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說,這個吃東西發出巨大噪音的,就是迫不及待大口咬下結果不出意外被燙到舌頭發紅的雅拉。
她燙的眼淚嘩啦啦流了滿面,只得吐著殷紅小舌哈氣,試圖自食其力給舌頭降溫,還不小心吹出了一個頗為壯觀的鼻涕泡,模樣狼狽又讓人看了不免覺得逗趣好笑。
旁邊的塞弗正在努力將因為想媽媽而氤氳起的淚意憋回去,冷不防被這聲抽氣聲嚇一跳頓時前功盡棄,金豆豆順著腮不停滑落,呆滯地看著她給自己舌頭吹氣的搞笑舉動。
「來,我看看。」月輕捧雅拉那張涕泗橫流的小臉,頗為專注地細心檢查一番,不時低頭在隨身的腰包中翻找藥品。
透過模糊的視線,塞弗依稀看到趴伏在樹下休息的老師尾巴向上一甩,耳邊似乎還聽見牠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整個人頓時一僵,眼淚都嚇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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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月是以一種極其舒適的姿勢靠在牠的側腹,遞了一串肉過去順便搔搔牠頸下的毛;少女若是停下手上的動作,牠還會不高興的拿頭去拱少女的腹部,一人一狐關係看上去十分親密和諧。
這會兒看著兩個熊孩子吃東西不僅不安分,還搶走月的注意力,似乎因此讓牠心生不滿。
雖然不管塞弗怎麼使勁地瞧,也沒能從那張狐臉上看出一點情緒。
可是看眼睛嗎……那雙猩紅色的狹長雙目就像面前的篝火一樣,灼熱的好像碰一下也會燙傷,看久了又讓人有種遍體生寒的錯覺,總而言之就是冰火二重天的折磨。
男孩嚇得趕緊低頭,兩股戰戰,生怕這頭狐狸覺得嘴裡的肉不夠塞牙縫,會想拿自己來打打牙祭,就像那兩頭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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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豹子,最後那隻偷襲者怎麼了?
當時月在他倆頭上突然丟了件大斗篷阻擋他們的視線,連打鬥的聲音都聽得不甚清楚,只有聽到最後那一聲淒厲的哀嚎。
可是掀開斗篷後前方只剩下那頭早已死去的可憐豹子,另一頭卻不見蹤影,只留下地上一灘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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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不會是被連肉帶骨一併被吃掉了吧?
腦中頓時浮現這樣的猜測,一雙烏黑大眼滴溜溜地從老師長長的口鼻游移至被細心包紮起來的後腿,不過幾秒便轉到燒得劈啪作響的篝火,上頭正在烤第二批肉串。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露骨,又或者是不小心將心裡所想的全表現在臉上,老師忽然懶洋洋地開口:「老夫只抓傷了那傢伙的眼睛,雖然牠僥倖逃過一死,但是能不能活下來就聽天由命了。」
見自己的一番話惹得塞弗陡然瞠圓了眼睛,連長長的瀏海都遮不住,這副表情太可愛有趣,老師憋不住似的噗哧一聲仰頭大笑。
「真是有趣的小傢伙,哈哈哈──」
那笑當真是豪爽,吻部大大咧開到可以看見懸雍垂的程度,足見其笑得有多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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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弗在那陣豪放的笑聲中羞紅了臉。
「你、你你你怎麼……怎麼知道我、我我在想什麼?!」
老師鼻子用力哼哼了幾聲,尾巴一拍地,那顆高高昂起的頭顱看著頗有幾分自鳴得意的樣子。
「這點小事還逃不過老夫的火眼金睛。」牠說,猩紅雙目瞇成兩道彎彎的細線。
「老夫還知道,是你旁邊那個小傢伙想進這座被你們村子大人禁止的森林。」
然而你被一隻普通的小鳥嚇到,拉著她埋頭亂竄才會找不著回家的路。
你倆想去爬森林之主棲息的樹卻被鳥面猴攻擊,好不容易逃過一劫,十幾分鐘前又遭到原獸的偷襲,差點成為牠們的盤中餐。
簡單幾句話,便道出兩個孩子陷入十來分鐘前那般境地的前因後果。小塞弗聽得小嘴張得大大的合不起來,一種令人看了十分擔心他的下巴會不會掉下來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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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話說得簡單,可幾處關鍵都被他點出來,連他們會迷路的最初原因是因為塞弗被一隻小鳥嚇到亂跑這樣的細枝末節都能說得出來,若是讓一個不知情的人來聽,大概會認為牠也在現場經歷過這一切。
雖然很想反駁打算爬樹的人只有雅拉一個……但是這些話聽起來總覺得有點恐怖。
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難不成牠其實一路上都在偷偷的跟著他們?
正所謂細思極恐,這回塞弗驚恐的神情是真的完全顯露在眼中、臉上,甚至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我很害怕」的氣息。
「別用那種眼神看老夫,老夫才不屑幹出跟蹤這種沒品的事。」
擁有火眼金睛的老師更加用力地哼了一聲,仍然瞇著眼睛讓人看不出牠的表情如何,但是能從牠的聲音裡聽出鄙夷的語氣。
「是那傢伙告訴我的。」說罷尾巴向上一甩,而後像是在指著什麼一樣維持那個姿勢停在半空中。
塞弗的視線下意識順著往上一看,入目的除了幾根位置較低的樹枝被明亮的火光照了一點綠色出來外什麼都看不到。
他瞪大眼睛不死心地努力看……還是沒看出個所以然,心頭疑惑剛萌芽,便眼尖地發現黑壓壓的樹叢中有什麼猛地動了下。
除了木料燃燒發出的聲響,還有幾聲類似拍翅的聲音鑽入耳中,那聲響令塞弗反射性想起鳥面猴那張蒼白鳥臉,整個人不禁抖了三抖。
一個小小的黑色身影拍著翅膀「咻」地滑行下來,恰好落在老師的側腹上,長長的金色毛皮襯得那個小傢伙黑漆漆的小身軀十分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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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隻黑色的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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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體漆黑,看不到半點亮色,乍看之下還以為又是一隻原獸。
然而定睛一看,鳥兒的眼睛是如新芽般的翠綠色,很好的證明了不是所有一身黑的動物都是原獸。
不過,跟原獸看不出原本是什麼品種這點倒是挺相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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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牠飛下來之前,老師還在那邊絮絮叨叨說著就是這隻鳥兒在塞弗和雅拉進入森林時就跟著他們,好像是察覺到類似同胞的氣息──塞弗想了想,覺得所謂的「同胞的氣息」,指的應該是雅拉是羽翼族人這點吧。
待感覺到身上多出的一點重量,牠忽然轉過頭一邊大聲抱怨一邊朝新來的小夥伴用力噴著鼻息,噴得鳥兒羽毛亂飛,整隻鳥頓時蓬鬆了一圈,「嘿!你佔著小月的位置了,下去!」
後者遭到如此慘無獸道的對待,既不作聲也不拍翅表示抗議,而是安靜梳起被噴亂的羽毛,像是不怎麼在意老師的話和行為,自然也對那句「下去」充耳不聞。
「……還真是老樣子我行我素,讓你哥知道又該衝你發火了。」老師見牠完全沒有下去的打算,口氣相當無奈的說。
塞弗眼瞅著一狐一鳥極通人性的互動,因為心中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太過詭異,說不出任何話只能默默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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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月也替雅拉處理好嘴裡的燙傷,回到她的位置──她給小女孩倒了一杯奇異的液體,如水透明無色,嘴唇輕觸時溫度不燙不冷,可當含在嘴裡頓時像含了塊冰塊似的冰冷,又不會冷到受不了的程度,燙傷的舌頭也不那麼痛了,涼絲絲的很舒服。
「月姊姊月姊姊,這水好神奇!明明是溫水,可是喝起來卻冰冰涼涼的好舒服!」雅拉捧著那杯水興奮地叫嚷起來,塞弗看著那張小臉上展露出的熟悉神情,心底莫名湧現出一點點高興。
老師聽到雅拉的童言童語,又是好大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月也是莞爾一笑。
少女笑意盈盈地望著兩個孩子,眼底的光輝一如此刻高掛於夜空中央的圓月,一如夜幕中眨著眼睛的點點星光,這樣溫柔的光芒看在塞弗眼中有些熟悉。
只是他不太明白老師為什麼聽到雅拉的話要笑……對了,記得月姐姐剛才說過他們是冒險者,難道是因為這東西對他們來說其實很常見,所以覺得雅拉這話太傻了?
塞弗轉頭看向雅拉,發覺後者臉上也是一臉懵懂,不明白方才那番話的笑點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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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兩張小臉上明晃晃的寫著「疑惑」兩個字,老師頓時笑得更歡,若不是月還靠在身上牠大概會笑到想在地上打滾,於是當月冷不防地給了他一個肘擊時便笑岔了氣,一串笑聲霎時變成連連咳嗽聲。
「咳、咳咳咳咳……妳、你好狠啊……竟然這麼對老師……」
月聞言睨了他一眼,朱唇微噘,嗔道:「你笑得太誇張了,還有你非要在這種時候拿老師這個身份壓我嗎!」
她嘴上雖說著抱怨的話,語氣卻沒有埋怨的成分在,金毛狐狸本來正堪堪止住咳嗽,聽到她這一番埋汰的話,又忍不住嗆咳了幾聲。
兩個孩子看得一頭霧水,好生疑惑。
小男孩不明白月姐姐的表情為何看起來沒有任何抱怨或是生氣的感覺,小女孩則是覺得有種看到自己爸爸在跟媽媽撒嬌的場景。
「咳咳……都是一個孩子的媽,這兩個小傢伙也不比女兒大上幾歲,他們媽媽跟妳還是平輩呢,妳就不覺得他們叫妳姐姐聽起來就像是亂了輩份……」
終於咳完了老師還不忘補上幾句,雖然好像沒說完就在月一個怒瞪下被迫消音,不過這些話中的信息量少歸少,卻極具震撼力。
原來少女不是少女,該稱作少婦;姐姐也不算是姐姐,應該叫阿姨……
嗯,識時務者為俊傑,看月的臉色,還是繼續叫姐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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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兩個孩子的腦迴路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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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拉對於月究竟是姐姐還是阿姨絲毫不很在意,依然是一口一個姐姐脆生生地喊個不停。
她似乎對於月的孩子很感興趣,這之後自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中冒出來的話,大多是「月姐姐的小孩多大」、「長得跟月姐姐很像嗎」諸如此類的問題。
而塞弗則是手持著一根快冷掉的腦肉串呆坐在一旁,愣愣地看著月那張嫩得似乎能捏出水的如玉面龐,很難把這位像神話中女神仙女般的大姊姊跟認知中的「媽媽」這種角色劃上等號。
不過至少這件事可以解釋為什麼他會覺得月姐姐有媽媽的感覺,大概是因為人家也有小孩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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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初次見面時月提到的「冒險者」到底是什麼東西?
還有,應是素昧平生的月與老師為什麼認識他們兩人?
此時這兩個貌似應該受到關注的問題,完全被塞弗和雅拉拋到九霄雲外去。
反正兩個小傢伙只知道一個擺在他們面前的現實:有月和老師在,他們終於不用再提心吊膽,而是能安然度過了一個寧靜的下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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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問題,就等到明天起床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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