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恩告訴我,回到建康後,便會準備我和方鈴,以及徐道覆跟詩詩的婚禮。
「我們看過良辰吉日,婚禮就定在正月十八日吧,大約是一個月之後。」孫恩說道。「你跟方鈴有空的話,可以草擬一份訪客名單給我,再由我們以天師道的名義發出邀請。」
「謝謝天師!」我回答道。「關於這次婚禮,請問我該支付多少費用呢?」
「傻孩子!這當然由門派的司庫負責,你不必另外給錢了。」孫恩笑道。「何況你一直把冒險者公會的任務收入上繳一半,已是足夠有餘。而且婚禮的來賓們、各地區的商賈、幫派都會奉上賀禮給我們。至於那些直接交到你手上的禮物,你就放心收下吧!不用知會我了。」
「謝謝天師厚愛!」我裝作十分感激,拱手單膝跪下說道。
自從那次在送別羽黑流的晚宴上,我表現出支持以革命推翻暴政的立場,孫恩似乎對我稍微放心了一些。
不過考慮到如果他們革命成功後,仍有機會把我殺死,以絕後患,我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起來,讓我再探測一下你體內真氣的狀況。」孫恩忽然轉了話題,著我靠近他一些。
我的內傷在三天前已經完全康復了,不過那時候孫恩正在忙著,一直未有時間替我檢查。
「果然如此……」孫恩搭著我的手腕脈搏處,沉思片刻,續道:「雖然你還是在煉精化氣的中後期,不過實際的真氣量,已比進入煉氣化神的門檻為高。」
「那我是否可以嘗試突破升階呢?」我有點興奮地說道。
「並非如此。雖然每次提升階段,會讓真氣得到飛躍性的成長,不過這並不是讓真氣提升的唯一途徑。」孫恩有耐性地解釋道。「所謂階級之分,不過是我們道家修練的法門。不同派別有不同的修練法,而每個人的體質不同,真氣也有各自的上限。」
雖然我也從道覆、詩詩口中聽說過真氣是甚麼,不過由於跟我前輩子的現實世界理論完全相異,一直覺得難以理解。
「讓我舉一個例子吧!」孫恩看出我的迷茫,說道:「真氣就好比一顆大樹上的葉子,我們道家百日築基,就是要先穩固樹根,讓身體得以紥實地成長。最初的成長期雖慢,但隨著枝節漸多,高度每提升一尺,就能長出更多的樹葉來。所以越到後期,進步越快。」
「所以我這棵樹,高度雖然不夠,但卻比其他人更闊,對嗎?」我問道。
「沒錯。其實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是永遠無法進入煉氣化神的級別,這差不多可以算是百裡選一。」孫恩似乎有意開導我,續道:「要修習上乘武學,真氣量高的人,當然會有優勢。但真氣不高的,除了靠戰術取勝,也可以有其他方法彌補。」
「是否應該減少使用需消耗大量真氣的魔法或招式,轉為以花費體力的武功,或者身法配合,務求出手時一擊即中?」我詢問道。
「這確是其中的一個方法,但並非重點。」孫恩微笑道。「你或許沒有留意,擁有先天真氣的人,除了可以無詠唱施法,亦可以把施法所需的真氣消耗減半。」
「啊?我確實沒有想到。」我恍然大悟道。「既然我能以唸半咒的方式施法,說不定也能不斷練習,找出使用每種法術時的最低真氣量花費。」
「呵呵,如果成功的話,也等如立即多了兩至三成的真氣量了。」孫恩笑道。「還有一點,要增加真氣量,除了修習內功,還可以靠修習大量不同的魔法,並透過精通它們,來促進真氣量提升。」
「盧帥也曾說過,丞相諸葛益年紀不大,內功階段不算很高,卻有著相當龐大的真氣量。」我想起當初剛入門時,盧帥跟我解釋過這些。「正因為他把自己轉為聖屬性後,能把四屬魔法盡皆精通,從中得益。」
「阿非,你是天選之人,且福澤深厚,不但擁有聖屬性,更有過目不忘的絕世才能。」孫恩拍拍我的肩膀,換個話題說道:「我知道你一直有救人之心,希望消滅魔物,甚至打倒將來有可能出現的魔王。可是除了伏妖降魔以外,救國亦是救人的最佳方式。」
說了那麼久,孫恩還是把話題帶到將要揭竿起義的重點來。幸好我自從回答過難波太夫有關革命的事情後,也多次思考過這一類問題。
「我本來對政治是毫無興趣的,但在比武大會開始前,看到荊州軍人恃強凌弱,欺負一名老婦。」我搖頭嘆道。「當時在場的太守陶大人不但不管,還跟桓玄那囂張跋扈的傢伙非常親密。這官官相護的作風,恐怕在整個朝廷也比比皆是。」
「說得好!即使你不願談政治,政治卻是無處不在。』孫恩很滿意我的看法,殷切問道:「阿非,我有一件機密的大事要告訴你,你能保証不跟方鈴以外的任何人,包括詩詩和竹中杏子說嗎?」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來到這個時候,難道我還能拒絕嗎?我故意猶豫片刻,然後雙膝跪地。
「弟子深受天師厚愛,天師有何況吩咐,弟子縱是赴湯蹈火,肝腦塗地,無有不從!」我堅決地說道。
我可不是怕死啊!我只是不想連累方鈴而已。
「好,好,好!你先起來吧。」孫恩連讚三聲,再沉思良久,方道:「當今皇上劉松只貪圖享樂,昏庸無能,朝中大事均落在兩個人身上,阿非你可知道他們是誰?」
「其中一位自然是丞相諸葛益,另外一位……」我思考片刻,續道:「該是掌控軍權的大司馬桓冲。」
「不錯。荊州桓氏世代均身居朝廷要職,前大司馬桓溫,即桓冲之兄,素有不臣之心,但礙於諸葛益之父諸葛源阻攔,至死未有機會發動兵變。」孫恩悠悠說道。「如今的桓冲,表面上雖然對皇上忠心耿耿,但暗地裡在荊州、益州招兵買馬,隱藏在雲南境內的軍隊數目難以估計。他更協助桓玄設立襄陽府,收納文武百官,能獨立運作,有如小朝廷一般。所謂司長昭之心,路人皆知,桓冲只差沒有強行稱帝而已!」
「啊!桓氏竟然做到如此地步?皇上和丞相都不管嗎?」我對政治向來沒有在意,所以並不清楚箇中情況,訝道:「不能把桓冲的大司馬之職撤換嗎?」
「皇上所知道政局的事,恐怕比平民百姓少得多。」孫恩搖頭道。「劉松就像是仁德天皇,桓冲則有如三塚浩,把政務重擔都處理好,讓皇上放心玩樂,皇上怎會撤他的職?」
「那麼,諸葛益呢?我曾聽劉裕說,北府軍成立的原因,正是要對抗荊州軍。」我問道。
我跟劉裕相熟,在天師道裡幾乎人盡皆知,所以我也不需隱瞞。
「表面上是這麼說,但肯定不是唯一的原因。在劉備一統三國之初,諸葛亮為免後代被劉氏清算,立下諸葛一族子孫世代不得出任軍之誓言。」孫恩解釋道。「所以在洛陽負責守衛的皇府兵大將軍樊成、御林軍的統領李桂之,都是桓氏的人。只有貼身保護皇上的數十名虎豹騎,才歷來由丞相安排。」
「這個我也聽盧帥和朱將軍說過。」我聽到孫恩說的一大堆名字,頭也痛了,卻不得不集中精神回應。「所以諸葛益是以他的弟子,也是劉松的族弟劉牢之,結合草蘆書院出身的畢業生,成立了北府軍。」
「諸葛益確實是個聰明人,知道若公然和桓氏作對,只會被他們找到藉口誣衊,假借清君側之名,再挾天子以令諸侯,起兵討伐諸葛氏和草蘆書院。」孫恩繼續道。「可是光靠書院和成立不久的北府軍,還不足以對抗有南夷族雲天澤協助的荊州軍對抗。」
「那麼……我們天師道,是否也該做些甚麼呢?」我還不清楚孫恩想以甚麼理由,說服我支持他們起義,只好試探問道。
「那天桓玄借著比武大會之事,親自來找我密談。」孫恩神色凝重,續道:「他們希望天師道能支持他們發動兵變,對付北府軍和草蘆書院,最終由桓玄坐上皇位。事成後改朝換代,並讓我們天師道成為國教。」
孫恩此話半真半假,桓氏希望天師道一同發動兵變是真的,但肯定在比武大會前早已協議好。
「由桓玄那狗賊當皇帝,肯定比劉松還要差上百倍!」我皺眉道。只想到他在歷史上的惡名,以及那天他色迷迷地看著杏子和小如,我就深感厭惡。「而且他的保証,分文不值,甚至會反過來對付我們。」
「沒錯,我自然也不希望由荊州桓氏奪得這天下。」孫恩說道。「可是桓冲發動兵變,事在必行,要是我們拒絕合作,首當其衝,他們必定先要消滅我們。」
「既然如此……我們不如跟北府軍合作,聯手對付桓玄吧?」北府軍和天師道向來誓不兩立,但為了阻止孫恩發起叛亂,使天師道有覆滅之險,我只好大著膽子建議道。
「阿非,你還是太天真了。」孫恩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遙望窗外續道:「當年諸葛源威迫我們天師道降伏於他,竟不惜暗殺我的叔父孫泰。即使我如今為了百姓的安定,不計前嫌,我們仍不能向北府軍投誠。」
「請恕弟子愚昧,想不到是為甚麼。」我雖然知道原因是孫恩自己想乘此機會,自己做皇帝,但只好繼續裝傻問道。
「你的劉大哥劉裕,確實是正直爽朗,忠厚仁義,有大將之風的人。可是北府兵的統領劉牢之,卻絕非善類。他野心勃勃,自恃皇族身份,希望借諸葛益之助,消滅荊州桓氏軍之後,就會迫使劉松禪位!此後諸葛益大可廢除祖先之誓,身兼文武兩職,從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我雖然不認識劉牢之,但以劉裕口中所見,他的武功雖高,處事卻不怎麼精明。而從歷史角度來看,劉牢之更是有名的「叛徒」,曾先後表示效忠王恭、司馬元顯和桓玄,卻「一人三反」,見利忘義,妄想能靠北府軍奪得天下,最後眾叛親離,敗於桓玄後自盡。北府軍由劉裕重整旗鼓,消滅桓玄,才能創立新朝。
以我目前的經驗看來,異世界的歷史雖有不同,但這些著名人物的個性地位,似乎跟原歷史之中相去不遠。
「如今天下看似平靜,實則暗藏危機。」孫恩看我沉默不語,續道:「以我的猜測,不出半年,中原肯定變得風起雲湧,重現東漢末年群雄割據之亂。除了荊州軍、北府軍,還有雍涼軍苻氏,遼東公孫氏等等的軍團,都想大展拳腳,爭逐天下。」
作為三國迷的我,聽到這裡居然有點興奮起來。可是想到背後不知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我又感到於心不忍。
可是生於亂世,身不由己,我似乎是難以獨善其身了。
「既然如此,我們天師道是不是也該獨立自主,為天下百姓的福祉而參戰呢?」我迫於無奈,只能順著孫恩的意思,如此提議道。
「古語有云:得人心者得天下,我們雖然深受百姓支持,但兵微將寡,又要應付南國海盜,豈能跟其他軍隊對抗呢?」孫恩愁眉不展地說著,真是演技精湛。他續道:「所以我不得不使出緩兵之計,先答應桓玄的請求,然後盡快增添實力,積極備戰。只要阿非你可以替我們辦辦妥幾件事情,將來天師道或許亦能為保護百姓們而出一分力。」
孫恩如此費盡心思,肯定不懷好意,不知道想騙我做些甚麼。
「弟子武功低微,又不懂兵法戰略,更無法領軍出征……」我先把這些話說出來,希望減少一些工作,續問道:「請問能為天師道辦甚麼事呢?」
「阿非,不要看輕你自己。」孫恩微笑道。「你可知道你現在對整個漢朝來說,影響力已不下於我?」
「弟子何德何能,怎可跟天師相比呢?」我裝作訝異問道,實則心裡有數,肯定是要借我「東方神子」的虛名吧!
「無論是荊州軍、雍涼軍,北府軍,雖然實力雄厚,卻一直等待發起叛亂機會,因為起義必需出師有名,若名不正,言不順,那麼人心不附,必定事倍功半。更會輕易被扣上賊兵之名,像從前的黃巾賊一樣,被各軍團的君主聯合討伐。」孫恩詳細解釋道。「我們亦是一樣,需要要站在正義的出發點,才能讓百姓信賴,使敵人不戰而降。阿非,你可願意為此而撒一個謊?」
「為了天師道,為了天下百姓,弟子自然不會拘泥於小節。」我信誓旦旦地回答。
如果敬酒不喝,就要喝罰酒,我當然不會那麼笨。
「我們跟羽黑流比武大會的過程,經過冒險者公會和各江湖人士傳達,必然會令全國皆知,甚至傳到他國。」孫恩說道。「我們會為你編寫一篇說詞,由你親口宣揚,說當時你跟藤原深藏地底之時,得到神諭,知道自己是神派來的新神子,將來會帶領天師道,再挑選新的十二門徒,對付復活的魔王,拯救世人。最後憑來自神的法力,施展奇蹟,才可以破土而出。」
「原來如此,這確實是一石多鳥的方法。」我出於真心的讚賞道。「假如我是新的神子,為了對付將來的魔王,要是有人敢加害於我或者天師道,就等同全世界的公敵了。而且不光是百姓們會支持我們,由十二門徒創立的冒險者公會也必需給我們幫助,更能吸引各地的高手,為了有機會成為新的神子門徒,齊聚我軍。」
「呵呵,你理解得真快,不過還有更多的好處,之後再慢慢談吧!」孫恩看到我接受了這安排,非常高興,續道:「之後要辦的事情有四件。首先,我會寫信給草蘆書院的司馬院長,說希望讓你成為書院的記名門生,將來有機會的話,會到書院學習和協助研究聖屬魔法。」
這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孫恩居然會准許我跟書院有所關連?
草蘆書院作為漢朝文武百官的出生處,平日除了贈醫施藥,救災扶貧,又會討伐魔物,更有丞相支持,聲望極高。這樣合作起來,就顯得天師道是光明正大,為天下百姓謀福了。
「第二,是跟北府軍的劉裕暗中聯絡,說我們天師道已假意接受荊州軍合作起義的約定,將來戰事一起,請北府軍務必派劉裕領軍,前來協助我們對付桓玄。」孫恩輕聲說道。「當然此事務必請劉裕嚴格保密,除劉牢之以外,不得讓第三者知道。」
從那夜竊聽所知,天師道跟荊州軍有起義後互不侵犯的約定,孫恩這麼做,未免太不厚道了。
不過卻正正是我最希望的做法,我自然不會拒絕。至於消滅荊州軍後,天師道下一步的策略如何,我就無法估計了。」
「第三,在婚禮完成後,你們跟著我南行,沿途拜訪各地高官、商賈,並向百姓及我們的士兵進行演說,振奮人心。」孫恩續道。
所謂人怕出名豬怕肥,接受這成名的代價,確實無可奈何。孫恩自然要借我的名義大量募兵,並尋找財團支持。
「最後,我打算派你跟南國的使者會面,商討永久停戰協議。」孫恩頓了一頓,又說:「可是當中的條款,我還需要跟小循詳細考慮,這事可以先按下不說。」
要跟那些貪婪的海盜談停戰,條款必定非常苛刻,所以數百年來從未成功過。但有了我東方神子這金漆招牌,或許確實可以一試。
咦?不知道我是否有機會跟那「水中仙子」見面呢?
「阿非,往後的日子就要辛苦你了。」孫恩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成為了世人正式認可的東方神子,必定有很多像籐原那樣的人想暗殺你。往後每次離開分觀,必需跟我或小循說一聲,我們即使無法同行,也會派人暗中保護你的。」
居然把派人監視我的事情,說成是保護我,孫恩這老狐狸真厲害!
「謝謝天師,弟子往後必定謹慎行事。」我恭敬地說道。
「今天我們先談到這裡吧,你可以回去跟方鈴說明一切。」孫恩說道。「今後我會多抽一點時間指導你和方鈴,希望使你們增強一些實力,去應付突發的情況。假如你能娶到竹中小姐,那就更有保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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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天師的房間,我便馬上去找方鈴了。
我把事情詳細地跟她說清楚,除了我曾偷聽過孫恩的密談之外。
方鈴既驚且喜,在我說畢之後,閉上雙眼,把所有事情沉思整理。
「小鈴,妳嫁給我之後,或許會面對很多危險的。」我牽著她的手,溫柔地說道:「這樣的情況下,妳還願意嫁給我嗎?」
「非哥,你是真的想娶我為妻嗎?」方鈴忽然問道。「如果遇上危險,你會保護我嗎?」
「當然囉,妳是我最愛的人啊!我真心希望妳能嫁給我,我必定盡我所能,去保護妳的安全。」我說罷,正要把她抱緊,她卻一手把我推開。
「非哥,你想我嫁給你的話,需要先答應我一個條件。」方鈴態度嚴肅,認真地說道。
「是甚麼條件呢?」我從沒見過她這個神情,緊張地問道。
「你先答應了我,我才告訴你。」方鈴眼睛紅了起來,堅持道:「如果你不願意,就不要娶我,我自己回去臨海,孤獨終老算了。」
「我謝非對天發誓,無論方鈴待會提出的要求是甚麼,我都必定答應遵守。」我站了起來,舉起右手,續道:「否則便天打……」
「這樣就足夠,後面的不准你說。」方鈴用手掩著我的咀,不讓我的毒誓說下去。
「總之,妳要我做的事,我都依妳。」我握著她的手,在手背上親了一口,以示承諾。
「嗯,你記得自己答應過就好。」方鈴抱緊了我,緩緩地說出了她這個要求。
「如果將來遇上難以應付的危險,我會捨命阻擋敵人,你不准救我,必需自己立即逃走,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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