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大片黑色覆蓋下來，司機正想說些什麼，突然——
「啊！」一聲慘叫，鳥群驟然俯衝下來，攻擊高速路上的車群，玻璃在瞬間炸裂，顧然伸手擋住了江瑩的頭臉和頸部。「趴下！」
車輛被從後方猛力一撞，背後也狠狠敲上了椅墊，有幾隻鳥從前方的車窗玻璃飛入，顧然順手撿起原子筆，嗤一聲飛了出去，刺穿鳥的頸部。眾鴨呱呱亂叫，竟有些不敢靠近。
顧然和江瑩正打算起身檢查前座司機情況時，忽然傳來轟地一聲，又接連響起了幾聲。顧然把江瑩按了回去。「炸藥。」
「司機叔叔？你還好嗎？」江瑩叫喊著，卻看司機沒有動靜，便想起身去看，又被顧然壓回去。「司機叔叔？」
顧然心下黯然。這麼大的動靜還沒反應，再加上濺射的玻璃片⋯⋯司機應該是死了。但等到爆炸聲結束，他還是往前座看了眼，司機脖子上插了一大塊玻璃。顧然拿出手電筒，往司機的眼睛裡照了照，瞳孔半點變化都沒了。
「走吧，下車。」沈默了會，顧然邊說邊從包裡翻出槍跟折疊刀給她。
江瑩已經意識到發生什麼了，抹了抹眼淚，跟著下車。顧然則掏出手機，發送了求救訊息。「大概是異能者做的，你待會小心些。」
一走出去，橋面上的車子不是冒著煙就是倒在路面上，血色平鋪在灰色的柏油路上，路面出現了巨大的裂紋，底下露出鋼筋條，更前方似乎有地方崩裂，還有人車掉下去了。鳥類淒厲的嘎嘎聲和哭聲、慘叫混在一起，詭異無比。
才剛下車，瘋狂的鳥群就好像抓到目標似的往兩人撲去。顧然伸手揮出幾團烈焰，鳥群倒不敢再近逼。「野生動物怕火，記一下。」
江瑩忙不迭點點頭，手裡握緊了短刀，正想拿槍出來，又被摁下。「別，子彈有限，鳥我能制住。」
等鳥驅散的差不多了，顧然緊緊牽著她往人群跑。大部分的人都下了車，開始狂奔，此時有幾個身體比較差的人已經被瘋狂的人群踩踏在地。初時還能扶起幾個，後來兩人光是不要被人群沖散就有極高的難度了。
這群鳥不怎麼怕人，反而攻擊性極強，甚至⋯⋯似乎在人群上方徘徊尋找著什麼。顧然瞇起眼，手裡握著幾顆石頭，揚手打了上去，數隻鳥被打落在地，倒不敢太靠近人群了。
突然前方傳來震天動地的巨響，煙塵與火光沖天，巨大的衝擊波將人直接掀起來。一陣混亂後，江瑩和顧然雙雙滾倒在地，再起身時，前方盡是斷肢殘臂，血水滴答，或炸的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焦屍。其中有幾具屍首，甚至還可看出是嬰幼兒。看到這人間煉獄的一幕，江瑩不禁大叫出聲。
「哎喲，看來這幾隻鳥兒還是有用的，這不就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們兩個小傢伙了嗎？」
一個穿著緊身黑衣的女子緩緩走出，肩膀上停了幾隻黑烏鴉，臉上是遮掩不住的笑意，手裡把玩著槍枝，身後同時慢慢走出數十個人，通通都端起了槍。
江瑩早嚇懵了，一時反應不過來，忽然手臂被一扯，拉到了車後躲起。「冷靜，別慌，越慌死越快！」
顧然這時已經開始射擊了，江瑩也很快跟著緩過神，也顫巍巍拿出槍。這是她第一次真人實戰，此前一直都是幾個溫柔的哥哥姊姊陪自己過家家的對練，就算怎麼樣也不至於受傷送命。
不過，她開槍基本上也是能每槍都打中人，但通常只能打中範圍較大的胸腹，有時就需要補刀，較費子彈。而顧然幾乎都是槍槍爆頭，一槍就能幹掉一個，有時還能做串串。看著那些紅白液體飛濺，面不改色。
江瑩就有些苦了，無論是沖天的血腥味還是眼前觸目驚心的畫面，都讓她漸漸舉槍反擊都成了困難，頭腦發昏，身子竟往後栽倒。顧然扶住了她。
那個似乎能操控動物的女子在前方微微笑著，看著兩人狼狽的東躲西逃，露出覺得有意思的笑。「小女孩，還記得姊姊是誰嗎？」
「⋯⋯！」雪白的實驗室裡，剛滿七歲的她要做個什麼血液混合實驗，一個穿著白色實驗袍的姊姊，拿了顆橘子糖，哄著哭鬧的她上了手術台⋯⋯
「我沒想到你那麼好騙，乖乖地就讓我注射了。有意思的是啊，不管把什麼東西打到你體內，你都能康復呢。包括絕症病毒，你的身體也能把它們殺得乾乾淨淨哦，要不是你的血打到活人血管裡活人受不了，嘻嘻，這麼重要的藥引子怎麼會讓你跑了？」
看著全身發抖的江瑩，顧然只是抓緊了她的手，默默引導她跟著自己躲藏，在各個掩體間轉換。
突然，顧然抬起頭，喊了聲。「橋垮了你們也得死吧？鋼筋露出來了，結構已經受損了。」
女人揚了揚眉，抬手示意停火。「哦，小弟弟想談判嗎？」
後面那群人果真停了火，就連鴉群也飛回女人身邊。「那要求很簡單，把那個小女孩給我吧，乖。」
「！？」顧然跟江瑩交換了個「為什麼大家都搶著要你」跟「我也不知道啊」的眼神。
「不可能，不過我希望你仔細想想在充滿易燃物和快塌的橋上跟我打也許會發生點你不希望看到的事。」
「那也是同歸於盡啊小朋友，」女人慢慢說道。「而且能把她帶回去，完成未盡的實驗，我願意付出我的生命——小妹妹，你也可以選擇自己走出來。畢竟那個叫顧然的弟弟把你放了，他不放心，怕我們食言而肥把你搶到手就把他解決了。你自己走出來，你不會死也可以順便保住他嘛。」
「而且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捨不得殺掉你，養了這麼久了。如果你跟我們回去，不逃跑的話我們也可以考慮給你適度的自由——甚至比他們還多，你可以不用顧忌那些討厭的普通人。殺幾個也不會有人說你什麼的。」
的確，剛剛開槍時，對顧然下的都是死手，對江瑩就留有餘地了。
「交出去是不可能的，而且你想在這裡以命換命，你後面的未必想啊。」
靠，遇到神經不正常的瘋狂科學家了，但只要她後面的是正常人，會為自己考慮的哪怕不能馬上讓他們反水，也不會想要陪著她在橋上玩踩地雷。
來啊，不都是在挑撥嗎，看誰玩得過誰？
前面好像有哪塊地方撐不住了，一陣傾斜感襲來。這下大家都沒功夫去管會不會有人下黑手什麼了，手忙腳亂往比較平穩的地方爬。
顧然緊緊拉著江瑩，躲到輛還算完整的車輛尾部。
目光瞥到附近有輛車漏油了，顧然跟那個女子、其他敵人對上了眼神。
「不想打，你就把她留下呀。」女子笑得陰冷，「大家一起死可不是什麼好選擇。」
「我說了沒可能，要就玩命一起死要就你滾，說得好像誰玩不起一樣。」顧然沉著臉回應。經過剛剛那遭，對面的人基本上都出現了懷疑人生的表情。
看來對面那女的可能在實驗室裡能有不錯的表現，但不善於領隊，甚至後面那幾個恐怕都是砸錢砸來的，能力不夠強也不夠果決，而且炸橋自是能困住他們並阻斷救援，卻同時也把自己坑害了。
「李容博士，我們是不是要⋯⋯」有人猶豫的說話，卻被那女子喝斥住。
「誰要再説退我就把誰斃了！今天事沒解決誰也別想走！」
聽到那片譁然，顧然突然想念起那些至少有腦子的壞人了，最起碼在同條舟上他們不會想著馬上把人踹下去，而是上岸再打。這個呢？是選擇在舟上挖個洞，想讓他沉下去⋯⋯幹。
江瑩輕輕拉了拉手。「要不要我使用異能？」
「這⋯⋯」異能不是能隨便用的，當初他練時也是從點亮蠟燭開始。先求能控制，再考慮實戰，尤其是這種一失控就同歸於盡或殘害隊友的更要小心。
「先不要。」顧然握緊了槍，槍管已有些發燙。
江瑩焦慮地望著對面，適才橋面的動靜，又給眾人心中蒙上陰影。
「快跑快跑，趕緊離開這兒⋯⋯」正當這時，幾個人攜著兩個孩子跌跌撞撞往這邊跑。「別過來——」
太遲了。「礙事。」
數聲槍響，那家人全倒在血泊中。其中一具女性屍體懷裡還抱著個嬰孩，嬰孩因此而倖存下來，大聲的啼哭著。看槍又被抬起，江瑩本能想衝出去，卻被顧然拉住。槍響後，哭聲停了。從那襁褓裡掉出一隻彩虹小馬娃娃，浸滿了血。
「抱歉，我們幫不上忙的。」顧然臉上也有愧疚和不忍，握著她手腕的手突起了青筋。
是啊，就算她把那個寶寶搶過來，那麼小的孩子也⋯⋯
可是為什麼？若是前幾次的爆炸是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現在就是毫無理由意義的流血。明明那家人的死活和戰局無關，讓他們通過也不會怎樣的，明明他們沒必要死⋯⋯
開完槍後，李容笑著回頭。「天快黑了，會越來越危險的，六六。」
「才不要⋯⋯你們⋯⋯那些人根本就沒有礙到你⋯⋯」
顧然在她手臂上一按。「冷靜，別和畜生吵。」
夕陽西下，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剛剛他收到了徐若玉的訊息，人已經到橋頭了，從他傳來的位置資訊離這大概七百公尺。但那邊有人把守，再加上橋面扭曲目前還過不來⋯⋯這種季節天黑的很快，越暗就越難跑了。
他有個計畫，可具備極大的冒險成分，還在考慮。
「畜牲？」李容聽了也不氣，笑著撫過肩頭烏鴉的腦袋。「我這幾隻小畜生還會反哺呢，比起你旁邊那個，連親母都敢殺的⋯⋯誰比較畜生啊？」
顧然好不容易打算把計畫跟江瑩說了，聽到這話，呼吸一滯。
「不信的話，你可以去看07年的報道哦，禮華社區失火，除了他無人倖存⋯⋯調查後起火原因不明，但源頭在三樓七號。那是顧然弟弟之前的家～他還跟警察說他和媽媽吵架後去房間睡覺，然後就不知道怎麼變成那樣了。」
「你待在他身邊隨時都可能被賣了，誰知道他不會像小時候那樣，發次脾氣全部人都得死。」
「騙人！」
「是不是騙人，你看看他臉色就知道了呀。小弟弟，你也是，勸你不要繼續自欺欺人了喔。」
江瑩很篤定的瞥了顧然一眼，卻不由得愣了，顧然臉色一片慘白，身體也有些搖搖欲墜，在她看過來的時候與她對視上，她看見顧然的眼裡全是痛苦和驚恐。
「⋯⋯江瑩，先別管這個，待會我們先想辦法往那衝，異能就用吧。但範圍打他們幾個就好，不過需要拼一把⋯⋯」
「好，我信你。」江瑩堅定地點點頭。
「三、二、一！」
幾乎在同個瞬間，兩人宛如離弦之箭同時從車後竄出，對面鋪天蓋地的集火重新打了過來，躁動的鳥群也展開了另一輪衝鋒。顧然左掌揮出大片烈焰，連續幾槍往對面打去。可惜，沒打中帶頭的李容。
江瑩也往前衝了幾步，眼看顧然有些狼狽，看了地面上蔓延開的鮮血，指尖點地，大片鮮紅化為冰晶，撲天蓋地而去。瞬間捲走了那些想攻擊顧然頸部和眼睛的鳥群。顧然突然轉過身，衝她開槍，身後一個想要趁著夜色偷摸捂她口鼻的人倒下了。
顧然在火光中露出一絲笑，繼續跟敵人對峙起來。
鴉群也改變了戰術，從分開的小群體匯聚成一大群黑壓壓的襲來，豔紅的冰雪風暴在江瑩操控下迎了上去。
鴉群撞上這團紅色冰雪，宛如掉進了巨大的攪拌器裡，呱呱慘叫，斷翅、黑羽夾雜在一片血紅中。江瑩咬緊牙，她可以感受到冰雪與鴉群相撞時產生的阻力，為了維持冰雪不散去，吃力得額頭浮現了汗珠。
在火焰和血色雪花的夾擊中，李容顯得有些狼狽。她眼神四處梭巡，想要找到江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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