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之夢想家 - 下》
我叫瞳月悅,是個嫁來香港的新移民。有人說來了這裡,就成了二等公民,但我從來不信這話。走在香港的街頭,我依然挺直腰板,仿佛這座城裡的每條巷子都能為我開路。
來到這裡日子已不算短了,平平淡淡,波瀾不驚。唯一讓我記憶深刻的,竟是那場流星雨。那晚我挽著浪平的手,看著夜空中滑落的星子,心中忽然有些恍惚,彷彿這對兄妹也是命運中劃過的流星,短暫卻閃亮。
流星,讓我想起了小時候。
那年,我的父母也曾帶我去看流星。媽媽說:「月悅,見到流星要許願,但願望要藏在心裡,不能說出來。」
「為什麼不能說呢?如果不說出來,誰會知道我想要什麼呢?」我當時不解。
媽媽笑得眼角皺成了一朵花,「說了就不靈了。」
那晚,我當然沒見到流星,願望也沒能實現。從那以後,我再沒那麼天真地相信許願能帶來什麼,直到我嫁來香港——這是我唯一一個成真的願望。
我選了池浪禾做我的丈夫。但這真是我的願望嗎?或許他只是我任性下的次品。我本以為,嫁到香港可以過上另一種生活,但事實往往出人意料。
記得初次帶池浪禾回家見父母,父親問他:「池先生,你在香港是做什麼工作的?」
池浪禾吞吞吐吐,不敢說出自己只是個貨車司機。我立刻搶過話頭:「他自己做生意,賺多少就是多少。」當時的我,心中不禁有些瞧不起他。錢,我從小不缺,家裡是小康之家,父母從不讓我為錢操心。嫁給池浪禾,或許也是因為他看起來老實,沒什麼心機。我相信,嫁來香港本身就是一種成就。
然而,婚後生活遠不像我想象的那樣順遂。池浪禾忙於工作,根本沒時間陪我。「池浪禾,你可以帶我去購物中心嗎?」我問他。
「大小姐,我還有工作,沒空陪你逛街。」他冷冷回答。
我們之間的協議很明確——這是一場假結婚,為的是我的香港身份,而他,則需要這筆錢來支付妹妹的學費。我當時心想,只要撐過這幾年,我就能獲得身份證,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然而,暑假浪平搬回家,事情開始起了變化。她是個細心的女孩,每天做飯,記錄菜單、開支,連買菜的地方都一絲不苟。我本以為她只是個小女孩,三分鐘熱度,很快就會放棄這些,但她的認真讓我有些吃驚。直到那晚,浪平哭著說,她渴望一個真正的家,我才感到深深的內疚。
後來,飯桌上的氣氛變得不一樣了。我和池浪禾開始有更多的對話,偶爾還會一起喝啤酒。他告訴我,父母離世後,他感覺自己必須擔起這個家的責任。慢慢地,我對他的印象改觀了。池浪禾其實並不只是個木訥的司機,他肩上背負著許多沉重的責任。
那次,我在街上遇到幾個無理取鬧的男人,池浪禾正巧經過,毫不猶豫地站出來替我解圍。我看著他,心裡忽然泛起一股暖意。「謝謝你,阿禾。」我輕聲說,這是第一次,我沒有直呼他的全名。
再後來,浪平興奮地拉著我去本地旅行,我原本興趣不大,卻不知怎麼,竟覺得和他們一起出遊也是件快樂的事。池浪禾還偷偷給我買了個粉紅色的髮箍,傻裡傻氣的樣子讓我忍不住笑了。
快樂原來是這麼簡單。
直到那天,事情突然變了。
我提了錢,交給池浪禾,「這是假婚的費用,你拿著吧。」
他卻不接,靠著牆,眼神複雜:「月悅,若不是為了這筆錢,不知我們還會不會遇上呢?或者,若一開始不是為了這個……會不會更好?」
我的心微微顫動,這句話說得太遲,也太重。我低下頭,「我們的婚姻,只是假婚。」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聲響動。是浪平!她全都聽到了。
她跑了出去,我和池浪禾追了很久,終於在空中花園找到了她。
「哥,嫂嫂,我都聽見了……」她哽咽著,淚水在眼裡打轉。看到她這樣,我也忍不住流下眼淚,把她緊緊抱住,池浪禾也輕輕地抱住我們。那一刻,我忽然明白,這個家,這段關係,早已比任何願望更重要。
就在這時,天上又劃過一道流星。「流星!」浪平喊道。
「記得許願。」我輕聲說。上天似乎也在見證我們的重生。
某年,某月,某日。
「嫂嫂!大寶把飯撒得滿地都是!二寶還吐奶了!」浪平的喊聲在家裡回蕩。
「哈哈,妳不是說想當姑姐嗎?這是妳許願的結果啊!」我笑著看向她。
池浪禾站在一旁,笑得滿臉慈愛。我從未問過他那晚的願望,但現在,我知道了——那就是我們這個家。
你呢?你的願望實現了嗎?
(完)
ns 15.158.61.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