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褔州城碼頭外,約二百里的東南方,有大大小小的一百二十六個海島,被統稱為南海區。
天師道的總部,則興建在當中最大的海壇島上,以現在的中國來說,也就是褔建省的平潭縣。
這島上既有湖泊,可以積蓄雨水作飲用,又有可以耕作的農田,更有高地能興建瞭望台,環顧四方。
在日本侵華期間,中日雙方多次爭奪海壇島的佔有權,足見此島的重要戰略地位。
而在這異世界之中,這裡亦是南國海盜搶略漢朝村鎮時的慣常經過之路,所以在百多年前,天師道便決定把總部遷移至此,以便跟海盜們對抗。
至於褔州城,已是漢朝在東南方最後一個正式管治的城鎮。
從這裡再往南行,便是廣東省一帶,在漢朝則被稱為交州,屬於偏遠的地區。因為位置、天氣、語言、文化、生活習慣等等,都跟中原相差很遠,加上素來習慣自治,即使朝廷派遣太守和軍隊管理,原居民們亦不肯受約束,動輒發起叛亂,甚至剌殺官員。
三國時期,孫權曾希望能控制交州,派出一個又一個的將領前往,但始終無法跟當地原有掌權者,那些姓士的家族成員取得共識,最後也只能裝模作樣,純粹在名義上管治。
即使在魔法盛行的這個異世界,聽說交州依然是蠻荒地區,甚至連我原世界所居住的香港,這裡只是一個相當貧瘠的小漁村,連海盜們都沒有興趣前往搶掠。
我更曾在書本上看過,交州一些最落後的地區,例如日南郡,即是後來的越南,因天氣炎熱,文化水準又低,『男女裸體,不以為羞』,簡直和原始人沒有分別。
嗯,不知道我將來有沒有機會去那裡看看呢?
「非哥,你在想甚麼啊?」方鈴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來。
「啊,那個……我在想……」我有點尷尬,隨便找個理由說道:「蘇婆婆不知道是否住在交州或者雲南的人,我在想她是否已平安回到家。」
「嗯,婆婆的年紀雖大,但我覺得她的本領也不小,應該不會有問題的。」方鈴想了一想,續道:「杏子姐好像已經知道婆婆的來歷,但卻答應過她要保守秘密,只說我們應該很快又會見到她。」
蘇婆婆的來歷故然神秘,但杏子對她的反應也十分奇怪,關於蘇婆婆的事,總是避而不談。
「不要擔心太多,婆婆說過要報名做非哥的妻子,肯定會回來找你的!」方鈴笑道。「我們也差不多到達目的地了,天師吩咐我們執拾好東西,預備下船喇!」
我往岸邊望去,總部的碼頭外人頭湧湧,佈滿了天師道的兵將們。在戰船稍稍靠近時,我便看到詩詩和徐道覆在岸邊等待著。
三個月不見,詩詩整個人居然瘦了一圈,雖然清減了的容顏變得更漂亮,但即使她已盡力打起精神,仍然看得出她的憔悴。
徐道覆!你這三個月來,到底怎樣對待詩詩呢?
戰船靠岸後,孫恩帶領我跟方鈴站到船邊,卻不下船。
我約略推算,光是這裡就有兩萬兵員了,肯定還有兵力是尚未露面的,天師道的總兵力該有接近十萬之多,難怪孫恩對爭奪天下抱有野心。
「各位,這位就是謝非,以及他的夫人方鈴。」孫恩籍著船身高度,讓距離較遠的兵將也能清楚看到我們。
「謝師兄你好啊!」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n6bIRuPfC
「終於能見到東方神子,真是太好了!」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fsEpCKdKM
「東方有神子,成王救世人!」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cyYxBVKEm
「天師道必勝!」
兵將們的歡呼聲此起彼落,士氣十分高漲。
還有一個多月,就是天師道跟桓氏、苻氏約定共同起兵之日,考慮到兵力的調動,應該在這幾天之內,大軍便要出發了。
詩詩看到我和方鈴,正在揮手微笑著。可是他旁邊的徐道覆,卻臉色陰沉,悻悻然的站著。
看來因為兵將們和詩詩看到我的興奮情況,他對我的嫉妒之心,有增無減了。
我知道徐道覆並非壞人,只是把名譽看得太重。他作為年輕弟子中的第一高手,在天師道頗有名望。在我剛加入天師道時,他對我十分照顧,就如兄長一樣,個性也積極樂觀,跟我可說是無所不談。
但自從我吃下珍貴的蛇胆丹藥,他應該多少有些不甘心。後來我一劍斬殺軟糕怪,東方神子的傳聞被廣傳後,別人談起我的次數遠超過他。最後在比武大會時,原屬於他的登場機會,卻被我取代,他心理便開始不平衡了。
他雖然一直把詩詩當作妹妹,但為了增強功力而迎娶她後,畢竟也是她的丈夫,心知道自己的妻子曾經跟我親吻,有過愛戀感情,他恨我入骨,也是人之常情吧?
唉!我也不知道該怎樣化解他對我的敵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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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用過午飯後,孫恩立即召開了軍事會議。
出席者除了孫恩,徐道覆和我,還有十多位天師道軍隊中的軍官。雖然這些軍官們看來武功不高,頂多跟我相若,但應該都是身經百戰,領軍經驗豐富的將才。
天師道內職責分明,修習武功的弟子和軍隊中的門人,基本上是分開的。修習武功者,包括孫恩的二十多名師兄弟,大都分配到各城鎮的分觀中,擔當觀主或武功指導。只有少數像盧帥、徐道覆等人,能身兼兩職,習武之餘同時掌管兵權。
聽說,大師兄梁本管理著門派內武學弟子,有必要時亦會安排眾人參與戰事。而杜立則帶領著天師道的偵測部隊,進行諜報、流言、甚至是暗殺的相關工作。
孫恩逐一替我介紹在場的各軍官後,便聽取軍官們的軍事匯報。孫恩得悉目前的進度後,似乎相當滿意,我卻只能忍耐著,不敢打呵欠。
孫恩這時已經對我十分信任,不但讓我全然得悉各種戰略部署,也偶爾問到我的意見。
「對於行軍打仗,我是一竅不通的。」我說道。「不過,我們雖然跟荊州軍有互不侵犯的協議,但我們既准備和北府軍合作打擊他們,也難保他們不會有詭計,暗中對付我們的。」
我話雖如此,但卻知道孫恩並非真的要和北府軍合作,只是借助我和劉裕的關係,誘騙他把大軍調動到宛城。待北府軍跟荊州軍兩敗俱傷後,天師道則從背後得利,乘機奪下建康和徐州的擁有權,繼而沿著長江逆流而上,抄捷徑急攻洛陽。
「這個小非你不必擔心。」徐道覆回答道。「所謂軍情第一,我們一直有探子在荊州監察,把消息源源不絕地送過來。目前桓玄已把近十萬兵力集中在襄陽,準備時間一到,由朝中的桓溫誣指諸葛益有奪國的陰謀,再以清君側之名,讓荊州軍發難北上,進攻宛城。」
「桓玄既以清君側為名,那麼即使打倒北府兵和丞相的勢力之後,又如何能讓自己當皇帝呢?」我疑問道。
「小非你還是太天真了,這還不簡單嗎?只要劉松和幾位有能力繼承皇位的兄弟,相繼被殺,桓溫便可把一切罪名推在草蘆書院上了。」徐道覆語帶嘲笑,續道:「歷史從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桓溫也好,苻堅也好,只要先推舉劉松那不到五歲的太子繼任,以輔助幼主之名統攬朝廷,最後迫幼主禪讓皇位,便可順理成章,改朝換代。」
原來如此,這一招確實是歷史上常有的事,例如王莾、曹丕那樣。
他雖然沒有說,但大慨孫恩也打算用這一招吧?
「荊州軍聯合了益州軍,總兵力雖然在十八至二十萬之間,但江南和蜀中一帶地區富裕,少有戰亂,百姓們厭武崇文,體質積弱,真正談得上是精銳之師的,不到兩萬人。」徐道覆分析道。「即使他們能擊敗宛城的北府軍,兵迫洛陽,但必定損耗一半以上的兵力。即使加上李桂之的御林軍,樊成的皇府兵,也絕非王恭統率的司隸軍和冀州軍之對手。」
聽到這裡,我差點就想說出王恭已經秘密跟桓玄合作,但一來我並沒有確實証據,二來現在這麼說的話,便會透露出我當天跟劉裕另有協議,孫恩說不定會把我立斃當場。
「那北方的苻堅,實力又如何呢?」我轉個話題問道。
「秦王苻堅統率的二十五萬西涼軍,確實是久經沙場,戰力十足。手下的四大天王慕容垂、王猛、赫連勃勃和姚萇,均是實力強橫之輩。論戰力,確實是全國第一的。」徐道覆如數家珍般說道。「可是他們必須防犯北國的侵略,又缺乏充足的遠征軍糧。加上他既被朝廷委派坐鎮北方,即使以任何理由擅離職守,均為叛逆之舉,所以他們必定會正式叛漢,自立為王。但他們想攻進洛陽之前,光是要突破長安附近眾多有如天險般的關口,已是不容易的事。再說,苻堅在北方經常苛徵重稅、強召民夫,有如當年董卓一樣,難以得到民心支持。」
「那麼……」我想了一想,還是決定問道:「我們天師道,又該何去何從呢?」
「我想先聽聽阿非你的意見。」孫恩插口道。
說罷,在場的所有人都盯著我,看來是對我最後的考驗了。
如今我已到了總部的島上,肯定是無路可逃。想把消息傳出去給其他人,也沒可能辦到。若然我說反對孫恩篡位,這輩子休想離開這裡。
「以弟子所知,劉松軟弱無能,好逸惡勞,雖不至於是個暴君,但至少也是個昏君。」為了取得孫恩的信任,我不得不勉強自己說道:「若在和平之時,尚可靠丞相、各地官員主持政事。但既然亂世將現,與其讓桓玄、苻堅等兇險奸詐之人篡位,不如我們也盡人事、聽天意,嘗試參與其中。不過,天師軍應該先繼續增強實力,靜待時機。先利用北府軍和各種手段謀略,削弱桓玄,然後散佈北國意欲南下的謠言,以此拖延苻堅。依我估計,待戰事一起,鎮守各地的將軍、太守均會陸續自立起來,試圖染指皇帝之位。我們該等到亂局一發不可收拾時,才以輔漢之名起兵。」
我主張天師道以逸待勞,是不忍心看著身邊的師兄弟們和百姓太早進入戰亂之中,希望把傷亡盡量減低。
「我們並不像桓玄、苻堅那樣有官職在身。徵召民兵對付海盜,已是朝廷容許的極限。」徐道覆否定我的說法,續道:「所謂先下手為強,萬一待戰亂出現時,北府軍名正言順地在南海至徐州一帶大舉募兵,甚至要求我們天師道提供兵力糧食,我們除非立即揭竿而起,否則並沒有合適的理由反抗。再者,說到要輔漢的話,除了北府軍外,還有王恭大將軍,天師道要用這個理由,並不合適吧?」
「那麼……假如王恭和劉牢之都參與叛亂呢?」我試探性地說著。「以我所知,劉牢之是個既貪婪又有野心的人,假如皇帝劉松被殺,大有可能讓北府軍擺脫丞相的監管,自封為王。至於王恭,我雖然不認識他,但倘若他也不甘心自己的官職永遠在諸葛益之下,恐怕……」
此話一出,天師道眾人無不驚訝。
「我們早就預計過劉牢之很有機會背叛漢室,但王恭的家族不但世代都支持諸葛氏,也對皇上也一直忠心耿耿。不過……」孫恩邊想邊說道。「在朝廷中的桓溫應該已有計策暗算劉松。劉松一死,王恭的反應確實難料,我們應該多作準備。」
「假如劉松被殺,丞相必定擔心自身安全。但他既無兵力,唯有退到草蘆書院,再從詳計議。那時候,各地勢力所急於爭奪的,該是洛陽城的控制權,而那就是我們出動良機了。」我繼續說道:「我既已公開記名成為草蘆書院的學生,天師軍可借此關係,先以保護漢室和書院為名,從逆賊劉牢之手中挑撥離間,使大量北府兵叛逃,吸收加入我軍,然後一舉奪下建康、徐州,再利用我們戰船之利,繼續北上,攻下北海,便可連接平原和南皮,有必要時更可向羽黑流和倭國尋求支援。只要成功救出書院眾人,那麼我們就能以唯一的漢室正統軍自居,招兵買馬,廣納將才。成功攻進洛陽後,可先擁立幼帝,再把丞相之位一分為二,由天師或盧帥佔去一職,並合法掌管兵權。待至四海昇平,再研究如何對待幼帝。『若可輔,則輔之;不可輔,自取之。』,或借神諭之名,或以討伐魔王為由,接受禪讓。我們對丞相和書院有救命之恩,且受百姓支持,諸葛益又可保持丞相之位,該不會強烈反對。」
我滔滔不絕的演說,忽然感覺自己有如當年諸葛亮為劉備擬定天下大計一樣。
而當中『輔之取之』的說法,則是劉備在夷陵之戰敗於陸遜,臨終時在白帝城向諸葛亮託孤之言。但在異世界裡,劉備和曹操在關鍵的漢中之戰時,天師道前身的五斗米道教主張魯因應情勢,投誠於劉備,最終使得劉備兵不血刃佔領漢中,成就日後大業,所以託孤之事便沒有發生。
「好、好、好!」孫恩連讚三聲,說道:「我原以為阿非你不擅政事,沒想到也有如此見解。這是我和小循也未曾想過的計策,值得深入研究。」
「此計絕不可行!」徐道覆忽然說道。「因為有三個問題,難以解決。」
我聽得孫恩讚賞,正想謙虛幾句時,忽然卻聽到徐道覆的反對聲音。
到底是哪三個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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