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楔：千年樹精 - ［全卷］第一章．偏郊小鎮（下）

　　貝倫斯點點頭，吸吮沾了醬料的手指，又扒了一隻雞腿來吃。

　　「為什麼啊？看你的模樣應該是從西方大陸那兒來的吧？打聽這種地方的消息，對你的祖國也沒助益呀！」

　　「花櫟城說好聽是四季分明，說白了，就是每逢冬季海水結冰，又位在國土至北之地，再上去無人能居，西邊山林還有一尊活上千年的精怪，現在居民又頻頻失蹤，就算你的祖國想殖民好了，也不會選這種穩賠不賺的地方吧？」

　　瞅著話嘮程度不亞於自己的達爾西，貝倫斯擺手低笑，不禁跟著扯一些不著邊際的鬼話。

　　「誰說穩賠不賺的？哼哼，要是收了那尊千年樹精來個什麼養成計畫，豈不是成了神話中的主角？驚世創舉耶！要是我收了他，管他雄的雌的，肯定要他幻化成美人兒伴在我身邊，要他幹嘛就幹嘛，哈哈哈⋯⋯」

　　「嘖嘖，這你就不懂了，要收服那尊千年樹精，你可是要有通天的本領啊！那座會使人喪失心智的迷幻之森，幾百年來多少勇者有去無回啊！他們的屍骨十之八九都成了野獸的大餐和樹木的肥料。再說了，要是那尊是個雄的，你硬要把他變成雌的，這⋯⋯你確定不會三觀盡毀吧？」

　　「呵呵，通天的本領？那還不簡單，我本來就會啦。至於勇者嘛⋯⋯我覺得我還是比較適合當魔王啦。只要他的資質入得了我的眼，哼哼，三觀又算什麼？那種東西我早就毀成渣啦。」

　　貝倫斯舉起手，又向服務生叫來兩盤菜餚。

　　達爾西怔怔地瞪著對方左手邊的餐具矮丘，吞了吞口水。

　　「等等，你也太會吃了吧？這裡的花費可不便宜啊！你確定錢有帶夠吧？」

　　「錢？沒問題，小事一樁。」

　　貝倫斯拍拍肚子，灌了幾口葡萄酒，把桌上沒了烤雞的空盤疊上小山，小山晃了一下，達爾西倒抽一口氣，幸好沒有發生山崩碎瓷流的慘劇。

　　「才這麼點食物還不夠塞牙縫呢！我連五分飽都沒有啊。」

　　達爾西牽了牽嘴角。

　　「我看你真的是頭熊吧？不對，熊也沒你這麼會吃啊！」

　　他起身看了對方平緩毫無突起的肚子，揉揉眼睛嘀咕一句。

　　「一定是我眼睛業障重，平常吃這麼多不肥死也會破產啊！」

　　貝倫斯不在意對方的驚恐表情，直直盯著服務生端來的海陸拼盤和水果沙拉。

　　「對嘛！一定是你的眼睛業障太重了，所以才會不相信剛才說的那頭上古巨龍是我爺爺的奶奶的叔叔的祖媽⋯⋯」

　　「行了行了，我就姑且相信你有個龍胃好了，別再唬爛了。」

　　達爾西掩面低頭，默默為對方的荷包心痛。

　　貝倫斯叉起一塊燒肉遞到對方面前。

　　「喏，都我在吃，你也吃些吧？這人間的美食可不是能經常吃到的。」

　　達爾西含淚接過燒肉，依他的收入光是在這裡點個一盤烤雞就堪稱奢侈，現在被一位才認識不到一天的外地人請客，有種被土豪施捨的感覺。

　　「吶，我說大哥啊，你怎麼說得好像平常你都沒吃東西似的？」

　　貝倫斯歪頭思索，咀嚼嘴裡的海鮮吞下。

　　「確實很久沒吃東西了。」

　　畢竟對屬於彼岸的他而言，根本沒有進食的必要，吃東西只不過是過過癮而已，意識體的存續只在於梅爾卡巴的完好無缺與普拉納的操作累積。

　　況且換算上個任務次元的時間流速，對比此地相差數百年，可對他來說只在進出彼岸時的一念之間，真要說很久是多久的話——頂多體感時間兩天吧？

　　「我想也是，你一定是餓了很久⋯⋯」

　　達爾西又瞄了一眼餐具矮丘，既然對方很有可能是從西方大陸長途跋涉而來的，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餓到腦子錯亂才會滿嘴吹噓、唬爛連篇吧？

　　「不過一口氣吃這麼多，身子保重啊！」

　　貝倫斯甩甩油膩的手指，嚥下沾有果醬的多汁嫩葉。

　　「不要緊，對了，你也曾是外地人吧？在這裡待久了，還有沒有聽說過什麼？」

　　達爾西轉了轉眼珠子，注意到四周圍的視線帶有不善，用眼神暗示貝倫斯。

　　「沒事，別管那些，先說說你知道的。」

　　「阿倫，有些事⋯⋯小的只是靠做點粗工勉強過活的無名小輩，不敢說啊。」

　　貝倫斯早已察覺酒吧內的幾許惡意，只是不當作一回事罷了。

　　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將兩盤四人份的菜餚拆吞入肚，擦擦嘴角正要起身結帳時，那群散發惡意的不速之客倒是先圍了過來。

　　「這位小哥，瞧你新來的，還不知道這裡的規矩吧？」

　　「哦？」

　　貝倫斯挑挑眉，六個身穿尖刺皮甲的壯漢抱胸擋住去路，一個背上揹著長柄闊斧、兩個雙腿繫有匕首、三個腰間佩掛劍刃，還有一個高馬尾的煙燻女子手握長鞭，青紫色的嘴唇囂狂戾笑。

　　「說說看，什麼規矩？」

　　「這裡是我們青鬼幫的地盤，新來的，見到咱們，怎麼也要收點保護費吧？」

　　同桌的達爾西皮膚都快被嚇白了。

　　「保護費？呵呵，入戲頗深哪！本大爺何須你們這種奈米渣渣保護？滾邊涼快玩沙去吧。」

　　「你！」

　　一把匕首倏地刺向貝倫斯，桌上的餐具矮丘垮了下來，達爾西尖叫一聲，酒吧內的其他客人趕緊避難逃開，一位服務生和其他同事耳語兩句，立刻衝去搬救兵來。

　　——哐啷。

　　匕首被彈飛插進天花板，眨眼間形勢逆轉。

　　「連三腳貓功夫都沒有，這點程度收什麼保護費啊？青鬼幫？叫蠢貨幫合適多了。」

　　貝倫斯背對著偷襲者，兩指夾著不知何時從另一人腿側抽出來的匕首，利刃抵在偷襲者的喉頭。

　　下一秒煙燻女的長鞭斷成兩截、壯漢的大斧斧桿分離，三把劍刃掉落在地，還貼在二人腿上的兩把匕首則是隨著鬆脫的褲袋一同滑落，兩個男人的胯下涼颼颼的。

　　青鬼幫七人震愕地後退一步，不清楚剛才那瞬間發生了什麼事，其中二人趕緊拉起褲袋，倉促打結固定。

　　「要打嗎？蠢貨幫喲，雖然老子沒興趣殺人，但也沒有多慈悲唷。」

　　貝倫斯似笑非笑地和對方僵持了三分鐘，達爾西還傻愣在一旁，門外傳來了規律急促的腳步聲，幾個和城門守衛穿著同樣制服的衛兵抵達現場。

　　「嘿，這不是阿德嗎？快來處理一下這群蠢貨幫唄！我好好吃個飯也被勒索耶。」

　　「阿德？誰呀⋯⋯」

　　衛兵們左顧右盼，貝倫斯用鼻尖比了比最右側的褐髮男子。

　　「就是那位呀！前天下午不是還守在城門口嗎？」

　　「阿德⋯⋯是席德嗎？」

　　所有的衛兵都看向席德，席德一臉窘迫。

　　「等等，我不認識這個人呀！」

　　「應該是被你放進來的外地人吧？」

　　一看到惡名昭彰的青鬼幫，同伴們也不追究席德到底有沒有放這個外地人進城了，步步進逼那群模樣十分可笑的地痞流氓。

　　「別動！不然我會殺了這個囂張的外地人！」

　　『留給你們腦子還不長點腦子，那就不要腦子，乖乖變成腦殘囉。』

　　貝倫斯嘴角微勾，也懶得去呵護這群混混的腦子了，直接投射意識交流，頓時七人抱頭倒地，蜷曲打滾痛苦不堪。

　　達爾西錯愕地低頭瞪視他們，湊上來的衛兵也一臉狀況外，質問貝倫斯。

　　「怎麼回事？」

　　「誰知道？也許他們有嗑藥，碰巧發作罷了。」

　　眾人無言以對，面對這種突兀的狀況也不知道該反駁什麼，更何況剛才這群人的要脅，大夥兒也是看在眼裡的，就算這個外地人給人的感覺怪怪的，也不像掀起爭端的禍首。

　　「你，叫什麼名字？」

　　「貝爾。」

　　「什麼熊？別開玩笑，正經點，這是官兵在問你話！」

　　「阿倫。」

　　「你是哪個時代的人啊？這名字是一百年前的菜市場名吧！」

　　貝倫斯死魚眼地掃過眾衛兵，忍不住在心裡吐槽：這時代的人腦子是有病嗎？幹啥一個一個對別人隨便取的名字都有意見。

　　「就一百年前的菜市場名不行嗎？」

　　「行了行了，哪裡來的？」

　　貝倫斯比了比上空。

　　「我只是個旅人，四海為家，專找怪奇有趣的事兒到處晃。」

　　他不等對方繼續問話，趕緊扯開話題。

　　「對了對了，既然是官大爺的話，肯定有耳聞一些流言怪事吧？據說這個城裡晚上會有妖魔鬼怪，還有渡鴉是死神的使者什麼的，這是怎麼回事呀？我昨晚在街上晃來晃去，除了官大爺們，啥都沒看見呀！」

　　「還有還有，為什麼大家都堅信廓爾克斯山裡不會有山賊，卻堅信最近失蹤的人肯定是那棵千年樹精在搞鬼咧？我啊，前後想了想，實在邏輯不通啊！那棵樹精就宅在山裡活得好好的，沒理由搞鬼啊，莫非還能樹根離地到處跑不成？那也太威猛了吧！」

　　「噢對了，還有什麼來著⋯⋯廓爾克斯山腳下的那個村莊叫什麼名字呀？還有為什麼北面的冰雪高原沒人開冒險團去呀？既然西邊的山林有千年樹精在，北邊的雪原也該有幾個驚為天人的雪女吧？長年冰封，你們就不好奇有什麼祕密埋在凍土之⋯⋯」

　　回過神來的達爾西眼看面色越漸凝重的衛兵們，趕緊雙手摀住貝倫斯的嘴巴。

　　「官爺們，這人好奇出了名還少根筋的，請見怪不怪啊⋯⋯」

　　「哼，來人，把這群倒在地上的現行犯拿走！」

　　「是。」

　　衛兵們即刻行動，貝倫斯拉下掌心粉嫩的黑手，吊兒啷噹地笑了會兒，準備離開酒吧時被服務生拉了拉衣角，回過頭印入眼簾的是一張陰暗不悅的表情。

　　「客人，您忘了買單。」

　　「喔，差點兒忘了，多少錢呀？」

　　「總共是一萬七千零八十枚銅幣。」

　　「兩枚金幣夠不夠呀？」

　　「這⋯⋯客人，這數字我們不好找開⋯⋯」

　　貝倫斯輕笑地從袋中取出兩枚金幣，塞在對方手裡推了過去。

　　「免了，順便補補盤子和天花板的花費，也順便替這位仁兄點的黑麥酒給結了。還有剩的話，就算你的小費。」

　　「是，謝謝客人、謝謝客人！」

　　服務生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恭敬地九十度鞠躬，站在貝倫斯後面的達爾西瞪大雙眼，莫名其妙賺到一餐，卻又一臉可惜。

　　「阿倫，真土豪啊！」

　　達爾西瞅著眼前這位滿是謎團又身手不凡的英俊青年，藍眼亮得好似發光。

　　「該不會是哪個國家的王公貴族吧？」

　　「哈哈，你這就說對了！我那個祖先曾是一統天下的龍王，就是先前跟你說的那頭上古巨龍，我爺爺的奶奶的叔叔的祖媽⋯⋯」

　　——你夠了喔！

　　達爾西再度翻白眼，這傢伙肯定是街上姑娘們心目中的高富帥，就可惜了那張令人哭笑不得的嘴巴。

　　離開酒吧直待對方連珠炮地說完一大串後，走上大街忽然話鋒一轉。

　　「嘿，阿達，難得我來這裡，你就帶我四處玩玩唄？像是紀念品什麼的，一切花費由我罩著，順便替我打聽還有沒有最近發生的閒事。」

　　「紀念品啊⋯⋯你會在這兒待多久？」

　　「不好說，快則不到七天，慢則三年五年。」

　　「這麼隨興啊⋯⋯要不去青樓過過癮？」

　　貝倫斯牽了牽嘴角，一臉鄙視地瞥著表情變得猥瑣的黑人老兄。

　　「我說阿達啊，你就這麼飢渴嗎？還是急著炫耀你的大棒棒啊？嘖嘖，那種濃妝豔抹的凡俗女子有什麼好的？至少也要康⋯⋯女王那種等級的才入得了我的眼啊！」

　　「康女王？哪個國家的女王呀？」

　　「她目前算是我的上司啦，不給薪水還不給放假的老太婆。」

　　「⋯⋯大哥，您的口味還真重啊。」

　　貝倫斯直覺某人誤會了他的意思，趕緊澄清。

　　「什麼重口味？你才重口味！人家好歹也是絕世美女，看過那般超凡脫俗的天女，凡間女子可是完全比不上的！」

　　「所以是有點年紀的絕世美女？」

　　「是呀，以世界的平均流速來算，差不多幾百萬歲了吧？」

　　達爾西苦笑抹臉。

　　「大哥，您行行好，別再扯淡了。」

　　「我哪裡扯淡了？句句都是實話，信不信由你囉。」

　　他雙手交叉在腦後，仰望蒼空，瞇起雙眼。

　　「我說，阿達，這裡會下午後雷陣雨嗎？」

　　「什麼雷陣雨啊？我在這住了好幾年都沒聽說啊，而且雨季早就過了。」

　　達爾西也跟著抬頭遙看，天色依舊晴空萬里。

　　「明明連朵烏雲都沒見著，你該不會想說明天會有狂風暴雨，來個海嘯洪水之類的吧？哈哈⋯⋯」

　　貝倫斯閃爍碧眸，有點在意方才上空飄過的惡意，雖是稍縱即逝，卻黏稠得令他噁心。

　　他遠眺西方，那抹常人看不見的玩意似乎是從廓爾克斯山飛來的，往東邊消失。

　　「怎麼了？阿倫。」

　　「明天，說不準會有場暴風雨呢。」

　　貝倫斯一反輕浮常態，捏著下巴低頭沉思起來，達爾西見著忽然變臉的貝倫斯，笑意也跟著斂去，但對方沒頭沒尾的話卻又讓人無法相信。

　　「對了，我突然想問問，這個城最近是不是有徵人調查或雇用傭兵之類的？」

　　「有啊，最近失蹤的人多到城管不敢馬虎，前幾日就有公開募集志願者了。說到這個，今天公告又少了一個孩子和兩名婦人，好像是三天前失蹤的。」

　　「城管有在徵人去廓爾克斯山調查嗎？」

　　達爾西點點頭，隨即補上一句。

　　「不過那裡現在九死一生，就算你有真功夫，我也不建議你去。況且城管開出來的酬勞不多，兩枚金幣你剛才就在酒吧裡吃掉了，再說你也不缺錢，不值得賭命。」

　　貝倫斯沉下眸子，忽然安靜下來讓某人感到頗不自在。

　　「何時截止？哪時出團？」

　　「今天傍晚截止，後天出團⋯⋯阿倫，你真要去？」

　　貝倫斯隨手拋給對方巴掌大的錢袋，背著對方揮揮手。

　　「我改變主意了，我自己去，你別跟來。那錢是賞你當我大半天的導遊，三天內用完。還有，不想出事的話，最好明天中午之前就南下離開。」

　　達爾西拉開錢袋，裡頭足足二十枚銀幣，抬頭正想追問，對方早已不見蹤影。

　　「這什麼意思啊？神秘兮兮的⋯⋯」

　　貝倫斯趕在天黑之前到城管辦事處報名，被帶到訓練場讓衛兵簡單切磋一會兒後，輕鬆取得錄用資格。

　　他領過辨識吊牌，在手中把玩這枚穿過珠鍊的金屬牌子，走回辦事大廳。

　　「這玩意拿來當紀念品也不錯。」

　　光線逐漸昏暗，他收起吊牌正過視線，一位有點面熟的魁梧大漢擋在面前。

　　「小子，是你？」

　　「你誰啊？等等，老兄，你身上的血腥味⋯⋯我想起來了，你是之前連看都不看青樓女子的那位嘛！原來是基佬兄啊，你好你好，有事嗎？」

　　魁梧大漢的額角爆了根青筋，滿是肌肉的古銅色手臂一把揪起貝倫斯的衣領。

　　「老子叫強納生，別跟我嘻嘻哈哈的，噁心！」

　　一名同樣健美的高挑女子從對方的背後走出，按下威嚇的手臂。

　　「別這樣，和氣和氣。」

　　「哼。」

　　強納生看在她的面子上，不情願地收手。

　　「不好意思，舍弟的性子比較剛直，我是希爾妲，不知小哥該如何稱呼？」

　　「叫我阿倫就好。敢問希姐，為何你們身上會有淡淡的血腥味呢？以前是做傭兵的嗎？還是打獵的，或是⋯⋯」

　　貝倫斯拉拉領口，轉了轉眼珠子，完全沒有被強納生嚇到的模樣。

　　「小哥多慮了，我們是獵人沒錯，但實在是入不敷出，才來應徵這種賣命的工作。你的鼻子可真靈敏，那血腥味兒應該是以前的野獸留下來的。」

　　希爾妲謹慎不失禮數地解釋，貝倫斯只是笑笑，不再深究。

　　「我們還有要事，就不多招呼了。沒意外的話，後天我們就是夥伴了，保重。」

　　貝倫斯見著姐弟倆往反方向離開，喃喃自語輕笑一聲。

　　「騙誰呢？那分明是人血的味道，哪會是野獸的？還嫌我吃過的野味不夠多嗎？」

　　翌日正午，原本一片蔚藍的晴空忽然烏雲密布、雷電交加，方圓三百里內下起滂沱大雨；突如其來的天色異變嚇得花櫟城內的居民四處亂竄，商店街的攤販早早收攤，酒吧飯店人滿為患。

　　不到半個鐘頭，街上連隻野貓也見不著。

　　驀地一道金閃雷光，轟隆一聲，架在城牆上的瞭望塔被劈成兩半，一名值班的衛兵焦成木炭，隨著毀壞的建築墜落下來。

　　來不及躲回家中的平民，一部分擠到城裡的小教堂中，跪拜精美的雕像，祈求萬能的主驅除帶來雷雨肆虐的妖魔鬼怪，幼童的哭聲此起彼落。

　　這場大雨持續到了午夜，幾處結構較差的民宅被毀得七零八落，除了幾個在海邊垂釣的笨蛋被暴漲的海水捲走之外，花櫟城的居民死傷人數不出十位。

　　然而，傍晚時分的西邊卻曾傳來幾聲崩塌巨響，音源雖是遙遠，但想來十分駭人。

　　坐在屋頂上的貝倫斯仰看星空，他最喜歡洗淨大地後的氣味了，原本埋藏在塵土之下的蛛絲馬跡全被雨水沖刷上來。

　　——這裡的居民，或許還不知道這片土地在悠久歲月之前，曾經有過喪心病狂的大屠殺吧？而且，用的還是現今世人不知道的信仰和咒法。

　　貝倫斯舔了舔嘴角，瞥了一眼沾染露水的手指，收起漫不經心的神態，碧綠瞳孔微放金光。

　　「好咧，線索幾乎都連上了。這場大雨是『壞掉人偶』精心策畫的前奏曲吧？這麼快就露出馬腳了，還以為能多放幾天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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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卷］第一章．偏郊小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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