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裡的無聲斷章 - 章三之三

「翌安！」姜翌安聽到了李娜顏焦急地呼喊聲，對方話音剛落，就跑上前抱住了她，「你剛突然間就蒸發了，我本來嚇得想要直接報警，可是我想要再等待一下，怕你是因為拍攝的關係而發生那樣的事……還好我有跟你一塊遇過那些不合常理的事情，所以猶豫了我超久，好險我沒干擾到你，也還好你平安回來了……」

「沒事了娜顏。」姜翌安放輕語調，安慰她道，「別哭了。」

「可是聽你這麼一說，我就更想哭了……」

「娜顏……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開玩笑啦開玩笑！」李娜顏抹掉眼淚，「所以你剛才到底跑去了哪裡啊？有拍到什麼嗎？」

姜翌安顯示攝像機裡新拍攝的照片，描述著她那時的奇幻經過。

「原來不能只單方面看表面上對舞蹈教室傳聞的言論……」李娜顏不好意思的說道，她刷到的內容，都很可怕的。雖然謠言歸謠言，但是人實際來謠言中的地方，難免還是會不斷回想起其中可怕的片段。

很多人都好奇為什麼當初燒成那樣成了廢墟，怎麼不拆除掉。

有人說是在裡面喪失生命的少女靈體還在，不會讓外人順利去拆除，這些說法雖然聽起來荒誕，但每當有人試圖進行拆除工作時，總會發生一些奇怪的事故。

「希望我們幫她達成這項遺願，她就可以放心的離開了。」李娜顏接著說道。

「我答應她了，一定會做到。」

姜翌安閱覽著過每一張存有少女舞姿的照片，她舞動過的地方，都有一道光輝的殘影。

快速瀏覽的話，照片會被銜接起來，少女完整的曼妙輪廓就會呈現出來。

姜翌安記著少女留給她的指示，找到了她的家。按了門鈴，開門的是一名頭髮蒼白的婆婆。

「您好，我是一名攝影師。」姜翌安介紹自己等人，順便遞給婆婆名片，「請問是周若琳的家人嗎？」

「是……我是她外婆。你們認識我們若琳？」婆婆她扶著腰，弓著背，有些吃力的抬頭說道，「你們有什麼事嗎？」

「對，我是她的學妹。我們想要找她的父母，請問他們在家嗎？」

「雅馨在而已，她老公去工作了還沒回家。」婆婆回看房子裡，嘆息道，「孩子的媽自從她女兒去世後，變得一蹶不起了，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你們先進來吧，我叫一下雅馨。」

「打擾了。」

婆婆進去邱雅馨的臥房後，姜翌安和李娜顏坐在沙發上等待。一陣子後，婆婆攙扶著邱雅馨走出臥房。

邱雅馨的體態單薄脆弱，頭髮發灰，散亂地披在肩上。她的臉頰瘦削，皮膚因長時間的悲傷而失去了彈性，鬆弛而蒼白。眼睛深陷，眼眶紅紅的，彷彿長時間未曾合眼，裡面滿是未曾乾涸的淚痕。她的嘴角微微下垂，唇色因為缺乏血色而顯得暗淡無光。

「邱太太，我見到了您的女兒。周若琳她想要在離開這裡前，將自己跳舞的模樣給她的家人看到。」姜翌安直接明確地說出她的目的，她將那些照片洗出後裝在信封袋裡。她將之遞給邱雅馨。

對方伸出手接過，過目著那些一名少女乘載著夢想的照片。

回想起獨自撫養森林女孩成長的大叔，他說過，『在偶然間，我就發現只要待在這裡，就會感受到那孩子在這裡戲水的畫面，雖然說不清到底是看見了，還是只是我自己的想像罷了。』

信念帶給的想像，是旁人是無法理解的強大。

姜翌安將她如何見到她女兒，還有她當時在學校發生過的那些令人心痛的往事，以及她交代了些什麼，讓姜翌安替她轉達的事全都講述了一遍。

「嗚嗚……我的女兒……」光是看了一張，邱雅馨就哭得泣不成聲了。

「你們怎麼拍到這樣的照片呀……這真的不是合成的嗎？」婆婆邊流著淚聽完姜翌安的話，隨機拿取一張照片，提出了一個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畫面的人都會問的問題。

「不是的，雖然這種事情很難相信，但是……她真的在那張畫面裡，確確實實的存在過。那幾道光輝，是她舞出的痕跡。」

「這樣啊……姑娘，你是有通靈的能力嗎？」

「應該不算，但這個能力，我覺得能在我拍攝的過程中，帶給我幫助，而且也不會我的造成困擾，甚至能幫助他人，因禍得福吧。」經歷了一路拍攝的路程，姜翌安已經把這個奇怪的病視為一種特殊的能力了。

她把下次要舉辦的攝影展邀請函給了他們。

「歡迎來參加我的攝影展，您女兒跳舞的畫面會在裡面展示出來。」

「謝謝。」邱雅馨擦乾眼淚，浮現好久未出現的笑容，「真的謝謝你們。我們會參加的。」

姜翌安站在展廳中央，周圍擺滿了她精心拍攝的照片。

展廳裡的人們三三兩兩地聚集在一起，低聲交談著，手中拿著酒杯，欣賞著她的作品。

「請問是姜攝影師嗎？」一位婦人身穿一件淺灰色的及膝連衣裙，披著一件薄薄的米白色開襟羊毛披肩，髮絲整齊地盤在腦後，用一枚銀色的髮夾固定。與她之前病懨懨的模樣相差甚遠，她現在氣色很好。

邱雅馨溫柔的笑著，同丈夫和婆婆出席姜翌安的攝影展。

「我是，很高興你們能來。」姜翌安帶領他們前去展示芭蕾女孩的作品區。

九張照片以九宮格的形式拼貼在一起，每張照片的光輝恰到好處的連接在下一張照片的光輝。

這些連結組合起來，竟是一個用光影線條描繪出來的少女。

少女的舞姿雖然靜止，卻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動感與生命力，讓人不禁為之動容。

「好美……」邱雅馨挽著丈夫的手臂，用手帕拭去她的淚水。

「真的，太神奇了。」她的丈夫把妻子摟在懷中，也悄悄流下眼淚。

原本還是靜態的照片，此時卻翩翩起舞了。他們一家團聚的此刻，少女用她最喜歡的舞蹈來表現她的喜悅。

姜翌安在一旁觀賞著這溫馨的畫面，笑逐顏開，把最後一口佳釀飲入口中。

「翌安，那邊有人要找你。」李娜顏過來時有點匆忙，「是一個企業的總裁。」

「哪個企業？」

「這個……他說你去找他時你就會知道了。」李娜顏也不理解對方的意圖。

在姜翌安接待周若琳的家人沒多久後，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駐足在一個作品前凝視著它。

姜翌安走上前，遞了一杯酒給他。

「先生，聽我的助理說您找我有事？」姜翌安隨著男人的目光也看向那個作品，正是她最喜歡的作品集，雨中少年。

「是，姜翌安小姐。」男人小酌了一口後說道。

男人身著一套剪裁合身的深藍色西裝，搭配一雙擦得油光發亮的黑色皮鞋，用髮雕將黑髮向後梳起，額前留了幾根髮絲。

雖然有一些年紀了，臉上雖略有幾條細細的皺紋，但他高挺的鼻梁和堅毅的下巴，和他幽深有神的眼睛，不難看出當年的俊朗。

「先生有什麼事情……」

「我代替溫夫人前來的。」男人從西裝內側的口袋拿出攝影展的邀請函，「我和溫夫人算是商業上的夥伴，交情不錯。近日溫夫人的行程臨時有了其他計畫，出國前她就將這個邀請函贈予我了。她說，姜大師的攝影作品一定要來看一次。確實很值得欣賞。」

「您認識我？」姜翌安對他方才的打招呼說法比較在意，那種口氣、那樣的稱呼方式。

「你不記得我了？啊……許久未見，是有可能。」男人笑得樣子讓姜翌安心中的異樣略漸擴大。

男人遞出了他的名片給姜翌安，一張純黑的卡上寫著金色的字體，企業總裁的名字三個大大的晃入姜翌安的眼裡，宿衍川。

瞬間，姜翌安猛地一顫，她往後退一步，手上的名片飛落掉在地上。

「怎麼了翌安！」李娜顏湊過去關心道，她幫忙撿起名片，也看到了名片上的名字，怎麼她也覺得很熟悉，像是在那裡聽過……

「姜翌安小姐，看來你想起來了。」

「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姜翌安扶著發疼的額頭反駁道。她知道宿衍川是宿淵的父親，但她對眼前這個人的印象，陌生又熟稔，連同對方的長相，都令她對他的記憶違和。

她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突如其來的刺激了，整個身體彷彿被一層無形的緊繃感包圍著，呼吸變得急促而淺。

「我以為你忘不了。後面的事我不清楚，因為你們離開了。」宿衍川的話語令姜翌安一頭霧水。

宿衍川將視線轉回那個作品上，表情黯淡了下來。

「莫非，你當時因為那件事，受到了打擊失去記憶……也對，沒什麼不可能的。」宿衍川自言自語道，他的語調開始變輕，「我還在悔過我當初的做為。」

經過多年的心境磨合，宿衍川想起當年往事，心裡只剩一種自嘲般的無能為力。

「失陪了。」姜翌安先行離開了現場，因為她快速的步伐，後腳跟都被新買的高跟鞋皮磨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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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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