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行駛幾分鐘之後，車子停在一片碎石空地上。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Djylm6wiH
引擎熄火，兩人各自下了車，來到車頭前。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m0k8nEGCm
眼前距離他們大約二十公尺的地方，看不見海，只從地面與夜空的交界處傳來海浪撞擊岩壁的聲響，低沈而澎湃。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UXSeOwNNx
「要過去看看嗎？」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P3D94iksF
「不用了，我懼高。」唐毅替夏安披上自己的黑色大衣，一邊說著。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PXDzgbauv
「延續剛才的話題，」唐毅點起一根菸，「聽妳這麼說，讓我開始覺得，在研究石板文字這件事情上，當時的妳之於我，就好像現在的我之於吳昭明。」 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WP5cH6lA3
「可以這麼說吧。」夏安感受大衣的暖意，把頭輕輕倚靠在對方的肩膀。 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N5TOZaIkP
「那麼，與妳當初的做法不同，我繼續維持現狀，即使知道吳昭明需要的答案，也完全不提供任何指導和提示，只為了讓他失敗、讓他無法解讀那個專屬於他，但是可能非常殘酷的答案。妳覺得這樣合適嗎？」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94yaEyI7t
「我覺得沒什麼問題啊，以他的個性，知道答案後，可能會喪失理智，做出一些傷及自己和他人的事。」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W8EsCd6WI
「怎麼說？」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kRxp3P6Oa
「石板會告訴他，他的人生是場徹頭徹尾的失敗。」夏安語氣淡然地說，「本來還抱有一絲改變自己的希望的，但是石板會告訴他：沒有，沒有那回事，你的結局很快就會到了，到時候你這個人的定位，就會永遠停留在失敗者的位置。」 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86ZQr9uQD
「妳覺得他會相信嗎？」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gYOTAmrDS
「大概會喔，石板不只會概述吳昭明從出生到死亡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還會在行間透露一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資訊，比如右腳膝蓋上傷痕的由來、國小時被霸凌後一個人躲進捷運站的廁所哭⋯⋯之類的事情，來當作敘述可信的證據。」 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m9pT40Ng1
「那麼，以他的視角，在石板上見到的最後一行，會寫著什麼？」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1UIaIGDAC
「確切會怎麼描述，我不知道，我猜主旨大概會是：因為自己的失誤，意外掉進一個很深的地方，求助無效，最後失血過多而死。」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OjavwoD89
「真慘啊。」唐毅把沒吸幾口的香菸踩熄。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4GEn4HAH6
「是啊。」夏安點頭說道，「不過，我會想辦法幫他的，畢竟也在同一間研究室裡相處了兩年嘛。」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pbcDlTNGD
「怎麼幫？他死掉的場景，妳應該都預先看過了吧？」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Y4KC7a0mX
「這個嘛，你應該有注意到，不只最後一行，石板對所有事件的記載通常都非常簡潔明瞭，不會有太多詳盡的描述。這也就代表其中其實有介入操作的空間。」 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pJYwDVt83
「介入操作？怎麼說？」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FJG87VHfg
「石板說吳昭明會自己跌死在某個洞裡，但是沒有提到，他跌下去的時候，意識是清楚還是模糊的。」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22QeRIfZq
「哦，對耶。」唐毅摸著下巴思索著，「就像『陌生又冰冷的黑暗』可以解讀成深夜旅館裡裝滿水的浴缸，也可以解讀成大海的深處，是一樣的道理。」 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rW91cI1QZ
「是啊，而你偏要選擇大海那個解讀，所以我們才會大老遠跑來這裡吹風啊。」夏安用手指戳了戳唐毅的肩膀。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ivRwLRFQm
「別質疑我僅存的個人意志好嗎？」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XJ1L1SUDK
「哈哈。」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DiSE7m1tI
「所以，妳想怎麼幫他？」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T6KfALQOT
「我想我需要一瓶酒，很烈的那種酒。」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QBTWjiclo
「這好辦啊，記得我書櫃上那本關於娑那旦那教教義的論文集嗎？把那本抽出來，後面有瓶威士忌，珍藏很多年了，給那傢伙喝實在是糟蹋，不過人都要死了，我也不計較那麼多了。」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5dp3JsMhj
「好喔，那我就不客氣了。」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6uv4LCy2F
唐毅深深嘆了口氣，有種所有煩惱和顧慮都在此告一段落的感覺。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dwQa6JKcQ
「這樣來看，跟吳昭明比起來，或許我還算幸運的了。」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zYm08VUjF
「我記得，你當年打死都不肯告訴我，你最後一行的內容是什麼，只說是跟某種療程有關。」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rOdzqtyjm
「『痛苦而漫長的療程結束後，在陌生又冰冷的黑暗中平靜地呼出最後一口氣』」唐毅不假思索地講完隱藏了三十年，描述自己將會如何死去的句子。 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1GZ4WfEc3
夏安沈默了一陣，緩緩點了點頭。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uNsotLsaF
「我原本以爲石板所謂的療程，是用來對付癌症或腫瘤之類的，但很快就發現不是那樣。這些年，我經歷的只有漫長的看診等待、無聊的心理諮詢，還有那些永遠塞滿抽屜的藥丸。這些讓人絕望的過程，最終目的只是不斷推遲我傷害或殺死自己的時刻而已，我已經受夠了。」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N5ZoAe3zN
「⋯⋯這樣啊。」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jDticGi5G
「妳離開之後的三十幾年裡，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處在很糟糕的狀態。」 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YZWx8wYwy
「如果當年系主任沒有懷疑我，我也不至於等到他過世了才回來啊。」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DbmpVzGEL
「再怎麼說，我也是愛慕過妳的。」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Mq9Varw8X
「對不起。」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Vzmb0yrSo
雙眼一陣溫熱，唐毅吸了吸鼻子。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JPFOBDq83
「學姊，這個世界上，有妳不知道的事情嗎？」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mcMX8XAnA
「當然有啊。」夏安雙手插進大衣口袋，低頭看著碎石地面，「比如說，所有關於我自己的答案。」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xoiHkee5R
「為什麼我會活那麼久、身體卻永遠是二十幾歲時的樣子？為什麼我能感知所有未來會發生的事情，卻覺得那些大多看來很淒慘的場景，都像一部三流電影的預告片，看完就不放在心上了？這些問題，我都得不到解答。」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XXJmrrew7
「所有人都有各自的困難吧，連妳也不例外。」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FyIwQCs59
「所以才說，大概是某人對我的惡作劇吧，開了比別人大很多的窗，卻把唯一能離開房間的門鎖死。」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q0H3WLAby
「這些年妳一直在說的『某人』⋯⋯指的是神嗎？」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f4mqHhfX2
「哈，神？才不是！」夏安有些輕蔑地說，「一個對自己創造的東西毫不負責的惡劣傢伙而已啦。」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cfNtFgz4F
「完全不懂，反正又是超出我理解能力的事吧。」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vAbKVbPOA
唐毅拉起袖子看錶，一旁的夏安也看見了，夜光指針已經指向應該告別的時刻。 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m2GUUDjfv
兩人轉過身，緩慢地將彼此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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