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陳麗並沒有繼續往前的意思,看上去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洪建南不禁把身前這替死鬼抓得更緊一些,起碼陳麗不敢就這麼賞一棍過來,別說挨她一棍,就只是被掃把刷給揮到都可能皮開肉綻了。早有聽聞陳麗的力氣奇大,但沒想到竟然大成這種鬼樣子,這還是人嗎?
「我不懂你為什麼要抓一個小妹妹?你沒看到她都在哭了嗎?!快點放開她!」陳麗完全無法理解洪家兄妹的舉動,難道好好的解決彼此之間的誤會這樣不好嗎?而且就算對自己有什麼不滿,為什麼要去抓一個無辜的路人甲?!
即便知道文靜出了事情,但要從學校後半段的舊大樓,一路趕到位處另一側的校門口,腳程再快的人也得用上五分鐘,但文龍此刻別說是五分鐘了,就連五秒鐘也等不了!此刻如果能天外飛來個英雄還是神仙,先自己一步救出妹妹,讓她免於危難就好了!
就在此時,如雷一般的轟鳴聲從洪婉妤後方響起,一開始誰都不曉得這怪異的聲響從何而來,伴隨著刺眼的光線從巷口穿出,大燈伴隨著引擎的低鳴聲震天怒響,急速放大趨近,這才發現是一台漆黑的重型機車,電光火石般竄來。
下個瞬間,可以說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機車大鎖飛過,準確擊中來不及反應的洪建南,他背部遭到重擊,痛得向前倒去,連帶洪婉妤也被一同壓在底下。
而被抓著當擋箭牌的小妹妹趁隙鑽了出去,正好與趕過來的黃文龍遙遙相望:「哥!!!嚇死我了哇啊啊啊——」才國一的文靜差點沒嚇破膽,投到文龍懷裡放聲大哭了起來。
此時就連信安也走近了、黃文龍抱著妹妹,暴怒的望著洪家兄妹,陳麗也步步進逼,身後戴著全罩式安全帽的重機騎士,威嚇似的不斷朝著兩人催動雷鳴般轟隆的引擎聲。
被……被包圍了啊……!大事不妙!洪婉妤面對這巨大的危機,竟瞬間爆發出強大的潛力,一把撐起躺在地上唉唉怪叫的哥哥:「哥!哥我們快走!……」走沒兩步還不忘回頭多撂兩句狠話:「你們這些人!你們給我記住!明天你們一個個都別想逃!等著被整死吧!」
沒等洪婉妤把話嗆完,重機騎士鬆開剎車,車子瞬間向前短距暴衝,在衝撞到洪婉妤之前,又俐落的掐住剎車!但這一衝擊嚇得洪婉妤人仰馬翻,又把她那寶貝哥哥給摔回地上,還連帶整個人壓上去,「唉呦——」壓得洪建南又是一陣怪叫。
「哇嗚嗚——哥哥你沒事吧,我們快點走!」洪婉妤扶著腿軟、背痛又遭到兩次重壓的哥哥,步履蹣跚的狼狽逃走。
也一直是到這時候,走近的信安才看清楚,在刺眼的機車頭燈背後,那披著黑色皮衣的騎士,正隔著全罩式安全帽,直盯著自己瞧,雖然看不出全罩式底下的真面目,但灼人的視線是可以感受到的。
他猛然一掀開安全帽的壓克力擋風罩,裡面的眼神果然熾烈,那一瞬間讓信安訝異不已,並非是因為對方以火熱的忿忿目光直盯著自己瞧,而是那眼神,信安認得!剛剛才見過!
是那個假惺惺班長的雙眼,但怎麼會如此?!不光是眼神變了,就連氣場也改變了,本來文質彬彬一副書生範的的林育誠,本來他的氣場就像個無形的甲殼,也像是濃密的迷霧,包裹住他的真正心念,這樣的氣場信安見過,那是善於欺騙的人才會有的氣場靈光,習慣欺騙別人、甚至欺騙自己。
但他從未見過,一個人的氣場可以短時間內有如此巨大的改變!陳麗是個拿非利人,恢復原狀而造成的氣場改變還沒話說,但就普通人類來說,此刻跨坐在重機上的林育誠,猶如雷電與風暴的化身,那是奔放而追求自由的人才會有的氣場……。
他有人格分裂嗎……?!
那重機騎士不屑的別開目光,扣上安全帽的擋風蓋,用力的催下油門,疾風迅雷般的投入夜色的街道之中,車尾燈伴隨著他的遠去,劃出一道長長的紅色閃電。
「天啊……」文龍還摟著驚魂未定的妹妹,但目光始終離不開那台重機行駛而去的光影軌跡,身為重度重機迷的他,立即就判別出剛剛那台黑色重機的型號——風神47,是重機之中少數流線型而不笨重的街車型,都說熱情決定一個人的深度,顯然他的熱忱都花在了對於重機的鑽研之上,至於咒術方面的知識則是不及此道的百分之一。
「文靜,我們走!」黃文龍愣愣地看了身旁的陳麗與王信安,遲鈍如他,根本沒感覺到什麼特殊的力量,他也沒法理解為什麼王維老師,那個長毛仔為什麼給他們這麼高的評價。
他牽起腳踏車跨上,文靜哭鼻子的跟著跨上後座,一邊捶著哥哥的後背罵道:「……你以後再那麼晚回家我就跟媽告狀!都是哥哥你害我遇到這種事情!嗚嗚……嚇死我了!」
看著無辜受累的路人甲兄妹離開,這下子,整個校門口就真的只剩下他跟陳麗兩個人了,夜色正式降臨,路燈盞盞亮起,王信安看了眼身旁的陳麗,「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真的是一場鬧劇,就這麼結束了?」信安如此說。
剛剛還上演古惑仔糾眾尋仇般的打鬥場面,沒三兩下就倒的倒、逃的逃了。還真是群二流貨色,連逞兇鬥狠也是半調子。
「結束了……?」一直到意識到那樣緊繃的局面已然解除,陳麗才整個放鬆下來,她乾脆把掃把當成拐杖佇著,支撐她疲憊的全身:「呼……累死人了啦……」
眼看著信安笑了,陳麗也不禁嶄露傻呼呼的笑顏,不知道為了什麼,明明就沒有發生什麼特別值得慶幸的事情,明明上午才被呼了一巴掌、明明放學的時候才被推倒在地、被淋的一身濕、還被竹掃把打。
明明知道,洪家兄妹不可能善罷甘休,明天上課,可能又是一場腥風血雨。但她就是想開懷的笑,很久沒有這樣真心的笑了出來!也許有些時候,生命就是需要這麼一場風暴,可能帶來傷害,卻也可能掃除一直以來困惑著我們的僵局。
「對了信安!你是怎麼解決到追著你過去的那些人啊?」陳麗很是好奇,信安看上去一無幫手、二無怪力,是怎麼有辦法毫髮無傷的擺平六、七個人?葉問也不過如此了?
「這個啊……沒什麼啦!」信安習慣成自然的想敷衍過去,畢竟這些邪門歪道別人不是不信,就是避之唯恐不及,但他又想了回來……自己這樣,不也是善於欺騙別人的那種類型嗎?……
「就是讓他們沖了陰氣!……那個要解釋很複雜啦,改天再跟你解釋。」眼珠子轉了一轉,信安今兒個也被這風暴給捲了的樣子,索性對陳麗說了平常絕不可能對人說的內容。
沒想到這句話並沒有換來陳麗的害怕與怪異眼光,陳麗只沒頭沒腦的竄出一句:「天啊,信安你會氣功嗎?!難怪能一個打七個!」同時投以敬佩的目光,不知詳情的陳麗,覺得信安真的是葉問在世!
「真是的,什麼亂七八糟,哈哈哈哈!」,信安聞言大笑,沒錯啦,那要說是氣功的確也是啦哈哈哈哈:「……你也快點回家吧!都那麼晚了。」
待兩人離開,王維跟孟筱雯才慢悠悠地穿過川堂,來到校門口,王維檢視著陳麗使用過的竹掃把,以氣音若有所思的說著:「……拿非利人。」仔細一看,才發現竹掃把被陳麗觸碰過的區塊,都由枯黃翻綠!簡直就像是剛折斷的綠竹棍!
「一個體質招陰的咒術天才、一個幾乎絕跡的異人……真的有時候會有這種奇蹟般的新芽,會突然雨後春筍般的全冒出來呢!」王維看著身後形影若有似無的學姊如此說道。
「別忘了,筱雯還是蠱毒世家的少當家,文龍剛剛發揮出來的祈祝能力也非常出色,只是他一直沒發現啦。」學姊捧著自己蒼白粉嫩的臉,幸福的說道:「啟明高中巫影結社,今年度竟然一次出現四位極具天分的社員,這算在天有異象的範圍內嗎?呵呵呵呵……」
「恐怕還不只喔……」筱雯在剛剛洪婉妤站的位置晃悠了一圈:「為什麼洪婉妤身上有一些奇怪的……東西?」她索性閉眼,釋放出寄居在身上的蟲之魂,螢火般青綠的光點圍繞在她身旁,那是用蠱蟲的精魂來探測的一種技法,會根據這些螢火的變動,捕捉到微弱的氣場流動,並且判別氣場的型態。
只見綠色的螢火,在洪婉妤站過的地方,凝聚成絲絲縷縷的螢光線條,而且還往洪婉妤逃離開校門口的方向延伸而去……見此狀,不只是孟筱雯,就連王維也皺起眉頭來,一般而言,人的周身都會圍繞著氣場靈光,氣場靈光的飽和度、光亮度、與體積大小反映出當事人身心靈的狀態。
一般來說都是蛋狀的,氣場靈光比較弱的人,會呈現緊貼在人身外的一層人形透明罩,而身心俱疲的人則會呈現黯淡的狀態。除此之外的氣場異狀,都被視為非自然的、外侵的、人為的。
例如:所謂的卡到陰或中邪,就是氣場遭受到外界的陰氣或陰魂侵襲,因此那個人看上去就像是蒙上了一層烏雲,當事人的身心也會受到影響,因為他的氣場之中混進了一些不屬於自己的雜質。而附身則是以此為前提,更進一步的入侵當事者。
至於所謂的人為與非自然的氣場變化,通常都是藉由咒術,施術者在施咒的時候,意念伴隨著咒術的進行而凝聚,變成氣場之中,某些有形無體的氣團糾結,而有些人將懷抱著惡意咒念的氣團,投射給其他人,那就叫詛咒。
「洪婉妤的身上帶著線狀的氣團!這種特徵像是中了咒術,被咒念所糾纏的情況,而且從氣團輪廓那麼明顯的狀態研判,洪婉妤身邊的人,正對她施展著極度強烈的咒語。」孟筱雯做出如此研判,不過由於洪婉妤已經不再現場,所以只能捕捉到氣團的型態,沒有辦法研判這個型態的氣團背後,有著什麼特性的咒念。
「居然連下咒事件也出現了……真的是太懷念了!已經有多少年沒聽過誰對誰下咒這一回事了,如果有鬥法我一定得下場玩!」幽靈學姊興沖沖的說道,絲毫沒有一點緊張感,她乃何許人也?好歹也整整待了啟明高中十年,什麼情況沒見識過?別說下咒了,就連社員之間的鬥法她也參與過,眼下這情況,又點燃她近乎死透了的熱血,彷彿又回到過往的榮景,絲毫沒注意王維跟孟筱雯朝著她默默行注目禮的死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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