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脫》
黃昏時分，暮靄如水，朦朧籠罩著城市，黃昏的餘暉透過窗簾的縫隙洒在房間裡，微微的光線有一種夢幻般的柔和感。可此刻這種柔和，卻絲毫無法平復我內心的風暴。我從衣櫃裡拽出他的衣物，粗暴地將它們揮灑到地上，像一場無序的舞會，衣服在空中紛飛，落地後鋪展成了雜亂無章的圖案。
他就那麼站著，面無表情地看著我，雙眼裡閃過一絲冷冷的嘲諷，牙關緊緊咬住，不發一言。他的沉默如同一堵冰冷的牆，越發讓我心中的怒火狂燃。我抓起更多的衣物，大力地甩出去，這次，目光轉向了那排玻璃陳列櫃，裡面擺滿了他的收藏——那些他視若珍寶的鐵甲人。
我毫不猶豫地打開櫃門，伸手抓起其中兩個，一把摔向地面。
“啪！”清脆的破裂聲響起，兩個鐵甲人的胳膊和腿四散彈飛，像是這場鬧劇的隱喻。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扭曲，嘴唇微微抖動，顯然這些破碎的鐵甲人刺痛了他的神經。然而，他還是努力控制住自己，站在那裡，保持著一種看似冷靜的姿態。
我知道，那兩個鐵甲人的毀壞，已經替我們這段關係敲響了終結的鐘聲。
我仍未停止，想繼續破壞更多，但他終於出手，迅速地走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用力將我按回沙發。他那雙曾經讓我心動的眼睛，此刻閃爍著冰冷的光芒，滿含怨恨。他幾乎是咬著牙低吼道：「莊樂賢！妳瘋了嗎？每次就為了那些生活的小事發瘋！」
「曹溢司！」我怒視著他，「在你眼裡什麼都是小事！你要出外公幹，連聲招呼都不打，我要進醫院動手術，你連日子都忘了！這對你來說全都是小事吧？再過兩天，也許就是我的死忌，你可記得？」
「拜託！那只是一個簡單的息肉切除手術，有必要這麼誇張嗎？我每天要處理的麻煩事已經夠多了！」
「對你來說一切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什麼才算大事？我們在一起多久了？」我忽然冷靜下來，問了一個看似無關痛癢的問題。
「妳現在問這些幹嘛？」他顯得不耐煩，皺起眉頭，瞪著我。
「回答我。」我咬緊牙關，繼續逼問。
「六年。」他終於不情願地說，語氣裡帶著深深的疲憊。
「六年了。」我低聲重複了一遍，心中的重量越來越沉重，幾乎要壓垮我的呼吸。「我們在一起六年，你有真正關心過我嗎？」
「妳又想說什麼？」他冷笑一聲，「我一直在忍耐妳啊，妳難道看不出來嗎？」
「忍耐我？」我感到胸口被一股冷氣刺痛，憤怒和悲哀同時湧上心頭。「你忍耐我？這六年來，我做了多少事，只為了維持我們的關係，而你竟說你一直在忍耐？」
「就是這樣。」他耸耸肩，語氣依然冷漠，「妳每天嘮叨個不停，這讓我煩透了。樂賢，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有理想，有追求，妳知道嗎？我沒時間浪費在這些無聊的爭吵上。」
他的話像一盆冰水狠狠潑在我心頭，涼得我透不過氣。我看著眼前這個曾經愛過的人，突然發現自己在他眼中竟然如此可有可無。我曾經付出的一切，關心、包容、付出，在他看來，僅僅是無關緊要的「指指點點」。
「那就分開吧！」我幾乎是絕望地喊了出來，話語中夾雜著無奈和酸楚。
「好啊，分就分，誰怕誰？」他毫不猶豫地應下，轉身回房間去收拾行李，像是早就做好了這個決定。
我坐在沙發上，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掏空了一樣，無法言語。房間裡傳來他收拾行李的聲音，嘩啦啦的，像是一場倉促的撤退戰。
過了幾分鐘，他拉著一個大行李箱出來，站在玻璃櫃前，將那裡僅剩的幾個鐵甲人小心翼翼地取出，放進行李箱裡。那曾經是他視為珍寶的收藏品，而現在，它們卻像是這段感情的陪葬品，被他無情地帶走。
我別過頭，沒有去看他。隨著門「咔」的一聲輕響，他走了，帶著他那批鐵甲人，以及我曾經的希望。
我呆坐在沙發上，屋子裡頓時變得死寂。玻璃櫃空蕩蕩的，像是被人掏空了一樣，我突然覺得有點酸楚，曾經那些我為他愛屋及烏的鐵甲人，如今全都隨他而去，剩下的，只是一個空蕩的櫃子，和一個被破壞得殘缺不堪的家。
我無力地站起來，蹣跚地走進臥室，房間裡仍是一片狼藉，地上散落著我們曾經買過的東西，最顯眼的是那對癡纏不分的毛公仔，那是在我們剛搬進這裡時買的，當時我們還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這對公仔代表了我們的甜蜜，而現在，它們卻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像我們破碎的感情一樣。
我記得當初，我們的生活曾經是多麼美好。我們一起共度早餐，一起下班回家，一起享受每一個細小的幸福時刻。那時候的我，天真地以為這種美好會永遠持續下去，以為他會一直愛我，直到永遠。
可如今，這一切都變了。
那天晚上，我們曾經的點滴，像一場毫無防備的風暴，席捲而來。爭吵中，我的情感被一次次撕裂，所有的愛、所有的付出，似乎都變得毫無意義。我感覺自己像是被丟進了深淵，無法自拔。
他走了，帶走了我的希望，也帶走了我曾經對未來的所有幻想。屋子裡的寂靜像是一種無形的壓力，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像個行屍走肉一樣，日復一日地在這空無一人的屋子裡度過。淚水無聲地從眼角滑落，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會哭，這段感情早該結束了，可是，我心裡仍然殘留著那麼一絲不甘心。
不知是第幾天，我終於從床上驚醒。房間裡依舊是那副狼藉的模樣，地上那對毛公仔靜靜地躺著，像是在嘲笑我的天真。我的心情沒有太大改變，屋子裡的混亂也沒有收拾，我只是呆呆地坐在床邊，看著四周的
狼狽，心裡卻一片茫然。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直到有一天，我從床上站起來，走到鏡子前，看到那副疲憊不堪的自己。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輕輕嘆了口氣，告訴自己：「莊樂賢，妳不能再這樣活下去，妳得振作起來。」
電話響了起來，是公司的來電，上司提醒我假期即將結束，要我準備回歸工作。我感到一陣空虛，原來我的假期竟然已經過去了，這一個月裡，我浪費了多少時間？
第二天，我回到公司，穿上那套曾經的職業裝，像一個全新的自己。沒有人看出我曾經經歷過一場感情的風暴，大家仍然像往常一樣對我笑著打招呼。下班後，我接到了一個電話，來自診所的女護士，她溫柔地提醒我，我一個月前約好了手術，卻一直沒有去。
「妳那顆小息肉還要切除嗎？」她問道。
我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自己當時為什麼和他爭吵不休。當時，我不過是因為一場小手術，他卻毫不在意。如今，我和他早已分道揚鑣，而那顆息肉，也似乎不再重要。
第二天，我去了診所，做了檢查，結果那顆小息肉竟然消失了。我有點不敢相信，問醫生這是不是有什麼問題。醫生笑著告訴我：「沒什麼問題，妳的身體很健康，不需要再做手術了。」
我長長舒了一口氣，走出診所，陽光灑在我的臉上，我忽然覺得一切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那些曾經以為無法承受的事情，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走到門口，我看到診所的牆上寫著一副對聯：「悠然恩喜笑含羞，撇脫愁傷莫回首。」
我輕輕笑了，這一切仿佛命運的安排。當我以為自己失去了一切，卻在不經意間重新找回了自己。
或許，生活中的起落，終究會讓我們成長。那些曾經的痛苦，終將變成我們未來前行的力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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