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楔：千年樹精 - ［全卷］第六章．壞掉人偶（下）

　　那是什麼？席德瞪大佈滿血絲的眼睛，眼眶酸澀。

　　他捏捏眉心，按摩眼部周圍——一定是前日值勤太勞累、昨日狂風暴雨晚上又沒睡好，一大早起來就是往主管機關跑，然後一個好好的山林調查變成處理山難事宜，一名夥伴還因為妨礙風化的關係被抓去監禁，然後不久前又發生一堆離奇怪事，所以讓他的神經繃緊到出現幻覺了。

　　「這一切都是幻覺，騙不了我的⋯⋯」

　　席德喃喃自語自我催眠，但逐漸走遠的巨型蜘蛛每踩在地上一步，地面就劇烈震動一次，讓他根本無法忽視。

　　「一定是我眼睛業障重，騙不了我的⋯⋯」

　　他抹臉蹲下身子，今日有大半天都被迫吸入血腥屍臭，現在都幾乎嗅覺疲勞了。

　　「這裡是迷幻之森，從爆炸開始什麼的全都是假的⋯⋯嗯，全都是假的。」

　　『快離開⋯⋯』

　　腦中倏地一陣劇烈刺痛，不明的意念直穿他的意識，他抱頭搖晃。

　　「該死，出現幻聽就出現幻聽，怎麼會這麼疼啊！」

　　『人類，離開這裡⋯⋯不想死的話，就離開這裡⋯⋯』

　　「誰？是誰在附近？不要直接在我的腦子裡說話，直接開口啊！」

　　席德頭痛欲裂地仰天咆嘯，不遠方與壞掉人偶纏鬥的貝倫斯遙望一眼，巨型蜘蛛似乎還沒察覺到附近有活人的樣子，趕緊將敵人誘導至離千年樹精更遠的地方。

　　『我，就在你面前。』

　　他按住側額抬頭一看，前方二百米內就只有那棵碩大古樹，是傳說中的千年樹精在跟他意識交流嗎？

　　「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是幻覺，還是現實？請回答我，用說的，不要直接在我腦中出聲！」

　　『⋯⋯』

　　千年樹精在他腦中發送不明沉默，儘管沉默，意識交流的頻率共振依然讓對方的腦子疼到想在地上打滾，七竅流出血絲。

　　對方不再理會他，腦子清靜了數分鐘後，席德瞅著掌心的鮮血，赫然驚覺原來這一切並非幻覺，也十分訝異自己竟然撐過來了。

　　剛才那是怎麼回事？

　　他擦擦血跡，撿起長槍搖晃站起，離此地約莫一公里的遠方不時傳來轟隆巨響，地面也應聲動盪，甚至還有疑似岩石崩落的跡象。

　　席德走向空無一人的千年古樹，立在十米前方，抬頭仰望倚在側枝上的半透明人臉靈體，對方雖是面無表情，卻能看得出來十分虛弱。

　　儘管猶如風中殘燭，擋在他兩側的刺蔓依舊威嚇十足，若他再上前一步，肯定能將他的身體貫穿數個窟窿。

　　然而，比起這些，他更詫異傳說中的千年樹精，除去枝枒手足與半透明的怪異感，本體竟是如此唯美動人。

　　「你⋯⋯會開口說人話嗎？」

　　千年樹精半垂眼睫，貓眼石般的金色瞳眸像是注視著他，又像在凝望遙遠的彼方。

　　「沒辦法說話，所以才直接在我的腦子裡投射你的想法嗎？」

　　席德放下長槍，雙手高舉。

　　「但是你聽得懂我說的話，對吧？」

　　千年樹精踟躕了下，點點頭。

　　「剛才那兩個纏鬥的怪物是怎麼回事？迷幻之森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而你⋯⋯為什麼看上去隨時都會消失似的？」

　　側靠在枝幹的樹精本體沒有回應，戒備的刺蔓也沒有因此散開。

　　席德怔了半晌，這時才想到既然對方無法開口，那麼自己不論問什麼也不會有回應——除非自己願意接受剛才那種差點讓他發瘋的意念傳達。

　　他深呼吸一口氣，冷靜心緒。

　　他現在最想知道的答案是什麼？並不是這裡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是為了滿足多餘的好奇心，而是他現在該往哪裡逃，才有辦法同時迴避山賊的追擊與不被那兩個怪物波及。

　　「千年樹精，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知道，外面有一大群山賊在追殺我，我該往哪裡逃才有一線生機、才有機會回到山下的城裡？」

　　席德後退兩步，鄭重地鞠躬行禮。

　　「拜託您了，請告訴我，我願意接受最後一次像剛才那樣的意念交流。」

　　千年樹精的手臂末枝指向東南盡頭。

　　『斷崖瀑布的後方有個隱密洞穴，可以通往西南方的山腳下，但那兒已有不少動物棲息；此外，在他們打鬥的路徑上，東北盡頭也能通往雪原山腳。其他的，剛才已經被毀掉了。』

　　腦中忽現對方的思緒傳達，席德抱頭跪地，疼痛停止後，他粗喘著氣雙手撐地，面部落下幾許血滴。

　　這一次沒有像剛才那麼痛苦了，不知道是自己習慣了，還是因為距離的關係，對方投射而來的未知腦波殺傷力比較弱？

　　「謝謝您。」

　　席德一手拾起長槍，另一手按著頭部勉力站起，仰望一臉淡漠的樹精本體數秒，便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遙看另一側盡頭的驚悚戰況。

　　他抹臉搖頭，筆直走向不久前上來的斷崖瀑布，儘管滿肚子疑問，他也沒有別的選擇。

　　——面對野生動物棲息的山洞巢穴，存活機率還是比在那兩個怪物的眼皮底下走過來得高吧？

　　目送對方離開後，歐克散掉刺蔓回歸枝枒，朝著貝倫斯與壞掉人偶的方位低喃一句。

　　『那個人類⋯⋯身上有你和渡鴉的微弱氣味，是認識的人嗎？』

　　「終於走了嗎？」

　　貝倫斯瞄過幾公里之外的屍海殘原，還好那個人偶沒有愚笨到走到他的面前，否則對方喪命事小、意識被壞掉人偶摧毀也無所謂，要他重新削弱人面毒蛛的力量才叫麻煩。

　　「天殺的，這次回去我一定要罷工幾百年給那個老太婆看，讓剩不到一成力量的我來修楔，分明是在記恨嘛！」

　　他咕噥一句，急速俯衝，螳螂般的戰甲臂刃撞擊巨型蜘蛛的鋼刃長腳，吭啷一聲，震得對方僵直半秒，貝倫斯的軀體也微微發麻。

　　「嘖，好硬。」

　　他金眸一沉，這隻壞掉人偶的殺傷力雖然他是目前所見過最弱的，同時也是他所遇上防禦力最為堅挺的前百名。

　　——莫非這傢伙是把所有的能力點數都投資在體質不成？血多皮厚超耐打的啊！

　　貝倫斯的臂刃幻化圓盾抵禦反擊，迅即向上，前後費時不過三秒。

　　既然普拉納有限的話，那麼就只好多利用先天優勢和地利之便了。

　　他伸展龍翅，在半空中對敵方吹起一陣龍捲，頓時沙塵漫天，干擾人面毒蛛的視野動向。

　　雙臂的圓盾再次幻化，貝倫斯雙手緊握一柄黑暗巨槌，在敵人的上空持續高飛。

　　人面毒蜘被困在沙塵龍捲中央，強度遠比盧恩魔法的屬性圓陣還要堅挺，四隻長腳試圖撤離此地，卻因速度不足而被飛沙氣流刮了回來。

　　它順著風暴向上噴吐毒絲，到百米高空時被旋動的風牆吸了過去，遠遠搆不著位於上千米的對手。

　　「來吧，就看你能有多硬！」

　　貝倫斯狂氣一笑，咧嘴瞪眼向下俯衝，超音速的位移瞬即高空音爆，滿座山林轟隆巨響。

　　——砰轟隆隆！

　　廓爾克斯山的山腰上被撞出數道裂痕、猶如殞石星落，幾處較高的山原向四面八方龜裂崩塌，首當其衝的巨型蜘蛛被埋進數十公尺的巨坑之中。

　　貝倫斯瞬即變幻黑暗法則的力量，將踩在腳下的長柄巨槌轉成通浦似的形狀罩在敵人上方，單手倚著長柄擦擦溢血嘴角，堅實的龍翼鱗片微微刮傷。

　　「看來不是只有我受傷嘛，你自豪的長腿也被我壓斷了幾根不是嗎？哈哈⋯⋯咳、咳。」

　　他收起龍翅長尾，餘光向上一瞥，在這種不算太大的深坑裡，留著也只會跟對方一樣被綁手綁腳。

　　被黑暗法則壓在下方擠成一團的人面毒蛛動彈不得，充滿怨懟的瞳目直直盯著踩在上頭的貝倫斯，在狹小的空間內吐出毒霧。

　　「哈啊？這是毒嗎？嘿嘿，別以為你屬性免疫很厲害，我也百毒不侵啊。不過嘛，最毒的蠍子和最毒的蜘蛛鬥起來，還不知道誰比較厲害咧？」

　　罩住敵人的黑暗力量吞噬瀰漫而起的毒霧，貝倫斯在圓罩上散出一個直徑五英寸的開口，長髮末端的毒蠍尾刺向下延伸，瞬間嵌進敵人龜裂甲殼的裂縫之中。

　　腳下的人面毒蛛無聲哀號，超音波的頻率震盪整窪坑洞，上方幾些碎石滑落而下，砸向貝倫斯的側額龍角，碎裂成砂。

　　「別做無謂的掙扎了，在阿卡莎祕錄中又不是只有你墮轉成壞掉人偶。」

　　他金眸黑光閃爍，舔了舔嘴角，低語一句。

　　「吶，瑟希，妳的意識還沒完全被吞噬吧？看到我壓倒性的力量後，是後悔了，還是想繼續任由自己毀滅下去？」

　　貝倫斯的眉心魔瞳直視對方的無神紅眼，根據數百萬次的實戰經驗，他很清楚腳下的壞掉人偶還尚未完全喪失意志，因為這傢伙從頭到尾都沒有解放禁錮瘋狂破壞過，就算是防禦型的壞掉人偶，也不該如此被動。

　　這說明了對方還存有幾許殘破意識，無意間約束自己的力量，不論是為了什麼。

　　「妳不是完全絕望，不顧一切的吧？」

　　貝倫斯收起毒蠍尾刺，腰側淡藍潔羽隨意飄搖。

　　「其他的執楔者不好說，但看在我的眼裡，妳連絕望都絕望得不夠乾脆啊！其實妳也是知道的吧？事隔千年，無論妳做什麼都於事無補，為了發洩怨念而詛咒，真心企求的卻並非如此。」

　　他嘲諷地補上一句。

　　「怎麼看都像乳臭未乾的小女孩在任性鬧脾氣啊！」

　　被壓在黑暗罩子底下的人面毒蛛紅眼閃爍，原本蜷曲的殘肢死命掙扎。

　　貝倫斯轉化黑暗法則加重力道，上百噸重的壓力向下疊加。

　　「嗯，很好，對我的挑釁有反應就代表還有意識，或許我還有嘗試同情妳的空間。」

　　他額上的毒蛾羽觸弧掛向下，左右晃動了一會兒，瞬即隱藏。

　　「是不是很痛苦、很不甘，無法忍受那些在『生前』惡意對待妳和家族親友的狂信徒啊？呵呵，老實說我也覺得那種人盡是傻瓜。」

　　「可悲的是，不論是人類還是其他的智慧族群，只要是意識體，都至少需要擁有一個目標才得以存續下去，而那些傻瓜也只不過是一群迷失自我、搞不清楚自己真正欲求的人偶。」

　　「他們為了活下去而自欺欺人，去『相信』他們自身所創造出來的信仰，然後強迫他人『認同』他們的幼稚鬼罷了。」

　　「平心而論，真正能夠做到絕望的意識體並不多，倒是因無謂的自尊而選擇毀滅的個體居多。妳啊，不僅當人類不及格，就連做壞掉人偶也不合格；妳的絕望與毀滅欲望，比起當年的我，遠遠不足啊！」

　　人面毒蛛的軀殼忽地密布細紋，鋼軔堅甲好似隨時都會碎裂一般，眼看對方放棄掙扎，貝倫斯施加的壓力也稍稍收斂。

　　「意外嗎？我本來就是性格惡劣的異界魔王，而且還曾半身踏入墮轉，既然我都能重拾希望從虛無的那一頭回來了，哪怕多麼渺茫也都不知堅持了多少歲月；本性不差的妳，沒理由回不了頭吧？」

　　『咕⋯⋯呃啊啊、啊⋯⋯』

　　人面毒蛛語意不明的意識波動投射至上方的異界怪物，向下睥睨的男子狂傲一笑，反正對方目前的意識不清，繼續開口用聲波誘導會比意識交流來得有效。

　　「怎麼樣？差點永遠失去自我意識的感覺如何？既然妳害怕了，那就表示妳壓根兒不想完全消失嘛！怎麼沒想清楚就賭氣往『虛無』的那頭走了咧？現在後悔了吧？呵呵。」

　　貝倫斯輕蔑地瞅著即將碎裂的人面毒蛛，本該完全泯滅的亡靈意識似乎被他的詭異視線一絲一絲地拉了回來。

　　「不過真要說的話，神祇惡魔這種概念，我想除了執楔者，大概沒有更貼切的選擇了，反正我的同僚也是百百種；只可惜真相往往與想像背道而馳，善惡本是一體，我可以救贖妳也可以消滅妳，端看妳如何抉擇，我只不過推波助瀾罷了。」

　　他壓制對方的黑暗力量逐漸收回，在魔瞳的牽引下猶如霧海明燈，讓迷失於虛無之中的意識碎片向其聚攏。

　　『救⋯⋯唔、呃救⋯⋯我⋯⋯』

　　一收到求救訊息，貝倫斯咧嘴一笑，隨意晃動的腰間潔羽隱蔽收回，異化的四肢也逐漸變為人形。

　　「好咧，既然妳有自救念頭，幫妳一把便非難事。只不過妳把自己搞成這樣，要拉回來肯定會留下無法抹滅的創傷喲，比如我的左眼。」

　　他垂下眼睫，持續了數百萬年的修練，還是無法恢復原本的模樣——他的左眼不僅無法抹滅也無法忽視，而且三不五時還會讓他看到虛無的那一面，隨時都在誘惑他走向滅亡。

　　貝倫斯靈體化飄浮在半空，黑暗法則的力量包覆對方形成漆黑球體，下一秒雙雙瞬移至地表上。

　　「妳就努力相信自己能夠得救吧！念頭越是純粹強烈，成功率便會提高，損害情形依照妳資質及變成壞掉人偶的時間多寡而定。」

　　『我⋯⋯救救⋯⋯我』

　　『我不想、死⋯⋯不想、消失。』

　　『虛無的盡頭⋯⋯好、可怕，什麼⋯⋯都沒有，連自己⋯⋯也忘卻⋯⋯無感⋯⋯』

　　『我不想消失⋯⋯』

　　『我不想死。』

　　『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像個普通人家⋯⋯和家人朋友，好好過上一生而已。』

　　隨著零碎的意識從「虛無」的那一端吸引收攏，人面毒蛛的紅眼泛起明光，龐大的軀體也逐漸萎縮，漆黑堅硬的外殼再次霧化，眼看隨時都會散去。

　　包覆對方的黑暗球體微微透光，貝倫斯轉成實體站在外頭動動肩頸，全身上下除了眉心的魔眼和頭上的龍角之外，外形已幻化得與人類相去無幾。

　　『所以說嘛，有些固執的傢伙不親自見體驗看看虛無是怎麼回事，就不懂背後的嚴重性；看過那種景象，可是連＂惡夢＂都無法形容了吧？』

　　球體內的意識殘片由黑轉灰，貝倫斯挑挑眉，包覆對方的黑色球體結晶般地碎片散裂，轉化成純粹的普拉納靈能。

　　曾經墮轉的意識殘片再次融合，無奈怎麼拼都拼不回原本的模樣，被包裹在金光之中的瑟希，此時看上去如同全身錯位的怪物一般。

　　腦袋嵌在肚子上、胸部貼在腹部下方，手臂不自然連接腰側突出的耳朵，雙腿也長在脖子的頂端，麻花辮似地扭轉攤開⋯⋯

　　貝倫斯盯著黏在手心上的瑟希眼睛，忍不住掩嘴輕笑，最後乾脆無視對方感受地捧腹大笑，一邊投射意識交流。

　　『哈哈哈哈⋯⋯這什麼怪物啊？每次看到都超好笑的啦！同樣都是人類，每隻被拉回來的壞掉人偶，拼接方式都不一樣耶！快笑死我了，為什麼腳趾會黏在嘴巴的旁邊啦？而且屁股還長了兩條眉毛，哈哈哈哈⋯⋯』

　　瑟希無言以對，一股惱火衝上心頭。

　　貝倫斯拍腿兩下，笑夠之後深呼吸一口氣，仰頭扶額嘴角微勾，眉心上方的魔瞳瞬即隱藏。

　　『看到怪物總是感到特別親切，總之我笑完了，該辦點正事啦。我們先來聊聊，妳一定有很多疑問，我允許妳提出三個問題。』

　　瑟希眼神不善地瞅著對方。

　　『要怎麼樣才能讓我恢復原狀？』

　　『等等給妳淨化時自然會恢復常態標準，但部分損傷是不可避免的，不過淨化時妳必須挺過去，否則妳無法回歸祕錄，我還是會消滅妳。』

　　他頓了頓，補上一句。

　　『機會只有一次，妳撐不過去是妳自作自受。好了，下一題。』

　　瑟希雖然極度不爽對方傲慢又輕挑的態度，但還是問了。

　　『有辦法讓我回到過去嗎？』

　　『很遺憾，就算我是掌握時間與空間法則的能手也辦不到，因為妳剛才變成壞掉人偶的關係，已經把這個世界的許多可能性給抹滅了。不過嘛，就算可以，我也不會讓妳回到過去就是了，再說妳沒即將變成壞掉人偶，我也不會無聊穿越到這裡修楔。』

　　『穿越？修楔？你到底是誰？從哪兒來的？』

　　『小人偶兒，妳這個問題有點多，會不會太貪心啦？』

　　貝倫斯雙手抱胸，視線再次落上對方的錯位軀體時，又噗哧一笑。

　　『反正我講詳細妳不會明白，也不需要知道，所以我就簡單說了——』

　　『對妳而言，我是規格外的存在，是從阿卡莎祕錄之外穿越而來的，不屬於這個世界。』

　　『修楔意指對付壞掉人偶，也就是像妳剛才墮入虛無轉變而成的怪物，不過依妳的資質，恐怕連剛才自己變成什麼樣子都沒印象。』

　　『至於我是誰？我的真名妳沒資格知道，但我可以告訴妳，我是執楔者，來自彼岸。』

　　他打了一聲呵欠，掏掏耳朵，對方的神情更加困惑。

　　『阿卡莎祕錄？執楔者？來自彼岸⋯⋯』

　　『停——三個提問限額結束，妳再追問下去我就直接消滅妳了。』

　　瑟希怔了一下，立刻打住。

　　『好咧，接下來就是淨化儀式了，快做好心理準備吧！保證比我剛才在樹下凌虐妳的程度還要疼，修復總是比破壞來得費時耗力，這點妳也同意吧？嘿嘿。』

　　她再次默然，舉起手臂環望四周，原本的翠綠山林如今已成草木枯、鳥獸衰，好似末日之後的殘破岩山。

　　儘管她曾經有過強烈的毀滅欲念，可如願成真時，卻發現——原來自己想要的根本不是這樣的結局。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這個自稱安賽爾．科尼利厄斯的討厭鬼說的對，她只是一個受委屈找不到宣洩口，只好在這裡任性鬧脾氣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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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卷］第六章．壞掉人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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