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白橙橙所言,接下來的日子可謂是蠟燭兩頭燒,忙得不可開交,好不容易一路忙到了距AUG.開唱的前一個月,白橙橙總算是把所有的流程都安排妥當,眼見短針都已經指到九了,她只好勉勵自己再熬一下,又把視線放回了電腦螢幕上。
這時,突然傳來敲門聲,是陶夜梓。
「橙橙,有空嗎?」
「進來吧。」白橙橙朗聲回應,看著陶夜梓走進來,露出了疑問的表情。
在AUG.裡,陶夜梓雖然不是隊長,但等同於MAR.周易嘉,都是讓她放心的成員,很少會特意來找她,還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
「怎麼了,排練結束了?」
「還沒,現在是休息時間。」陶夜梓走到她面前回答了問題,接著站在了桌前,頗為猶豫,又像是在醞釀什麼情緒,終於在白橙橙失去耐性前,開口道:「橙橙,妳願意跟我在一起試試嗎?」
白橙橙一臉懵,「不是、今天是愚人節還是你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你喜歡我?不可能啊。」
陶夜梓不知道該覺得白橙橙的反應很是好笑,還是要為她的話生氣,最後吶吶地道:「怎麼就不可能了?」
「你喜歡一個人會是什麼樣子你不曉得嗎?你對我不過就是朋友而已,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啊?」白橙橙頓了頓,又道:「嗯,不對,你確實不會知道,你對你自己事情簡直遲鈍得令人髮指。」
雖說是後來才認識的,但兩人的年齡相仿、三觀也很契合,所以很快地就熟稔了起來,也因此白橙橙對陶夜梓的相處更偏向平輩的朋友,才會有如此不加掩飾的直白吐槽。
「什麼啊!我、我又沒有談過戀愛,當然不會知道我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模樣。」越說越沒底氣,陶夜梓避開了白橙橙探究的眼神,又抓了抓頭道:「算了,妳當我沒說過吧。」
「那可不行。」聽到這裡,處理過旗下不少藝人的感情事件的白橙橙,敏銳地察覺到了事有蹊蹺,便領著他坐到了會客的沙發上,「所以呢?有人跟你告白了?」
陶夜梓霎時間瞪大了眼,急忙地道:「沒有、沒有這回事。」
白橙橙不說話了,只是挑起了眉,盯著他看。
「真沒有,我只是在猜……這樣的行為是不是就是喜歡。」
「那你喜歡我嗎?或者是,喜歡他嗎?」
「我、我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要來問我?把我當什麼啊?」
「不是、我沒……」陶夜梓的語氣又急促了起來,但一看到白橙橙惡作劇得逞的笑臉,知道被捉弄了,卻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我其實曾想過追妳來著。」
白橙橙是真的驚訝了,換她瞪大了眼看向陶夜梓。
「呃、我沒跟你說過嗎?」
「什麼?」
「第一次看到妳的時候,我、我有被你吸引到。」陶夜梓略略偏著頭,想起了他們第一次碰面的樣子。
那時的他情緒很低落,而白橙橙對他揚起的笑臉,讓他有那麼一瞬間認為,這世界其實也沒那麼糟糕。
但他始終沒付諸實行的原因,是身分問題。
再次以AUG.團員身分出道,對他而言是救命稻草般的機運,他不想辜負辛苦投票的粉絲,也就守本分地退回偶像身分,哪裡知道,他不動,卻是有人先動了,所以他才會想,如果他跟白橙橙在一起、好吧,原先他本來就也只是想要跟白橙橙串通,假裝在一起,這樣的話,是不是就能讓那人迷途知返?
「能不能迷途知返我不知道,不過如果對方對你是真的,你為什麼要把自己比喻為迷途?」白橙橙輕敲了他的額頭一下,「你沒那麼糟,你值得。」
「但現在我們的身分,不該談戀愛。」陶夜梓垂下了頭,雙手交握在一起。
這是陶夜梓的壞習慣,一旦情緒不好了,卻礙於某些原因發洩不出來,便會這樣交握雙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看著他的指尖都泛白了,白橙橙在心裡嘆了口氣,輕輕地附上了他手,道:「這是你的人生,想怎麼做只有你自己能為自己定位,可是你真的覺得不該嗎?」
之所以她會投入經紀人的行業,除了表哥是標竿之外,也是為了她曾喜歡過的唱跳女偶像。
那是在她高中的時候,當時那女偶像可謂是紅透半邊天,卻突然被爆出了戀情。
女偶像的經紀公司本想著隱瞞,讓時間帶過一切,但也不知道為什麼,爆料者一個接一個,甚至各種誇張且抹黑的流言大肆在網路上亂傳。
後來又爆出確切的戀愛證據,經紀公司採取冷處理,也雪藏了女偶像。
打從戀情爆出後的另外一外當事者,儘管也發出了聲明,但因不是娛樂圈的人,火勢並未燒到他那裏,他縱使想保護女偶像,也發不上力,只能沈默以對。
於是,牆倒眾人推,不僅曾經喜歡她的粉絲在網路上留言說她偶像失格,酸民更是以各種難聽的名稱來稱呼她。
聲名大跌的她,只能把自己關在家中,最後不堪輿論壓力,選擇輕生。
男方事後出面指責,卻沒有任何回音。
那些輿論造謠者呢?
隨著時間的洪流,被眾人遺忘。
女偶像從未得到一句歉語。
這樣一條鮮活的生命改變了什麼?
什麼也沒改變,粉圈依舊還是視偶像為「偶像」,他們心中完美的、不該有任何瑕疵的傀儡。
會有這樣畸形的粉圈生態,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在於「偶像文化」,曾幾何時,總會有所謂的路人評判偶像沒有拿的出手的作品,唱功比不上歌手、舞蹈比不上舞者,能依靠的是什麼?只有粉絲的課金能力。
以致於,偶像逐漸被「飯圈」給箝制,只要偶像一個不合粉絲的心意,如偶像談戀愛是玩弄粉絲的感情、偶像為經紀人或公司發聲是不懂粉絲為他們維權爭取權力的心等等,都是粉絲能夠為之憤怒而脫粉並回踩的理由。
不要說當時的白橙橙不能理解,直到現在,她依舊理解不能。
但凡是人,都會有七情六慾,肯定也會有喜歡的對象,只要正正當當的交往,確認感情又有什麼不對?又為什麼藝人明星的戀情,就非得昭告天下,成為所有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再者,說那些作品拿不出手,是真的有聆聽或觀賞過嗎?還是只是一看到偶像的作品,就立刻打上不行的標籤?
偶像到底是什麼?
是把自己的生活過好、給粉絲榜樣,還是編織夢想給粉絲、卻沒有自己的人生?
正是因為她與Allen都是抱持著前者的態度,所以他們不曾過於約束藝人的私生活,或許也能說他們好運──當然,白橙橙更願意說是他們的眼光好──,所以在張弛有度的狀況下,旗下藝人從未出過大錯。
這邊的從未出過大錯,是指犯罪、吸毒等犯法或是欺騙粉絲等道德上的事情,至於談戀愛到底算不算欺騙粉絲,他們並不這麼認為,因為這算藝人私事,只要不是玩弄感情、而是正經的談戀愛,他們也沒必要制止或反對,但相關措施還是會做,就如同白橙橙不再與蘇杏雨同時出現、周易嘉與劉辛然不再有雙人行程那般。
要顧慮粉絲的感受、資本也要顧及、公司也要賺錢,所以站在經紀人的立場,可以說是左右難為,幸而子公司的總裁也是個奇葩、咳,不是,是跟主導人之一的Allen與她的想法一致,若是真確定了戀愛關係,他們支持,至於公開與否,最終取決於藝人本身的意願。
藝人們考慮的面向不少,但終究不是他們能夠插手干預,他們能做的,只有給予建議,並採取配套的公關方案。
但說實話,將心比心,大多數的人都不希望別人、甚至是排斥父母的指手畫腳,那又為何偶像就要接受粉絲規劃的人生?
無奈的是,粉圈文化如此,光靠他們也不可能扭轉,只能抱持初心地對旗下藝人。
如同之前K.I.D.的隊長與青梅竹馬的戀情,他們尊重兩人的意願,先不公開,而後被狗仔爆料出來,也就坦然大方地宣布了戀情。
雖說被爆出戀情而人氣有所滑落,但他們依舊不覺得這是什麼大問題,因為他們相信藝人的實力。
果不其然,K.I.D.的隊長以自身歌唱及演戲的才能來證明自己,使商業價值不減反升,並且與其未婚妻唐編劇被稱為演藝圈的傑克蘇與瑪麗蘇,狠狠地圈了一波CP粉;無獨有偶,而後SOUL的主唱宣布與隊內鍵盤手戀情,也一度鬧得沸沸揚揚,但最終仍是因為兩人的唱作實力與人格魅力反圈了一批粉,還一度登上了年度最會發狗糧的CP冠軍。
有這兩個成功的例子,更讓Allen與她堅定己身的想法,他們所想要打造的,不是隨波逐流的媚粉來建立流量,而是能以實力、人格魅力帶給粉絲正能量的星星。
所以白橙橙不約束周易嘉與劉辛然的感情,面對蘇杏雨的追求,更只是站在姊姊的立場,希望他能好好想想兩人之間的年齡差距與身分問題,這身分問題不單只是偶像,更有她身為經紀人的責任,可最終她仍舊接受了,因為她相信蘇杏雨。
至於他們選擇不公開,主要還是為了保護人身安全,一方面是兩人的年齡差肯定會受到輿論攻擊,再來還是粉圈文化的問題,在蘇杏雨還沒有更穩定的演員基礎與理智的粉絲受眾前,白橙橙不願他受到任何有可能的潛在性危險。
試想,在未公開前就有如影隨形的私生粉,如若公開,那些年齡較小的私生粉會做出什麼事?他們不敢想像,也不敢賭。
其實吧,有時候白橙橙也會想,難怪有經紀公司會下所謂的禁愛令,從源頭阻止一切,才是最佳的防範手段。
可是Allen與她一點也不想這麼做,不管是什麼樣的感情,都是一種經歷,可以讓藝人們的作品更有深度,只是為了工作而剝奪情感,豈不是太殘忍?更別說偶像生涯,有可能短得讓人難以想像,但也有長達數十年之久,難道就數十年為了粉絲不談感情嗎?
或許有人真能為了事業而放棄,可若因此而壓抑,久了肯定會越來越不快樂、不快樂就容易就懷疑人生、懷疑人生就有可能導致憂鬱纏身等等諸多問題,為了藝人們的身心靈健康著想,因此Allen與她最終還是決定放任藝人自由發展,只要報備就好。
因此,碰到陶夜梓這般被粉圈文化給圈住的藝人,白橙橙固然知道他一路走來不易,也知道他想回饋粉絲、不願傷害粉絲的心,但她仍想勸他仔細想想,最重要、應該擺在第一位的,其實還是他自己才是。
垂著眼瞼的陶夜梓看不出來是否聽了進去,但抬起眼的那瞬間,白橙橙還是捕捉到了他的迷惘,也就不意外對方把這話題跳了過去。
「別說我了,不過,我是真的很好奇,是因為杏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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