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楔：千年樹精 - ［全卷］第三章．千年樹精（上）

　　以自己的正前方定位成十二點鐘方向，兩點三人、三點一人，十點二位、十一點一位，其餘的都在背後四到八點鐘的位置快速接近，最先殺過來的是位在正後方的雙刀手。

　　「呵，二十七個人偶，有將近二十個喜歡從背後來嗎？」

　　貝倫斯飛速思考，兩秒內便已在腦中閃過十多種應對方法，同時警覺九點鐘方位的樹叢，那兒有另一位鎖定他的銃鎗手，而在自己右前方突然停下腳步的綠髮頭兒只是佯攻。

　　——砰！

　　鎗聲一響，樹林間漫起刺鼻的火藥味，圍攻的山賊加速衝刺，一眨眼的功夫雙刀手便來到貝倫斯的身後不到半公尺處。

　　「得手啦！」

　　雙刀手狂喜之際，眼前的視野赫然天旋地轉，原本所在的位置血流如注。

　　「恩索茲．佩索．哈格拉茲。」

　　首級被砍飛的雙刀手軀體就要跪地倒下，本該掉落的兩把匕首竟然滯留在半空中，奔馳中的山賊們各個面露驚愕。

　　貝倫斯嘴角微勾，回身取過一支匕首射向另一人的額頭，右手的長劍平刺一旁偷襲者的胸口，左手再度抓起另一把滯空短刀，擋下前方劈來的長柄大斧，同時快速低詠咒言。

　　「拉格司．耶瓦茲．英古。」

　　從符文咒言中獲得力量一般，貝倫斯順勢拋下龜裂的匕首，抽回長劍，疾風似地閃到斧頭大漢的背後，毫不留情地踹了對方背部一腳，一個後空翻避過另一位衝上來的女賊，順手拍了她的肩膀。

　　重心不穩的大漢絆到無頭屍向前撲倒，撞上胸口破洞、嘴角溢血的夥伴，手裡的斧頭朝旁側歪去，砍傷那位被敵人推前的帶劍女賊，一群人倒向僥倖逃過飛刀、頭頂被剃毛的夥伴。

　　原本杵在大夥包圍中心的目標泥鰍似地竄滑脫出，靠得太近的眾賊骨牌似地接連撲倒，頓時陷入一片混亂，速度較慢的山賊同夥也因慣性定律而一時停不下來，在外圍疊上人山。

　　穩穩立在貝倫斯頭上的渡鴉靈頭昏眼花了一會兒，怔怔瞅著疊羅漢疊到溢出來的眾賊。

　　「嘛，我是沒興趣屌虐渣渣啦⋯⋯不過既然渣渣都找上門來了，我猛龍不發威，當我是條病蛇呀？我是說過自己不能救人，但可沒說過不能殺人啊！要怪就怪阿卡莎祕錄的法則吧，哈哈。」

　　貝倫斯睜開眼睛，壞笑地收回長劍，雙手叉腰用鼻孔看人。

　　——砰！

　　他幾乎是在鎗聲作響的瞬間就先後退迴避了，躲在樹叢裡的偷襲者嚇得站起身子。

　　「這⋯⋯不可能、不可能！」

　　「這傢伙會妖術⋯⋯肯定是妖術！他剛才還在嘴裡喃喃唸著詭異的咒語，兄弟們小心點！」

　　貝倫斯打了一聲呵欠，掏掏耳朵向前踢了踢正要爬起來的山賊屁股，瞥向停在幾步外的頭兒。

　　「綠毛，我瞧你頗有心機卻沒大將之風的模樣，肯定不是這票人的首領吧？回去告訴你們老大，就算我知道你們在村子裡幹過什麼也沒興趣四處嚷嚷，不想全軍覆沒的話，就別再妨礙我去見老婆。」

　　「⋯⋯啥啊？」

　　『什麼⋯⋯老婆嘎？』

　　由於憑依在貝倫斯身上的關係，暫時聽得懂人話的渡鴉靈也跟著傻眼。

　　「就是迷幻之森內的那棵千年樹精啊！在這種魔法失落的世界裡，能夠獨自修練成精、並且活上一千年的植物可是非常稀有的咧！」

　　「還有，本大爺明明如此英氣逼人、霸氣十足，怎麼先是眼殘的蠢貨幫前來勒索，現在又一群不自量力的笨賊說要滅口⋯⋯」

　　「嘖嘖，要是真的有你們說的妖魔鬼怪，我乾脆幫他們一把嚇嚇你們，說不定他們還會對我這尊狂霸酷帥的巨龍五體投地、各種羨慕嫉妒恨地做小弟呢，哈哈哈哈⋯⋯」

　　眾賊面面相覷，某個變態到能在被包圍偷襲的情況下，瞬間秒掉幾人還在現場悠哉扯淡的怪胎劈哩啪啦地說了一長串，到底是怨念重到看見誰就嘴砲，還是平常寂寞到連個談話的對象都沒有？

　　貝倫斯自顧自地笑完後，突然掛上一號表情，雙手抱胸地瞅著十步外的綠髮男。

　　「喂，綠毛，誰說你能走了？」

　　對方僵住身子，吞了吞口水，恐懼回望一眼。

　　「留你們性命，去給我做一件事。」

　　綠髮頭兒險些腿軟地轉過身子，視線掃過被秒殺的兩名兄弟和傷勢不一的夥伴們，完全沒了尊嚴地對敵人土下座，然後抬頭諂媚陪笑。

　　「是，大人請說。」

　　「給我去那個被你們毀掉的山莊救人。我辦完事後會順路去看，要是那個小蘿莉死了，我會回頭殲滅你們所有人，包括你們的巢穴。」

　　「是、是⋯⋯大人請放心，您交代的事，小的一定辦妥，所以請您安心地去吧。」

　　安心地去什麼啊？貝倫斯死魚眼地瞪著綠髮男數秒，對方強笑到直冒冷汗。

　　「要是你們敢打什麼歪主意，我就提前收了你們的性命。君無戲言。」

　　他拋下這句話後便頭也不回地往迷幻之森邁去。

　　確定走遠後，綠髮男才鬆了一口氣，表情猙獰地用力揍了草泥一拳。

　　「隊、隊長⋯⋯我們真要背叛大夥兒去救人嗎？」

　　「怎麼可能！照他的話去做肯定會被幹部們追殺到死。」

　　綠髮男站起身子，惡狠狠地瞪向剛才在附近鄙笑他的手下。

　　「笑什麼？有種就自己追上去啊！要是我剛才不那麼做，你們所有人都會死！」

　　眾賊閉上嘴巴，剛經歷壓倒性的失敗，除了戰慄猶存之外，大夥兒的心情更是奇差無比，特別是會被首領幹部追究責任的小隊長。

　　「隊長，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蠢貨！當然是回巢穴搬救兵啊！受點責罰總比被當成叛徒追殺好吧？」

　　「可、可是那個變態的瘋子似乎真的要去迷幻之森⋯⋯」

　　「怕什麼？又不是沒看過，你當幹部們這幾年來都沒去摸索突破的方法嗎？不管怎樣都必須除掉他才行，只有死人才能夠信任！他離開這裡後肯定會向花櫟城告發，你以為咱們是為了什麼才奉令屠村滅口的啊？」

　　儘管眾賊直覺別再跟方才那個傢伙扯上關係才好，無奈的是，就算他們想金盆洗手，組織也不會放過他們；橫豎都是死，至少最後還是站在這群一起生活過的夥伴這邊吧⋯⋯

　　『嘎、嘎！你竟然想娶我主人當老婆嘎！他是樹，你不是樹嘎。』

　　貝倫斯順著山間小溪的上游走去，約莫半個鐘頭便看到前方有座小型瀑布。

　　他來到瀑布附近，索性攀上一旁的陡峭岩壁，這條捷徑對渡鴉靈而言完全沒有難度，可對一般人來說卻危機十足。

　　但貝倫斯哪裡是一般人？再陡峭的山壁他都能輕鬆攀上，就算山壁垂直光滑到連奈米大小的灰塵都沾不上，他也能夠透過符文魔法飄浮上去——多虧了剛才那些眼殘山賊的福，讓他發現以前在別的世界跟當地居民學會的小戲法，稍作改良後能在這個世界正常運作。

　　『只要有愛，種族絕不是問題。』

　　『可是嘎，主人好像沒有情感嘎，我也不知道他的性別嘎，要是雄的你要怎麼辦嘎？』

　　『只要有愛，性別從不是問題。』

　　『嘎嘎嘎，你不要搶走我的主人嘎！主人是我的嘎，你搶走他我就不跟你好了嘎！』

　　貝倫斯失笑看著在附近緊張亂飛的渡鴉靈，沒想到這個孩子竟然會對自己的主人佔有欲如此強烈。

　　『小渡鴉，你這麼喜歡你的主人，我肯定也得把他帶到彼岸去才行呀。』

　　『嘎嘎！你若要搶走主人，我就不跟你去彼岸了嘎！』

　　『你不去彼岸，撐不了幾天就會回歸祕錄，這樣你就再也見不到主人啦！如果只有你跟我去彼岸，相隔完全不同的世界，你也一樣見不到主人——所以說，還是只能一起帶走你的主人，你才能一直待在你的主人身邊呀。』

　　『一起去好嘎，可是你不要搶走主人嘎。』

　　渡鴉靈飛回貝倫斯的肩膀，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地注視對方。

　　『這就要看你的主人怎麼想囉。反正你只要能守在你主人的身邊就好了，不是嗎？』

　　貝倫斯爬上峭壁，走在碧茵草原上摸摸鳥頭，遮手遠眺正前方的地平線，似乎已能隱約看見森林。

　　『那兒就是人們說的迷幻之森嗎？』

　　『應該是嘎，主人就在那座森林的深處嘎，幾乎沒有人成功進去過嘎。』

　　『之前那個死掉的小男孩也是嗎？』

　　貝倫斯思索著，當時提取的記憶太過零碎，說不定遺失的部分有那名孩童曾在迷幻之森中見過的景象。

　　『嘎嘎，他有在裡面迷路過嘎，被主人命令的花鹿領到外面嘎，然後阻止了那時在外面攻擊我的人類嘎。』

　　千年樹精可以驅使林間野獸，也不會對小孩出手，難怪當時城裡的那位大嬸只說成年人，原來還真的不包括幼童。

　　渡鴉靈飛到森林外圍的一棵樹樁上。

　　『就是這裡嘎，後來這棵樹被人類砍掉了嘎，然後砍樹的那些人在這附近被熊和山貓吃掉了嘎。』

　　貝倫斯不疾不徐地走到對方身邊，感覺到有股類似普拉納的波動，這裡應該就是分界點了。

　　『看來你的主人千年來都在默默守護你們呢。』

　　渡鴉靈飛回對方的肩膀上，貝倫斯撫上最外圍的一棵樹幹，倏地有股細微的電流沿著手臂竄入腦中，視野晃動一下便恢復原狀。

　　他放下手，眼泛金光地瞅著自己的掌心。

　　『小渡鴉，我先跟你說一下，因為你現在等於是依附在我身上的關係，有一部分的感官是共享的，也難保精神活動是否會互相影響，所以等會兒你可能會看到你以前不曾遇過幻象，要是被嚇到了沒關係，千萬不要離開我！就算一步、一瞬間都不可以，否則你可能會有危險。』

　　『嘎嘎？主人怎麼可能攻擊我嘎！』

　　『不是攻擊你，是攻擊我。如果你現在還＂活著＂的話當然沒事。』

　　渡鴉靈呆了半晌，儘管自己被人類射了一箭，可現在自己明明還存在，怎麼會說不是活的？難道是人們說的靈體嗎？

　　貝倫斯思忖了下，改口更正。

　　『但你也不是死的，突然要解釋有點困難——這麼說好了，一般情況下，肉身載體衰亡之後，原本寄存在上面的意識體會立刻回到阿卡莎祕錄面前，重組意識後進入到下一個新生載體。這些零碎的意識體既不穩定也無法使用梅爾卡巴，因此沒辦法久居彼岸，也脫離不了阿卡莎祕錄，除非幸運碰上像我這種來自彼岸的居民才有機會。』

　　他頓了頓，瞅著一副有聽沒懂、腦袋瓜在轉圈的渡鴉靈。

　　『簡單來說，現在我只是暫時替代你消亡的肉身，若你離我太遠又不會使用梅爾卡巴，我給你的普拉納一用完，你就會分解並回到阿卡莎祕錄的面前，和其他零碎的意識重組，然後再次降生到裡頭的任何世界。』

　　渡鴉靈歪歪頭，大概只聽懂如果隨便離開對方又亂飛的話，身上的光能一用完自己就會消失之類的。

　　貝倫斯瞧牠總算知曉危險性後，也不再多做解釋，而是沉下眸子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換言之，死者的來世也不會是完全相同的意識體，因此想在阿卡莎祕錄內尋找完全相同的意識體，等同於在無限趨近於零的概率中求取；而自己，曾幾何時也開始從滿懷希望變成近乎絕望了？

　　想要再次見到她的身影，幾乎只能出現在夢中——可悲的是，在脫離阿卡莎祕錄的命運輪轉之後，彼岸的居民也為此失去了作夢的資格。

　　他甩頭拋開緬懷思緒，告訴自己剛才已中了這座森林之主的幻術標記，不該如此掉以輕心。

　　『嘎嘎，怎麼變成雪地了嘎？』

　　渡鴉靈瞇眼歪頭，明明幾秒前還是蓊鬱蒼林，怎麼一下子就枯枝落葉、飄下細雪了？

　　『你主人的幻術開始了。』

　　貝倫斯後退三步，環視周圍一圈，溪水凍結、碧茵草原也化作一片白銀。

　　看來被標記後，就算立刻離開森林，幻象也不會因此消失；至於標記的觸發點，應該就是皮膚觸碰到森林內的一草一木了。

　　他閉上眼睛靜心感知周遭一切，儘管視覺、嗅覺、觸覺等感官都被幻象制約，但普拉納的波動還是和出現幻覺之前一樣，看來千年樹精的幻術等級應該還不到宗師境界。

　　目前只有實體化的軀體部分受到干擾，至於會不會提取獵物的記憶進行陷阱誘導，只能深入其中自行體驗判斷了。

　　「呼呃呃呃⋯⋯」

　　瑞雪枯林忽然漫起迷霧，從中走出一隻低啞巨獸，氂牛似的體型身長五米，齜牙咧嘴，頭上還長了一對鹿王般的巨角。

　　『嘎嘎嘎！這是什麼動物我怎麼都沒見過嘎！』

　　『冷靜點，牠只是一隻老虎。』

　　閉著眼的貝倫斯很確定前方確實有隻老虎，不認為那是幻象；能在自己創造出來的幻境中埋入肅殺實象的幻術師，他去過數千個異方世界中還遇不到三百位。

　　因為感官騙得了人，普拉納卻不會。

　　若是普通人中了如此幻術，太過依賴軀體感官會造成誤判、太過相信判斷則會因此喪命，而且就算撐得了一時也解不了術法，遲早都會瘋癲至死。

　　『嘎嘎，你怎麼閉著眼睛嘎？』

　　「嘿，我不想傷害你，也不是來危害你們的棲息地，讓我直接去見這座森林的主人吧？」

　　貝倫斯試圖勸說，上前一步。

　　「呼吼吼吼——」

　　聽不懂人話的巨角猛獸直撲而來，渡鴉靈嚇得反射性想往上飛，貝倫斯趕緊壓住鳥兒的背部，側身迴避暴衝的尖牙利爪，後腿擦過樹叢，輕薄的旅人便衣被劃破一角。

　　「總不能傷了牠的腦子，這樣不好交代啊。」

　　貝倫斯嘀咕著，察覺對方驟停回身，他趕緊速詠咒言。

　　「恩索茲．蘇里薩茲．歐爾．歐爾．波洛卡。」

　　倏地，巨角猛獸忽然撞上無形障壁停在他的面前，他睜開一隻眼睛，看到對方貼在上頭滿臉錯愕的模樣噗嗤一笑。

　　「既然聽不懂我在說什麼，那你就乖乖待在裡頭一陣子囉。」

　　貝倫斯轉過身子，鬆開差點被自己壓扁的渡鴉靈。

　　『小渡鴉，你主人離這裡還有多遠？』

　　『大概還有三個剛剛那片草原的距離嘎。』

　　『比想像中的小嘛。』

　　『因為主人的位置離這個方位比較近嘎。』

　　『嗯？我還以為是整片森林的正中央呢，你的主人有說過什麼嗎？』

　　渡鴉靈搖搖頭，歪頭想了一會兒，忽然聽見兩側有幾隻棕熊在怒吼。

　　『嘎嘎嘎嘎！』

　　『別緊張，什麼都沒有，只是幻聽。』

　　貝倫斯淡定走在林間，維持一張一閉的瞳目，同時暗自分析被植入的標記結構。

　　這無形的標記停留在當時觸碰到的掌心內，既不會擴散移位，也不會因其餘部位接觸到其他的花草樹木而累積增加；它並非懷有惡意的詛咒，也不是帶有善意的祝福，無法從上面得知施術者當時的情感，只知道意圖。

　　『我還真沒碰過這種情形。』

　　他感受從手心傳來的標記波動，簡單而純粹，施術者的意念就只有驅逐入侵者而已。

　　想閱讀最新續作嗎？3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zL9uBtq4J
　　◉ 歡迎參觀某莎的小屋：https://home.gamer.com.tw/sageluri3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KAT5Emi5G
　　◉ 或是到推特一起分享閒聊：https://twitter.com/sageluri3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IFskDOVmy
　　◉ 或再逛逛個人網站「堇琉璃閣」：https://sageluri.home.blog3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j8EQKdQC9

ns 15.158.61.20da2

［全卷］第三章．千年樹精（上）

REGISTER

LOGIN

Interface Language:

Story Langu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