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塞弗悠悠轉醒時,人還有點暈乎乎的,意識尚且不清,眼前又是一片昏暗,隱約有什麼在眼前搖曳不止,一時半刻完全無法分辨自己此刻身在何處。
嘗試伸手一探,右手傳來了茂密樹叢的觸感,草葉銳利的邊緣扎得人手疼,險些割出一個口子。
若不是一旁還有道溫暖的火光時不時閃爍跳動,他甚至很難看清楚周遭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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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著這抹暖橘色的光芒,勉強可以看見上頭的樹木與深藍色的天空,且耳邊能清楚聽見柴火燃燒時木料發出獨有的霹哩啪啦聲,樹葉輕輕摩挲的聲響,還有吵雜的蟬鳴聲。
不過仔細看看這個比雅拉的翅膀還要深的深藍天色,似乎已是夜晚時分,最近幾日不論晝夜都是好天氣,就連此時的夜晚也是晴朗無雲。
只是這附近樹林茂密,枝葉交錯,加上一旁灼熱的火光佔據了視野的半邊天,因此不知是否能看得見明月繁星。
夜晚……現在已經是晚上?!
想到這裡他連忙坐起身,恰恰好對上一雙炯炯有神的銀灰色眼睛,毫無防備下差點被嚇得屁滾尿流。
「妳……」定睛一看,原來是雅拉抱著可愛的小背包正蹲在一邊看著他,兩人腳邊還放著一堆水果,也不知她維持這副表情與姿勢看了多久,嫩的像是能掐出水的圓胖小臉端著不合年齡的嚴肅神情,十分討喜。
女孩盯著甦醒的他看了半晌,忽而笑瞇了眼,看上去十分雀躍欣喜。
「你可終於醒啦!」
她忽地一屁股坐下,捶捶痠疼不已的腿,「你睡了好久,天空都暗下來了,爸爸說大部分的魔獸都是這個時間出來活動覓食,所以我們最好不要亂走。」
塞弗左看右看,聽雅拉的話來判斷他們二人應該還在森林中,似乎也沒有移動過,身下鋪了大片落葉,躺在上頭不叫人難受,且透過明亮的火光還能看到自己下午藏身的樹洞……所以他暈過去後他們就一直待在這棵疑為森林之主的樹旁邊?
老實說,他還以為雅拉會用拖的把自己拖離這個他們遇險的地方,憑這小女孩的力氣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他一邊檢查自己,這裡捏捏那裡摸摸看有沒有缺條胳膊斷條腿,一邊呆滯地凝望面前跳動的橙色火光這麼想。
可看著看著卻忽地生出一個疑惑:這篝火是哪來的?
目光四處悠轉一圈,火堆旁幾步遠還有一堆樹枝,自己直到剛剛都在昏迷中,而身邊除了雅拉再無他人,那麼負責生火的人只會是……
從困惑轉為驚訝的眼神落到雅拉身上,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恰好摸到額上的異物感,摸起來像是紗布?記得昏過去前雅拉確實有說他的額頭流了好多血來著,應該是在地上滾了一圈時撞到的。
他摸著額頭的那手輕輕一壓,傷口竟已經不痛了,明明先前流的滿手都是血,感覺傷勢相當嚴重。
塞弗就這樣維持一手摸額的動作,另一手指向那堆燃得正旺的火堆,「這些都是妳做的?」他驚訝地問,烏溜溜的大眼中閃爍著點點星光,也不知是訝異還是佩服,或者兩者皆有。
女孩反覆看了看他兩手所指的方向,半晌才明白他話中之意,重重點頭如小雞啄米。
「是呀!爸爸以前教過我怎麼做!」她說,稚嫩的神情語氣裡滿是藏不住的自豪,同時拍拍自己抱在懷中的小背包,「而且出門前媽媽有在裡面放一些傷藥和繃帶,你的傷也不嚴重,只是破皮而已。」
說完雅拉便去察看那劈啪作響的火堆,看了一會兒似乎覺得火不夠旺,於是又丟了幾根樹枝進去,霎時火星紛紛,劈啪作響。
就著沖天火光,塞弗注意到女孩白嫩的手掌心紅通通的,不似火焰映照的光芒,看上去更像是被什麼銳利之物傷的,一條條細小的紅痕微微滲出紅色液體,「妳的手怎麼了?」
被問及的人一怔,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才一臉恍然大悟。
「爬樹的時候手心就有點疼,應該是剛才生火轉樹枝時磨破皮了吧?」她不太在意的回答,短短的手指指著他腳旁一座果子堆成的小山,「如果你肚子餓了可以吃那些喔!爸爸有告訴我哪些可以吃,放心,我吃過了,沒有毒!」
話音剛落,塞弗的肚子非常誠實地發出一聲咕嚕,聲音響亮的讓他臉皮瞬間漲得比那火光還要紅艷,整個人頓時害羞的扭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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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濕冷的潮氣在空氣中慢慢浸潤,浸得人透心涼,感覺從裡到外都是一個「冷」字。
這時忽然吹來一陣冷風倏地颳過塞弗身後,後頸處傳來的涼意不僅讓他打了個噴嚏,下意識將自己縮成一團,也令本來穩穩燃燒著的火堆頓時搖晃不止,看上去隨時有熄滅的可能。
女孩「哎呀」一聲,忙不迭換了個位置,試圖用她那小小的背脊擋住不請自來的風。
「是、是不是有、有有有、有什麼……」這股風雖不至於到冰冷刺骨,卻吹得他的膽子愈縮愈小,連忙手腳並用向著雅拉與火堆的方向靠近一些,生怕有什麼東西會從一旁的草叢中竄出,一口咬掉他的小腦袋。
雅拉正專注地看顧著差點熄滅的火,聽到他結結巴巴,說都說不清楚的話,頭也不回地道:「放心放心,居住在森林裡的魔獸大部分都是夜行性,雖然也有像早上那隻怪鳥的例外,不過爸爸說過魔獸都怕火,所以我們只要顧好這堆火就行啦!」
她若是不說話也就算了,偏偏說了一大串的話還非要稍帶上魔獸這些詞;一提到鳥面猴三個字,塞弗就想起那張蒼白空洞的鳥臉,不由得渾身一顫,搓搓手臂,緊張兮兮地觀察起附近是否有異動。
「如果有打火石就好了,這樣子生火也快還不怕熄火……」女孩像是沒注意到他的動作,一手托著肉嘟嘟的下巴喃喃自語,兩條細長的眉毛擰在一起,看上去頗為煩惱。
這個新鮮的詞彙頓時吸引了塞弗大半的注意,「打火石?」他望著女孩的側顏重複著這三個字,卻沒放鬆警戒,眼角餘光時不時瞟向他方才所躺的位置,那個地方旁邊就是黑漆漆的濃密草叢。
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總感覺那叢草似乎在小幅度的搖晃。
是風吹的緣故嗎?
「就是專門打火的一種特別礦石啊,整塊紅通通的,像是裡頭有火焰在燃燒似的,握在手中能取暖,冬天時放在被窩裡能暖被!」
雅拉一邊興高采烈的講解打火石的用處,一邊手舞足蹈的比手畫腳,「將兩塊打火石用力互敲就能打出火花喔,是很方便的生火工具呢!」
女孩將話語及手勢結合,說演的十分生動,塞弗腦中都能想像出那個畫面。
不過聽她一股腦兒說了這麼多,塞弗才發現眼前這個一向靜不下來的小女孩,除了懂的很多還知道該怎麼做,不是只會一個勁的往前衝。
哪像他,儘管知道很多同齡孩子不了解的知識,但是那些皆是自書上看來的,不僅一知半解也未曾實踐過。
「妳懂得好多啊……」塞弗垂眸望向熊熊燃燒的篝火,輕聲說道。
「也還好啦,這些爸爸媽媽都有親自教過我!」
雅拉的眼睛雖沒有離開那簇火焰,但塞弗還是看到女孩嘴角揚起一個大大的弧度。
他是真的打心底佩服雅拉,明明他們現在正處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環境中──雖說他倆會落到現在這般境地確實有一半都是多虧她,但是她看起來卻一點都不害怕這點確實叫他非常敬佩。
視線轉了轉,從女孩的側臉滑到了橘紅色的火焰,再順著女孩被拉成的影子落到了她身後的草叢,最後轉了回來,定格在雅拉的背上。
那裡什麼都沒有。
但是,昏迷之前,女孩那對富有光澤的深藍色羽翼令他印象相當深刻。
隨著那個畫面的浮現,一時間腦袋裡又竄過許多問題。
想問的問題有很多,但是男孩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妳……是人類嗎?」最後他這樣問。
然後他被雅拉毫無預兆瞪過來的眼神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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