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好像我覺得是誰就是誰一樣。」姜劭謙悶悶的道。
「那你希望是誰?」
「......」
「阿謙?」
「......我不知道。」
「但你不是很在意嗎?」
「我沒有很在意!」姜劭謙怒吼,完了之後看著許晏誠彎起的眉眼,這才明白他是故意的,咬牙切齒道:「你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許晏誠笑得很欠揍,「但你如果不在意的話,又為什麼要生氣呢?」
「......」
「你真的不想試試看?」
姜劭謙終於忍無可忍,「......我講不過你。」他低著頭,耳尖已經紅到不能再紅,「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了。」
姜劭謙走在前面沒有去看許晏誠的表情,他在說謊,他自己知道,許晏誠當然也知道,只是誰都沒有選擇說破,懷揣著各自的顧慮各自的心情,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在彼此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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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很快的走到了末尾,夏天的陽光悄悄的探出頭來,氣溫漸漸升高,身旁的人的薄長袖都換成了短袖,商店外開始掛上了冷氣開放的牌子。
他們今天下午約在許晏誠家修譜,因為酒吧的練習室今天一整天都會有樂團要使用,所以就改約在許晏誠家了。
之前初賽的demo雖然已經上傳了,他們不久之後把全曲定下來之後run了幾次,發現還是有卡卡的地方,於是決定修一下譜面。
姜劭謙今天中午是家族聚餐,裡頭的人大約80%和除夕夜當晚的親戚重疊,他聽著和那天一樣不知所云的談話,一邊忙著和聒噪的親戚哈拉,笑得笑肌疲乏,餐敘就像經濟課院長的廢話一樣又臭又長,眼看著約定的時間一點一點接近,餐廳的菜居然還沒上完,只好絕望地謊稱自己肚子不舒服要先行離開。
「你剛剛吃了甚麼?」姜爸皺起眉,姜媽也語帶責怪:「這麼重要的聚會,你怎麼回事?」
姜劭謙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好裝作一副痛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這才終於瞞混過關。
一踏出餐廳,方才還佝僂的像個老人的背脊終於挺直,天空藍的像假的,陽光高高掛著輻射著熱度,萬里無雲的天氣大概很適合出遊,他亂七八糟的想著,加快腳步走到捷運站搭車。
夏日的午後天氣總是陰晴不定的。前一秒還是晴朗無雲,下一秒卻說翻臉就翻臉。
姜劭謙走出餐廳時還是一片艷陽高照,怎知一走出捷運站,嘩啦啦的午後雷陣雨來勢洶洶,像上帝的洗澡水一樣不留情面的砸下來,他眼睜睜看著周圍成了一片水鄉澤國,譜還在他的包裡,眼看時間已經快來不及了,他卻在被困在大雨中動彈不得。
他糾結了一陣子,正想冒雨去和附近的店家借把愛心傘,才正要踏出去,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喂?』
『阿謙你在路上了嗎?』
『啊......抱歉剛剛中午聚餐比較晚結束,我剛到站,只是現在外面在下大雨,抱歉,我可能會晚一點到。』
『你慢慢來吧,不用急。你有帶傘嗎?』許晏誠說:『沒有的話,我去接你吧。』
『甚麼?喔,不用了,我去附近店家去借把傘就好了。』
『你現在在幾號出口?我去找你。』
『4號......現在外面雨很大,你不用過來,我等等再過去就好......』
『你的位置離店家還有一段吧?別淋雨,會感冒。你在原本的位置不要動,我五分鐘就到了,等我。』
姜劭謙站在雨幕下,手機顯示通話結束,他愣愣的站在屋簷下,看著綿綿細雨將天色壓暗了一個色階,他靜靜的站在原地等待,不久後,有一個人從灰濛濛的雨幕中走出來,踏著穩健的步伐朝他走來,灰色的雨點落在他壓低的傘沿上,他心裡突然一陣慌亂,害怕他會隱沒在傾盆大雨中,但那人卻沒有絲毫猶疑的走到他的身前,將手上的傘罩在他的頭上。
「等很久了嗎?」
傘緣的水珠濺在身上,姜劭謙彷彿從仲夏午後的甜夢中驚醒,他對上許晏誠近在咫尺的笑意,身旁淅瀝的雨聲和胸口的頻率一樣嘈雜。
他接過傘,手指碰到他握過的地方,溫熱的觸感把他心裡的皺褶都燙平:「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就過來了......謝謝。」
他們並肩走入雨中,姜劭謙不喜歡雨天,但此時此刻他卻希望這場雨可以下的久一點,這段路可以長一點,就算雨下個不停也無所謂,就算永遠都走不到盡頭也沒關係。
許晏誠家離捷運站很近,走沒幾分鐘就到了,他掏出鑰匙打開門,其他人都已經在裡面了。
「抱歉,中午的聚餐拖太久了,外面剛剛又下暴雨,比較晚到。」姜劭謙走進來歉然道。
阿傑和吉他坐在沙發上,搖搖頭表示不介意,阿萬站在一旁拿著打火機似乎正想點菸,被吉他和許晏誠同時眼神壓迫,只好把打火機放下。
「既然都到了,那我們開始修吧,是說譜在哪裡啊,是在這裡嗎......」阿傑走到不遠處的書櫃旁,一邊伸手去探書櫃的頂層一邊問道。
「譜在阿謙那裡,不在那裡,你不要亂動。」許晏誠警告。阿傑聞言作出了一個哭臉,一邊嚶嚶著『你這麼小氣會交不到女朋友的』之類的,碎碎念著走回來。
阿萬站在一旁看著阿傑委屈的走回來,另一邊姜劭謙已經從包裡抽出了那一疊琴譜,問了句:「小姜,你手上那份是原稿嗎?」
「嗯?」姜劭謙疑惑的抬頭,「是啊,許晏誠寫好就先放在我這裡的,怎麼了嗎?」
阿萬搖搖頭笑說沒事,視線看向一旁沒什麼反應的許晏誠,笑的別有深意。
姜劭謙不明所以,一行人移動到琴房,開始討論曲子的改動了。
他們一邊討論,吉他想修吉他solo,阿傑負責對拍點,姜劭謙和大家討論唱法,最後由許晏誠負責將他們的想法統整起來,彈一遍給他們聽。
其實整首曲子的完成度已經很高了,今天不過只是修得更細一點罷了,但這一群看起來很隨和的青年,講到音樂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一般,每個人都各執己見,光是要磨合就需要時間。
他們激昂的討論了幾個鐘頭,終於討論出來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定案,許晏誠在五線譜上快速的記著,身邊地上已經積了一堆五線譜的小山,吉他看見了彎下腰想幫忙收,阿萬拍拍他的肩,看著他搖搖頭,吉他滿臉疑惑,但最終還是沒有動手。
不久後,站在一旁的姜劭謙察覺到地上的凌亂,無比自然的彎下腰將那些譜整理起來,疊好之後遞給許晏誠,對方頭也沒抬的接過了,沒察覺到一旁阿傑和阿萬驚奇的目光。
譜面調整好之後,他們開始試著走一次。這裡不是練團室,只是單純的住宅區,牆壁上沒有吸音棉,他們為了不擾民,所以只好將音量調小。
「阿傑,你剛剛那個過門慢了。」run完一遍,許晏誠毫不留情的道。
「靠,明明就是阿萬剛剛Bass少彈一段才害我下錯點好不好!?」阿傑按著手上的ipad,不公的控訴道:「不信你問小姜!」
許晏誠看向姜劭謙,姜劭謙看看阿傑,再轉頭看看滿臉無所謂的許晏誠,一錘定音:「阿傑醜一。」
「屁咧!!!」阿傑一臉恨鐵不成鋼,「小姜你怎麼也學壞了TT」
許晏誠笑得很開心,姜劭謙努力壓了壓一直想上揚的嘴角,咳了咳道:「嗯,我們從頭再來一次吧。」
快樂王子才剛成形沒多久,但吉他和姜劭謙早已隨著前面兩位的步伐加入欺負阿傑俱樂部,玩得不亦樂乎。
練習終於告一段落。許晏誠將終於100%定案的譜面傳上群組,順便溫馨提醒:「各位記得回去要練習,下一次約練不要又像阿傑一樣臨時抱佛腳喔。」
阿傑不甘示弱的為自己辯護幾句,無奈在這個團裡根本沒有人跟他同一陣線,身為團欺他表示很悲傷。
大夥兒收好樂器之後都出去了,他們等等打算在附近解決晚餐,姜劭謙在整理琴譜,阿萬收完樂器之後並沒有急著離開,只是斜倚著牆,和姜劭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對了小姜,我記得你和燕子是高中同學對吧?」
「嗯,我們同一個高中,同屆但不同班,怎麼了嗎?」
「我記得,他說過這首歌是他高中的時候寫的吧?
姜劭謙聞言點點頭回應,阿萬繼續問:「那你知道他這首歌是寫給誰的嗎?」
姜劭謙收琴譜的動作一滯,半晌後道:「......我也不清楚。」
「他沒告訴你嗎?」
姜劭謙不由自主想起了那天許晏誠含笑問他:那你希望是誰?
當下他確實有一股衝動想坦白自己隱密的渴望,但最終還是不了了之了。
「......他沒說,」姜劭謙抬起臉問:「你知道嗎?」
「我之前不知道,但,」阿萬指指他手中的琴譜,「我現在知道了。」
姜劭謙愣了愣,看看自己手中的琴譜,知道他是誤會了,解釋道:「這個不是......這只是他先借放在我這裡的,當時他請我作詞,所以他讓我先幫他保管的。」
「我不是指那個,」阿萬不禁失笑,道:「你知道嗎,其實燕子從來不讓別人動他的琴譜的。他從以前就是這樣,那傢伙對自己的譜寶貝的很,別人稍微碰一下他都會不爽的。」他看著姜劭謙驚訝的表情問:「可是你從認識他以來,有聽過他對你說過這件事嗎?」
姜劭謙搖搖頭否認,阿萬繼續道:「他這麼寶貝這些琴譜,恨不得每天隨身帶著,卻還要請你保管,甚至還願意讓你隨便碰......如此,答案還不夠明顯嗎?」
姜劭謙一陣恍惚,外頭隱隱約約傳來叫喚的聲音,阿萬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看著他發呆的神情食指在唇前點了一下,臨走前丟了一句:「別跟他說是我說的喔。」
作者的話:
下一章就是金弦獎了,請大家bear with me. (鞠躬)
文章目前的進度大約到二分之一了,後續還有一半,預計今年可以完結,真是......這一篇怎麼可以寫這麼久(遠目),這是我第一次開原創,沒想到第一次開坑就寫了這麼一個大長篇,但這一個故事算是對我自己的一個交待,其實快樂王子裡姜劭謙和許晏誠這兩位主角和故事的雛型自高中以來就盤桓在我的腦袋裡很久很久了,雖然最終出來的東西和最初的完全不一樣XDDD不過,至少我終於將他們的故事寫出來了,也算是要了結我的一個執念XD。
下一篇是阿萬和吉他的小番外,目前依舊維持一周兩更,更到我更不動了為止XD 一更改為六早固定更新+二更不確定時間掉落,謝謝XD
【結尾彩蛋】
阿萬揹著琴袋走出來,吉他看見他莫名其妙的問:「你剛剛是在孵蛋嗎,收個樂器收那麼久。」
阿萬嘆了一口氣,「我不是在收東西,我是在指引迷途的羔羊。」他道。
他這一番充滿中二氣息的發言,毫不意外的被吉他揍了一拳。
「甚麼迷途的羔羊,我看你是皮在癢。」他滿臉不耐的拎起他的背包,「自己的包包自己背,你到底在裡面裝了甚麼,為甚麼可以這麼重。」
「裝了甚麼......大概是我熾熱的心吧。」發言依舊意義不明。
「滾吧你。」吉他踹了他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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