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風繞彎過去,全島沒有什麼風雨,蘇菲打算吃完早餐就去例行的——巡島。
特別是行經北邊時所經過的兩道洞窟,風吹啊吹,好不壯觀。大海呈現四個顏色,靠近灘頭的是淡墨綠色、蒂芬妮綠再來是藍綠,最後才是一片霧茫,天空和海洋的界限,北方的風和浪和往常沒有特別的感覺,視線還算明顯,尤其是東部幾乎要被吹倒的程度,她嘴裡叨唸的羊兒們躲在山壁上,就要喊:「娘子快出來,有瘋子在颱風天出門。」五點鐘方向的野銀部落有段路非常驚險,只有單向道,幾度必須壓身減少風阻,避免被風吹下懸崖,但是浪花的顏色怡人,好像撒了滿滿的泡泡糖在海水上,不斷被沖上岸,所以跟其他部落附近的漸層不同,只有中後段是深藍色,中間到上岸的距離都是清爽的薄荷綠。巡邏完回到住處,她一臉悠然,咖啡豆再次衝過來咬人,像隨時待命一樣,她只好一步併兩步奔到玩具架。
「牠怎麼特別喜歡找妳?」爺爺沒有特別的意思,只是皺著眉頭,打趣地說。幸好她們是經歷幾次的戰友,眼神確認後,蘇菲將牠咬住的玩具趕緊交棒給爺爺好讓她偷偷跑上樓。
她依舊在寫日記。
偶然走出門遇見剛做好雜糧麵包的洋海,躺在那吹著冷風,欣賞眼前的雙色海。聽到小妹妹——昨天引起洋海心糟糟的那一位醫學院學生——和洋海聊到東清夜市,懶惰半臥在躺椅的我,探出頭到小客廳,說:「東清有族人過世,所以三天歇工⋯⋯」
「好厲害哦!妳怎麼知道。」
「⋯⋯也還好,只是剛好有去上課,妳可以參考導覽,說不定颱風天還是有導覽,對吧?洋海。」
她點點頭,滿臉期待。
後來的有一天蘇菲、安安、洋海和醫學院小妹妹,加上綠龜俠等保育人員到附近吃燒烤。才剛踏出門,有一頭小豬四平八穩地躺在那動也不動,安安上前探究,本來是搞笑想去逗牠,結果是好心把牠放到邊邊角角,不讓路過的車輛輾過,一行人才知道發生什麼事。雖然烤肉時安安才跟我們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但大家早已心照不宣。綠龜俠拿著飲料過來和他們閒聊,一天聽到小豬,就問:「小朱怎麼了?」
「他又來了。」洋海搖搖頭,烤著肉,和蘇菲對視。
「死掉了啊。」
「什麼?」
因為家裡總是烤肉,所以自願(擅自)當主廚的蘇菲拿著夾子,懸在半空中,洋海則是被飲料給嗆到。
「在我們家前面死掉了啦,我就把祂放在旁邊。」
「他在講什麼?」綠龜俠向左向右轉頭看看她們的反應。
「是咖啡豆的好朋友,小豬。」
「原來如此。」
除了這段插曲,過程她們聊得很愉快,就四人,偶爾阿賢或綠龜俠和厚均會來串門子,聽小妹妹說她自己挑戰了環島,害得蘇菲剛踏上島沒多久就消失的骨氣又熊熊燒起。
是的,這裡很多人環島。
騎車、開車和步行,搭便車或是自助。參雜在一起的也有。目的也分很多,自我實踐,撿垃圾,攝影,都有都有。所以蘇菲不管三七二十一,即便前一晚又做了惡夢,冒著汗半夜醒來,她還是重拾心情趁早出門,九點半出發已經有點遲了,畢竟沿途沒有什麼遮陰處,幸好西岸的部落都蠻接近的,所以十點漁人,十一點就來到椰油的瑟郎朝聖,聽說也是在地芋頭製的飲品。由於蘇菲是步行,老闆見她滿頭大汗,抽了好幾張衛生紙,要她快快坐下。剛說完從紅頭出發就被認出是友達的住客,「妳們背包客都很熱血內。」她笑著邊打果汁邊說。
坐下不到半小時,蘇菲在十一點二十分又繼續出發到朗島。
沿途遇到不少熱心的民眾,即便她沒有用厚紙板寫著環島中,還是有一輛女司機駕駛的汽車,兩台男女各一的摩托車,以及去加油站載油的安安。他們停下生活的步伐問她要去哪裡。
「環島?為什麼?」他們親切的讓人不知所措,但又感到貼心,就連天熱,蘇菲將衛生紙墊在額頭上吸汗,都還有在陰影處乘涼的警察大叔上前關注,誤以為額頭受傷。這些人,她會記起來,寫在日記裡面,逐一感謝。虎頭坡前的油漆大叔,一台堪稱小島嘻哈車的紅色汽車、白色卡車、摩托車上的年輕人、三口子一家人的休旅車、一位阿姨騎的摩托車、水泥車、東清女小幫手、摩托車上的海灘男孩⋯⋯族繁不可記載,都停靠下來問蘇菲要去哪裡,可以順便載她一程。
當然也有逆向的人,忍不住比起大拇指替她加油的。
路上的人問她,為什麼。
其實她也不懂。
為環島而環島,為突破而突破,為嚐鮮而嚐鮮,為體驗而體驗。蘇菲只能簡單回應想挑戰看看,就這樣,這樣簡單。
很多時候她走在路上只是放空,蘭嶼不如台灣走路還有騎樓、有樹蔭可以乘涼,沿途日曬的她靠著回想人生跑馬燈,讓自己的意志不要一直想著:「好熱、好累⋯⋯」又或者思考回到台灣之後要做些什麼。要回醫院檢查膝蓋、要全身按摩、要把資料整理寄給出版社、要跟家人吃飯好好放鬆、要過著自己整趟環島(台灣加蘭嶼)旅行中學習到的生活方式。當然,這些都是用來平衡疲憊感。她四處細看跟平常匆匆而過有什麼不同的風景,過去幾天她都會乘著阿狼環島一圈,從西邊去東清從東邊回來,每天都有新發現,每天遇到的羊也都不一樣,像今天就遇到三隻小羊,咩個不停又走音,因為被困在虎頭坡對面的堤防牆下不來,最後只好想盡辦法用前腳用滑行的。
近乎九十度直角蘇菲看得膽戰心驚。
為了電力的儲備,她沒有聽音樂。過程沒有什麼特別與人講話的機會,除了停下來說句「謝謝」、「沒關係」、「我繼續走⋯⋯」,再來就是在朗島遇到二十歲的女孩,她是在屏東讀書的小幫手。
「可以跟妳作伴一下嗎?」
「可是我在找咖啡店,可能有點難找。」
她往反方向陪著蘇菲走,牽著摩托車走過平地緩坡,沿途大概聊為什麼想用走的,怎麼不找個伴,就連她也以為蘇菲只是剛畢業的大學生。
「因為都是騎車,來了十多天也環了十來圈,所以想試試看。」但蘇菲沒道出真正的原因,除了她過去的傷痛,她已經慢慢釋懷喃喃自語時,不再有人回答她,幫助她,過去的一切,只剩她自己。捷熙是這樣,荷西也是。更多實際面不找伴的原因,是她自己走的時候,內心已經有無數的穢語,還有「很熱」、「好累」、「腳好痠」諸如此類的發洩,倘若旁邊還有人然後不知不覺的把內心話唸出來,就會像汽油淋在蘇菲的火上,燒得比原本還旺,甚至爆炸。同時,蘇菲也不想因為有人陪伴而產生依賴,忍不住抱怨和碎念。
問路後大概在下午一點十分她們來到椰子所說的朋友角落咖啡店,也就是在電影《第三十六個故事》拍攝時認識的一位姊姊——巴伊斯。裡面大致分成二個樓層,幾張桌子和吧台,吧台還有倒幽浮形狀的蛋糕架。裡面鬧哄哄的,仔細一看,居然是那天爬天池的團友,美豔的花總會有只綠葉襯著,雖然她們都很友善,還玩笑似地喊蘇菲寶貝,請她幫忙拍照,又提到前一天在阿力給吃飛魚飯糰偶遇的事情。
蘇菲當然知道。
只是她獨自欣賞高處涼亭風景,安靜地吃早餐。
拜訪過瑞(椰子)的友人後,再出發已經是一點五十分。往東清方向有個店鋪突然把蘇菲叫住,「妳怎麼走這麼快!」
「剛剛有看到我?」她指了指自己,又回頭看,彷彿對話的人不是她。
「有啊,想說妳應該在環島就沒有問要不要載妳。」
「對,我正在環島。」
她有些擔心的說,「那妳要加油哦!」
下午三點四十分的東清顯得冷冷清清,幸好老朋友都不在,省得閒話家常,卡在半路。她只是張望一下附近便加快腳步繼續往野銀方向,一會兒遇到鼓勵的當地人,一會兒遇到給了電話搭訕的伯伯。她持續走,走到野銀雜貨店的時候已經四點十分。
腿痠,她在雜貨店借了張椅子坐坐,殊不知又被誤認原住民。就在蘇菲坐在店裡喘口氣時觀察,眼前目測約五十五到六十五之間的爺爺,坐在室內吹著電扇,用一般的收銀機,按下鈕會發出叮——聲響的那種。附近的居民來這裡買了雞蛋和泡麵就走,有的甚至蘇菲都還沒看清楚對方拿了什麼,賒帳就走人,也有渾身包緊緊的婆婆拿了罐仙草蜜放了錢瀟灑離去。
他的錄音機和施婆婆隨身型的不同,但也沒有美國街頭那種的大,就擺在腳邊唱著台灣原住民的中文專輯,我們俗稱的山地情歌。有幾首蘇菲還能琅琅上口。
雖然沒有愛拼才會贏,但她的拼命三娘性格又被激了起來,一連串的勞軍行走,沒有力氣和多餘的情緒面對被小白狗追吠,就連走路遇到山老鼠也只是默默的浮出一個驚嘆號,然後平靜的走掉,用陽傘隔閡出她與牠們的距離。原本相中的陰影處被先登的摩托車佔去了,她只好繼續往前走,走在芋頭田旁的石子凹槽,把陽傘打開擋在她跟石子之間,全身濕黏的靠在午後太陽曬過的地方,舒服的就要睡著。想不到這時候旁邊聽到一個聲音,又一隻肥老鼠走過!剛存的精力又消耗在音量微微調高的尖叫上。
沿途經過的車輛越來越少,或許是因為傍晚這一帶已經沒什麼好參觀的,太陽光在別人眼裡慢慢的離開,卻在蘇菲眼裡快快的趕著回家,就好像現在的她一樣。在核廢料貯存場附近吹著海風,此時已經想不起什麼電影海街日記,也看不清沿途的美麗風景,只是有樣明顯的東西落在幾個腳步前,她提起背包和精神再往前走。
是拍立得相片。
「幹嘛拍了又不帶走。」
仔細一看,不就是中午在咖啡廳遇到的團友嗎?綠葉襯紅花,照片裡是天池那天被戲稱挑夫的高個男,還有其中一名女性。「幹嘛拍了又不帶走。」蘇菲不禁又碎碎念。她看看時間,根據中午聽到的八卦情報,他們已經乘船離開,「嘖,還把兩人的回憶留在這裡。」她撿起相片研究這份詭異的緣分,決定收在口袋,有機會再給他們。
走到龍門港時,蘇菲明顯地放慢腳步,想哭的表情快藏不住。
從一開始的想讓自己的身體體悟:有多想,就有多堅持的決心。到現在的我不想堅持了,「啊⋯⋯一個人好累。」她硬著頭皮把自尊心跟好勝心放在一旁,拿出手機和洋海求救,沒想到網路居然沒訊號,更不要說她完全沒記電話只能靠網路聯繫當初訂房的軟體。
蘇菲對著蒼藍的天空嘆了好大一口氣。
拿出背包的貝果,消極的等著空蕩的路上會有一台單人騎乘的摩托車,或者是有空位的汽車。
好不容易迎來了一輛汽車,她鼓起勇氣舉起右手,伸出大拇指,進行人生的第一次搭便車。她們過了一段距離才願意停下車,是三名中國女生,問她要去哪,她說要去郵局,而且知道在哪裡,認識路。經過她們內部討論後決定說了句不方便,不認識路。
將雖然她們沒有義務幫助蘇菲,她還是很氣憤地祝福對方沿途都不認路。
不到一分鐘,後面來了輛摩托車問需不需要幫助,她轉身一看是電力公司的伯伯或叔叔!她坐上後座,享受著第一次接受別人主動幫助,雖然路上還是被小唸了一下沒有帶手電筒很危險,不過大致上這位好人還算親切。到友達門口還被他開玩笑的跟婆婆說:「我給妳載媳婦回來了。」這才知道這位伯伯還是叔叔認識婆婆一家人。
這時六點五十分,天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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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前蘇菲已經累到想用爬的去做任何事情。難得地麻煩洋海替她加熱超商的備戰糧食——麻婆豆腐,再放顆蛋。也就是說直接把飯倒進碗裡淋上麻婆豆腐和打顆生雞蛋,接著放入電鍋,蒸熱就好。她只想快點吃,吃完快點休息。結果洗澡出來後洋海有些失望和帶著歉意說電鍋加熱好像有那麼⋯⋯一點失敗,飯還是硬硬的,所以她最後還是開了火加熱攪拌,上面鋪顆荷包蛋。這樣的心意,要蘇菲怎麼不下跪感恩,洋海甚至怕她吃不飽,又變戲法般的端出湯來。
果然,汗後的那一餐最美味。
啊⋯⋯好想念瑞跟法比恩在的日子。也許她會得意地向他們炫耀自己努力過再接受幫助的成長過程。只是臥室總有咖啡豆入侵,把她藏在床底下攤開的行李箱咬得一塌糊塗。新來的室友似乎還沒習慣隨手關門,總是一臉「我知道牠跑進去,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在房間外面喝茶聊天。
好累,是種說不出的疲勞,晚安,就這麼晚安,就這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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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她以為自己做了惡夢,夢到整個腿和腰都斷了。
結果這根本不是夢!是蘇菲整夜沒睡。
預計今天要跟安安他們去浮潛的她又再次碰壁,沒想到雙腿後側痠痛到只能躺在床上當廢人。讀醫學院的小妹妹出門前拼命嘮叨她記得要按摩跟拉筋,蘇菲勉為其難又迷迷糊糊地請洋海幫忙加熱飯菜,她自己則緩慢下樓洗衣兼脫水,之後是整理日記和海龜資料。
聽說他們今天又要辦一場說明會。
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住要逃走,「咦⋯⋯不對啊,啊昨天我期待的補給站怎麼不在。」吃飽飯,安全帽一戴,管它的腿酸,蘇菲趕到東清接野銀的冷泉找失蹤已久的五星級燒烤車,才知道兩人昨天偷懶,為了補償她,兩個大男人也是加快火力,招待。除此之外,燒烤助手鄭哥提醒了蘇菲礁石的危險,她沿途走到海水才發現秘境已不再是秘境,反而是熱門景點,海水也從冷泉變成溫泉,水質亦不再清澈。她在冷泉這裡遇到洋海在台南的好友,寒暄幾句就順著兩位大哥的推薦去找小綠的主人——小敏。
小敏開著蒂芬妮綠的麵包車,包著大頭巾,邊緣露出短短的頭髮,十點到下午二點會出門擺攤,回去睡個午覺後三、四點往野銀的青青草原停下。她的東西很特別,雖然不算洋海說的城市少女風格卻有超脫民俗的氣質。
「是妳!」蘇菲逛到一半,小敏便指著她。「就是妳!剛剛有個客人說她室友昨天環島才花七小時。」
真不愧是小島,消息還傳得真快。
「對,是我。實際上是九個小時,尾聲還有救兵。」
「還是很屌啊!酷!超屌。」她湊近說,「欸我送妳一個禮物好不好?」 她拿出厚厚一疊筆記本,因為距離一近,蘇菲還以為她是演員,只是記不得名字了。「這是我之前一口氣買了一百本的筆記本,想要送給跟我一樣愛地球的人。」
「可是我沒有去撿垃圾⋯⋯」而且還很愛吹冷氣。
「沒關係沒關係,因為妳很酷,所以送妳。」
只是蛋包飯⋯⋯
對,她沒有這麼酷,因為她還在肖想那份蛋包飯。
那是下午出門前遇到綠龜俠來拿寄放在冰箱的牛奶,準要回宿舍煮飯時開的玩笑話,一個無心之問,就勾起蘇菲在奮起湖火車頭蛋包飯的美味回憶。
「怎麼?想吃嗎?」他的微笑始終讓人不習慣。
蘇菲點點頭,不打算吭聲。對,她只是貪吃,才不管是誰準備的。
「好啊,如果有剩的材料再做來。」他再次露出微笑,轉身離去。
只是這份蛋包飯來的不是時候,她已經不帶期待的跟安安在陽台聊天,他拿來時蘇菲剛吃完額外加菜的超商備戰糧食——皮蛋瘦肉粥。放下就去值班的綠龜俠,陽台只剩被蘇菲煩來煩去,最後只好盯著烤箱看的安安,還有小妹妹。因為洋海人不舒服,她又不敢叨擾房東擅闖廚房,雖然安安總說不要緊啦妳自己進廚房用電鍋。吃貨如她,又吃了他下午釣到的燙軟絲。所以說,這份蛋包飯來的還真不是時候,畢竟蘇菲推掉阿立要帶她去野銀體驗吃隱藏版的炒飯,還被虧了不少,「有人煮飯吃真好⋯⋯」
哦對,飯來前蘇菲和安安才正在閒聊,拒絕過他的烤魚,享受沒剩幾晚的夜風時他居然說,自己有恐女症,嚴重的程度到女生靠近就會逃跑。
「那我是誰,我又在哪。」蘇菲有點懷疑人生。
他說以前有人為了討到他的電話號碼,只能跑到郵局旁邊早餐店阿姨那裡詢問,接著就幾個女人往家裡跑,嚇得他躲回屋內。
「那你還敢帶潛水,萬一我溺死怎麼辦。」
「那是公事不一樣啦,根本沒時間管男生還是女生。」
「話都你在說。」
「雖然會怕女生,不過小時候上學混班久了,也就習慣,沒這麼像鬼啦。」
「所以洋海是你的初戀?真的假的,當時怎麼發展的你快點跟我說。恐女症還可以找到老婆,不簡單欸你。」
「我才不要告訴妳,反正妳也沒有要嫁到這邊,問那麼多。」看蘇菲翻白眼一臉要說不說隨便你的樣子,他默默地(其實是害羞)說:「因為她願意跟我過生活,願意陪我一輩子。」
安安的愛是習慣的愛,還是簡單玩伴的愛,越來越了解洋海的蘇菲,也沒有想法。
不過說起浪漫,他倒是挺會講的,早期談戀愛的時候他跑到台北找洋海,他買了冰要給她吃,到家後拿出來,結果化成一包風味糖水。
浪漫,在哪裡。
也許就在他什麼也沒多想的耿直裡。
總而言之,剛開始經營民宿的時候也是。難怪很少看到安安在這裡接待,因為他還是很驚恐的狀態,不過蘇菲在這邊也有半個月,無所畏懼。
醫生小妹妹總算回來了,趕上蛋包飯的來臨。
安安對這盒飯沒有什麼興趣,這時候的蘇菲早就被軟絲和皮蛋瘦肉粥填滿了胃,根本管不著小妹妹吃飯沒,還是客套地吃了一口。「她才剛從青青草原回來,肯定累壞了。」蘇菲說服著自己。雖然她還在懊悔烤肉的時候太強勢,完全不顧別人的習慣烤法,想吃脆一點還是嫩一點,通通被她一手掌控。好歹是烤肉達人的女兒,而且安安一眼就看穿大家的等級,直說蘇菲是烤肉老手,洋海和醫生小妹妹是菜鳥。
反省歸反省,手還是誠實的。
蘇菲又拿起湯匙盛了肉和飯往她嘴裡塞,幸好她的反應沒有太差,反而像真的小妹妹一樣讓姊姊餵飯,然後換她跟咖啡豆奮鬥。
之後那位瘋室友來了,就是那個門沒關,讓咖啡豆進門的那位,她一屁股坐在蘇菲旁邊,畫面頓時形成蘇菲和醫生小妹妹成一組,她是隔壁組。如往常蘇菲邊整理手機裡的東西,邊聽她們聊天,直到小妹妹問她是不是有一件褲子也是在尼泊爾買的?
話題才正式開始。
蘇菲分享了自己先前去了四個國家五個都市的事情,小妹妹則提到之前到垂死之家做義工,說是在尼泊爾也買了相似的,更之前還到希臘換宿兩週,遊玩也兩週,不過因為和當時的朋友起了爭執,整整一個月都在低氣壓。
「我這是在檳城買的,沒像妳那麼有意義。放鬆放鬆,不過這種褲子很通風就是了,聽說當地用來做睡褲,前幾天我才在東清被以為是印第安人。」
因為尼泊爾掀起的話題,蘇菲說之後想到西藏去一年靜思沈澱,又講到神女崇拜,實質物化女性的風氣、神秘宗教的懸疑理論,所以那位瘋室友姚靜也加入話題,說是有人騎著單車西行,之後再搭火車回程,推薦大家那本關於西藏的書。
「妳想過當記者嗎?」值完班坐在那繼續雕獨木舟的綠龜俠以竊聽的行為,微笑地審問。蘇菲反問他,「那為什麼你會想當綠蠵龜志工。」以厚均說的條件來說,他沒有理由來。他說自己有一些洋派或這類想法是從出國打工一段時間才改變的,雖然會有溝通上的死角,比如幽默,畢竟有些不是母語就很難溝通。她沒有特別提到小朱,和有沒有無差別對待,和偏心的事情。事情都過了幾天,好像浦島太郎遊龍宮幾天,大島早就數年過去。
不過他倒是主動聊起了在澳洲的未展開就死局的戀情。一名日本女孩。她才剛去,而他則是準備離開,難捨難分,聊的很來,雖然溝通有點複雜,但理性告訴他,還是保持這樣禮貌的距離比較好,社群軟體會漸行漸遠。時機終於來了,蘇菲順便問起為什麼偏好日本女生,他卻說是因為覺得對方有賢淑的感覺,沒有什麼突兀感,有她在的氣氛就很舒服。
而什麼是賢淑感呢?
這詞對蘇菲來說可說是光年之外非常遙遠的詞,不過在日本待過一段小小日子的她好似可以體悟那種從容將自己的生活打理好,給人氣質有容乃大,一種淡淡的、細長如水流的性格,卻不失自己的原則。簡單說,就像成熟一點的無印良品女人,從森林踏入城市,自信、個性、泰然和從容兼具。
想不到繼瑞、燒烤兩人組之後會再次討論起星座。就連瘋室友姚靜也認為綠龜俠像天秤座,三個女孩轉身一起投票表決。尤其是她那一句:「說話的語氣特別女孩子歡迎。」在場的人無一能倖免猜猜看的遊戲。而蘇菲再度被猜獅子、天蠍、射手、雙子。金牛又落得最後一名。不禁回想(應該說檢討)到底是哪裡讓人有這樣的誤解,或者蘇菲真的活出佛瑞理論,但姚靜說的也沒錯,她渾身都是天蠍的神秘和敢愛敢恨,射手又愛好自由。
這時蘇菲的妹妹大概會跳出來說句公道話,「這人又沒愛過,是要恨什麼,敢什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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