽場。

　　雲霄飛車的下一站是摩天輪，旋轉木馬的隔壁放著海盜船。

　　恐怕「在哪裡開戰」會形成關鍵變數吧。唔唔，越看越莫名其妙，我忍不住嚙咬起了套在筆桿屁股上的筆蓋。

　　「荒唐啊……這種高度開放的地形，居然也能被當成貓戰爭的賽場？實在太荒唐了，大部分的戰術恐怕都無法生效吧？」

　　「哈哈，你太習慣蕾妮在十二人賽裡的戰鬥方式了。」

　　「露緹亞學姊？」

　　「呦。」

　　就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麼，原來是身邊少站一位觀戰的夥伴。

　　學姊收拾起陽傘，慢悠悠地擠過人群來到我身旁。她還是那副清閒不管事的模樣，此刻卻讓我感到無比安心。

　　與白練公不同。

　　白練公是「沒那個心思」的軟爛，學姊則是道貌岸然，風格的指向性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我也區分不出哪邊比較好，哪邊都挺令人擔心的。

　　「越是規模大的比賽，你在十二人賽場看過的伎倆就越沒用喔？」

　　「什麼意思？」

　　「你想想，同樣是『相差四人』的狀況，２名選手打６名選手，跟１２名選手打１６名選手，兩者彼此周旋的不確定性肯定不同吧？」

　　學姊聳聳肩，笑嘻嘻地看著我。

　　她好像有些曬黑了，最近常在外面活動嗎？說來學期剛開始，也許是投入到大學社團的貓戰爭活動裡了？

　　原來她真的會下場啊，還以為她是專業的旁觀人員……

　　「總貓娘數偏少時，每倒下一名選手都會往萬劫不復的盤面陷入一大步。但當雙方同時派出十幾名貓娘協力維持戰線，戰局就會變成泥沼。」

　　大拳頭和大拳頭的對決。

　　只要兩邊選手實力相距不大，便很難發生其中一側陣線忽然全部蒸發的慘劇。多半是痛苦漫長的拉鋸，你擊倒我一人，我擊倒你兩人……

　　彼此對該地區的控制力都太強，撤也撤不走、突也突不進，更沒辦法迅速往左右其他方向轉移，光是顧好自己的屁股就忙不過來了。

　　「正因如此，知道對方擁有大拳頭手段，我方隊長就又更不可能放棄自己的大拳頭戰術了。於是三十六人賽中，五十公尺內的正面總體戰才是最重要的才能，其他什麼繞背、偷襲、伏擊，都只會被大拳頭吞沒。」

　　「正面總體戰……」

　　「沒錯。例如『玳瑁公』就是正面戰好手喲？對面的現任家主『白練公』也不可能差到哪，她們很習慣面對12名以上的敵軍。」

　　學姊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完。但言下之意，就是希格莉德和蕾妮可能應付不過來。

　　我想起了許久以前，蕾妮在速食店向我說明的「古代貓戰爭」形式。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sHv7cAZcG
　　肉搏戰。沒有人數限制，禁止金屬器，兩個氏族的貓娘舉著藤盾、木竿、竹棒和裝著濕沙的沙包彈，一邊擊鼓一邊在空曠地上鬥毆。

　　那正是貓戰爭原初的模樣，恐怕也是大家喜歡看見的景象吧。所以三十六人大賽才會成為最熱門的比賽類型。

　　「真、真的沒有正面戰鬥之外的方法嗎？」

　　「哼哼，當然有囉～」露緹亞學姊雙手抱胸，趾高氣昂地回答：

　　「那就是快攻！一心不亂的快攻！化為閃電沖入敵人心臟，讓對方連組織陣型的閒情都沒有，演變成只能靠個人技巧努力活下來、像一大碗酸辣湯那般料全部模模糊糊混在一起的狀態！」

　　「……」

　　「看來蕾妮只能正面迎擊了呢。」

　　「嘿，居然無視我，學弟你也挺沒禮貌的嘛。」

　　「要怎麼在雙方都看得見彼此動向的沿湖步道快攻啊！請不要開這種連梗都成為不了的玩笑！我可是很認真在煩惱的！」

　　「好、好嘛，對不起嘛。的確在環形的謎賽場，要快攻太難了……」

　　原本大概是想讓我緊繃的表情緩和一些吧。

　　露緹亞學姊沒料到自己的快攻玩笑居然這麼失敗，露出了怎麼會變成這樣咧的( ˘•ω•˘ )表情，尾巴無奈地垂了下去。

　　唔，也許我反應過度了。

　　正當我們苦苦思索著解方時，不知不覺時間已經到了。

　　九月七日，上午十點，第一屆星泉湖盃。

　　「踏雪」v.s.「白練」。

　　二十四人中型賽，獎金五十萬。

　　「就在這裡了。」

　　蕾妮的自我贖罪、解脫與童話故事。

　　場邊轉播的大螢幕上，七名裁判紛紛取出哨子。當時間切換的一剎那，他們整齊劃一地吹響了悠長的開戰信號，銳利的騷音響徹了星泉湖。

　　嗶——

　　於此，所有選手都行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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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蕾妮從弦月廣場南下，控制帝國製糖廠。」

　　轉播畫面中「踏雪」的十二名隊員以左６、右６的布置方式開始移動，最終以兩側等待的狀態，停留在視野開放的製糖廠後方，掌握住大型平台。

　　「接著白練公為了不陷入被動，會往前控制疏林步道地區。」

　　很快，無人機的畫面變換。

　　「白練」派出了一半的貓娘往東面前進。

　　也許是不急著開始戰鬥，她們停留在湖面南方，一處名為「文明之基」的大型裝置藝術附近位置。

　　距離帝國製糖廠還有八十公尺以上，遠離雙方的有效射程。

　　可以理解。

　　「白練」北上靠近製糖廠根本討不到便宜，擁有大屋館當根據的蕾妮一側明顯更加有利。白練公不可能選擇在製糖廠的高牆前開戰，就算瞧不起人也沒那個理由。

　　這片胡鬧一樣的「遊樂園」還有更值得陷入膠著的地點才對，只要雙方指揮者達不成利弊的妥協，應該就不會輕易打起來。

　　到目前為止，和我想像的一模一樣。

　　概念跟圍棋最初的幾步存在「定式」相同，貓戰爭中，由於哨聲響後暫時沒有危險，雙方隊長也通常以最優解當成離開出發點的第一動。

　　即使如星泉湖這般，首次被利用於比賽中的陌生場地，我也能推測兩邊隊伍的展開方式，這真的沒有很難。

　　然而聽著我一邊解說，大螢幕上也隨之播出相符的畫面，露緹亞學姊露出了呆滯中夾雜著惶恐的表情，貓耳朵歪成了奇怪的形狀。

　　「學弟，你偷看劇本？」

　　「我才不像某人，腦袋裡只有快攻快攻快攻。」

　　「誰呀？那種個性像野豬一樣的貓娘，恐怕不適合參加貓戰爭吧。」

　　「妳有點罵過頭了……別這樣。」

　　唉。

　　回到賽場，由於不願意頂著風險兵臨製糖廠城下，「白練」勢必要從別的地方逼迫「踏雪」改變防禦姿態。

　　「噢噢！分隊從湖面左側出現，開始北上！」

　　「這裡會先出事？」

　　觀眾的氣氛忽然熱絡起來。畫面上「白練」的另一批１２人隊伍通過左側巨人指環，往更北的嘆息碑林緩緩前進。

　　果然和十二人賽差太多了。

　　場地太寬廣，導致連行軍過程也形成了「獨立的一段時間」。

　　一切彷彿變成水下搏鬥，動作遲緩，能清晰追蹤場上的變化，很難碰上無人機漏掉哪一處重點鏡頭的問題。

　　對輕度觀眾們而言，眼下的節奏更容易享受到對戰時的樂趣吧。但我反而有點不習慣這樣絲毫沒有秘密的賽場。

　　為了阻止「白練」繼續往西北角落壓制，「榮」也出發了。

　　（看見湖對面的動向了。）

　　（小的們跑起來！我們要先一步進入嘆息碑林！）

　　（動作快，動作快。）

　　希格莉德率領著繼光的貓娘迅速向西前進——

　　好慢。

　　「好慢！」我忍不住叫出聲：「真的好慢！原來通過一百公尺要花這麼長的時間！但為了長期戰節省體力，又不可能讓隊員隨便全力奔跑！結果光是把兵力從賽場的Ａ點帶到Ｂ點，就花掉快一分鐘！」

　　「呵呵呵，知道為什麼場外有吉拿棒攤車了吧？」

　　露緹亞學姊笑了笑，指向後面空地的食物攤販。的確在十二人賽根本沒看過這些攤商，我剛到時還覺得奇怪，原來是行之有年的文化。

　　「三十六人甚至打更久喔？像棒球場一樣，觀眾手上拿著熱狗堡和啤酒都不奇怪呢。你也放緩步調，細水長流地幫蕾妮加油吧？」

　　「唔……」

　　說來對普通人而言，貓戰爭是週末舉辦的悠悠哉哉活動啊。

　　終於，「榮」與「白練」的軍勢踩入彼此的威脅範圍。正如同希格莉德期望的那樣，他成功先一步把隊員布置入碑林，將敵軍阻擋在南側。

　　（射擊！射擊開始！）

　　（嘖被捷足先登了，接下來要嘗試突破進去，做好心理準備！）

　　（讓隊伍展開，別躁進，按計畫好的去做！）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

　　瓦斯釋放的聲響喧嘩起來。雖不是所有人都同時進入了交戰狀態，但十數把空氣槍彼此威嚇，場面比十二人賽激情許多。

　　「喔喔喔！『白練』那邊開始戰鬥了！打起來了！」

　　「對方可是繼光的女王！也是一群熟練選手！」

　　「快點壓制上去！」「應該會僵持一會，『榮』現在位置很好。」

　　光看都覺得危險。

　　彈雨飽和度令人窒息，射線也來自複數角度。原來如此，這就是學姐所指的「大拳頭」，半吊子的小伎倆果然只會被吞沒。

　　突然很慶幸「榮」搶到了充分的掩體。

　　嘆息碑林的環境相對複雜，每格幾步便豎立著一人高的大石板，組成壯觀的紀念碑陣列，中間通道可供兩人輕鬆跑過。

　　那是為了二十幾年前，台中大規模蟬災而設立的紀念廣場。將不幸變成■的犧牲者們的名字刻印下來，供後人追悼。

　　如今，嘆息碑林成為了「榮」絕佳的防守據點。

　　「機動防禦要來了！」我握住拳頭。

　　「國漫館紀念賽那個，分成三組人的打法嗎？」學姊遲疑了下：「嘆息碑林的寬度只有十公尺左右，恐怕很難發揮喲？」

　　「唔妳說的對——」

　　（很好，陣地確保完成，機槍前進。）

　　（把對方釘在那裏。）

　　話語才出口一半，甚至來不及從舌尖掉下來，我的思緒便被轉播畫面上的異樣扼在沉默中。

　　兩名「白練」的選手抱著比旁人更沉重的武器，一左一右抵達定位置。

　　喀噠噠噠噠噠噠噠！喀噠噠噠噠噠！

　　喀噠噠噠！喀噠噠噠噠噠噠噠！

　　「輕、輕型機槍？」露緹亞學姊的嗓音抖了一下。

　　現代武器的暴力毫無保留地於此刻體現出來。「白練」的分隊居然攜帶著兩組輕型機槍，以左右挾持狀態展開了一片巨大的殺傷範圍。

　　喀噠噠噠噠噠噠！

　　「嗚哇，不要過來喵哇啊啊！」

　　「完蛋完蛋完蛋！」

　　輕型機槍的槍口噴出了我從沒見過的、大規模的氣化冷煙。

　　那是不需任何言語，跨越文化圈的直覺恐怖。超越了武器應有的形象，如同參觀屠宰工廠時心底的感觸般，簡直只是兩把純粹的貓體破壞裝置。

　　喀噠！喀噠噠噠噠！喀噠噠噠噠！

　　「咕呀大笨蛋！」

　　「喂，保護好自己！被那玩意打到可是超痛的喔！」

　　希格莉德連忙控制隊員的跑向，竭力阻止防線崩潰。

　　兩名「榮」的貓娘瞬間消失在海浪裡——咦？我居然使用了「海浪」這麼荒謬的詞彙來形容？但朝碑林連續釋放衝擊的緊密彈幕，除了食人的海浪，恐怕沒有能更好將那面慘劇緩和下來的譬喻法了。

　　「機、機槍的性能未免太誇張了！投入積分居然便宜到能上兩組嗎？」

　　「不是機槍便宜，是二十四人賽額度太高……」

　　露緹亞學姊捲著尾巴微微發抖，緊緊抓著我的手臂：

　　「每往上一個級距，裝備投入的寬容度也會突然提高一大截。國外的三十六人賽甚至能看到小型直升機，輕機槍連ＢＯＳＳ都稱不上……」

　　「哈？小型什麼東西？」

　　簡直不可理喻。

　　既然投入了兩組機槍，「白練」打算主要朝左路進攻的方針也很明確了。

　　從無人機畫面推斷，機槍的供彈方式是圓圓胖胖的彈鼓。每件彈鼓含120發水彈，並且兩名機槍手都沉甸甸地在身上掛滿了六組。

　　共計1440發。

　　那絕對不是個能靠「努力、友情、毅力」克服過去的數字。

　　（敵軍被機槍震懾住了，情況對我們有利！）

　　眼見戰術得逞，「白練」開始積極收縮包圍圈，漸漸形成矛頭。副隊長也下令調整隊形，傳達了第二階段的指示：

　　「機槍組用力敲打左側，不必節省彈藥！等對手往右縮，突破組就衝進去收割撤退的傢伙！由我們來主動控制對手的流動方式！」

　　啄木鳥戰術。

　　西元1561年，甲斐之虎、躑躅崎館之主武田信玄，與擁有軍神之稱的毗沙門天化身上杉謙信，雙方大軍前往八幡原，爆發了幾乎是決定命運的「第四次川中島之戰」。

　　知名的武田家臣高坂昌信、馬場信春率領分隊，衝擊上杉軍據守的妻女山，試圖將敵軍逼下山後，由本隊主力捕獲。

　　從一側先刺激對手，誘使其離開原地，再由另一側突襲，戰鬥的式就像啄木鳥捕食樹幹內蛀蟲的技巧般，因而得名啄木鳥戰術。

　　「穩住姿勢！彈幕沒什麼好怕的！」

　　「混蛋！別小看人啊！」「跟著金縷衣旗！」

　　正當我以為局勢要迅速惡化時，熟悉的紅色煙霧爆發開來。

　　砰——嘶嘶嘶嘶！

　　那是來自「榮」的木天蓼手榴彈。

　　「哇什麼東西？等等，有點太靠近了！距離再抓遠一點？」

　　「該死！差點就能衝進去了！」

　　原本被輕型機槍徹底打壓的超負面氣氛，終於漸漸出現一絲轉機。當「白練」因為手榴彈陷入短暫混亂時，所有人觀眾都看見了，坐鎮於嘆息碑林中央的女王的身影。

　　希格莉德指點著手榴彈的投入方向與時機。從表情來看，及便面對白練公的熟練隊伍，她也沒有露出絲毫退怯。

　　「喔呵呵呵～以為我們沒有對付機槍的經驗嗎？」

　　十二人賽場可是超乎想像的魔境。

　　為了在那一次、兩次夾縫般的交手間爭取最大優勢，千奇百怪的裝備分配方針簡直是日常。

　　為了營造出奇不意的效果而犧牲一切，帶著三架迫擊砲下場，導致隊伍裡另外四人只能玩手槍的神經病軍團，也真實存在於十二人賽的歷史中。

　　中大型賽那些溫吞玩法，早就有人帶到小賽場嘗試過了啦！

　　「別小瞧我們對奇兵的執著心！區區兩把機槍，只能當成餘興節目！」

　　貓娘的身影開始在碑林內穿梭。

　　藉手榴彈掩護，自左側離開的小組能更安全撤退。等「白練」衝進去逮人時，卻發現對方消失在更深的位置，還得承受敵軍替補上來的火力。

　　「左邊剛剛不是早就崩潰了嗎？」「又補上了？」

　　「為什麼總是有手榴彈！能行動的空檔就那幾秒，麻煩死了！」

　　「支援火力呢？機槍組到底在忙什麼？」

　　「機槍沒空！一直都沒空啦！突破組自己想辦法！」

　　三角循環。

　　「榮」的隊伍在碑林內循環掩護，交互承擔壓力。前線的貓娘引導機槍攻擊，逃走時支援另一側避免突破，後方的貓娘再向前線補位。

　　其名為「車懸之陣」。

　　離開妻女山的上杉軍，為了同時防禦別動隊背襲，並與武田軍正面交戰，將隊伍像車輪一樣轉動起來，抹消了敵軍前後包夾的野心。

　　圓舞曲，堂堂復活。

　　「果然還得看繼光的女王！」「機動防禦！啊啊機動防禦！」

　　「手榴彈太穩了！」「大小姐還是那個大小姐！」

　　「要把『榮』吞掉的話十二人可能太保守，白練公難得錯算了。」

　　騷動的討論此起彼落。看似希格莉德正一步步掌握勝機，露緹亞學姊卻罕見地悶不吭聲，沒有隨氣氛嗨起來，我也越看眉頭越緊。

　　「不行……『榮』在失去選手。」

　　「局勢沒變，」學姊點頭：「機槍一直穩定拿下擊倒成績，相對的，衝入碑林的『白練』貓娘卻容易全身而退。圓舞曲防線的缺點就是殺傷力不足，沒辦法把入侵者全部留下來。」

　　「雙方各有損失，可惜『榮』被削弱的速度更快。」

　　緩衝壓力的循環掩護漸漸失效了。

　　歷經幾次不死心的進攻，「白練」已經丟失四名成員。其中一組輕型機槍不知不覺停止開火，恐怕彈藥耗盡了。

　　「榮」的狀況卻更糟。

　　短短幾分鐘「榮」便被淘汰七人。加上希格莉德只剩寥寥五人負隅頑抗。

　　終於，希格莉德握拳高舉——

　　「是時候展現膽識了！」

　　第四次川中島之戰，上杉謙信以軍神之姿單騎深入敵陣，追殺敵方總大將武田信玄，差點就能把宿敵的命留在刀下。

　　傳說再演之時降臨。

　　「至此已經沒有堅守的必要！讓武勇成為不折的武器、在敵人心底刻下輝煌閃耀的身影吧！看好，我便是毗沙門天！我們是神寵愛的不死軍勢！」

　　「金縷衣！金縷衣！」

　　伴隨高昂的戰吼，「榮」的貓娘執行了有死無生的衝鋒。

　　五枚身影忽然衝出碑林，領在前頭的兩名貓娘被機槍逮中，軟綿綿地應聲倒下，但後頭希格莉德補上缺口，淘汰了機槍持有者。

　　乘著氣勢，兩方人馬碰撞後亂作一團，真的發生了賽前學姊所說：酸辣湯般的個人技術大混戰。

　　「報告副隊長，對面瘋掉了！」

　　「打十二人賽的傢伙也太可怕了！為什麼人少反而嗚咕喵！」

　　「軟、軟綿綿……」

　　「人少更要賭身家，否則怎麼逆轉？這就是小賽場的根性啊啊啊！」

　　「把她們全部留在這裡！替『踏雪』減輕壓力！」

　　「繼光的女王在此——渴望武勳的貓娘，儘管來拿我的命（臂章）吧！」

　　「金縷衣！金縷衣！」

　　連場外的觀眾席也跟著吶喊起來。混雜在人群裡的「榮」的粉絲陷入共同情緒，替大小姐最後的身姿獻上撕心裂肺的喝采。

　　如同絢爛的煙火，「榮」的貓娘紛紛倒下，消失在橫飛的彈雨中。

　　「……天啊。」

　　我不自覺地發出了虛浮的感嘆句。

　　雖然比賽啟動的節奏很慢熱，然而交戰時的轟鳴感卻是我未曾見識過的。並且，這種勝負未分的焦慮情緒也一樣。

　　１２：１６，以「白練」的剩餘人數占優勢。比賽已經來到十分鐘，但兩邊都還留有一搏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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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報告隊長，總算將敵分隊全滅了。）

　　「呵呵，上氣不接下氣呢。做得很好，辛苦妳們了。」

　　白練公握著望遠鏡，用苦笑似的語氣回應：

　　「剩下多少人？」

　　（四隻……但我們順利回收了機槍，把殘餘彈藥重新分配一下，還能繼續向前壓制帝國製糖廠。）

　　「不行，馬上回來和本隊會合。」

　　（咦？但好不容易……）

　　「如果妳們現在敢通過碑林，繼續朝製糖廠靠近，蕾妮本隊會主動出關抓人喔？屆時還留在對角的我，就算想救也救不到。」

　　大魚吃小魚。

　　被「榮」消磨掉一半以上，順時針方面的攻勢已經失敗了。

　　也無法讓本隊去補充順時針路線，來不及了。只要一發現那四人打算留在原地待機，蕾妮就會快一手逆時針先去擊潰小分隊。

　　「立刻歸還本隊，準備參加攻城。」

　　（知、知道了！）

　　經歷預料外的近距離惡戰，七零八落的分隊選手花了點時間整頓。從亂鬥的情緒中緩下來，四人不敢猶豫，提起機槍抱穩彈鼓，開始往回撤。

　　然而。

　　「——想都別想。」

　　轟轟隆隆隆隆！

　　那不存在於我對貓戰爭的經驗中的、質地異常且高亢的聲響，來源於製糖廠北面，湖畔彎岸的陰影處。

　　不曉得各位有沒有跟年紀很小的小孩相處過的經驗？

　　成長過程中，由於語言和認知能力正經歷著大幅度的進步，小孩子會進入一段「喜歡大聲把物品的名稱說出來」的時期。

　　用肥肥短短的手指指向身旁的東西，一面開心地唸出「烏龜！」「水壺！」「麵包！」「拖鞋！」等詞彙，彷彿能從詞彙配對中獲得無比的樂趣。

　　真不好意思，我可能正處於那個時期。

　　「快艇！」

　　不，由於眼睛所見的畫面實在過度荒謬，恐怕我纖細的大腦已經退化到嬰兒程度了吧，謝謝，從現在開始我就是嬰兒，吧哺吧哺。

　　「居、居然是小型快艇！」

　　學姊和我差不多，發出了跟哀號沒兩樣的大叫。

　　從蕾妮陣營的內側位置，忽然衝出一台五人座快艇。引擎放肆的轟鳴聲捲起高昂的浪花，在湖面割出一道淒厲的裂弧。

　　全速前進！

　　「『踏雪』投入了快艇？哇國內的比賽居然能看到快艇！」

　　「那是『六分儀』的快艇？」「太帥了！好感動！」

　　「游擊隊之魂！給她們一點顏色瞧瞧！」「機動戰啊啊啊！」

　　觀眾們的吶喊幾乎破壞我的耳膜。恍惚中，我看見坐在遊艇上的，正是那名無論什麼地形都攔不住她，世界上最自由的貓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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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踏雪公麾下的天馬騎士，吉榭兒！給我牢牢記住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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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榭兒，以及其餘六分儀的成員，五名貓娘殺出了製糖廠。她們的戰術背心外還套著橘色救生衣，看上去更粗勇，儼然是一支壯碩的軍旅。

　　原來「踏雪」把大部分的裝備配額都用在這裡了。

　　轟轟隆隆隆隆！

　　進入爆速狀態的快艇，狠狠炸碎寧靜的湖面，將碧綠文雅的波紋攪壞，全部輾成彷彿打氣魚塭般的囂張白浪。

　　「嗚哇！」

　　「那些傢伙怎麼回事！」

　　螺旋槳可怕的尾跡拉出半圓弧度，與嘆息碑林的邊緣勉強擦過，接著繼續南下，即將從湖面觀景步道「巨人指輪」旁通過。

　　此時「白練」分隊的殘兵還忙著撤退，手上抱著輕機槍以及相關裝備，一時間手忙腳亂，根本無暇反擊。

　　甚至，巨人指輪一側的步道還特別狹窄，與星泉湖緊緊貼著，只有兩條缺乏掩護的裸體小路，躲都不曉得該往哪躲。

　　「以為能慢悠悠地用妳們的節奏打比賽嗎？別笑掉人大牙！」

　　吉榭兒殺氣騰騰地挺身站在船板上，傭兵一同舉起步槍。

　　這艘快艇，是為了即將離開的吉榭兒，俱樂部特別借出的鑑別禮。

　　對於一直以來都扮演擾亂者、單點突入、破壞尖兵的吉榭兒而言，恐怕沒有比這更好的最後的紀念了。

　　此刻正是奇兵戰術綻放異彩之時。

　　「最速！最速！最速！機會難得，就讓妳見識見識吧，擴大傷口自古便是小賽場的教義！為妳的錯誤決斷付出代價，白練公！」

　　「妳、妳不要過來口牙！」

　　「快跑！快跑！」

　　「太過分了！居然挑在這種區域咕喵！」

　　喀噠噠噠噠噠！快艇上的傭兵毫無慈悲，朝著倉皇逃命的四名貓娘降下十公尺內的單方面掃射，慘叫只持續了短短數秒。

　　隨著船尾的白浪嘩啦落下，巨人指輪旁已經沒有任何人還站著了。

　　「哇啊啊啊！追平了！」

　　那是從直覺上能掀起觀眾情緒的戰況變化。

　　傾刻，購物中心前的廣場已經陷入了迎接英雄般的瘋狂。

　　「很好，簡直不能再好！」學姊同樣歡呼著，控制不住情緒，開始用拳頭搥打我的後腰部，害我一陣暈眩噁心：「成功阻止『白練』回收輕型機槍了！甚至還扳平了人數差距，據守製糖廠的蕾妮贏面很大！」

　　「嗚嘔。」

　　我連忙抓住學姊的手腕，努力讓她鎮定下來：

　　「慢、慢著，冷靜！妳說的沒錯，但既然放出五人阻攔，現在蕾妮的力量也分散了，一切要看吉榭兒能不能順利回去。」

　　「你在說什麼啊學弟！那可是遠離邊界的快艇喔？還能在湖面上縱橫無盡走直線通過，簡直就像開了掛——」

　　學姊的話說到一半，攝影無人機的鏡頭忽然換了個畫面。

　　「哼哼哼～」

　　白練公露出了很可愛的笑容，連牙齒都偷偷露了出來。不但尾巴末端愉快地彎曲，耳朵也隨著某種節奏微微抖動。

　　接著，她從背後取下一柄紅木色、裝著四倍距狙擊鏡的栓式步槍。

　　不會吧。

　　遙遙七十五公尺外，快艇仍在狂奔，處於高速運動狀態。

　　簡直像個奧運會選手一樣，白練公輕盈地架起步槍，那幅纖麗的身影從星泉湖的景色中被襯托而出，如同姿勢優雅的鷺鳥。

　　她扣下扳機。

　　砰嘶！

　　「——咕哈？」

　　負責駕駛快艇的貓娘忽然頭部大幅後仰，雙手一鬆，化為斷線的木偶。

　　「約瑟芬？約瑟芬妳振作點！」

　　「唔喵軟綿綿……」

　　「可惡，約瑟芬已經不行了！」

　　吉榭兒慌忙拉住方向盤，驚險地避免了整船翻覆的結果。快艇以可怕的姿勢歪斜，朝左轉向，一側船舷深深壓入水中激起高浪。

　　「準備迎接衝擊！」

　　「把約瑟芬抱好！要撞上岸了！」

　　旋即，快艇朝著那座名為「文明之基」的大型裝置藝術狠狠鏟了上去。

　　框！即便盡可能減速，衝擊的力道依然難以承受。快艇半傾擱淺，船上的貓娘們東倒西歪地疊在一起，掙扎著往岸上爬。

　　她們的所在位置是個小型離島，與岸邊只有兩條木板步道相連。吉榭兒一行人將約瑟芬留在快艇上，開始嘗試搶灘。

　　然而等在前方的可是完整的十二人大隊。即便尚未全部聚攏過來，還留有約十秒程度的喘息餘地，但可想見倖存機率依舊渺茫。

　　「既然來了就別走了！」

　　「幫副隊長報仇！幹掉她們！」

　　「打暈了剁碎扔湖裡！」

　　萬幸的是，小島與「白練」主隊間相隔著一段茂密的柳林，由於彼此之間存在高低差，「白練」的怒火無法立刻傾灑向尚未恢復的六分儀傭兵。

　　足夠了。

　　奇兵的任務完美達成，接下來是大將們的舞台。

　　「『踏雪』的本隊接近……不，已經入侵步道區了！」

　　「咦什麼時候？」

　　「嗚哇子彈開始灑過來了，快、快點還擊！」

　　喀噠噠噠噠！

　　當所有人的目光停留在壯烈的快艇奇襲，蕾妮早已離開帝國製糖廠，帶領剩餘的七名隊員往「白練」的駐紮地正臉上壓了。

　　「白——練——公——！」

　　「噢噢～久仰！」

　　白練公露出了自比賽開始以來最燦爛的笑容，高聲歡迎蕾妮：

　　「正納悶妳還得躲在城堡裡多久呢！總算願意與我見面了，公主殿下！」

　　「希格麗德、吉榭兒——我最喜歡、最喜歡的夥伴們全都開開心心享受著比賽，妳認為我還能悶不吭聲地獨守在高塔上嗎？」

　　啊啊，終於看見了。

　　率領著最終局面的決戰部隊，衝在隊伍最前端的蕾妮……

　　——露出了勝券在握的明亮笑容。

　　「長髮公主的戲碼就免了，我還沒墮落到那種地步！自從大墩盃後好久不見，久違地與我跳一支舞如何吶——白練公！」

　　「哈哈哈哈！老天爺，請允許我為妳神魂顛倒！」

　　局面亂成一團。

　　賽場外的觀眾甚至沒辦法歡呼，反而陷入了吱吱喳喳的交談。

　　這並不是大家習慣的、兩軍各有預備的正面對壘——不是中大型賽該貫徹的大拳頭互撞。忽然進入熱鬥，看客卻一時跟不上事態的節奏。

　　蕾妮對時間的掌握能力更勝一籌。

　　在視野近乎全裸的圓形場地上，轉移隊伍的尷尬過程是最令她頭痛的。

　　配合著吉榭兒的奇襲，總算勉強再現了如十二賽般「雙方突然面對面」的窒息感，防止「白練」硬把交戰模式調整為正面總體對決。

　　此刻「白練」隊伍被大致拆分成前、後兩部分。

　　面對大軍壓境，位於前段班的五人勘勘反應過來，與「踏雪」激烈交戰。她們的目標是從第一波攻勢中全身而退，和後頭的友軍會合。

　　後段七人，則是剛才朝「文明之基」小島圍去的貓娘們。如今也不可能撒手不管，勢必得優先剿滅順利上岸的四名傭兵。

　　完成狙擊的白練公位於後段，暫時要負責專心清理屁股側的難題。

　　於此，疏林觀景步道區域同時爆發了兩條戰線。

　　「太邪惡了吧……！」

　　我忍不住發出了讚嘆的低喃：「蕾妮在逼迫對方做戰術取捨！她在二十四人賽裡完成了『禁止對手依賴本能戰鬥』這件事，太邪惡了！」

　　「學、學弟？」

　　「看吶，現在發生的根本就是十二人小型賽，超高速、超緊密、超風險，這是蕾妮喜歡的局面，是她一路贏過來的勝利方程式！」

　　且先不看前段，後段的亂鬥也開始了。

　　脫離遊艇的四人善用植被掩護，順利從側面敲打「白練」尾部。

　　面對人數絕對不利，當頭的傭兵立刻被吞沒，軟綿綿地倒下。剩餘兩人往更靠近「白練」出發點的方向回逃，想爭取更多干擾時間。

　　吉榭兒衝了出來。

　　「豪腳！豪腳炸裂！吉榭兒開始嘗試橫向通過敵軍！」

　　露緹亞學姊發出了熟悉的呼喊，彷彿看見大學練習賽時，那超乎常理的一幕再次上演：「又來了！是放棄主武器的輕裝狂奔！」

　　將步槍扔掉的吉榭兒壓低身體，手刀奔馳，一瞬間就穿越七人包圍網，把自己送到了賽場最邊界，拔出手槍朝敵大將衝過去。

　　「白練公！」

　　「呀～打算強摘我的臂章？來啊，誰先高潮算誰輸！」

　　白練公拋掉狙擊步槍，卸下另一柄槓動式（lever action）霰彈槍。

　　她的武裝數量明顯比其他隊員更多。兩把主武器、兩把副武器手槍，胸前也掛著更多彈匣。不只指揮官的工作，她似乎也會因應特殊的交戰距離，提供不同性能的火力支援。

　　碰！碰！

　　霰彈槍爆發出怒吼，小顆粒的密集彈丸如冰雹沉重，沿吉榭兒的尾跡炸裂開來，在地板上敲出一朵朵絢爛的水花。

　　槓動式槍械的上膛方式十分特別。

　　白練公手以單手中指扣著與扳機一體的槓桿，大幅度逆甩整副槍體，旋轉一整圈後「喀嚓」再次上彈。那是西部牛仔般充滿豪情的操作動作，有那麼一瞬間宛如凌厲的劍舞。

　　然而，霰彈槍沒能起到充分的牽制，吉榭兒像顆皮球一樣，壓住賽場邊線後高速反射回來，眨眼驀入敵陣。

　　「喂喂腳力太扯了，妳是兔子嗎？」白練公咯咯笑了起來。

　　「我是天馬！」

　　颼！

　　雙方倏然進入彼此的兩公尺內。

　　「隊長被盯上了？來個人快把她幹掉！」

　　「笨蛋別隨便開槍！誤射會打中隊長！」

　　「怎、怎麼辦？」「退開等待機會！」

　　在陷入騷動的隊友群間，白練公當機立斷，再次放棄主武器掏出手槍。

　　兩人保持著俯衝姿勢相互開火，完全不考慮殘留彈數，「砰砰砰砰砰」地毫無保留盡情互射。

　　ＣＱＢ？不，比那更極限。

　　雙方把身體壓得極端低，像太極圖一樣互繞圓圈狂奔。

　　這是近乎臉貼著臉的超近距護身射擊，只要其中一邊稍微慢下來就會被永遠逮住，想活命就繼續跑。一旦陷入這種彷彿荊軻刺秦王般的超角力狀態，對雙方造成的續航力消耗都絕大。

　　兩名貓娘都把自的身體性能——機動力、耐力、集中力催到了極限。

　　「乖乖把臂章交出來，白練公！」

　　「哈哈！救命這傢伙真的超可怕，難得一見的猛將吶！」

　　白練公樂得不行，偏頭閃掉從耳旁掠過的水彈。飄逸的髮梢被擊散，美麗的白色髮絲隨著激烈的動作不斷飛揚。

　　「那麼，如果我這麼做呢？」

　　語畢，白練公徹底打空手槍彈匣，又一次扔掉武器。

　　她徹底放棄射擊，頭與肩膀猛然一沉，渾身鑽入吉榭兒懷中，將自己的額頭往對方黝黑的槍口緊貼上去。

　　兩人幾乎擁抱在一起。

　　「！」

　　肢體搏鬥是被禁止的，但兩公尺距離內，對頭部直擊也是禁止的。

　　吉榭兒愕然，為了遵守安全規範勉強將槍口向上一抬。

　　「謝謝妳這麼紳士，愛死妳了。」

　　僅僅不到一秒短暫的猶疑，鑄下了超近距離戰的勝負。

　　砰！白練公從懷中抽出另一把手槍，由下而上朝吉榭兒左肋骨射擊。

　　「嘎哈！」

　　——水霧炸裂！連白練公也得用力往後仰，躲過臉以免自滅。貓薄荷的氣息徹底包覆吉榭兒的五官，原本猙獰的表情鬆弛下來，雙眼向上一翻。

　　重重倒下。

　　「咕呼……軟綿綿……」

　　這是我第一次目睹吉榭兒被淘汰。

　　白練公狼狽地從跌坐的姿勢站起身體。雖然表情依舊掛滿了笑意，但從疲憊的眼神裡，看得出她也餘悸猶存。

　　「呼——抱歉，居然得用這種不太光彩的方式贏妳吶……呼，恐怕再兩秒我就要被妳拿下了吧。」

　　為什麼蕾妮會有這種王牌殺手（Ace Killer）一樣的隊員？她拍拍褲襠上的土灰，重新將注意力投向疏林步道區，隊伍前段的方位。

　　「別慌！把『踏雪』擋下來！不要一直躲在噗哈！」

　　「小山丘不能再過去了！被伏擊第二次了長點記性啦笨蛋！」

　　「咕呼、對、對不起……軟綿綿……」

　　「為什麼總是我們吃虧？可惡，反應力是我們更好啊？」

　　搶灘的「六分儀」傭兵全滅，「白練」前後兩組人馬順利會合。

　　然而，由於吉榭兒發起捨身纏鬥，拖延了白練公投入指揮的時間，「踏雪」已經在二十秒的惡戰中取得了相當的戰果，無損失接連擊倒三人。

　　原來二十秒可以死這麼多人？白練公不禁暗忖。

　　踏雪７：白練９。

　　人數尚存優勢，接下來依然是傳統的正面戰鬥，比賽還沒結束。

　　（全軍聽我指揮。）

　　終於，平靜的聲音傳入每一名尚存的「白練」貓娘耳中。

　　讓妳們久等了，我可愛的孩子。

　　原本大幅呈現後逃姿態的「白練」士氣猛一振。與之對應的，當白練公重回指揮時，彷彿決心要正面抗衡，蕾妮也更頻繁、精確地下達了新指示。

　　雙方同時將無形的手掌伸向賽場，控制有限的棋子互搏。

　　指揮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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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翼兩人，妳們要像將肉身奉獻給僧侶的兔子一樣躍入火中，讓對方措手不及，替中鋒爭處聚集的時間。）

　　「左翼朝南展開！以葛洛琳妳現在的位置為準，給我一個攻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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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翼，妳們要如同鱷魚狩獵粗心的班馬，咬住獵物後激烈地旋轉，讓對方認為妳們才是攻勢的核心。）

　　「右翼薇瑟娜等我指示！我要讓你們伏擊甘蔗叢後方通過的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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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鋒，我要妳們化身盛夏池水中的蓮葉，一滴水珠也難以停留，於是當對手突進的尾勢衰停，便會錯過抽身的時機。）

　　「中鋒跟著我繼續壓縮空間，一起前進破壞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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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觀點、兩人的命令重疊在一起，產生了寂寥的回響。

　　我忽然發現不知何時開始，觀眾席變得格外安靜。

　　所有人——聚集在大螢幕前的三、四百人，全都屏住氣息，靜靜守望著兩名新時代指揮官的正面對決。

　　受到這份沉默感染，我也緩緩放下手中的筆。

　　也許不需要再做什麼解析了，光是借助攝影機鏡頭的捕捉，遠遠目睹那場纏鬥，即便是貓戰爭的門外漢也能理解其中的美。

　　貓娘們奔跑著、嘶吼著、射擊著，嘗試擊倒彼此，證明自己才是最強。

　　原來夏日是如此遼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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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翼！現在折返回小山丘的——」

　　（左翼如同健壯的蹬羚般，靈巧迴避敵人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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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翼不要再深入——」

　　（右翼就像凜冽撲擊的魚鷹，僅一次就好，看準了便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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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鋒開始全力敲打！不必節省——」

　　（中鋒是冬眠被打擾的棕熊，以沉重的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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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翼！往後方再稍微——」

　　（左翼要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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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翼再來一次！朝我剛才——」

　　（右翼現在就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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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鋒馬上——」

　　（中鋒回到安穩巢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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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漸漸，蕾妮的反應追上白練公，兩軍彷彿受邀參加華族的盛宴，緩慢又溫柔地偕行舞蹈著，一名、一名互相消磨彼此的剩餘力量。

　　白練公直到最後都沒有放鬆節奏。

　　從未讓隊員自由交戰，也沒有停止嘗試干擾對方，但伴隨著尚存貓娘越來越少，她的指揮也漸漸失去發揮空間，演變成純粹的資源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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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嗚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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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隻棋子被蕾妮以手槍擊倒。

　　１：１。

　　場面死寂下來，雙方除隊長外的貓娘全都倒下了。

　　相隔短短的數步之遙，兩名指揮官從各自的掩體後方現出身影。她們並未立刻交火，而是彷彿被什麼吸引了似的凝望彼此。

　　蕾妮握住手槍，保持射擊姿勢，準星的黑像前正是白練公的胸膛，然而她已經氣喘吁吁，額面掛滿了汗滴，髮絲狼狽地沾黏在皮膚上。

　　白練公手中沒有武器。

　　將帶下場的裝備全部打乾，膠著戰的後半，她能做的反抗只剩下單純發號施令。眼下近距離被瞄準著，也沒有從陣亡將士身上回收彈藥的餘裕。

　　——勝負已分。

　　「如何？」

　　白練公雙手一攤：「我表現得怎麼樣？有讓妳好好享受嗎？」

　　「……呼……呼。」

　　「呵呵～累得連話都說不來……坦白說，我也沒有像大墩盃那時燃燒不完全的感覺。確實已經盡力把妳攔住了，但妳看？妳還是站在我面前。」

　　真可怕。

　　不只讓對方的軍團體驗了一回小賽場的恐怖，最後還用對面習慣的方式狠狠還以顏色，究竟要完美到什麼地步才滿意？

　　名將應如是。

　　「妳是怎麼做到的？」

　　「……？」

　　「因為玳瑁公把妳教育的特別好嗎？或者多虧了妳的人緣很不錯，有強大的援軍在支撐妳？告訴我吧，蕾妮。」

　　猶如邀請對手與自己擁抱般，白練公敞開雙臂：

　　「我不喜歡賦予勝負『勝負以上』的意義。但就這麼讓我最愛的『白練』輸給苦大仇深的軍團，未免也太殘忍了，我想知道自己敗北的理由。」

　　「我……因為我，」

　　蕾妮抹了抹額角的汗水，低下頭深深呼吸一口氣。她表情有些恍惚，好像隨時都會腳軟癱坐下去。

　　她吁出一口長氣，凜然地直視白練公的雙眼。

　　「因為我才是『童話故事』的主角。」

　　「……」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zQewo0IE1
　　「……」

　　「嗤哼、哼呵呵，呵哈哈哈哈！什麼嘛，妳們根本也樂在其中嘛～」

　　白練公大笑，親手摘掉了自己的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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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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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含已經淘汰的選手、裁判、協會的工作人員、觀眾們，彷彿所有人都一直、一直在乖乖等待這決定性的信號般，象徵比賽結束的哨聲響起。瞬間，轉播螢幕前也被轟雷般的掌聲與呼號喝采徹底淹沒。

　　壓抑了將近十分鐘，見識到蕾妮正面戰的骨氣和技術，如今已經沒有任何人感懷疑「踏雪」的實力了。

　　她就是未來要被人們稱為「踏雪公」的貓娘。

　　路過湊熱鬧的看客、沒什麼背景知識的新觀眾、「榮」的忠實粉絲、對「踏雪」抱持好感的人、期待看「白練」輾壓弱小隊伍的好事者……都毫不吝嗇地替她獻上祝福，響應這沸騰的週末大戰爭。

　　那是何等一致的歡呼。

　　剛才貓娘之神肯定來過星泉湖了吧。

　　「最後能撐到全滅到底真的假的啦！」「大概是今年最膠著的一場。」

　　「啊啊啊！心臟要停了！」「打到剩一兵一卒太難得了！」

　　「白練公輸了？」「下剋上！嘎哈哈哈下剋上！」

　　「不只十二人賽，果然玳瑁公的秘密兵器應付中大型賽事也沒問題。」

　　「用王道對決當收尾太舒服了，但沒想到白練公會失手。」

　　「笨蛋！比賽要綜合來看！前面也很重要！」「救命，真的救命。」

　　啊啊——

　　我支持的軍團贏了，堂堂正正地贏了。

　　空拍機畫面裡，蕾妮那張不可置信的臉被放在大螢幕上。她似乎也有點傻掉，塌著貓耳朵，低頭盯著微微發抖的雙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辛苦妳了，歡迎回來。

　　耗時二十三分四十秒，賽場僅殘存兩人，以『踏雪』的斬首勝告結。然而實質上已經達成了殲滅勝的條件。

　　我發不出聲音。

　　我應該要出聲祝賀才對，就像身邊狂歡的人們一樣。但我深怕只要一張開嘴巴，就會被靜靜燃燒的餘韻徹底奪去理性，不可自遏地哭泣。

　　「嗚、嗚……」

　　露緹亞學姊出奇安靜。她把頭用力抵在我胸膛上，靜靜發出啜泣聲。我沒能表示什麼，只好輕拍了拍她的背，安撫她無處可去的情緒爆發。

　　結束了。

　　蕾妮的童話故事終於被完成了。我感激地閉上眼睛，聆聽縈繞夏末的蟬鳴與群眾擾嚷，感受自己成為了這片土地的一份子。

　　週末貓亂世，週末貓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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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星泉湖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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