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我升級到二年級;自從出國之後,心態上也好像升級。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離開,又一個一個的出現,我好像比從前放得下,看得開,唯一跟以前一樣的,好像只有那該死的網遊。
即使離開了香港,網路世界卻是不變的,王子仍然是每天在線,我曾勸他好好專注學業,沒想到他竟發來一張成績表的照片給我,讓我少替他擔心。看來他成績還不錯,雖未至於名列前茅,但也不過不失了;倒是我卻被他挖苦,雖然我比他年長,但做回學生的我,身份上已跟他平起平坐,這一年我考得不好,勉強才能升級。
在新的班級中我認識了子怡,因為她長得像極章子怡,只是那時章子怡本人還沒出道,所以當時我無法如此形容,只覺得她很清秀,有別於從前我認為漂亮的類型,因為她不是可愛的女孩,而是艷麗的女人。樣子不算是很漂亮,卻很有東方美;如果要說得實在點的話,大概就是鞏琍、楊紫瓊、Lucy Liu等,老外覺得很漂亮、很喜歡的,但同是東方人的我們則覺得還好那一種。
樣子雖然不怎樣,但子怡的身材實在是非常不錯,因為她是游泳隊的,還要是前青少年國家隊,聽起來非常厲害。子怡來自上海,聽說家境非常好,家裡既是大商賈又是當官的,反正在當地是有財有勢,不是一般的好。
剛認識子怡時,是我主動接近的,因為我有一個好朋友小室。(他是香港人,叫小室只是因為他是室友,不是小室哲哉)他非常喜歡子怡,可惜的是小室並不跟子怡同班,我只是充當媒人,把他們撮合起來的工具而已。
基本上,校內有九成的學生都不是住在學校區,同區雖然可以節省時間,但租金也是貴得驚人,只有我這種少數瘋狂和貪睡的人才會在學校區租房子,當然子怡也是少數之一,因為她家裡有的是錢。
雖然我跟子怡住在同一區,不同的是我會買一輛自行車代步以節省車費,但子怡卻沒有,看她平常上學、下課、購物都要徒步,單是往學校的路程也要半句鐘,我也曾奇怪為何她不買自行車,在這裡即使是上班族,騎自行車的還很普遍,而且子怡身為大陸人,我猜她應該不會不懂騎自行車吧。每天看著小室接送子怡,都會故意推著自行車陪她徒步,感覺有點可憐,於是我假借小室的名義送了子怡一輛自行車。開始時感覺不錯,後來我才知道這行為真是多此一舉,枉作小人。自從有了自行車後,他們每天可以獨處的時間,由本來的半小時銳減為十分鐘。
即使家裡有錢,在外的學生一般都會打工,除了能賺賺外快,也是個絕佳的練習外語機會,所以我們都有打工的習慣。我一個人生活,除了房租和學費,實在沒什麼大開消,所以在聯誼時,為了讓他們省下錢約會,很多時候我都主動招待他們。當然我也不可能長期作東招待所有同學,所以慢慢地,由一大伙的,變成只有我們三個人的約會。說也奇怪,子怡的家境富裕,她父親卻不讓她隨便花錢,後來才知道不買自行車也是她父親的主意,好讓嬌生慣養的子怡捱捱苦是也。
考試再臨,王子為了鼓勵我,跟我打賭十萬遊戲金幣,以王子的家當來說只是輕注怡情,但對我來就這可是非常大的賭注,因為我在遊戲中有的錢比現實中還要少;為了不輸給這囂張的小子,我非常努力,終於得到好成績。順利升級的我和子怡還是被分到同一班,但小室卻嚴重失準,連重考也失敗,落得留級的下場。
那段日子小室經常一臉頹喪,我相信除了因為留級,更大的原因是落後於子怡吧;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失威是何等難堪的事。子怡相約我到居酒屋喝酒打算安慰一下小室,雖然是出於好意,但看子怡安慰小室時的樣子,卻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她的年紀不大,卻已有一種上海女人的味道。我說的味道不是小狐仙的味道,而是那份可以扛下一切的氣魄,可能是官家女兒的關係吧。
子怡大概自小就很少受到挫折,鮮有安慰人或被安慰的經驗,說的都是些例行的門面話,什麼加油、不要灰心之類。口氣雖然溫和,但越是安慰,越是難過,子怡也許不明白,有時男人需要的不是安慰,更絕不要被自己深愛的人的安慰,這種安慰,會使男人更難受,因為這種安慰的學名叫「可憐」。
可憐的小室,考試落榜,換了是學生時代,其實是家常便飯。但我們這一群所謂的學生,少說已經二十來歲。全都是成年人,我們沒有多少個失敗可以接受,特別是失敗過後,還得背負著生活的壓力,財政的重擔,多留一年,便是多花一年的錢。
那一夜,我們在居酒屋喝得很兇,連我也有點撐不住了。心情低落時喝酒很易醉,加上小室的酒量本來就不好,早就爛醉如泥,我只好背著他,走了兩三個路口,把他背回宿舍後才回到自己的房子。
那時候我已經搬到外面獨居了,為什麼?因為受不了男生宿舍的氣味。
什麼氣味?臭、焦、酸味。
臭味,是來自衣服,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很懶洗,有的甚至一星期不洗。4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veuoS0Rni
焦味,是來自廚房,那個該死的開放式廚房,實在不適合男生宿舍,特別是那個考疑是瑪雅年代產物的抽油煙機,早該捐贈給羅浮宮吧。曾試過正在煮食的時候,一支飛碟降落在義大利麵上,弄得室內永遠都是焦臭的。4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y9idTa5EP
酸味,是來自垃圾桶,各位室友啊,打手槍後倒垃圾好嗎?這已經是累積了一星期的份量了!遲早在垃圾桶內跳出小青蛙!
除了氣味,其實還有別的原因。初來時為了想接觸人氣,好讓自己能從地獄的中心釋放出來,但日子久了,我早已回復正常,倒是正常地想獲取一點私人空間。但最重要的還是我意識到,假如再跟香港人同住下去,日語是不會有進步的,所以狠下心來,花了五倍的租金搬到學校附近的獨身套房,雖然小了點,但總算有了自己的家。
把小室扛回去之後,也是時候回家了。但回家之前,還得先把子怡送回去,雖然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但是要讓一個半醉的女孩在滿是痴漢的夜街上,獨自走半小時,我著實做不出來。所以作為男人這是最基本的風度,即使裝也得裝出來。
一路上,我們沒什麼話說,一來大家醉意不淺,腦筋仍是痴痴呆呆的,其次是我從來就沒跟她有過多大的交流,接觸她還不是為了小室而已。
雖然是秋季,但比起香港,入夜後還是相對地冷,大概只有七、八度,由於大家也喝了不少酒,根本沒有冷的感覺,反是覺得燙燙的。忽然我想起一句話「透過酒杯來看女人更美」。我沒有酒杯在手,但我想情況也差不了很多,透過我已不太清晰的視力來看,看著子怡臉上發紅,紅得似在頰上打了腮紅一樣,她那水汪汪的雙眼,無力地撐住、半瞇著,默不作聲,只是笑,我禁不住停了腳步凝視她。
我不知道那個笑容代表什麼,是高興?是笑我?還是單純的醉了而傻笑?我只知道,如果她默不作聲,安靜下來時,只是淡淡一笑,其實可以很美的,可惜的是,她從來也是個健談的人,這種表情我也就只看過這麼一次。
子怡的家比較僻靜,平常已沒有行人,午夜時份更是通爽,在僅有的一盞路燈下,夜靜的路上走著,吹著微風,帶有點點酒氣的香水味撲鼻而來,我不禁再次停下來,半帶醉意地看著她,陪她傻笑。
子怡終於忍不住問我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沒想到,原來菊正宗加Shisedo是這樣的味道,以後我一定要我女友混著來用。」
子怡笑了,我也知道她會笑,這一類看似很浪漫的說話,通常都很有效果,只是我不應該對她說,因為她的答案比我的問題更幽默。
「那是我汗水的味道。」
在她的家門前,門已開了,卻未進玄關,子怡忽然回頭。本來我以為只是淡淡的說句再見,沒想到她沉著已久的情緒,終於忍不住了。
「其實你幹嗎要多管閒事?我根本不喜歡他!」這句話她幾乎是用喊出來的。
子怡是知道了,其實她很久前已經知道了,她知道小室喜歡她,也知道我暗中在幫忙。雖然我是抱著幫朋友的心情來做,但其實子怡說得對,感情的事,旁人著實不應插手,有時反而會害到自己,但當時的我並不了解,在我知道的時候,想抽身已經太遲了。
「那妳自己跟小室說吧,以後就不關我的事了!」習慣了單身的我,不知何時開始對女孩變得不客氣,我無禮地丟下了這一句話,轉身就走。
但我沒想到子怡更無禮,不是無禮,是非禮。子怡從樓梯上飛撲下來擁著我,準確地親上我的嘴,我被撞得幾乎倒地,牙齒也給撞痛了。
「關你的事!我就是要關你的事!」子怡在親吻我時,斷斷續續地說。我笑了,是真心的笑了出來,子怡的答案實在太有趣,我從沒想過她喜歡的人竟會是我,更沒想過的是,她竟然有勇氣說出口。
我是第一次到子怡的家,她的家不比我的大,基本上那邊獨居的學生,都只能負擔起這種小部屋。她的家雖比我的少,浴缸卻大得多,我們從玄關開始,一直走到廚房、浴室,兩張嘴幾乎沒有分開過。
走到浴室時,我們已脫得清光,子怡把冰凍的清酒倒在自己身上要我品嚐,酒很冰,但她的身體很熱。身體熱得火盪,但冰酒把她的乳頭冷得變硬,我吸著吸著……當我再次確定菊正宗跟shisedo是絕配時,她也再次堅持那是她汗水的氣味。
子怡把整支清酒都倒在浴缸裡,酒很清,水卻不清,整個浴缸都是酒氣,本來已清醒了一半的我和她,被那個酒氣再之薰醉。我們泡浸在混和了菊正宗的澡浴中,酒氣醉人人更醉。接下來的事,已不記得,只記得翌日醒來,我們已是赤裸裸地摟在一起,睡了一整晚。
跟子怡做愛很省力,因為以她大小姐的氣魄,總喜歡在上面控制一切,技巧也很好,看得出她的經驗非常豐富。然而和她做愛也很費勁,因為她需求很大,一天晚上沒有兩三次她是停不下來的,而且都是連續的要求。有人說做愛能反映出人本身的性格,如果是真的話,我想她大概是個霸道、自我中心、自私自利的人,因為她都只願意以自己最喜歡的方式來進行,不論何時何地,她要求的你必須做到,她不願意的你絕不可能要求。
完事後的空虛感,每個人也有;但這次的不是空虛,是內疚;而且是最內疚的一次,雖然我沒有傷害這個女孩,但我傷害了我的朋友。不過最傷的……其實還是自己。
要說我跟子怡的開始很荒謬,倒也不然,因為子怡明確、直接地向我表明她喜歡我,要跟我在一起,而我也並非不喜歡她;一個人在外面,寂寞久了,想找個伴十分正常,但這也是我最擔心的問題。我跟子怡在一起,是因為喜歡她,還是為了找個伴而已?然而已沒時間讓我再想,因為另一個更大的問題已迫到眼前。在我跟子怡開始這段荒謬的關係後,我只能避開小室,最少在我想到一個合理的原因向他解釋之前。
我們喝醉了?……
你喝醉過嗎?我喝醉過。告訴你一個事實,女人我不知道,因為我不是女人;但真正喝醉了的男人是無法行房的,因為酒精太多,心臟需要大動作的跳動來輸送血液給身體各部份,所以我們的血液其實沒法集中在某處。各位絲打,以後請小心審查男友的藉口了。
我是無意的?……
一次可能是無意,但之後的第二次,第三次呢?是什麼?天意?贈飲嗎?
是她引誘我的?……
沒錯,這是事實,但要知道很多事實是不可以說出來作為理由的。(不相信的話請參考某電視台不獲發牌的事實和理由。)更重要的是,作為男人,總不可能把責任推在女人身上,自己做過的事必須負責是簡單不過的常識。
最後,我想出來的一切理由,都被自己推翻,因為事情根本就不合理,但子怡卻給了我們一個很合理的答案。
在我懦弱地逃避的同時,子怡卻把小室約了出來,猙獰地指責小室的各種不是,埋怨他的失敗,嫌棄他的家境,厭棄他的性格缺陷,甚至懦弱得連求愛都要假手於人。很痛是不是?最痛的還不是說話的內容,而是她在學校,當著一眾同學面前說出來。
夜裡的家,只剩下我和子怡,早上發生了這麼激烈的事,她卻好像若無其事般如常和我說笑。我實在無法忍受,我責怪著她對小室的殘忍。我不知道她早上對小室說的是不是由衷之言,但此刻在我面前,她終於坦白一切;子怡說的都是真的,她做的一切也是故意的,我從沒想過她會是這麼的深謀遠慮。她不愛小室,不想跟他糾纏,所以要她要跟我糾纏,甚至發生關係,為的只是要使我和小室反目,這樣我無法再幫他,他也不可能再糾纏下去。
這答案真幽默!我還真的笑了出來,可惜是苦笑,我從沒想過真相原來是如此黑暗、如此可笑的。
為了損人,不惜損己,這是我看過最惡毒的手段。子怡給我的答案,似是在嘲笑著我和小室的無知。我曾天真地希望沒有傷害她,沒想到她根本不會受傷,因為她從沒對我或小室投放過感情。一副天使面孔的背後,竟然是一具猙獰的惡魔。
趕走了子怡後,我的小部屋再次回復平靜,我也如常地在線上跟王子一起對抗燃燒軍團的入侵。跟王子的那場比賽,我贏了,但我沒收到那十萬金幣的賭注,因為那奸詐的小子用十萬的代價,賣了一個十分有用的資訊給我。
他說惡魔的魔法,也有被淨化可能,如果有人願意犧牲的話……
一個月後,小室終於跟子怡在一起了。
因為惡魔踏進了自己一手促成的陷阱,子怡意外懷孕了,懷了我的孩子,不能讓學校知道,更不能讓父母知道,沒有任何人可以傾訴,因為秘密是用來保守的。而這個秘密,只有三個人知道,我、她、還有小室。
情感上崩潰了,財政上也出現困難。留學生的錢本來就不多,子怡也沒有打工的習慣,所以即使她決定打掉胎兒,也沒有足夠的資金。同樣地,因為這是一個秘密,壓根兒就沒法向家裡要錢。此刻的惡魔十分虛弱,若再受到打擊的話,勢必崩潰。這個尾刀,由我來補是最適合不過的了。
我在他們面前,甩下了一疊厚厚的鈔票,數量不算很多,但絕對足夠她的手術費,因為已經是我們正常打工的半年收入了。我用一筆可觀的臭錢來狠狠地侮辱了子怡,這一沉重的打擊讓她掉到地獄的深淵。在人生最低潮的時期,小室陪著她渡過了。小室雖然沉悶、呆板,但他的真誠打動了她,惡魔雖被打進地獄,但終於被導化,轉世成人。然而……必須有人變成惡魔來填補那地獄的空缺。
就如娛樂圈的XX門一樣,醜聞都是一件蓋一件的,子怡的辱罵小室的事不消數天就被人遺忘,取而代之的主角換成是我背上了「橫刀奪愛、中出即飛」的惡名。在留學的那數年間,我代替子怡成為了另一支生人勿近的惡魔。王子總是受到愛戴,但總得有人做惡魔,先把公主擄走,王子才可以到城堡中拯救公主的。小室成功地從惡名昭彰的惡魔手上救出佳人,但小室和子怡也許並不知道,那惡名其實是由我這惡魔自己散播去的。
因為如果事件沒人知道,小室只能默默地承受,但事件一旦公開了,群眾壓力才會迫得子怡無法選擇。既然我無法做回小室的朋友,那我索性變成他的敵人,也變成所有人的公敵,作為送他的最後一份禮物。
為了淨化惡魔,的確需要有人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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