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也牽著秋姬的手來到歐印總部三十層的『第二研究部門』,一直走到某條走廊盡頭,一道反光的黑色材質金屬門佇立在那,和也方停下來。
「我真沒想到你身為研究組的一員,都不知道周圍有著什麼樣的人。」和也依然用十分戲劇的震驚語氣說,「起碼你應該知道宮崎 蒼空這個人,他可是你們研究組的副組長,一個沒有能力的普通人,卻也是一個致力於扭轉人性本質的天才!」
「就算你這麼說......我喜歡做的是面具設計,其他事情不必要,我也不需要知道。」換了一張桔梗色的美狐面具,秋姬緩緩搖搖頭頭,隨之晃了晃被和也自作主張抓住的手,「好了,放開我。」
和也聽話地放開秋姬的手,手掌仍然留有秋姬手腕殘遺的餘溫。
「在我們進去找蒼空之前,我希望跟你說一些他的事,以防到時候會出現什麼我們都不想的尷尬情況。」
「你莫名其妙帶我過來,已經很尷尬了,不知道還以為你是扯我來跟人相親的。」
「怎麼可能!你都有我—」話此,和也立馬住了嘴,引秋姬狐疑地歪了歪頭,似乎是瞥了他一眼。
「呃咳咳,好了,言歸正傳,蒼空那傢伙......他有著一段很悲傷的過去,他的家庭......並不是我們能夠理解的那種平凡溫馨的家庭,他為此受過很多苦,我希望你待會不要把話題帶到那方面去。」
「又不是相親,我為什麼要問他家庭?」秋姬平淡的語氣中起了一絲波瀾,其實她心下也開始有了好奇吧。
「如果以後有機會,我會再跟你解釋的。最重要是蒼空不像一般人,他很單純,所有發生過的災難到頭來都沒在他身上留下現實的痕跡,但看在一般人眼裡,他的言行和舉止都難以理解。他認為如果交朋友,第一首先是認真地把自己受挫的過去坦然告知,這正嚇壞了許多人。再說,如果他把自己的過去告訴你,或許他的打算就是不跟你深交。」
「奇怪的人。」
「對吧,我才說了這麼點,你就覺得他奇怪了。實際上,他只是個小孩,在研究上他是個天才,其他方面他都還像個孩子,但這正是他獨特的地方,他一輩子都不要改變就好了,就做原原本本的自己。」
「......難得看你這麼認真,我知道了。他是從事哪方面的研究?」
「嗯......假如說你設計面具,你研究的是人類的一張皮,那麼—」和也用食指點了點頭,「那麼蒼空研究的是更裡面的東西,他研究人類的大腦,更專業地來說—他研究記憶。」
埋在面具下的秋姬,眼間閃過一絲極快的驚訝,但她連自己驚訝什麼都不清楚。
「記憶......真是複雜的東西,跟面具的製作完全不是一個範疇。」秋姬搖搖頭。
「而且他想得更遠,也想走得更遠。」和也的聲音聽上去與有榮焉。
那一刻秋姬知道,他們兩人的友情必然牢固得常人難以想象。
就在和也伸手要開實驗室門的時候,門從內被打開了。
一個清瘦的男子出現在門後,金絲眼鏡後方的清澈黑眸,鬱悶地盯著冬宮 和也。
「我就在想,我好像聽到了一些聒噪的聲音。」男子盯了和也幾秒,低下頭揉了揉眼睛,「果然,我還是有點不習慣你現在這麼年輕的模樣,臉上沒有皺紋根本不像我認識的和也了。」
「真過分呀你。」和也的語氣聽上去一點憤怒都沒有。
「那麼今天吹什麼風,才讓你來找我—」宮崎 蒼空微微一笑,但眼珠轉向秋姬的時候,笑容瞬間凝固了。
「對了,我想跟你介紹一個新朋友,她叫秋姬,也是研究組一等一的厲害人,擅長面具製作。」
「真是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蒼空頻頻眨眼睛,這是他略顯慌亂時常有的動作,和也對此疑問不已。
「對哦,在總部也很難見到一個整天戴面具的人,這感覺是挺詭異的吧。但秋姬是出生於面具世家,也很喜歡面具,等你跟她熟悉以後,這就沒什麼了。」
「是沒什麼,只是剛看見有點驚訝......」蒼空呢喃道,撓了撓頭表示不好意思,但態度實在奇怪。
秋姬並沒有留意到太多,畢竟她不如和也熟悉宮崎這個人,自然就發現不了對方有什麼不自然之處。她開口:「剛才冬宮跟我說,你有一見面就跟別人說過去的習慣,我希望我們可以跳過這一步。我也是被冬宮莫名扯過來的,我們輕鬆聊一聊就好,要是性子合不來,我不會遺憾的。」
宮崎似乎嚇了一跳,視線在和也和秋姬兩人身上游來游去,最後停在了和也臉上。
「和也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麼,我也沒打算跟她說這些......」
「沒什麼好提的,話說你該不會要我們一直站在門口說話吧。」
宮崎又撓了撓頭:「其實挺好的,裡面正在做實驗,而她—」他瞥了秋姬一眼,「讓她進去不太好......」
言下之意,正在進行的研究是一個秘密,秋姬是個外人,她不太適合進去。
「蒼空,你這樣也太沒禮—」
「我沒什麼所謂。」秋姬攔住了和也,嚴肅地說,回想自己研究時也從來不想要別人的打擾,她其實很能體會對方的考量,再說她現在唯一在乎的是這個—「我聽冬宮說,你進行記憶研究,我想再聽你說得詳細點,你到底在研究什麼?以及,你到底想在記憶層面獲得怎樣的長遠發展?」
宮崎聽到秋姬的提問,臉色立刻為難起來,欲說不說的樣子。想了想,宮崎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說道:「好吧,秋姬小姐,說一點給你也可以。」
「就如和也可能已經告訴你的那樣,我研究記憶,例如怎樣修改別人的記憶,刪除他們不想要的記憶,替補新的記憶,同時也不會使記憶系統出現認知和現實聯繫性衝突。大腦是人體最為重要的部分,哪怕現在超能者已經遍佈全世界,不需要隱於陰暗無光的地下,但世界上依然有很多秘密是單靠超能力無法被挖掘出來的,大腦的奧秘就是其中一個好例子。即使在科技發達的今日,記憶系統的形成與運作,未知的部分依然大於已知的部分。它們如何篩選、儲存和捨棄外顯和內隱記憶訊息,都是有待努力的研究方向。每次我們以為前進了一步,記憶的核心主角就會再次躲起來與我們玩捉迷藏。」
秋姬的面具快速朝和也的方向揚了一下,似乎在表示「看,我就跟你說了,記憶是很複雜的」。
「但我已經找出了比較好的方法,可以修改記憶,而不產生明顯的副作用。」宮崎說到這裡,刮了刮鼻頭,落寞地笑了下,「那就是機密,我不能再說了。我只能最後說一句,人體是很奇妙的,即使能修改記憶,替補另一層具體圖像掩蓋原來一層,也不代表原本的記憶就不能回來。假若有一個強烈的刺激性『契機』,有一天,它們也能折回,與主人重聚。那才是潛在的副作用,記憶的自主防衛機制是很強大的。現在的研究暫時就到這裡,我們正在與這個問題交朋友。」
「這種實驗,一定需要很多實驗者吧。」秋姬腦海閃過很多電影片段,那些不自願的實驗者,滿臉痛苦地被綁在實驗桌上,腦袋上插了很多電子裝置。
「是啊。」
宮崎猶疑了一下,隨後更加專注地看著秋姬回答:「當然需要實驗者,才能走到現在這一步。但每個實驗者都是自願參與的,我絕對不拿他們的記憶開玩笑。」
「蒼空,不用這麼認真,秋姬也只是隨便問問而已。」和也輕鬆地插口。
是嗎?我真的是隨便問問的嗎?秋姬腦海劃過這種疑問,可她沒有多想。
看見宮崎明顯地瞄起戴著的手錶,秋姬覺得也差不多要走了,太阻礙人家的工作本身就不是自己的風格,她問了最後兩個問題:「你到底想從記憶研究中獲得什麼結果?不覺得任意去修改別人的記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嗎?」
「不是,請別認為我研究記憶,我就會忽略記憶在現實中每個人心目中的地位。從事這種研究,我總是要跟這種倫理問題周旋。」宮崎慎重地搖搖頭,隨之堅定地說道:「我當然知道過分干涉人類的思想和記憶,會有很多人說這是違反大自然的定律。到現在,時遺先生也多次勸我不要將自己的才華浪費在這種研究上,我在其他腦科學方面也可以有過人的表現,但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如果痛苦的記憶,使人走上了不能折返的罪惡之路,他們因自己的痛苦不能饒恕他人,執意將苦痛根種到每個無辜者的身上,他們的盡頭就必然要是一條死路嗎?難道他們不也是一種受害者嗎?不能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去解決一切嗎?我認為肯定有更好的方法—那就是修改他們的記憶,把痛苦的記憶刪除,補上更好的記憶,讓他們開展新的生活,將自己的天賦用在正確的事情上。」
「......或許吧,或許這就是一個很好的目標,也將會導向一個很好的結果,希望你的研究一切順利。」
秋姬把這句算作顯露告別之意。心下卻還是有一個沒有說出口的疑問—改變了記憶,從而改變了那個人看待世界、對待世界的方式,終其究竟,那個人還是原來的那個人嗎?
在退後一步重返實驗室之前,宮崎 蒼空自信地頷首,對秋姬說:「實驗會更好的,我今天已經看到了一絲曙光。」
秋姬走了以後,和也和蒼空面面相覷。
蒼空雙唇緊繃,把黑門拉得更開,頓了頓問說:「你要進來嗎?」
和也往裡面瞥了一眼,房內根本沒有什麼人,也沒有運作中的電子儀器。他不禁有點惱怒:「根本就沒有實驗,你不喜歡她嗎?」
蒼空尷尬地低下頭:「請你下次不要再帶她過來了,這實在讓我措手不及。」
「她做錯了什麼?還是她說了什麼讓你不喜歡的話?」
「都不是......她是個聰明的女人,而這讓事情變得更難搞了。」
宮崎 蒼空歎了口氣,正視著和也,決定不再隱瞞著摯友,他作出回答:「我認識秋姬,很早之前就認識了。她是我記憶修改實驗早期重要的一名自願實驗者,為了避免任何記憶重建的可能契機,我是不應該再和她見面的,請你諒解一下我吧,和也。」
專員檔案一
姓名:宮崎 蒼空
代號:蒼憶
性別:男
年齡:27
外貌:黑色短髮,深灰眼,身形清瘦,面容蒼白但秀氣。身高179cm。
國籍:日本
職責:原本工作於亞太總部的研究組「第三研究部門」,後被時遺先生發現他在腦科學領域的卓越才能,而受到賞識,被調職到歐印總部的研究組「第二研究部門」,是某走廊盡頭實驗室的主導者。研究組H等專員,歐印總部研究組的副組長。
性格:單純善良,對於堅信的東西,擁有絕對不動搖的決心,但擁有才幹的犧牲是不善於人際交往
能力:沒超能力,但智慧超群、擅長思考、觀察敏銳,在腦科學領域的研究尤其出眾
其他資料:
擁有不幸的家庭背景以及悲傷的過去。
在腦科學領域的記憶研究領先同時代大部分人,與EPU大部分記憶系的超能者有著不淺的合作關係。他希望能夠通過記憶修改技術達到人性向善的最終目標,改變每一個作惡的超能者的本質。雖然是一位普通的人類,但深得時遺先生的重視。
在亞太總部工作時,曾深受自己過去的魅影所苦,也因此受過作為女性的基特的安撫與協助,自此便對基特小姐抱有純真的愛慕之情。基特失蹤一事,蒼空感到事有蹊蹺。
(謝謝基特對於我這位角色的創作和這篇故事提供了很多寶貴的意見,深化了我想表達的主題。正所謂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偉大,且讓蒼空努力朝著這個方向出發。我唯一能報答的東西就是讓他對基特懷有純潔的感情XD?我知道他永遠也沒法實現自己的感情,但蒼空真切盼望基特組長能早日歸來,不然他每晚都睡不著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