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木谷耶睡了半天還未醒,瑪塔哈里一整日也無心訓練。他先叫妲珂爾來給木谷耶查看狀態,此時木谷耶除了勞累昏睡之外沒有任何異常。
瑪塔哈里和妲珂爾走出屋外,沿著湖岸聊天。
瑪塔哈里說:「那個賭約⋯⋯是我輸了。」
「哦?」妲珂爾一點也不意外這個結果,只意外他在這時候提起。「你怎麼知道?你問天使了嗎?」
「這你不用知道,反正就是輸了,看你什麼時候要命令我都可以。」瑪塔哈里不想多做解釋。
妲珂爾見他情緒反常,平常瑪塔哈里有什麼話都直接說,也沒什麼需要保守的秘密。「昨天晚上發生什麼事了嗎?」
瑪塔哈里瞳孔一縮,安德湖人們的直覺個個都不可小覷。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瑪塔哈里再次迴避問題,直接離開。他也不知道該去哪裡,現在還不敢回屋裡,怕木谷耶已經醒來。
他躲在無人的湖岸角落蹲下、抓亂頭髮,最後還是決定回去找木谷耶問清楚。
瑪塔哈里一回去就看到木谷耶呆坐在床上,他聽見腳步聲後抬頭,看見瑪塔哈里的表情也是五味雜陳。木谷耶心裡充滿後悔,回想起昨晚的衝動就想立刻把自己一拳打死,他故作鎮定說:「昨天是⋯⋯意外,抱歉。」
「嗯⋯⋯」瑪塔哈里也尷尬,「我可以問是為什麼嗎?」
「⋯⋯」木谷耶努力組織語言,臉上依然浮出退不去的潮紅:「就是⋯⋯我之前跟你說過我身上有毒的事情,然後⋯⋯偶爾發作的時候就會不舒服。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你的血統裡面有什麼特殊的味道,可以讓我覺得好一點。」
木谷耶還補了句:「昨晚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當下控制不住,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瑪塔哈里說:「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就是⋯⋯我也有責任。」兩個人彼此都不敢對視,他昨夜是清醒的,如果他要推開木谷耶或把他制服住完全輕而易舉,但他沒有那麼做。
瑪塔哈里問:「我們這邊的醫生沒辦法幫你,那王宮那邊呢?他們會有治療的方法嗎?」
木谷耶低頭說:「他們不會管我的。」
瑪塔哈里知道木谷耶大概是和王宮那邊有嫌隙才被丟來極地,但不曉得他們之間的關係惡化到連病都不願意幫忙治療。
「好吧,我會叫妲珂爾多看著你一點。」瑪塔哈里還是相信朋友的醫術,說不定時間久了就研究出治療方法了。
又經過兩個禮拜,木谷耶和瑪塔哈里兩人明顯互動變少,說的話也少了,他們都在有意識地躲避彼此。終於到了木谷耶搬進新家的時候。
安德湖人幫他蓋的棚房大小合宜、十分適合一個人居住。內部已經有基本的擺設,床、書桌、櫥櫃,他不需要再特別準備什麼。由於木谷耶是伊茲米山下來的人,沒那麼快適應極地時常冷、時常熱的氣候,所以屋子的熱爐和通風都格外被重視,可以保持室內的溫度穩定,免得木谷耶的身體狀況惡化。
比起以前在山上的莊園是小多了,可是這樣一個圓矮的屋子卻也相當溫馨,木谷耶很喜歡自己的新家。本來他還捨不得從瑪塔哈里屋子裡搬出去自己住,但現在他們二人待在一起也不自在,正是離開的好時機。
木谷耶屋子外面還有用乾草、野花堆出的窩,那是專門給沙客黎休憩的地方。木谷耶本來以為沙客黎從荒地回來後可能就會和他道別,沒想到沙客黎越來越習慣和人類待在一起、每天吃不同水果,就連隔壁家的小孩都會跑過來餵食沙客黎。沙客黎也就自然地在聚落住下,繼續陪在木谷耶身邊。
現在不用瑪塔哈里或拉瓦陪同,木谷耶自己就會去找帕菈斯訓練,他想要盡快找回對身體的掌控、加強戰鬥技巧,現在他已經知道極地和荒地是什麼樣的地方,不變強等同坐以待斃。
木谷耶不看重自己的安危,畢竟已經是被流放的罪民。但他不討厭安德湖這群人,不討厭妲珂爾、不討厭拉瓦、不討厭瑪塔哈里,他不想再一次成為負擔,在戰鬥和險境中眼睜睜看著這群人面臨危險而自己無能為力。
帕菈斯看出了他的進步,稱讚:「才短短幾週你的架勢就不一樣了。」
「是嗎?」木谷耶覺得自己還遠遠不夠。
他們再度對練數招,帕菈斯隨著木谷耶的熟練逐漸加強速度和力道,木谷耶並沒有因此節節敗退,反而一直在尋找扭轉情勢的突破口。
可是帕菈斯力勁之大,一拳沒躲過就讓木谷耶被擊倒在地。
「還好嗎?」帕菈斯把他拉起來,一張紙從木谷耶的口袋中飛出來。
「這是什麼?」帕菈斯將那張紙撿起來打開,發現上面是關於岩丘的一些記錄和地景繪畫,是當初木谷耶的隨筆。她將紙還給木谷耶,說:「沒想到你還會畫畫。」
木谷耶說:「只是一點打發時間的嗜好。」他將紙收回口袋。他第一次的勘查報告已經寄回王宮了,不包含這張紙紀錄的東西。他寄回去的資訊通通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包含岩丘上附近的生態、京狼特徵,沒有將遠征部隊真正的進度回報給王宮知道。
帕菈斯說:「你可以去問問瑪塔哈里有沒有缺人畫地圖,尤其你可以從空中往下看,應該可以幫上很大的忙!」
被這樣一說,木谷耶心中燃起了小小的火花,終於有他可以做到的事了嗎?
帕菈斯指著遠處,說:「他現在應該在和人踢球。」
「踢球?」木谷耶慢慢走過去,發現年輕的安德湖人們都聚在這裡,有些人在球場裡踢球,有些人坐在旁邊看熱鬧。他坐下來,問旁邊的人:「這是什麼遊戲?」
那人回答:「沒有特別的名字耶,就是球。只要把球踢進網子裡就得分了。」
木谷耶默默觀察著場上遊戲。山上的人也踢足球,但足球是分成兩隊互相對抗,球網也只有兩個。這裡的足球不同,球網有七八個分散各處,球員們彼此全部都是敵對關係、沒有組隊,得多少分大家各憑本事。奇獸也可以進來玩,布萊克也正在場中奔跑,還有幾隻羊、鹿型奇獸也混在裡面。
瑪塔哈里和拉瓦都在場上踢球,木谷耶看計分板,目前瑪塔哈里遙遙領先其他人。
拉瓦本來還在追趕球,看到木谷耶坐在旁邊就停下腳步,直接伸手把人拉上場。「你沒踢過吧,想辦法拿一分!」
瑪塔哈里見木谷耶上場有點分神,險些讓球被別人搶去,他很快就重新專注起來,大喊:「有本事來搶!」
大家都追著球跑,木谷耶本來沒什麼勝負欲,他在山上人緣不好也很少加入大家的球場遊戲。但跑著跑著看所有人都漸漸得分,就連布萊克也都拿了三分,木谷耶看著計分板上寫著——天使:0。
他頓時覺得不搶到一分不行,不能讓那顆鴨蛋一直掛著。
場上每個人都比他高大、身體素質卓越,木谷耶想不到該怎麼做才有可能改變現況。現在球在布萊克那邊,木谷耶跳起來查看場上的陣型、每個人的位置、球網的遠近,他因為有翅膀所以滯空時間更長,跳起來之後視野更清晰。他一瞬間就對戰局有了判斷。
現在布萊克打算射門,牠附近有三個球網,球在他四個腳中間換來換去、讓大家不知道牠打算瞄準哪一個網。
只有木谷耶,他在空中看得很清楚——依照每個人站的位置,布萊克最有可能進球的是哪邊。於是在布萊克射門的同時,木谷耶也衝到他猜測的網子前面,他跑的速度不夠快、只能勉強在球進網之前用腳底板摩擦到球,球在他的腳碰到之後依然射進網子裡。
但在球進網之前最後一個碰到的是木谷耶,他終於得到一分。「好!」他小聲的喊出來,滿臉笑意。
「汪!嗷!汪汪嗚!」布萊克知道自己這球被劫走了正在大叫。
「不要罵髒話!」拉瓦制止布萊克。
大家都看到了他的表現而為他歡呼,慶祝木谷耶終於不是零分。時間也不早了,比賽就在這一分宣佈結束。
「太狡猾了吧!」瑪塔哈里跑過來和木谷耶勾肩搭背,都忘了先前尷尬的氣氛,「你怎麼知道牠要瞄準哪個網子?」
得分後木谷耶也很高興,跳起來示範給瑪塔哈里看,他的滯空時間確實比一般人多了兩秒左右,如果把翅膀張開又可以停留更久。他自己也笑說:「這算是作弊嗎?」
瑪塔哈里說:「怎麼會,每個人都有他的優勢⋯⋯除非你直接飛起來搶球。」
木谷耶說:「你們腳長手長,要拿到一分真難。」
瑪塔哈里說:「以後多來玩就會變厲害了。」
球賽結束,大家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回家去。木谷耶從口袋裡掏出他畫的岩丘地景圖給瑪塔哈里,「我剛才過來球場其實是想跟你講這個。」
瑪塔哈里將紙條接過來,問:「你畫的?」
木谷耶說:「對,帕菈斯說我也許可以在天空幫你們畫地圖。」
「⋯⋯」瑪塔哈里面露難色,「那個,下次遠征我並不打算帶你去。」
「什麼?為什麼?」木谷耶訝異,「協助遠征就是我被指派的任務,你為什麼不帶我去?」
瑪塔哈里說:「你身體不好去荒地很危險,先在聚落裡面待著吧。」
木谷耶不高興地問:「是怕我變成你們的累贅?還是因為我們之間發生的事?」
瑪塔哈里一下不知道怎麼回答,以前木谷耶也沒有這樣咄咄逼人。「對你來說待在安德湖休息也沒有損失吧。」
木谷耶一臉寫著不滿,悶悶吐了一口氣之後離去。
瑪塔哈里煩惱著。其實木谷耶的提議不無道理,如果有一個人可以飛在天上確實可以幫忙查看許多事情,但他想起那一晚就覺得荒唐,不想再讓木谷耶有更多毒發的機會。而且現在木谷耶不像以前一樣淡漠,對遠征的事情態度上有很大的轉變,變得更加投入。
其實瑪塔哈里心裡也已經把木谷耶當成安德湖的一份子了,只是不想再讓他冒更多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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