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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是一塊大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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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些人誤以為人需要整塊蛋糕才能活下去,但是其實每個人真正需要且能感到滿足的蛋糕只有其中的一小片。雖不知道這理論是對是錯,總之『那個人』是這麼說的。在這裡為了方便,以下稱呼『那個人』為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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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假設真如L所說,人只需其中一小片蛋糕便能過活,那麼剩下的部分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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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每個人的答案都不一樣。有人會藏起來,有人會送給他人。很顯然,後者是愚蠢的,因為沒有人能夠保證對方也會將他的蛋糕送出,如果送出後沒有回報,給予之人的蛋糕從此便缺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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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L就是那位愚蠢的人。L總是笑著,將自己的蛋糕分送給其他人,明明蛋糕有無數個缺口,卻笑得比誰都還要滿足。L很笨,笨得危險,因為世界上總有些人,以掠奪、踐踏他人的蛋糕為樂,如果L碰到懷有惡意的人時,該如何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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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應該要學著更聰明一些──她總是一邊這麼想,一邊憧憬著那份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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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是一個不完整的人,擁有一塊滿是缺口又難看的蛋糕,她沒學過如何給予,拿慣了刀子,卻不知道切蛋糕的方法。所以當L教會她如何給予時,她就像個剛學會新字就急著使用的孩子,將自己擁有的蛋糕全給了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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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笑著收了下來,然後就像平時那樣,給了她一塊蛋糕,而那塊蛋糕比她所給予的還要多。L真的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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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L還是死了。在死前,L交還那片原本屬於她的蛋糕,並給她一句「活下去。」後,便葬身海底。L是因為缺口太大而死?還是因為拿了她那塊充滿缺陷的蛋糕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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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點,她不想思考太多,總而言之,L是死於那份愚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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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死了之後,她開始吃不出蛋糕的味道。或許是因為嚐不出砂糖的甜味,感受不到吃蛋糕的快樂,遺忘了那塊蛋糕曾經有多重要,所以就連弄丟那塊蛋糕時,她也沒有回頭去找,只是一昧地往前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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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僅存在手中的,只剩下那一小片屬於她自身、難看到令她感到難堪的蛋糕。然而即便難看,即便難堪,但那終究是讓她賴以生存的理由。所以為了那句『活下去』,她拿了個玻璃罩子保護那片蛋糕,為了不被他人奪走,為了不讓自己給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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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真是滑稽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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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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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是聰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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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蠢的是她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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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西南迪自那之後便不再躲著她,甚至有時會纏著她問問題,變得有些黏人。七代目不太清楚是什麼讓羅西南迪有這樣巨大的轉變,不過總之結局是好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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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今天她也坐在屋外,手杵著臉,打著哈欠望著羅西南迪一邊數數一邊揮木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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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到羅西南迪為什麼會開始練習揮劍,全得歸因於布萊茲無心的一句話。自從那天過後,她偶爾便會帶羅西南迪到彼特家玩,然後某次他們來到彼特家時,布萊茲便趁機灌輸給羅西南迪一些奇怪的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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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七代目很笨,不過在打壞人的時候超級帥的喔,她拿劍這樣揮,壞人就噗哇的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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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茲誇張地揮著木劍(他家裡還有好幾把相同的木劍),羅西南迪目不轉睛地看著布萊茲的表演,一臉崇拜,只差沒拍手鼓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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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代目會用劍打壞人?」羅西南迪拉了拉她的手後問。
「呃,有時候。」
「七代目劍術很厲害嗎?」
「嗯……還過得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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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猜到羅西南迪想說什麼了,不過當時彼特在場,她也不好隨便胡說八道,更何況被那種充滿期待的眼神注視時,真的很難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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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如同她預測的,羅西南迪一回去木屋後,便說他想要學劍,由於也沒什麼好回絕的理由,她也就答應下來,接著就變成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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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在答應的瞬間她馬上就後悔了。她不會教人,應該說根本不知道該從哪裡教起,她沒學過正統的劍術,使劍的技巧完全是從一次又一次的經驗裡磨練而成的,所以面對羅西南迪的要求,她也只好隨意丟出一個每天揮劍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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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這種訓練效果到底有沒有效……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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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啪啷一聲響起,喚回她神遊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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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代目先是看向羅西南迪空著的手,然後看向破出一個洞的窗戶,便理解發生了什麼事。接著她就像平常那樣,走進屋內,避開碎一地的玻璃片,撿起完好無缺的木劍後走回羅西南迪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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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下次要拿好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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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西南迪接過木劍後,依舊一臉不安。
「七代目不生氣嗎?」他抬頭問。
「生什麼氣?」
「我打破窗戶……」
「沒事沒事,是人都會犯錯的,況且也不是什麼天大的錯誤。」雖然天天打破窗戶並不常見就是了,她在內心暗自補充了這句話。
「那如果……我做了壞事,七代目也不會生氣?」
「喔,那得看是什麼樣的壞事了,不過你做的壞事要讓我生氣,可能有點難度喔。」她打趣地說:「所以你做了什麼壞事?難不成打破花瓶沒告訴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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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西南迪緊握木劍,就像要從那塊木頭裡汲取勇氣似地用力握著,然後過了許久,他終於抬起頭,發出第一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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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其實我對七代目說謊了……」
「是嗎?」她雖然隱約明白羅西南迪隱瞞了一些事沒說,但也還沒到說謊的程度吧。沒辦法,小孩子總習慣將一些小事誇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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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西南迪無比認真地點點頭,像是在做一生一世的告白似的,深呼吸一口氣之後打開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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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其實是個大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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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乎是用喊的說出口。這大概是她從認識羅西南迪以來,他所發過最大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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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如果你是壞蛋,那我就是毀滅世界的超級大壞蛋了。」
「我是說真的!」羅西南迪舉起小手,抗議她略帶敷衍的回答。
「好吧,那你有證據嗎?」
「證,證據……?」羅西南迪像是現在才想起這件事般,愣了一下後用力搖搖頭,「雖然沒有證據,不過我真的是個大壞蛋,因為我讓好多人傷心,讓好多人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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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沒看過如此率直又勇於承認的壞蛋。雖然她還是不知道羅西南迪指的是什麼,但羅西南迪真的認為自己是個壞蛋的決心,她倒是感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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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生氣嗎?我對你說謊了!」羅西南迪有些激動地說。
「沒什麼好生氣的,因為我也是個說謊慣犯。」
「真的?七代目說了什麼謊?」
「秘密。」
「不公平,我明明都說出來了!」
「但是你沒全說,不是嗎?」
「唔……」羅西南迪支支吾吾了半天,卻依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怎麼突然想跟我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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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這樣不清不楚的話語,也是羅西南迪藏在心底許久的話。只是她不明白,為何羅西南迪要坦白?讓灰色地帶繼續保持模糊,不是更輕鬆嗎?她一直都是這樣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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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等待羅西南迪會給她不一樣的答案。只見羅西南迪緊握拳頭然後又鬆開,重複了幾次後,他像是下定決心似地,抬頭直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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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七代目多知道我一點。」
「……」
「然後我也想多知道一點七代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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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西南迪一本正經地說著令人害臊的話。七代目先是凝視羅西南迪,最後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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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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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羅西南迪不只是個率直的壞蛋,還是一個單純的小笨蛋。羅西南迪跟L很像,都有著那份近乎單純的愚蠢,面對她這樣不誠實的人,也毫不遲疑地給出他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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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概一直都想證明。證明即使在這樣醜陋的世界之下,也一定有某處樂園,能讓愚蠢之人無憂無慮地歡笑。要是沒有,她就闢一塊地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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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沒錯,她就是為此而活下來的,她得以活下來的意義,肯定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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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可不是嗎?既然他們給了那麼多,就應該要獲得更多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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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就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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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真的!」羅西南迪又不開心地抗議。
「好啦別生氣,對了,其實我知道其他你沒有說的秘密喔。」七代目伸出食指做了一個「噓」的動作,故意壓低聲音。
「哎!是,是什麼……?」羅西南迪故作鎮靜,試著掩飾他的驚慌,然而尾音卻像漏氣的氣球,越縮越小。
「其實羅西南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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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西南迪僵直身子,吞了口口水,明明一副緊張得隨時都會昏倒的樣子,直視她的雙眼卻從沒移開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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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喜歡吃麵包吧。」
「妳怎麼知道的!」羅西南迪剛驚呼完,便「啊」了一聲摀住他的嘴巴,可惜早已是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還有我做的菜不怎麼好吃,對嗎?」
「是,不對,不是,很好吃的!」羅西南迪一下子點頭又搖頭,言語跟行動找不到平衡,一個人忙得不亦樂乎的。
「小笨蛋。」她輕彈羅西南迪的額頭,「不用撒這種謊,我又不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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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西南迪「噢」了一聲,接著像是為了確認傷口,又或者是為了避免再度遭受攻擊,他用手蓋住額頭,眨了眨跟兔子一樣的紅眼睛,略帶委屈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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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做的菜如何?」她笑瞇瞇地問。
「超級難吃……」
「你剛才不是這樣說的。」
「是妳說不用說謊的!」
「哎呀,看來你跟布萊茲學壞了,開始會回嘴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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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說完,她就伸出魔爪,搔向羅西南迪毫無防備的胳肢窩。敵不過她的攻擊,羅西南迪在她懷中瘋狂掙扎,笑到眼淚都噴出來。懲罰結束後,她鬆開手,笑到沒力氣的孩子就跌在草地翻滾,一邊笑一邊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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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大壞蛋羅西南迪聽好,同樣是大壞蛋的七代目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哈啊哈啊……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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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招了招手,沒學乖的羅西南迪又毫無防備地走過來。他真的很笨,但也多虧了這份愚笨,讓她緊繃的心稍微得到能夠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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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關於我的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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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代目彎下腰與孩子同高,將手拱成話筒狀,對側耳傾聽的孩子說著悄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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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羞的太陽剛從雲層裡探出頭,便用暖陽填滿兩人之間的縫隙。而後樹木也舉起葉片捧著陽光,每當風捎來消息,就搖動枝葉沙沙作響,用只有他們能懂的話語,對著整片樹林訴說動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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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風停下,七代目也放下了手,靜靜看著孩子因為她的話語,時而難過,時而驚喜,然後她像是因為陽光太過耀眼似地,灰眼瞇成一條細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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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做個交易吧,羅西南迪。
除了『蛋糕』之外,我給你任何你想要的東西。
所以也請你──別拆穿我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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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女人就這樣望著沐浴在陽光底下的金髮孩子,說著連風也沒聽見的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