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王的魔導書 - 第十四章

馬匹踩在乾裂的泥土地上，四個人騎著三匹馬，漫步在一片長滿枯黃雜草的平原，他們沿著地上那被踩踏出的路徑，朝著遠方的黑點靠近。

天空難得的一片湛藍，沒有雲朵飄浮著，只有烈日佔據著天邊。

四人行進的八點鐘方向，一座山矗立在那，雖然因為有些距離而無法看得仔細，但卻能看到那座山遍佈一片枯黃。

遠方的黑點越來越大，破爛的圍籬僅靠著幾根鐵釘支撐著，似乎只要一陣大風就能將整面牆吹飛。

敞開的大門前，立著一個與那面圍牆格格不入的木製立牌，大概是最近才翻新過，立牌的上方寫著「姆克朗村」。

從村外看向裡面，還是一如繼往的，幾乎沒有身影出現在大門附近。

三匹馬停在村莊前，塔古川、庫特、艾娜莉娜三人從馬背上跳下，隨後塔古川將米路霏抱下，一手牽著男孩，一手牽著馬匹的牽繩，四人穿過了大門。

走過數條小巷，有人活動的身影開始出現，孩童嬉戲喧鬧著，老婦人們一邊顧著孩子，一邊聊著鄰居家的八卦。

煙囪冒著白煙，陣陣剛出爐的麵包香從房子的窗戶飄出。

「啊！是米路霏！米路霏回來了！」

「他旁邊的是塔古川哥哥嗎！塔古川哥哥也回來了。」

在街邊玩耍的孩子們瞥見牽著馬的四人，他們丟下手中用來模擬木劍的樹枝，朝那四人跑去，眨眼間塔古川跟米路霏已經被包圍起來。

「塔古川哥哥，你去哪裡了，怎麼現在才回來？」

「米路霏，你真的把塔古川哥哥帶回來了誒！」

孩子們七嘴八舌地不斷將問題丟給兩人，卻沒有給他們機會回答，還不斷逼近兩人，塔古川想要往後退，但身後也圍著幾個小孩，堵住他的去路。

「他怎麼還敢回來啊。」在塔古川與米路霏被孩子們包圍得無法脫身時，一旁的婦人小聲地說道，正好被庫特聽見。

「還帶了奇怪的人回來。」

「看那女的背上背的什麼啊。」

「你們看那男的，他腰上也繫著那種東西。」

「外面的世界那麼大，偏偏要來我們這。」

「他們到底來幹嘛啊，噁心。」

那群婦人們在一旁接頭交耳，自以為其他人聽不到似地，皺著眉的眼神透露出無止境的不屑。

「塔古川。」看著那兩人快被孩子們淹沒，庫特出聲喊道，不斷追問的孩子們同時停下嘴，將頭轉過去看向站在一旁的庫特與艾娜莉娜兩人，臉上燦爛的笑容瞬間消失。

「你們是誰啊？來這裡做什麼？又要把塔古川哥哥帶走了嗎？」那些孩子們異口同聲地說道，毫無分差的句子形成了刺耳的共鳴。

孩子們慢慢從兩人身旁散去，朝庫特與艾娜莉娜兩人逼近，女子下意識地抓住背上背著的法杖。

「我們不會再離開了，他們只是送我們回來而已。」米路霏出聲說道，那群孩子們同時轉過身，一雙雙眼睛看向男孩。

「是嗎？」那群孩子們問道，笑容再次掛到他們臉上，卻讓看著孩子們的庫特與艾娜莉娜兩人打從心底感到不適。

「那我們先離開了，晚點見。」語畢，米路霏拉著塔古川的手，鑽進街道對面的一個巷子中，見狀，庫特與艾娜莉娜快步跟上。

「米路霏，晚點見。塔古川哥哥，晚點見。」孩童們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他們的聲音卻依舊清晰地傳進耳中「不能再離開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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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喧鬧的街道，四人沉默地走著，馬匹的步行聲有節奏地傳進耳中。

快到這條街的底部時，領在前方的米路霏及塔古川停下腳步，後頭跟著的兩人也跟著停下。

男子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韁繩交給庫特，另一隻手放開米路霏，塔古川向前踏出幾步，站到門前，握拳舉起的手懸在空中，遲遲不敢動作。

突然，垂下的手感覺到被誰握住，男子側過頭，與米路霏那雙圓滾滾的眼睛對視，男孩雙手緊握著塔古川，微弱的體溫傳到手上。

回過頭，長長地吐了口氣，舉起的手在木門上敲了敲，清脆的敲門聲傳進屋內。

「來了——」敲門聲的回音散去，緊接著是一名女子的聲音從屋內傳出。

門的另一側傳來開鎖的聲音，隨後門把轉動，接著那扇木門被向內拉開，穿著圍裙的女子出現在四人面前。

看著站在門口的男子，開門的女子愣了愣，睜大的雙眼上下來回掃視著塔古川。

「塔古川？」過了許久，女子終於脫口喊道。

塔古川點了點頭，隨後出聲說道：「媽，我回⋯⋯」

「你終於回來了！」女子放開抓著門把的手，撲到男子身上，雙臂圍繞著他的脖頸，並將沾著幾滴淚水的臉埋進他的胸口。

「我好怕⋯⋯」女子顫抖的聲音只有塔古川一個人聽得到「如果再也看不到你了怎麼辦⋯⋯」眼中滲出的淚水將男子的衣襟弄濕。

塔古川雙手撫上女子的後背輕拍著，低下的頭輕輕靠在女子的頭頂上，嘴中喃喃說道：「我回來了，媽媽，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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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籠罩著大地，天空乾淨得詭異，沒有雲朵的飄蕩、沒有明月的照耀、沒有星星的閃爍。

晚風吹得枯草們發出沙沙的聲響，殘破的圍籬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男子將頭探出窗外，確認街上再沒有其他人的身影後，他將頭縮回去，緊接著，那棟房子的門被打開，四個身影陸續走了出來。

「塔古川。」女子走到玄關，叫住領頭的男子，塔古川停下腳步回過頭。

「媽，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的，別擔心。」塔古川微笑著說道。

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女子嘆了口氣後說道：「路上小心。」她微微揚起的嘴角有些顫抖。

塔古川點了點頭，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米路霏、庫特及艾娜莉娜三人緊跟在後。

穿過了數條小巷，在無人的街道上走著，他們一行人很快地就來到村莊的大門，他們離開了村子，朝遠處的那座山前進。

「這裡就是當初得到這本魔導書的地方。」塔古川說道，四人停在那座山前。

枯黃的長草遍佈，幾棵枯樹在風的吹撫下搖搖晃晃，像是隨時都有可能被吹斷一般，高的無法看見的山頂被天空的黑暗吞噬。

沿著山腳走了一段，走在最前方的塔古川突然停下來，在原地愣了幾秒後，便向不遠處的一堆岩石塊走去。

無數顆岩石散亂地堆在山腳，擋住了進入山裡的通道，石塊的周圍長著高聳的枯草，每次風一吹，那些枯草便會壓低身姿，蓋住那堆岩石。

塔古川在那堆岩石前方落座，米路霏也跟著坐下，雙手拽著男子的手臂，在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後便靠在塔古川身上，眨了眨看起來快闔上的雙眼。

「這裡就是當初我們逃出來的地方。」塔古川輕撫著米路霏的頭說道，依偎在身上的男孩閉著雙眼，悄悄地睡著了。

庫特走到塔古川身邊盤腿坐下，艾娜莉娜將地上的沙塵拍了拍後，也跟著跪坐到地上。

「米路霏的爸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了，因為我們的媽媽是好朋友，所以米路霏跟他的奶奶就住到我們家裡了。」

「當時，就不該帶米路霏出來的。」塔古川苦笑著，他仰起頭，靠在身後那堆岩石上，看著一片漆黑的夜空。

「但如果你當初沒帶米路霏來這裡，現在身上長著鱗片的，大概就是其他孩子了吧。」艾娜莉娜低著頭說道，她的臉上不知為何，失去了一如既往的笑容，只剩下垮下的嘴角。

「什麼意思？」塔古川將頭擺正，看向艾娜莉娜，一旁的庫特皺起眉頭，原本正坐的身體向前傾了些。

女子緊握著自己的手，視線直盯著地面，周圍安靜得連根針掉下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楚。

幾分鐘過後，艾娜莉娜深吸了一口氣，眨了眨眼，抬起頭，看向兩人。

「一直瞞著你們，非常抱歉，但似乎不得不說了。」艾娜莉娜終於出聲說道：「我會跟來的原因，不單單只是因為好玩而已。」

女子停了下來，再次深吸了一口氣「最主要的原因是，那本黑龍王的魔導書。」

塔古川跟庫特兩人同時轉頭看了彼此一眼，隨後又轉回去看向艾娜莉娜，女子將自己的身體向後仰，雙手撐著地面，一屁股坐到地上，原本屈膝跪著的雙腿向前伸直。

「自我有記憶以來，我的父母就不在我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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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街道，屋子裡的燈早已熄滅，皎潔的弦月掛在天邊，微不足道的光芒灑在女孩身上。

已經忘了幾天沒有進食，無力的四肢讓艾娜莉娜前進的步伐變得一跛一跛的，身上披著的髒布早已破爛不堪，冷風穿過那張布上的破洞，咬住女孩的肌膚，弄得她頻打寒顫。

沿著街道走著，女孩沒有發現地上的凸起，她向前撲倒，趴在冰冷的地面。

一頭紅色長髮的髮尾像是被狗啃得一樣，長度參差不齊，幾根被冷汗浸濕的髮絲黏在臉頰上，女孩四肢彎曲著，已經沒有力氣移動。

隔天早上又會被拿棍子打了吧。女孩心想著，視線看向旁邊屋子的門口。骯髒的東西不要躺在這種地方，真叫人噁心。他們一定又會這樣大吼大叫吧。

耗盡的體力使得女孩眼皮變得沉重，連嘆氣的力氣都沒有，她的雙眼才剛閉上，就進入睡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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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軟的物體覆蓋在身上，女孩發出輕微的悶哼聲，她側過身，鑽入溫暖的懷抱中。

嗯？

突然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艾娜莉娜嚇得跳起來，蓋在身上的被子被掀開，凌亂地散在床上。

溫暖的陽光從窗戶灑進房內，站在窗檯的小鳥發出愉悅的啁啾聲。

樸素的房間裡只擺著一張床及一套木製桌椅，床的床頭及一側緊鄰著牆壁和窗戶，女孩將手伸到窗邊，那些差點要跳到床上的小鳥們被嚇到，牠們拍動翅膀飛走，只留下了幾根羽毛。

「醒了嗎？」房間的門被推開，年邁的聲音從門後傳來，艾娜莉娜立刻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一名臉上佈滿皺紋的老男人走進來，他的頭上沒有一根頭髮，身上披著一件暗色連帽斗篷，駝背的身體向前彎曲，從斗篷中伸出的一隻手拄著鑲嵌著一顆水晶球的拐杖。

看到走進來的老人，女孩像是一隻受到驚嚇的貓從床上跳起來，全身的肌肉瞬間緊繃，她像隻四足動物一樣站在床上，睜大的雙眼像是在鎖定敵人一般，張開的嘴唇能看到女孩上下排的牙齒緊緊咬住，粗喘的氣息從她的口鼻進出。

「啊，你終於醒了。」儘管感受到艾娜莉娜的敵意，那老男人臉上仍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說話的語氣像是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與此同時，他慢慢地朝女孩的方向前進。

看著那老人朝自己步步逼近，艾娜莉娜將自己的身體壓得更低，並將大部分的重心移到兩條腿上，蓄勢待發地，隨時準備攻擊。

他拄著拐杖，緩慢地走到女孩面前，停在床邊，此時艾娜莉娜雙腿出力，朝那老人撲過去。

「來。」老男人從斗篷下伸出另一隻手，將揣在懷中那仍留有餘溫的麵包遞給艾娜莉娜。

「欸？」看到食物出現在眼前，女孩躍起的姿勢失去了重心，她的四肢在空中揮舞，試圖要停下自己的身體，但卻毫無作用，艾娜莉娜緊張地閉上雙眼，撲到老人身上。

「鋼體。」在艾娜莉娜撲上來前，那老人拐杖上的水晶球發出了微弱的銀白色光芒，女孩身下出現了銀色的魔法陣，那魔法陣向上竄升，將她的身體掃過一遍後便消失了。

緊接著，那老男人張開了雙臂，將迎面撲來的女孩接住。

「沒事吧，有受傷嗎？」老人低下頭，看著用雙手圈住自己脖子的女孩。

艾娜莉娜緩慢地睜開雙眼，同時將頭仰起看向聲音的來源，隨後她瞪大了雙眼，立刻鬆開圈起的雙臂，向後退了幾步，停在床邊。

看著仍帶有警戒的女孩，那老人無奈地笑了幾聲，將手中的麵包再次遞到她面前。

艾娜莉娜雙眼緊盯著那老男人，緩慢地朝他靠近，到了能碰到他手中麵包的距離後，女孩一把抓過麵包，快速地跳回床上，縮在角落。

看著手中的麵包，艾娜莉娜的身體有些顫抖，但卻遲遲不肯咬下，站在一旁的老男人微笑著看向女孩的雙眼，似乎是在跟她說不用擔心。

艾娜莉娜吞了口口水，微微張開嘴，伸出舌頭，輕輕地舔了一下麵包，甜而不膩的味道充斥著口腔，女孩雙瞳放大，下一秒，她大大張開嘴巴，咬下一大口麵包，鬆軟綿密的口感在嘴裡游走著，還沒吞下口中的，女孩再次張開嘴，扯下一塊麵包。

看著女孩狼吞虎嚥地啃食著，那老人露出欣慰的微笑，拄著拐杖走到桌邊，將椅子拉開坐了下來。

不到幾分鐘的時間，那塊麵包已經被吃得精光，艾娜莉娜吸吮著沾上麵包屑的手指，彷彿想將自己的手指也吃下似地。

眼看女孩將麵包吃完，那老人一手撐著桌子、另一手撐著拐杖站起身，朝門口的方向靠近。

「那個⋯⋯」看著那老男人已經走到門前，艾娜莉娜用因乾澀而變得沙啞的聲音叫住了他：「為什麼？為什麼要救我？」

老人停下腳步，轉過頭看向女孩，露出有些悲傷的笑容後，他將頭轉回去，伸出手握住眼前的門把。

正要向前走時，老人感覺到自己的斗篷被什麼扯住，他轉過身，低下頭，看著那拉著自己的女孩。

「我、我叫艾娜莉娜，蘭斯菲・艾娜莉娜。」女孩真誠的雙眼與老男人對視「除了這個名字我什麼都沒有了，請您，」女孩抓著斗篷的手開始顫抖「救救我吧！」

溫熱的淚水從眼眶中奔騰而出，染濕女孩的臉頰，老人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頂。

「艾娜莉娜。」

「嗯？」女孩抬起頭。

「你知道你今年幾歲嗎？」

「好像是⋯⋯10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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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

火紅的夕陽被地平線切成半圓，天空被染成炙熱的艷紅，數隻飛鳥發出沙啞的叫聲掠過天邊。

老爺爺佇立在懸崖邊，他的拐杖插在跟前的土中，拐杖上的水晶球因為夕陽的光線，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從懸崖望下能清楚地看到城鎮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老爺爺雙手懸空在水晶球上方，專注地觀察著那顆在其他人眼中毫無變化的透明圓球，在夕陽完全被地平線吞沒之際，他瞪大了雙眼，下一瞬間，周圍暗得伸手不見五指，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懸崖下的城鎮點起了燈火，成為黑暗中的篝火。

那老爺爺吞了口口水，將拐杖從土中抽出，轉過身朝山下走去。

飯菜的香味從窗戶飄出，老爺爺從懷中掏出鑰匙，轉開門把，踏入屋內。

「爺爺，歡迎回來。」艾娜莉娜從廚房中探出頭說道：「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可以吃飯了喔！」語畢，女孩從廚房中出來到玄關處，接過老爺爺脫下的暗色連帽斗篷，掛到一旁的鉤子上，隨後兩人一前一後走入飯廳。

簡約的木製長桌上鋪著米白色的桌巾，上方放著兩個盤子，盤子裡盛著被壓成半個圓球狀的米飯，米飯的四周淋著咖啡色的咖哩。

艾娜莉娜為老爺爺拉開椅子，接著繞到桌子的另一側坐下，老爺爺將拐杖靠在左手邊的桌緣，隨後也坐了下來。

兩人同時拿起右手邊的湯匙，從盤子中挖了一口沾著咖哩醬的米飯，送入口中。

「嗯～好好吃！」艾娜莉娜自滿地說道，又挖了一口吃下。

「艾娜莉娜，」老爺爺將湯匙放在盤子邊緣，雙手放在胸前的桌子上「爺爺我過幾天會出一趟遠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家裡就交給你喔。」

「要去哪裡？」艾娜莉娜嚼著飯問道。

「⋯⋯」

「爺爺？」等了許久，老爺爺始終沒有回應，女孩抬起頭，看向餐桌對面的人。

「艾娜莉娜能好好看家對吧。」老爺爺笑著說道。

「爺爺？你到底要去哪？」艾娜莉娜雙手拍到桌面上慌張地站起，身體因為撐著桌面而向前傾斜，泛紅的雙眼閃著幾滴淚光。

「又要把我丟下嗎⋯⋯」女孩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不安充斥著胸口，撐在桌上的雙手不自覺地將桌巾握緊，弄出了些許折痕。

「只是暫時離開而已，沒有要丟下艾娜莉娜喔。」老爺爺站起身，拖著步伐繞過桌子，走到艾娜莉娜身側，將女孩緊緊擁入懷中。

「不要、不要再丟下我了。」艾娜莉娜在老爺爺懷中哭喊著，放開桌巾的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

「我不會丟下艾娜莉娜的，我們當初不是約定過了嗎？」老爺爺輕聲說道，抬起的一隻手輕柔地摸著女孩的頭頂「『直到艾娜莉娜想離開為止，爺爺我絕對不會丟下艾娜莉娜的。』我們當初不是說好了嗎？」

「嗯⋯⋯」

「爺爺我是絕對不會食言的，艾娜莉娜能相信爺爺嗎？」

女孩在老爺爺懷中點了點頭。

「爺爺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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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後⋯⋯

溫暖的陽光從天空灑下，使得冰冷的空氣稍微上升了一點溫度。

艾娜莉娜站在窗檯邊，閉上雙眼，感受著由外頭灌進屋內的冷風。

她的腳邊放著一個手提行李箱，披散的紅色長髮因為風的吹撫而飄動著。

「艾娜莉娜。」熟悉的嗓音傳入耳中，女子回過頭，老爺爺正站在自己身後，手中握著的拐杖撐著自己的身體，他的臉上雖然掛著一如既往的笑容，卻不知為何地，讓人感覺到一股悲傷。

「爺爺。」艾娜莉娜朝老爺爺走近，心中充斥著無數的話語，卻全都梗在喉嚨，無法出聲。

女子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他，老爺爺抬起無力的手，輕拍著艾娜莉娜的後背。

「艾娜莉娜，你還記得嗎？七年前，爺爺我出了一趟遠門。」

「嗯，還記得。」女子鬆開雙臂，將老爺爺扶到餐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爺爺我錯了，當時就不該過去的。」老爺爺的聲音越來越小，身體因為自責而看起來有些蜷縮，他的手緊抓著拐杖上方的水晶球。

「爺爺？」

「對不起，艾娜莉娜，對不起，這個世界會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

「爺爺？什麼意思？爺爺？」艾娜莉娜高跪在老爺爺面前，以便能從下往上看著他的臉。

看到女子的雙眼，老爺爺煩躁的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他深吸一口氣，握住艾娜莉娜的手說道：「這個世界正在步入毀滅，魔物騷動、土地崩壞。」

女子感覺到握著自己的手抓得更緊了些，老爺爺將拐杖拿到兩人中間，水晶球發出淡淡的白色光芒。

「還有希望，有一個人能阻止世界的毀滅。」那顆水晶球中出現了一本黑色魔導書的影像。

「爺爺，這是⋯⋯！」第一次看到水晶球中的影像，艾娜莉娜有些震驚地睜大雙眼，來回看著老爺爺及那顆水晶球。

「追循黑龍王的魔導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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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離開前，爺爺這麼對我說。」艾娜莉娜玩弄著自己的頭髮說道。

「老爺爺⋯⋯」塔古川小聲地唸道。

「什麼？」依稀聽到男子說了什麼，艾娜莉娜轉頭看向塔古川。

「沒什麼。」塔古川搖了搖頭，隨後將米路霏搖醒「我們差不多該回去了。」

天空依舊黑暗，依舊乾淨得像是所有東西都被刪除了一樣，沒有雲朵、沒有繁星、沒有明月。

風依舊吹撫著，枯樹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枯草頻頻壓低身姿，那堆疊在洞口處的岩石發出鬆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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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米路霏安置好，與庫特、艾娜莉娜道了晚安後，塔古川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男子將魔導書放到床頭櫃上，一屁股坐到柔軟的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又將之吐出。

叩叩。輕柔的敲門聲傳入耳中，塔古川雙手撐著床鋪站起走去開門。

「媽媽？」看著門外的女子，塔古川挑起眉，表情有些疑惑「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嗎？」

女子從塔古川身側鑽入房內，走到窗邊，屋外吹進來的風弄得她的頭髮在空中飄盪著。

「塔古川，你不會再離開了，對吧？」

「什麼⋯⋯」

「已經夠了吧，你不需要做那些事的。」

「媽，你什麼意思。」

「你不能再離開了！」女子在大吼的同時轉過身，緊鎖著眉頭的臉看向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男子。

「媽，你到底在說什麼。就快成功了，我一定能救米路霏的！」

「他不需要！」女子向塔古川走近幾步，她深吸了一口氣，舉起的一隻手輕撫著男子的臉頰「為什麼你要為他做到這種地步呢？而且，米路霏自己也說了，他不需要，你只要待在他的身邊就好了啊。」

「媽⋯⋯這跟米路霏無關，是我自己願意的。」

「塔古川，你真的不需要做這些事的，姆克朗村的大家都在等你回來啊。」

「媽，」塔古川吞了口口水，將覆在臉上的手輕輕拍掉「你就當這是我的自私自利吧，我一定要救米路霏。」

「但⋯⋯」

「等一切都結束了，我就會回來的，一定會。」塔古川眼神堅定地看著女子，女子大大地嘆了口氣，將被拍掉、懸在一旁的手放下。

「我知道了。」女子慢慢地走到門口，回過頭用眼角餘光看向塔古川說道：「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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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天空染上一層淡淡的亮黃，東邊的地平線仍阻擋著朝陽的照耀，潔白的雲朵在空中排出不規則的隊形。

站在身側的馬匹甩著牠們的尾巴，嘴中時不時發出磨牙的聲音。

「要快點回來喔。」女子將手放在塔古川的臉頰上，眼眶中的淚水似有似無，感覺隨時都會流出來「就算失敗了也沒關係，只要你能回來就好。」

塔古川將手搭在女子手上，眼神中透露著一絲無奈，在心中嘆了口氣後，男子張嘴說道：「我很快就會回來的，米路霏就拜託你了。」

將撫在臉上的手拿掉，塔古川向後退了幾步，轉過身，一躍而上騎到馬背上。

原本還在眺望遠方天空的庫特拉了拉手中的韁繩，讓馬匹面向即將離開的方向。

趴在馬背上不知等了多久的艾娜莉娜撐起自己的身體，抓緊了手中的韁繩。

塔古川與庫特、艾娜莉娜互相對視了一眼，輕輕甩動了韁繩，馬兒朝著村莊大門的方向緩慢前進。

「哥哥？」男孩氣喘吁吁的聲音傳進耳中「你要去哪裡？」

塔古川拉動韁繩停下，身體卻依舊背對著米路霏。

「塔古川哥哥？你又要⋯⋯離開我了嗎？」

抓著韁繩的手攥緊，男子努力壓抑著想要回頭的衝動。

「為什麼？為什麼又要離開我？」

庫特與艾娜莉娜側過身，看向從巷子裡衝出的男孩，男孩的視線死死地釘在塔古川的背脊上。

「我不需要你口中的『救我』，我只要你陪著我就好了，為什麼？為什麼你要一直離開我？」

米路霏將手伸到胸口，緊緊抓著衣服，好像心臟痛得受不了似地。

「哥哥，塔古川哥哥，不要、不要離開我、不要。」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說出來的話已經因為鼻音而變得不清楚。

「塔古川哥哥，我求你了，不要再離開我了，不要⋯⋯」

背對著米路霏的男子深吸了一口氣，將雙眼閉上，握著韁繩的手稍微放鬆了些。

「不要讓一切再發生一次了。」看著男子的動作，米路霏向前朝塔古川走近了幾步。

再次睜開雙眼，塔古川甩動韁繩，身下的馬抬起前腳、發出鳴叫，當牠的腳落到地面上時，馬兒奔出了大門。

「不、不要，塔古川哥哥⋯⋯」米路霏將另一隻手抬起向前伸，像是想要將抓住什麼似地。

庫特也拉動了韁繩，跟上塔古川的腳步，艾娜莉娜看了離去的兩人一眼，又看向跪在地上的男孩一眼，女子抓緊手中的韁繩，深吸一口氣，舉起的手甩動韁繩，身下的馬匹跑了起來。

「求求你了！」米路霏聲嘶力竭地大吼著，彷彿要將喉嚨扯破。

「把書闔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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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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