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别叫作戛然而止,就像彈樂器,弦斷音絕,促不及防。
記得有天我制作了一個布娃娃,心裏雀跃得像隻快活的小鳥。望着布娃娃的眉眼,十分可愛可親。一心想分享這份喜悅的我今天正好要去一個聚會。
於是到了聚會的地方,便由着性子大咧咧向大夥展示着布偶,說着布料,說着樣式。雖無甚回應,但倒也沒聽到甚麼不喜的話,我自覺沒甚麼問題,之後便與一個女孩談起天來,她揚起清秀的臉,滿是平和的神色,看着她內心也暖融了起來。我們說說笑笑的,但因為人有三急,便把娃娃放在桌上,暫時離場了。
當我背過身去,有股難言的涼意漫上心頭。總感覺難以忽略,回頭望去,準備離場的我似乎像是黑夜中的火焰,大家若有似無的視線粘着在我身上,像是趨光的飛蛾,圍着光源打轉。我恍惚間覺得她们像是一個個仿若真人的木偶,她们表情僵硬,眼神漠然。有些明明在談笑,但卻連笑容都像未化的冰川,暖意未曾到達眼底。
隨後,我又回到了小聚的房間。那股寒意似乎失了影踪,彷若是一場臆想。但在稍後,我卻發現那玩偶早已不見了踪迹。慌張的我問起了旁人是否知道玩偶的下落,但大家神情木然,也無人應答。我想,大概是我一時記錯了擺放的位置。那位面容清秀的少女是我在此最為信賴的人了,眉眼彎彎地笑着,雖是萍水相逢的友誼。但我也覺得彌足珍貴。我於是也求助了她,她只是搖搖頭,並未說甚麼。
我到底是没能找到那布娃娃,心裏的慌張只越演越烈。那一針一線都是我細细思來想去缝制的,寄托了心血。因此也不願放棄去尋找。在聚會後,強颜歡笑的我對少女勉强地說了聲再見。
「下次再見吧~」
「嗯。」
下次再見的話,我們能成為朋友也不定...
我徘徊在聚會地,反覆地環視房間。盡管盡心地查找了,卻如何也找不到那張纸片。最後,我放棄了找尋。只是失落地準備歸去。6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rPqlv55AT
直到我無意地在回家路上去附近涼亭稍作休息發現了被丟棄的碎布和绵花,碎布上隱约便有我所缝制的標記。彷佛被閃電劈中,一切都被串連了起來。少女們的沉默和那陣泠意歷歷在目,我明白了一切。
那一刻,我的頭腦一片空白,一根弦崩斷得乾脆利落。肆意的丶任性的我除了感受到了徹骨的涼意,也有說不出的委屈悲傷。明明我很喜歡大家的,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呢?
是因為我太自以為是了嗎?是了,我太過傲慢了。向人炫耀自己所感到驕傲的事物,可能令人厭煩吧?其實一下子就明白了,並不是不能理解的。但我真的很不甘心呀!因為我知道如果有人在我面前誇耀自己喜歡的事物,我頂多在心裏罵兩句笨蛋,然後為他們感到高興。甚至有幾分自慚形愧,也會有仰慕和妒忌。但決不會傷害他人所喜愛的事物。
以已度人也不對嗎?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會這樣想的我果然太傲慢了。忍不住厭惡起了自己。但為什麽那個女孩,願意友善待我的女孩明明就在現場,她明明應該看到了一切。為什麼不告诉我呢?我相信她,但她真的沒有參與其中嗎?我不敢肯定....真可怕呢?又或是我令她為難了嗎?我的內心對這件事有了隱隱的猜測,卻不敢讓其清晰起來。不能承受,如此晦暗的霧霾,令人不能呼吸。
不想知道,不想深想。話說,她們走的真快呀?應該是說跑得真快呀?是怕被我抓到嗎?有夠狡猾的呀。我的心不知為何冷硬了起來,居然在感歎着那種人性的難以預測後,忍不住泛起了笑意。狡猾與聰明本就一體兩面,她們的聰明令我欣賞,但也令我覺得有種可笑的諷刺。居然把聰明用在這種地方,令我想要放聲大笑。說真的,我腦子是壞掉了嗎?我居然在這種情况想笑。
结果便是我大哭着丶大笑着,弄得涕泗横流的表情實在難以言喻。當時,又哭又笑的我大概像個失心瘋,現在看來也是脆弱內心的一種表現。
那巨大的如浪潮般的心理沖擊仍改變了許多的東西。在後來,我才明白那意味着甚麼。對我而言,或許便是對自己丶他人和世界有了全新的理解。
到頭來戛然而止的是什麼呢?是與那位可親少女的友誼嗎?不是的,其實戛然而止的丶崩塌的是「我」,在這之前的「我」已經不存在了。
因為那本來的心境再也找不回來,就像突然變了調的樂曲,再也找不回來了。
與我道別的,是什麼呢?是「我」,我不再是「我」,但也將成為我。
人生中的道別,並不僅限於與他人的道别。也有與「我」的道別。
這次所謂戛然而止的别,是我與自己的道别。
人生的種種遭遇成就了現在存續的你與我。只有和過去的自己的道别,才能遇見新的自己。無論好壞,沒有對錯,人總是會迎來新生。這或許便是「別」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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