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間突然醒過來,空氣帶一點微冷,已邁入初秋時分,不知覺間加深了秋意。
起身走到帳篷外,昏暗中看到她獨坐在燃盡的篝火堆旁邊,默默等待日出之時。
我把昨夜剩滿熱茶的溫水瓶,還有她留在帳篷裡的厚外衣拿在手裡,徐步走到她的跟前,把東西給她遞過去。
我蹲在余燼之前,試著把放在旁的砍柴用火石重新點燃。咔嚓咔嚓的響聲不絕於耳,卻未見火苗,看來霧氣還是太濃重,柴枝完全點不著。
「你笨蛋,用小刀在柴枝上,削出細花瓣狀再弄點乾草,那不就很易燃起來麼?」她轉過頭望向我說。
「我並不聰明,你該懂的。」我聽從她的建議,拿起小刀在幾根柴枝上削出細花瓣狀,再抓了一把乾草放在其上,用打火石擦出火星,咔嚓聲響依舊在幽暗的拂曉中迴盪。
她是我的前女友,我朋友堆中的一個女生。
我跟她交往七年,直至三年前,我們便和平分手。
偶爾於朋友聚會中相遇,這些年來各忙自己的,已經不再年少的我們也背負了不少責任和擔子,難得相聚的機會自然驟減。
在這感情空檔期,我曾試過跟別人約會幾次,但並未有深入交往下去。而她側好像比我更忙累,大概還沒有新戀情的樣子。我們之間沒多說這種話題,已經分開的兩人,有些事還是不該問,也不能干涉,雖然依舊是好友,朋友間的距離與情人截然不同,還得好好拿捏才行。
昨夜,我們和幾個好友相約於凌晨摸黑爬山去,為的是能於日出之時,一起到山頂上觀看第一道晨光,確實是相當熱血又亂來的聯誼活動,冒險成分特別高,我們卻還是很盡興的爬上山去。
當走到一處接近山頂的平緩坡道上,我們便決定駐紮在這裡守候休息,而且還升起篝火取暖,氣氛相當熱烘烘的。
我醒過來的時間是零晨五點半,我和她只睡了一會便醒來了,而大伙還在帳篷裡呼呼大睡。
昨夜我並未把野營燈帶也上山來,只好用手機的照明幫助下,重新點起了篝火,並在燒水壺裡加進些冷開水,放在火堆旁的石塊上,沾著篝火邊緣讓它慢慢燒開。
幽暗的山野間只有這堆篝火的亮光而已,穿過濃厚的朝霧,隱若看見山下城市泛著朦朧而微弱的路燈光影。
「沒怎麼睡過嗎?」我坐在篝火旁的大石上,微聲問她。
「有睡過一會兒,只是陌生的環境還是睡不好嘛。」
「你一點也沒變,以往每逢外地旅遊時,你必然會睡不好。」
「陌生的環境,總不能讓人安心睡覺,這並不是我的錯。」她撇嘴答道。
「沒有說是誰的錯,你只是不放心所以睡不好。還記得那時出遊韓國的旅館嗎?那個奇怪的房間,通風窗竟然開在床邊上,還要跟睡床同一個高度。」
「我記得啊!」
我倒吸了口大氣。「嗚呼!那天晚上我完全睡不著,皆因我就睡在窗戶旁邊,你在床的另一側呼呼大睡,我卻只要一個轉身就要掉出去了。那可是十三樓啊,害我整晚都趟在床上,一動都不敢動。」
「哈哈,對對對!那個早上你的黑眼圈可真夠厲害,還說全身都疼痛起來,幸好只待了一個晚上。」她收起爽朗的笑容問我。「那麼,你剛剛怎麼也醒過來?」
「凌晨野外的溫差特別大,你也知道我比較怕冷。」篝火裡的柴枝逐漸燒起來,我續加上些新柴,好讓火勢漸漸擴大,讓我們待在旁也要變得溫暖。
「篝火還燃著時尚可接受,熄滅了卻感覺格外寒冷。」我說。
火堆裡烤著的新柴,其中的濕氣化為裊裊白煙,隨熱空氣飄散到空中去。而附近濃重的霧靄,也因火勢逐漸壯大而開始慢慢消散。與此同時天色逐漸變得明亮起來。
「你坐到我旁邊吧,兩人靠在一起比較溫暖。」她說。
我坐到她旁邊的折椅上,一邊整弄圍住篝火側的石塊,以防火苗燒到四周的雜草而造成危險。
「都幾年了,你現在該有交往的對象吧。」她問。
「沒有,還沒遇上想要在一起的人。」我簡單扼要地回答。
「要是你有對象的話,大可坦誠說出來,我不會介意的,你就說出來嘛。」她似乎不太相信我,她又續說。「這幾年裡,我也曾有過想要交往的人,但依舊不行。」
「為甚麼不行?」我問。
「不是對方不行,而是我還沒有準備好。」她說。
我蹙眉看她,同時面露狐疑的神色。「你現在都幾歲了?還需要準備甚麼?」
「這算是在問甚麼?你問女生年齡這般無禮。」她抬起手裝作要打我的頭,我稍微往後退去,本想試試『空手入白刃』的姿態應接,但她的手刀來勢迅速,我只能用手臂格擋攔截。
「我只是想問你,打算準備甚麼才能交往罷了!」擋住手刀的同時,我還嘻皮笑臉問道。
她把手刀收回去,並稍微嘆了口氣。「並非要準備甚麼,或許現在我並不想交往就是了。」她那沒對準焦點的眼神注視著火焰上揚的火屑,火勢也愈燒愈旺起來,四周圍逐漸變得更暖和。
「也許我也一樣吧,一直在忙,繁忙的每天和密密麻麻的日程,好像沖淡了我想要跟人交往的想法。」我毫不掩飾地說。
這時候,我和她甚麼也沒說,或許我們都正在思考著,那個一直沒有探其究竟的問題。
我握住一根木柴,撥弄著篝火的余燼。
寂靜的荒野,只有木柴燃燒起來的輕微爆裂聲四處迴盪。
ns 15.158.61.4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