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存在。」一進到森林後,庫特便揮了揮魔杖,黑色的魔法陣出現在三人腳下,沒幾秒後便消失了。
「謝了。」塔古川道謝道。
「還是小心點,在沒有其他誘餌的情況下,就算下了這個魔法,還是很容易被發現。」庫特淡淡地說道。
他們前後錯開前進著,塔古川領在最前頭,庫特位在兩人之間,艾娜莉娜則壓在隊伍的末端。
茂密的樹葉遮蔽了天空,周圍暗得快看不清眼前的道路,但還好還是能依稀看間前面那個人的背影。
他們沉默著前進,空氣安靜得詭異,像是所有生物都屏除了自己的氣息一樣。但,這卻讓獵物們的警覺大大提高。
既然無法得知危險從哪裡來,那就只能全方位防禦了。那三人心裡這麼想著,不過這也讓他們前進的速度被大幅拖慢,精神力的消耗也大幅增加。
或許是在無法看清的黑暗中逗留太久,塔古川感覺到一陣暈眩,視線變得異常模糊,那是與身處在黑暗環境中不同的感受,就像是視野被扭曲,原本該是直線的東西,此刻在眼中都變成波浪的形狀。
左手抱著懷中的魔導書,男子將右手放到額頭上,拇指及中指抵住太陽穴,用力按了按,希望這樣能讓自己的意識清醒一些。
壓在隊伍末端的艾娜莉娜也感覺到腦袋暈眩、視線變得模糊,胃部甚至因此產生噁心的翻攪,她握著法杖的右手不自覺地攥緊,左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嚨。
「祝福之地。」感覺到前後兩人的狀態開始下降,自己也感覺到異樣的不適,庫特揮了揮魔杖,小聲唸道。白色的魔法陣發出亮光,以男子為中心畫出一個圓。
不適感稍微降低了一些,但發亮的魔法陣卻成了黑暗中最顯眼的存在,因此魔法陣維持不過幾秒就被收起。
周圍又回到原本的黑暗,甚至因為稍微接受了一點光線的刺激後,還沒適應的雙眼什麼都看不到。
咔啦!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清脆的碎裂聲自腳底傳來,塔古川停下腳步,將右腳向後緩緩移開。
一顆鳥的頭顱躺在那裡,牠的身體已經不見,頭顱上只留下幾塊還沾著羽毛的肉,暴露在外的骨骼明顯能看到剛被踩到而產生的裂痕,脖頸處則有著像是被什麼東西用高溫融掉的痕跡。
男子舉起一隻手在自己耳朵旁,手背向著身後的兩人,張開的手掌示意身後的兩人停下。
「怎麼了嗎?」看著隊伍不再前進,艾娜莉娜踮起腳尖,左右晃動著身體,但礙於身高的關係,始終看不到前方究竟發生了什麼。
塔古川慢慢地蹲下身,單膝跪在地上,朝那顆鳥的頭顱靠近了一些,身後的庫特走到男子身側彎下腰,雙手撐著自己的膝蓋,開始觀察那死狀淒慘的屍體。
「這大概是被什麼魔物吃掉了吧。」塔古川說道,並從一旁的地上撿起一根乾枯的樹枝,插進那顆頭顱的脖頸處將牠挑起,好讓兩人能看清那因不明原因而呈現的融化痕跡。
「喂!到底發生什麼了啦,也讓我看看啦!」被兩個高大的身影擋住視線,艾娜莉娜像個孩子似地跳上跳下,試圖去看那兩人到底在做什麼。
安靜得詭異的空氣開始騷動,樹木搖晃著發出令人不安的沙沙聲,一聲尖銳淒厲的鳥鳴劃過天際。
「唉。」女子大大地嘆了口氣,向後退了幾步,右手法杖的底端抵著地面,她左手叉腰,雙頰因為生氣而鼓起漲紅。
「哭魂妖?」庫特一隻手抵著自己的下巴小聲說道。
「喂,庫特。」將樹枝從那具頭顱裡抽出,塔古川抬起頭,蹲下的視角正好能看到前方地上遍佈的一片殘骸。
小鳥、兔子、松鼠、蛇⋯⋯地上躺著數不盡的屍體,牠們身上都纏著一片灰色,像是破布的東西。
幾隻還在苟延殘喘的動物嘗試掙脫,但牠們身上像是布一樣的東西卻束縛的越來越緊,那些破布放出魔力融化牠們的毛皮,動物們大張著嘴,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至於那些已經失去氣息的屍體,大部分的皮毛已經被融掉,猩紅的血液流出,在地上形成一個個血窪,鮮嫩的肉塊被吞噬得破破爛爛。
「嘎呀——」刺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數個灰色的破布從樹幹上剝落,朝艾娜莉娜的方向撲去。
聽到尖銳的叫聲後,女子立刻轉過頭,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此時已經有一片灰布落到她的左手肘上,刺痛的灼熱感襲來,彷彿要將她的肌膚融掉。
「嘖,該死的魔物。」艾娜莉娜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音量說道,隨後她轉過身,將手中的法杖舉起,對著那些還在空中滑翔的破布喊道:「鳳凰!」數個紅色的魔法陣出現在面前,劇烈燃燒的火鳥衝出來,黑暗的空間被點亮,刺眼的光線另距離幾步遠的兩名男子反射性地閉上了雙眼。
火紅的鳳凰朝那些魔物飛去,被碰到的破布立刻燃燒起來,並發出了淒厲的尖叫聲,隨後化成灰燼落到地面。
那些原本還在地上享用著大餐的哭魂妖鬆開了包裹著的肉塊,牠們將自己薄薄的身體張開,讓其中兩個角像是腳一樣站在地上,同時這些魔物發出刺耳的叫聲,牠們的身體在叫喊時像是被敲響的鼓皮般震動著。
暈眩的感覺在叫聲鑽入耳中時衝進腦袋,塔古川跟庫特馬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艾娜莉娜的左手肘已經痛得讓整隻手都無法動作,她扔掉右手的法杖並捂住了自己的右耳,但這顯然沒有任何效果。
因為哭魂妖的尖叫,女子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被攪成一坨爛泥,意識開始變得混亂,雙腿已經無力繼續支撐自己,她向前倒下,膝蓋跪在地上摩擦出傷痕,在身體要繼續往前倒下時,艾娜莉娜用盡最後的力氣將自己往後拉,她一屁股坐到地上。
「呃啊啊啊啊——」腦袋及手臂傳來的疼痛讓女子不自覺地張開嘴巴,口水不斷從嘴角流出,她雙眼瞪大,視線卻是一片模糊。
看到女子跌坐在地上,那些魔物們開始騷動,朝艾娜莉娜蜂擁而上。
雖然耳朵已經捂住,但尖銳的叫聲還是傳進了腦中,塔古川與庫特咬緊牙,花了點時間適應那不斷刺激的疼痛。
將手中的魔杖握緊,一個巨大的白色魔法陣閃著光芒出現在三人腳底下「祝福之地。」庫特說道,魔力從魔法陣中湧出,注入到體內,腦中迴響著的疼痛稍微減輕了一些。
「颶風!」捧著的魔導書自動攤開,書頁快速翻動著,數十個灰色的魔法陣以艾娜莉娜為中心環繞,緊接著,強勁的風從魔法陣中吹出,將那些狂奔的魔物吹散,頓時失去了立足點的哭魂妖們慌張地停下了那注入魔力的尖叫攻擊,取而代之的是手足無措的慌亂鳴叫聲。
「泥沼。」數個灰色的魔法陣出現在地面,那些覆蓋著魔法陣的土地變成一灘爛泥,將碰到的哭魂妖們黏在原地,讓牠們無法行動,浮空著的魔法陣依舊吹著強勁的狂風。
趁著魔物們的攻擊被打亂,庫特與塔古川趕到艾娜莉娜身邊。
脫力的女子側躺在地上粗喘著氣,左手肘幾乎被融化,那隻攀附在她身上的哭魂妖已經向上爬到她的肩膀上。
「刀劍。」一個黃色的魔法陣出現在庫特身側,一把閃著銳光的小刀從魔法陣中掉出來,落到庫特手上「塔古川,把艾娜莉娜壓住。」男子將手中的小刀對著艾娜莉娜的肩膀。
「誒,等等,你要幹嘛!」看著庫特的動作,塔古川有些不安地說道。
「快點!」庫特朝塔古川吼道,並將手中握著的魔杖收到腰間,轉而抓住女子的左手手腕,他們腳下的白色魔法陣失去了光芒並消失。
看到庫特的反應,塔古川閉上嘴,單膝跪在地上將手中的魔導書放下,並用膝蓋輕輕壓著書皮的一角,隨後他一手抓著艾娜莉娜的右肩,另一隻手壓住她的腰側。
庫特輕輕地吸了一口氣,隨後屏住呼吸,握著刀柄的右手攥緊,在塔古川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那銳利的刀尖刺入艾娜莉娜的肩膀,刺穿攀附在她身上的那隻哭魂妖。
在刀子插入肉體後,撕裂般的疼痛沿著脖子衝入腦中,女子開始掙扎尖叫著,她肩上的魔物也發出了痛苦的悲鳴。
攀附在身上的哭魂妖扭動著,牠將自己一部分的軀體稍微從肌膚上剝離了一點,庫特看準時機放開女子的手腕,掐住那剝離下來的一角,隨後他抽出刀子,將那隻魔物從艾娜莉娜身上撕下。
還沒有剝離的部分仍緊緊黏附著,在將哭魂妖撕下時,女子的皮膚、組織也被跟著從身上剝下,鮮紅的血液將整隻手臂染紅,些許飛濺到艾娜莉娜及另外兩人身上。
皮膚被撕下的疼痛如同燒紅的鐵棒在身上烙下火痕,女子大力扭動著身體,四隻胡亂揮舞著,似乎是想將壓著她的人甩開。
亂蹬的腳好死不死,重重地踢在塔古川的腹部,僅管男子沒有因此放手,但壓著書皮的膝蓋卻移動了,灰色的魔法陣消失,狂吹的風終於停止,地上的爛泥再也抓不住那些魔物,牠們一隻一隻從泥巴裡爬了出來。
將哭魂妖甩到地上,用刀子再次將牠刺穿,讓牠被固定住無法動彈,庫特將魔杖抽出說道:「專注治療。」數個淡綠色的魔法陣出現在女子那幾乎整隻爛掉,已經看得到白骨的手臂周圍。
溫暖的魔力竄入肉體中,不斷掙扎的四肢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喂,庫特。」感覺到附近的視線越來越多,並朝著他們靠近,塔古川出聲喊道。
「她交給我,你去解決那些東西。」庫特快速地下達指示。
塔古川抄起沾上些許塵土的魔導書,幾個黑色的魔法陣出現在周圍後又突然消失。
不行,「消除」消耗的魔力太大。男子輕輕搖了搖頭,手中魔導書的書頁再次翻動。
以三人為中心擴散,除了他們所在的那塊區域,其餘半徑約一百公尺內的地面上,遍佈著數百個土黃色的魔法陣。
「岩崩。」覆上魔法陣的土地開始崩解碎裂,土地上方的巨樹倒塌,許久不見的陽光不再被樹葉遮擋而照進了森林中,一個巨大的坑洞被挖出來,朝著三人逼近的哭魂妖發出淒厲的叫聲,掉入那大坑的底部。
魔導書的書頁再次翻動,數個紅色的魔法陣懸空飄浮在坑洞上方。
「火球。」塔古川喊道,燃燒的火紅球體從魔法陣中落下,砸在坑洞底下的魔物身上。
「嘖。」火屬性的魔法好難用。塔古川在心中碎唸著,並同時將魔導書中更多的魔力注入到魔法陣中。
被火球砸到的哭魂妖雖然燒了起來,但因為數量龐大的關係,牠們只要稍微滾一滾,身上的火就會熄滅。
「嘎呀——」一隻哭魂妖發出會令人頭暈目眩的叫聲,隨後其他魔物也跟著尖叫起來,震動的聲波傳進耳中,視野所見的畫面變得模糊不清。
因為那些叫聲的關係,男子雙腿無力地單膝跪在地上,沒有捧著魔導書的手捂著自己的耳朵,但只遮住單邊根本毫無意義。
手中的魔導書掉到地上,飄在空中的紅色魔法陣像是被風吹散般消失,底下的哭魂妖們更加猖狂地尖叫著。
「落石。」塔古川有氣無力地說道,他一隻手撐在攤開的魔導書上,數十個黃色的魔法陣出現在空中,下一秒,無數顆岩石從魔法陣中落下,如雨一般地砸在那群魔物身上。
但那些被砸到的哭魂妖幾乎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不過是稍微停止了一下尖叫後,又繼續發瘋般地狂叫。
「呃⋯⋯」劇烈的疼痛啃咬著腦袋,男子捂著耳朵的手插入自己的頭髮中,用力抓著髮根的手指幾乎要將頭皮扯下。
「可惡⋯⋯」因劇痛而緊咬的牙關張開了一些,將字句從嘴中吐出,黑色的魔法陣一個一個慢慢地浮現在坑洞底部「消⋯⋯」
「熔岩!」數個巨大的亮紅色的魔法陣冒出,黏附在坑洞的底部及側邊,掩蓋了那些黑色的魔法陣,下一秒,滾燙的岩漿從魔法陣中湧出,周圍的溫度急速上升,堆疊在底下的魔物們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被燒成了灰燼,融進岩漿中。
哭魂妖的尖叫聲不再傳入耳中,站起身的女子跪坐道地上,同時鬆開手中的法杖,亮紅色的魔法陣在同一時間消失,積累在坑洞裡的岩漿發出冒泡的聲音。
「祝福之地。」庫特揮了揮魔杖,白色的魔法陣出現在三人所在的地面上。
腦中的暈眩跟陣痛減緩,扭曲的視線慢慢地恢復正常,男子全身緊繃的肌肉也跟著放鬆了些。
碰、碰、碰!沉重的腳步聲傳來,地面與空氣同時震動著。
還沒恢復完全的身體被自己的意志力硬生生拉起,三人分別從岩漿的中央撤離,跳到樹上。
碰、碰、碰!聲音越來越近,他們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繃緊,一動也不敢動。
一隻大概有兩層樓高、長著一對長耳朵、全身粉色的毛茸茸魔物從樹林中走出來,牠像人類一樣用後肢行走,前肢在身側隨著步伐擺盪著,無法合起的嘴露出兩顆大大的門牙,黃褐色的牙齒上染著暗紅,牙縫中卡著數搓毛髮,牠身上粉色的毛沾黏著乾凅的血液及泥土。
巨斧兔,攻擊力極強,但智商不高。庫特將腦中深處的記憶拉出來,在心中唸道著。我們的魔力都耗掉了不少,不要被發現躲過去吧。
男子看向另外兩人,艾娜莉娜背靠著樹幹坐下,她一隻腳平放在樹枝上,另一隻腳因為沒有位置能放而垂在空中。
塔古川則雙眼緊緊地盯著庫特,像是想要告訴他什麼事情似的。
這附近不只我們!塔古川在心中吶喊著,一踏到樹上的同時,他就感覺到附近有許多視線正在盯著他們。
「吱——」那隻毛茸茸的魔物咧嘴大叫,染著鮮紅的尖銳牙齒暴露在空氣中,一陣難聞的氣味在牠的叫聲衝入耳朵的同時竄進鼻腔中。
牠的後肢彎起,呈現半蹲的姿態,隨後牠雙腿出力,朝地面用力一蹬,躍到空中,在原本所站的位置留下了一個不淺的坑洞。
像是能飛似地在空中停留了好一段時間,落下之前,巨斧兔的腳掌上聚集了桃粉色的光芒,隨後牠落到那片岩漿中央。
在接觸到岩漿中央那塊殘存土地的瞬間,十幾個巨大的土堆從岩漿及牠落腳的那塊地中冒出,接著那隻魔物再次蹲下身,從那群土堆的位置跳走。
在牠離開的下一秒,令人耳鳴的尖銳爆炸聲衝進耳中,岩漿被炸開噴散到附近的樹幹上,幾棵樹因為被滾燙的液體融化而倒下。
在巨斧兔一陣破壞下,那片岩漿池很快地就被土堆填滿,牠再次落下,踩在那凌亂的地面上。
「吱——」像是在宣示主權般,巨斧兔嘴巴大張,發出難聽的尖銳叫聲,空氣產生劇烈的震動,周圍還豎立著的樹木左右晃動,樹枝上的葉子被抖落,形成一片短暫的綠色陣雨。
隨後粉色的魔物閉上嘴,轉動脖子看了看四周,又用鼻子嗅了嗅附近的氣味,眼看一無所獲,牠舉步向前,準備要離開這個片空地。
「嗚嚕嗚嚕!」低沉的吼聲從樹梢傳到地面,巨斧兔抬起頭,血紅的雙眼快速地轉動,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吼聲的尾音還沒消失,一大群個頭矮小,大約只有半個成人高的咖啡色生物從樹林中衝了出來,朝那隻粉色的魔物撲去。
那群魔物齊聲大吼,露出尖銳的牙齒,耳朵上緣的尖端不時抖動著,牠們一個個眼睛都佔了臉一半的大小,圓滾滾的雙眼沒有瞳孔,凹凸不平的眼白上有些許暗沉的黃斑。
嘖,怎麼連嗚嚕咕也出現了。庫特咬住右手大拇指的指尖,隨後開始掃視著附近的地面。
還來不及找到樹頂上的目標,巨斧兔的雙腳已經被無數隻嗚嚕咕纏上,牠們張開四肢緊緊扒住眼前的物體,大張的嘴巴噴出熱氣,隨後用力朝長著粉色毛髮的腳背咬下。
但跟巨斧兔的毛髮量比起來,那些細小的牙齒根本碰不到牠的肉體,僅僅弄得嘴裡一團搔癢的粉色絨毛。
看著在自己腳上奮力啃食著毛髮的魔物們,巨斧兔雙腿彎曲,蹲下身子,隨後雙腳用力一蹬,粉色的兔子再次飛到空中。
沒抓穩的嗚嚕咕如隕石般從空中墜落,砸到底下那些不幸的同伴身上,綠色的黏稠液體從牠們的身體裡噴出,將周圍的樹幹、地面染成一片壞死般的深綠。
「塔古川。」庫特跳到男子所在的樹枝上。
飛在空中的巨斧兔將一隻前掌高舉過頭,微弱的桃粉色的光芒開始聚集在那隻前掌,隨後發出越來越亮的光線。
「蛤?這怎麼可能?」塔古川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庫特「你說那個東西⋯⋯」
話還沒說完,巨斧兔已經落到地面,原本還緊緊扒在牠腳上的嗚嚕咕被這劇烈的撞擊弄得內臟破裂,綠色的黏稠液體從牠們的七孔中噴出,沒有力氣的四肢放開了緊抓著的毛髮,一個個咖啡色的肉團滾落到地上。
巨斧兔落地時產生的震波晃動著地面,庫特粗暴地抓住塔古川的手腕,直接拉著他逃往較遠的樹上。
桃粉色的光芒消失,那隻粉色魔物的前掌變成了一隻巨大的斧頭,牠將斧頭重重地砸到地面,又一片綠色的液體如噴泉般湧出。
將右腳踩向自己的五點鐘方向,前肢的斧頭轉成橫向,隨後牠轉動腰部,讓自己的身體沿著順時鐘的方向甩出前臂,巨斧兔右側的樹林再次倒了一片,身處在那片區域的嗚嚕咕不是被斧頭削成兩半,就是被從天而降的樹幹壓成一坨綠色的肉醬。
「吱——!」粉色的毛茸茸魔物仰起脖頸,對著天空發出刺耳的叫聲。
「那為什麼我們不趁現在逃走?還有艾娜莉娜人呢?」停下腳步後,塔古川環視著四周,卻沒看到女子的身影。
「艾娜莉娜沒事,她命硬得很。」庫特說道:「還有,既然你有發現有人一直盯著我們,不會蠢到沒發現牠們已經包圍我們了吧。」男子皺著眉,同時揮了揮手中的魔杖,一個黑色的魔法陣出現在他自己腳下。
「總之就是這樣,剩下交給你了。消失的存在。」在黑色的魔法陣消失的下一秒,男子便從塔古川面前離開了。
「不、不管怎樣,那種事都⋯⋯」塔古川自言自語地說道,同時將視線移回那群魔物身上,但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大張的嘴久久無法合起「誒?」
一隻隻咖啡色的魔物像是從未減少般,瞬間將那片空地再次填滿,撲到那隻毛茸茸的魔物身上,牠們踩著同伴向上攀爬,巨斧兔的下半身已經看不見粉色,只有一片咖啡色的物體在蠕動啃食著。
「吱——!」牠發出淒厲的叫聲,另一隻前掌也聚集了光芒變成斧頭的樣子,兩把斧頭不斷揮舞驅趕著,但每當某處出現空缺時,數百隻嗚嚕咕又會蜂擁而上,巨斧兔的所有掙扎都是徒勞。
兩隻前掌變回原本的樣子,巨斧兔再次曲起膝蓋,蹲低了身姿,腳掌用力一蹬⋯⋯
「嗚嚕嗚嚕!」一隻嗚嚕咕站在樹木的頂端向下俯視,牠的身影因為逆光而無法看清,只知道牠手中高舉著一根棒狀物。
在聽到那隻嗚嚕咕的叫聲後,數以千計的嗚嚕咕從周圍的樹葉中跳出,朝巨斧兔撲去,有些嗚嚕咕甚至將自己的同伴們當成踏板,踩過牠們的頭頂,只為更靠近獵物的上空。
咖啡色的暴雨落下,這次噴湧而出的不再是綠色的黏稠物,而是鮮紅的液體。
尖銳的慘叫聲像是要貫穿腦門般,但沒過多久便嘎然而止,粉色的毛茸茸魔物再也無法從空中欣賞這片森林。
明明距離很遠,肉體被銳齒撕咬啃食的聲音卻清楚地傳進耳中,牠們緩慢地進食著,將紅嫩的肉塊撕下、咀嚼、吞嚥。
幾隻手中也握著棒狀物的嗚嚕咕出現在樹頂,看準了降落點後一躍而下,精準地落在屍體胸口的位置。
手中的棒狀物只是一根隨處可見的木棒,牠們用木棒戳了戳屍體的胸口,周圍幾隻還在享用著屍塊的嗚嚕咕快速地爬上來,將遍佈在胸口的毛髮咬下,露出一片粉嫩的皮膚,隨後牠們便回到原本的位置。
拿著木棒的嗚嚕咕俯下身,開始撕咬著胸口的肉體,但牠們並沒有將口中的肉塊吞下,反而快速地吐到一邊,目的似乎不是進食,而是在挖掘尋找著什麼。
沒過多久,那群聚集在胸口的嗚嚕咕停下動作並站起身,牠們仰頭看向還待在樹頂那唯一一隻嗚嚕咕,朝牠揮了揮手。
樹頂的那隻嗚嚕咕跳了下來,落在被剖開一個大洞的胸口上,牠手中的木棒明顯比其他幾隻嗚嚕咕的還華麗了些,看起來是有刻意裝飾過的。
「嗚嚕嗚嚕。」牠發出低吼,下一秒便跳進那個洞裡,踩在飽滿的心臟上。
那隻嗚嚕咕將嘴大大張開,同時低下身子,咬在那結實的肌肉上,鮮甜的鐵鏽味竄進嘴裡,緊接著是彈牙的肉塊被用力扯下,銳利的牙齒咀嚼品嚐著,隨後牠揚起頭,將之吞入腹中。
「嗚嚕嗚嚕!」嗚嚕咕高舉著手中那華麗的木棒,大聲吆喝,周圍其他拿著木棒的嗚嚕咕們也跟著仰頭大喊,其餘的嗚嚕咕們也停下手上的動作,大聲吼叫著,震耳欲聾的聲音幾乎要將耳膜刺穿,附近的樹木左搖右晃著。
庫特說的沒錯,那隻兔子被那些東西弄死了。塔古川將口水吞下,身體因為震驚而僵在原地。
突然,站在胸口上的其中一隻嗚嚕咕與塔古川的視線交會,男子全身的肌肉瞬間緊繃,他一動也不敢動,連呼吸也一併中斷,同時在心中祈禱著對方並沒有發現自己。
那隻嗚嚕咕緩緩地眨了眨眼,隨後便跟周圍其他的嗚嚕咕一樣俯下身,肉塊被咀嚼的聲音繼續,塔古川鬆了一口氣,僵硬的身體稍微放鬆了些。
下一秒,跳進洞裡的嗚嚕咕在一瞬間直起身子,脖子一扭,視線筆直地與塔古川對上。
不妙⋯⋯
「嗚、嚕、嗚、嚕!」牠舉起手中那隻華麗的木棒,將木棒精準地指向男子所在的位置。
所有的嗚嚕咕在牠出聲那剎那停下了動作,並沿著那隻木棒的方向看去,緊接著,每一隻嗚嚕咕都張開了嘴,開始大聲吼叫著,牠們放開緊緊扒著的獵物,朝塔古川的方向奔去。
「完蛋⋯⋯!」其他潛伏在附近的嗚嚕咕們已經聚集在樹下,將塔古川所在的那棵樹包圍起來。
腳底下一片咖啡色的影子蠕動著,有幾隻甚至已經爬上樹幹,正往男子的方向衝去。
「嘖。」魔導書的書頁開始翻動,藍色的魔法陣快速出現在其中一張書頁上後又消失,下一秒,一個巨大的魔法陣懸空出現在塔古川腳下約五公分處,一個半徑約有十公尺的圓籠罩在那群魔物上空「儲水。」
冰冷的水從魔法陣下方湧出落下,直直砸在那群嗚嚕咕頭上。
爬上樹幹的那幾隻被強勁的水流沖刷,摔到底下的同伴們身上,來不及閃躲的嗚嚕咕被當成肉墊,不是被直接壓死,好一點的就是變成半殘,清澈的水被深綠的液體弄得混濁。
身後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男子才剛轉過頭,數隻嗚嚕咕已經從四面八方衝了出來,撲向塔古川。
「水蛇!」書頁翻動,數個水藍色的魔法陣出現在那召喚出水源的巨大藍色魔法陣上方,往樹下的嗚嚕咕灌注的水流中鑽出數十條形似蛇的水柱,它們朝那些撲來的魔物衝去,張開的嘴咬住牠們,原本透明乾淨的水蛇們被染成深綠的顏色。
在空中被水蛇咬住的魔物們紛紛落下,砸到底下那一整團仍在蠕動的咖啡色物體們身上。
儘管如此,嗚嚕咕的攻勢沒有絲毫減弱。
只要前方一有空缺,後面的就會立刻遞補上來,就算有幾十幾百隻被從樹上打下、從空中落下,沒過多久就立刻會有其他嗚嚕咕補上那些位置。牠們就像一團能不斷再生的個體,只要某個部分被打穿,附近的細胞就會快速分裂,將傷口癒合。
擊落、遞補、擊落、遞補、擊落、遞補⋯⋯已經不知道過了多少次輪迴,地面上已經堆了厚厚一層屍體,但那些魔物卻無視腳下踩著的東西是什麼,只是把那些當作墊腳石,持續朝男子的位置逼近。
周圍不斷竄出的攻擊讓塔古川沒辦法移動自己的位置,底下堆積的屍體已經高到只要那些魔物再死個幾輪,就能輕鬆跳起抓住男子的腳踝,將他從樹上拉下來。
「嘖,魔力⋯⋯」男子自言自語著「⋯⋯一次應該沒問題吧。」一個黑色的魔法陣出現在那堆屍體的正上方。
此時,塔古川眼角瞥到一個身影跳到一棵距離自己非常遙遠的樹上,男子解除了那個黑色魔法陣。
「颶風。」一個灰色的魔法陣垂直於地面出現在那個身影面前,猛烈的狂風從魔法陣那直直地颳向塔古川所在的那棵樹。
腳下的樹被吹得左搖右晃,男子緊緊抱住身旁的樹幹,樹下及不斷從空中撲來的嗚嚕咕被吹得站不住腳,攻擊被迫終止。
咔啦!低沉的斷裂聲傳進腦中,視線向下看去的同時,塔古川感覺到腳下只踩到了空氣,無法維持重心,他的身體跟著斷裂的樹幹一起向前傾倒,重重地落入底下那坨咖啡色混雜著綠色黏液的屍堆中。
灰色魔法陣解除,狂風不再呼嘯,遠處的身影從樹上跳下。
不再受到壓制,嗚嚕咕們立刻站起身,朝塔古川剛剛落下的位置衝去,牠們扒開同伴的屍體,一塊塊屍肉被拽飛到空中,斷臂、殘肢被扯爛甩到一邊,黏稠的綠色液體噴濺到彼此身上。
牠們一直挖一直挖一直挖,直到挖到了底層的土地,卻什麼也沒看到。
拿著華麗木棒的嗚嚕咕站在樹枝上,靜靜地盯著底下的動作,牠們有些面面相覷,有些仍不死心地刨著同伴們的屍體。
牠皺著眉頭,舉起手中那華麗的木棒,底下的嗚嚕咕看到後露出了慌張的神情。
「嗚嚕嗚嚕。」牠冷靜地說道,手中高舉的木棒慢慢放下,直到那木棒的一端指著站在屍堆上的那群嗚嚕咕。
這一秒,時間像是被按下了暫停,沒有任何動作,沒有任何聲音。
下一秒,圍在屍堆旁的嗚嚕咕們同時大吼並衝上前,開始撕咬其他嗚嚕咕。
被攻擊的嗚嚕咕們全都呆站在原地,沒有反擊,也沒有逃跑,只有淒厲的悲鳴從牠們的喉嚨中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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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了。」從地洞中冒出頭,男子握住了向他伸來的手。
「剛剛真的好危險啊。」一旁的艾娜莉娜說道:「從我那個地方看過去,只看到滿滿一片咖啡色,塔古川在那之中就是一個小小的黑點。不過真虧你想得到這種不要命的戰略啊。」女子用手肘頂了頂庫特。
「反正你們兩個都不怎麼要命,沒差吧。」男子冷冷地說道。
「死寂山巔。」從地洞出來後,一座表面佈滿灰石的巨山聳立在面前,塔古川嘀咕著。
「先在這裡休息一陣子,等魔力恢復再繼續。」庫特說道,並找了一棵樹坐下。
「好——」艾娜莉娜回應道,也找了一棵樹坐下。
死寂山巔⋯⋯就快結束了,米路霏,全部都要結束了,我一定會讓你恢復原狀的,我一定會救你的!
再等我一下,再一下下就好了。
我什麼都不需要,我只要你,只要,最原本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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