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最後有冇投訴佢哋?」白皓鴻問,看著Victor和Grace扒飯,把粒粒分明沾滿雞油的米飯和皮黃肌白的慢煮雞肉一起送入口中。這個月Victor兩夫妻經歷的風波也太多,被無人機跟蹤到家門口,然後同袍無故疑似被憲兵殺害,來他家得好好款待一下。
「有。結咗案。保安局援引緊急法臨時規例不予起訴。明明有晒證據都告唔入。就算真係間諜呀,洗唔洗咁變態。」Victor吞下雞飯,喝一口雞湯將口腔殘留的飯粒沖落喉嚨,沮喪得像是雨中的鴿子。他不是沒見過同袍死去,更慘不忍睹的死法都見過,只是相對和平的時期無端端失去同袍,還要疑似是被自己人殘殺,不知道為甚麼就是特別令人難過。
白皓鴻沒說甚麼,只是默默地聽著。今日中午來家裡Walter和他談訂購無人機的事宜,順便提到軍事監獄的事情。
軍事監獄位於東旅的總部蝴蝶山軍營的南邊一隅,並不屬於懲教署管理,而由國防部和保安局共同管理,還柙或是關柙等待訊問的人的西翼歸保安局轄下,判刑後或毋須判刑但仍需關柙(比如沒有情報價值的戰俘)就轉移去陸軍當為東旅營務一部分管理的東翼。
Walter在香城獨立前本來就是他認識一位常常援助青少年的社工,性格和觀點都很溫和,管理能力不弱,相信在他管理下不會做出甚麼濫用權力的事。
信任著他的朋友,也始終因為是戰時軍事和情報機構都有必要特事特辦,白皓鴻也對軍事監獄的情況保持沉默,從不過問。但是Walter這一次卻主動向他透露,根據營地醫院的密報,來自軍事監獄西翼疑似遭受酷刑的個案上升。雖然出於保密,他沒有透露原因和那些人的身份,而他也沒有權力干涉憲兵在西翼做了甚麼,只是營地醫院因此壓力更大。
他爽快地讓Walter放心,再寫了電郵,請附近藥廠員工和他們家屬可以免費獲得治療的私立醫院隨時準備分擔來自軍營的病人,心裡卻希望近日商圈間傳聞多名過去和中國政府交往密切的富豪失蹤的事情與此無關。
「我真係好唔明,咁樣做點睇都唔會對我地有好處。」Grace說。
「會唔會中國對我地嘅滲透已經去到軍隊內部咁嚴重?但係咁都應該審訊下啩,定係情況已經緊急到要忽略所有法律程序,包括軍法?」Victor緊張起來,拿起碟子舔掉最後一點米飯,毫無儀態的吃相看得白皓鴻的眉頭痛苦地擰成一團。
「唔會呀,我發現有咗之後一直喺旅部做文職嘢,Terry佢份人勁老實又好人,以我嘅直覺佢唔會係間諜。」Grace說。
「嗯......我知道你地身份唔方便咁講,但你地有冇諗過,佢哋殺人唔係因為中國,而係因為你地嘅利益或者目標同佢哋起咗衝突?仲有,Victor,我呢一世人接觸嘅軍人唔多,但就算休班都好,冇一個軍官係會好似你咁喺一間豪宅入面當住家主面前奶隻碟嘅。」白皓鴻深吸一口氣,開始收拾碗盤,請管家奉上飯後茶。
「係係係。但係......點可能?佢哋對內針對中國嘅特務、維持軍紀,我地對外直接打擊外敵,會有衝突咩?」Victor馬上放下碟子,純真的眼裡閃過一絲猶疑。
「歷史上日本帝國海軍同陸軍夠係共同對外征戰,但佢哋整場二戰仍然針鋒相對。即係咁講,凡係傳統唔同嘅部隊,即使效忠同一個國家,都一定會有衝突。你自己講下鐵血公民點嚟?」擺上茶具,白皓鴻努力地引導他們。
「唔好意思呀白先生,我老公佢開戰果時先加入所以佢應該唔係好清楚。簡單嚟講,喺開戰之前,大概五年前左右啦,差唔多滕若飛佢研發出第一枝可以用3D列印量產嘅槍嘅時候,香城各支武裝小隊其實有傾過作戰方針,當中有好多枝小隊認為我地應該針對軟目標,刺殺社區內特區政府嘅支持者、區議員或者立法會議員等,仲有黑社會組織成員,但Walter同滕若飛佢哋就覺得還掂都要組正規軍打仗,不如一開始就準備對付官員同軍警,破壞迫害行為,而唔係以平民為目標,最多催毀鐵路。於是我地分為兩派,針對軟目標嘅就成為咗鐵血公民呢個組織,當年真係殺到啲人唔敢出聲唔敢舉報國安,警察同黑社會都入唔到佢哋控制嘅地區,仲收埋保護費養返我地。」Grace說。
「我都有印象。我記得果幾年南區係咁發生連環殺人案,警察都殺埋果隻,一開始我以為只係幫派鬥爭,但後來發現唔係,無論係雪狼、24K定小圈幫,所有頭目無一倖免,搵人明查暗訪,都話近牌冇事,大家都係有錢齊齊搵。後來先知全部都係施思賢一個人做嘅。」白皓鴻感概,開始為Victor兩人沏一壺茶,配上方糖和新鮮出爐的鬆餅。
「即係話......呢班憲兵一開始就係因為同陸軍嘅前身有衝突而存在?咁用佢哋嚟制衡我地嗎?唔怪得之佢哋直屬保安局,而唔係國防部。」Victor學乖了,說完話才一口咬下充滿車打芝士濃郁奶香味的鬆餅。
白皓鴻點點頭。「冇錯。唔否認佢哋嘅功能,然而我諗你應該考慮一下果位專家係咪做咗啲同憲兵嘅利益有衝突嘅事。就你所知,佢最近做緊咩project?呢個好可能就係佢哋利益所在。」
「哞乜嘢,就係禾比解放軍胡人機追蹤古單。」鑒於事涉軍事機密,Victor沒有說出詳情。
「無啦啦有架撲翼機追入去市區仲要一直追到你屋企門口,咁又真係值得查嘅。但咁講落去又好似真係唔係幾關事。」白皓鴻啜飲著金紅色的茶湯,看到Victor又忘了餐桌禮儀,塞住滿嘴鬆餅說話,無奈地把目光移向遠方已經落下窗簾的落地玻璃窗。
「呃......皓鴻哥哥,件事唔係咁㗎。」吞下鬆餅,Victor喝茶清清喉嚨。雖說是很好的鬆餅,但糕點來說還是太乾。
「願聞其詳。」
「果架機喺我同呀Grace食緊飯嘅時候已經驅離咗,並冇跟我地返屋企。」
白皓鴻想了一想。
「新聞錯咗?」他努力地保持沉著。
Victor點點頭。
「我可唔可以話比記者聽去糾正?」
「呢啲嘢,我想查清楚啲先,同埋我都要有我上司批准。」Victor說。
「Victor哥哥,呢啲會唔會係佢地作出嚟嚇我地㗎?」梳化後面突然響起一把小聲音。
「唔好意思,我個大仔原來匿咗喺後面聽我地講嘢,成日都係咁——信行,你做完拉丁文功課啦?」白皓鴻尷尬地笑笑,轉身從梳化後面抱出一個穿著湖水綠睡衣的男孩。
「唔會呀咁得意,佢學拉丁文?幾歲呀?」見到信行,Grace忍不住走去他面前屈身細看,捏捏他俊俏的臉蛋。Victor忍住笑;如果不是因為場合關係,呀Grace大概在尖叫「好得意呀」。
「六歲,佢好中意歷史,又就嚟升中學,所以我請咗人嚟私補佢多幾種語言、古典文學同歷史,大少少又要搵人教佢神學。信行,快啲話比姐姐聽點解你覺得係憲兵放機出嚟跟蹤Victor哥哥唔係解放軍啦!」白皓鴻也大方地直接讓自己兒子坐在自己膝上。
「冇仗打,元老院就唔會立辛辛那提做獨裁官,但萬一辛辛那提想繼續做落去會唔會需要作一場仗出嚟?我諗簽咗和約嘅香城都一樣。」信行水靈的大眼睛充滿自信。
「信行,但係如果佢哋有心作估仔呃我地,咁佢哋唔洗即刻對我嘅投訴結案喎,咁樣太明顯啦。我諗你近牌上拉丁文堂上得太多啦,時代唔同啦,解放軍簽完約成日做小動作都唔係第一日。」Victor微笑著。
「可能因為佢哋想你好清楚佢哋唔想比你查,繼續查落去會有後果囉,你知啦,捉晒你地嘅話香城點對付解放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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