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王的魔導書 - 第七章

「庫特，快跑！」不知道是誰的聲音在喊著。

你是誰⋯⋯？

「庫特，快跑！」那個聲音不斷重複著。

這裡是哪裡？

試著環顧四周，卻發現自己沒辦法自由移動，但身上也沒有被任何東西束縛，應該說，他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身體。

「庫特，快跑！」同樣的聲音再次出現，不斷催促著。

周圍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楚。

「庫特！」

突然感覺到身後一陣燥熱，庫特眨了眨眼，原本的黑暗被火光取代，橘紅色的烈火在面前熊熊燃燒著。

在火焰中央，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因為劇烈燃燒的大火而崩塌著，淒慘的尖叫聲從眼前的火海中傳出，卻令人感覺遙遠得無可觸及。

「庫特，快跑！」

不知道是誰的叫喊聲越來越多，像是有一群人圍繞在四周不斷對他喊著，催促著他離開。

原本看不到的身體此時已經現形，庫特低頭一看，他全身上下都被火焰燃燒著，四肢已經被燒成灰燼，正一點一點地崩解著。

男子閉上雙眼，逃避著眼前看到的一切，但他們的聲音卻在耳邊遲遲不肯離去。

「庫特，快跑！」

「哥哥⋯⋯」

「庫特，快跑！」

「庫特⋯⋯」

「庫特，醒醒！」

再次睜開雙眼，視線裡出現的是一片木製的天花板，窗外的陽光正好灑到他右側的臉頰上。

那些惱人的聲音已經消失，只剩下在外頭飛翔小鳥的啁啾。

「庫特，你沒事吧？」艾娜莉娜看庫特睜開眼後繼續說道：「你的臉色很差，還狂冒冷汗，做惡夢了？」

「不，沒什麼，你怎麼會在這。」庫特一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皺著眉說道。

「不遠處的房子起火了，蘭亞基恩要我們快點過去，或許能找到什麼線索。」

「知道了，我待會就過去。」

「庫特、艾娜莉娜！」塔古川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動作快點，火好像越燒越旺了，我先過去，你們快點啊！」語畢，急促奔跑的腳步聲越來越小，在一陣開門、關門聲後便徹底安靜了。

「你準備好了就快點過來吧，我也先過去了。」說完，艾娜莉娜迅速地離開了房間。

當初就不應該接下這個任務的。庫特心想著，他站起身，走到椅子旁將風衣拿起披上，隨後走出了屋子，朝他們所說的那個著火的地點出發。

屋子外是一片森林，森林中有許多被踩踏過許多次而出現的道路，道路的盡頭通向另一棟房子。

這片森林叫做「安雅藍之森」，居民們將房子散落地蓋在森林中，建造出了安雅藍鎮。

「快點快點快點！」蘭亞基恩——聖騎士團分隊隊長——慌張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庫特循著聲音的方向過去。

「蘭亞基恩，冷靜。」安——聖騎士團分隊副隊長——將手搭到蘭亞基恩的肩上，搖搖頭無奈地說道，隨後揮了揮手中的魔杖「水砲。」更多的藍色魔法陣出現在那棟著火的房子周圍，朝房子噴灑大量的水。

庫特順著森林中的道路來到這片空地，空地中央的房子正燒得旺盛，在一旁的塔古川與艾娜莉娜身旁漂浮著幾個藍色的魔法陣，魔法陣中不斷有許多水球砸向那棟房子。

「庫特！你終於來了！」艾娜莉娜看了庫特一眼，又繼續專注於施放魔法上「水屬性的魔法好難啊。」她苦笑了幾聲。

庫特走到塔古川身旁，從風衣中拿出他的魔杖輕輕揮了揮「水⋯⋯」

「啊——！」一名婦女的尖叫聲從房子中傳出來。

在尖叫聲傳進耳中的瞬間，庫特感覺到視線一陣暈眩，雙手止不住地顫抖著，手中的魔杖險些掉落。

「怎麼會，不是所有人都撤離了嗎！」蘭亞基恩大叫道「快點滅火！水蛇！」數個水藍色的魔法陣出現在那些朝房子噴灑著水球的藍色魔法陣之間，由水組成的蛇從水藍色的魔法陣中衝出，朝那棟燃燒的房子攻擊。

些許因燃燒而變得脆弱的木板在水蛇的攻擊下斷裂，房子的半側因木板斷裂而幾乎要倒塌，站在蘭亞基恩身旁的安握住了他拿著法杖的那隻手，隨後那幾個召喚水蛇的魔法陣便消失了。

儘管大家試圖將火撲滅，烈火卻越燒越旺，婦女的尖叫聲不斷從火海中傳出。

就在房子另一側的木板即將斷掉時，婦女的尖叫聲嘎然而止。

「哇——！」在那婦女的尖叫聲消失的下一秒，一名年幼女孩的哭聲從倒塌的房子中傳出。

手中的魔杖掉到地上，庫特雙眼瞪大地盯著那間屋子。眼前感到一陣暈眩，視線中的事物都變得歪七扭八，其他人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遙遠，只有那名女孩的哭聲越來越清晰。

「無法用水撲滅的火、婦女的尖叫聲、女孩的哭泣聲⋯⋯安！我知道了！是燃火球！」蘭亞基恩大叫並抓著安的肩膀說道：「燃火球應該在這棟房子裡！」

「你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有用啊。」帶著些許的無奈，安苦笑著說道。

「所有人注意！」蘭亞基恩大聲宣布，但他的聲音卻傳不進庫特的耳中。

「哥哥⋯⋯」那名不斷哭喊的女孩突然停止了哭泣，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道：「⋯⋯快跑⋯⋯」

碰！

「庫特！」艾娜莉娜的尖叫成了庫特失去意識前最後聽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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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男子坐在單人沙發上，手中捧著一份報紙細細閱讀著，一名女子坐在搖椅上，將手中捧著的書翻了一頁。

坐在地上年僅8歲的庫特正拿著幾顆發著微弱光芒的魔法石在手中把玩著。

男孩身旁趴著一個小女孩，圓滾滾的雙眼盯著庫特手中的魔法石。

庫特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頭，將她抱到懷中後，繼續把玩著手中的魔法石。

原本發著微弱光芒的魔法石，隨著庫特將魔力慢慢灌入，變得越發耀眼。

「哥哥～」那個小女孩撒嬌著，並竄到庫特眼前擋住他的視線「不要再玩這些奇怪的石頭了啦！」

「伊萊亞乖。」那名坐在搖椅上的女子站起身，走到庫特身旁揉了揉小女孩的頭頂「哥哥在用功，伊萊亞要乖乖的喔。」

坐在沙發上的男子從沙發上站起，伸了個懶腰，女子見狀便走到男子身旁，兩人並肩著離開了客廳。

庫特將伊萊亞從身上抱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隨後將全部的魔法石放到地上，拿起了最小的那一顆。

那棵小小的魔法石被握在手中，慢慢地發出溫暖的黃白色光芒。

「嗯——」伊萊亞嘟起嘴巴，雙頰漲紅，雙眼眯起盯著地上那些散落的魔法石。

「陪我陪我陪我！不要再弄這些奇怪的東西了啦！」伊萊亞抓起地上的魔法石，正要丟出去時，那些透明的石頭突然發出紅色的光芒，伊萊亞嚇得將石頭丟到地上，掉在地毯上的石頭冒出火花，地毯猛烈地燒了起來。

「啊——」伊萊亞大聲尖叫著，看到眼前的景象，庫特呆愣了幾秒，在反應過來後立刻站起身拉著妹妹往沒有火的地方跑去，散落的魔法石全部被留在原地。

火焰快速蔓延開來，庫特與伊萊亞被困在房間的角落，小女孩開始嚎啕大哭著。

急促的腳步聲奔向客廳，一看到被火海吞沒的房間，女子發出尖銳的尖叫聲，男子則立刻大喊：「水砲！」幾個藍色的魔法陣噴射出一顆顆水球，但燒得旺盛的火卻沒有要減弱的意思。

「庫特、伊萊亞，快跑！」那名女子回過神後大聲喊道。

「媽媽！爸爸！」伊萊亞哽咽地尖叫著，剛踏出一步想要往那兩人的方向靠近時，就立刻被庫特抓住，拖著往門口的方向移動。

「哥哥，爸爸跟媽媽！」就在快跑到門口時，伊萊亞死死地站住腳步，指著已經被火海吞沒的兩人。

「爸爸跟媽媽很快就會來了，我們先跑出去！」

「不行！我要等爸爸媽媽！」

「伊萊亞！」

「哇——！」

就在兩人爭執不下時，周圍的火燒得越來越旺，一陣強風突然從遠處那扇開著的窗戶灌進來，灼熱的火朝伊萊亞的位置襲來。

庫特一把抱住小女孩，將她拉進懷中，卻因此讓自己的左臉被燙傷「嗚！」火辣的疼痛害他無法睜開左眼，臉上的皮膚被燒得快要融化。

「哥⋯⋯咳咳！」濃煙衝進伊萊亞的喉嚨，灼熱的燃燒讓她痛得說不出話。

庫特左手扶著自己的臉，右手緊抓著伊萊亞的手腕，拉著她往門口衝去。

支撐著天花板與牆壁的樑柱一根根落下，掉進火海中，助長火焰的燃燒，地板被砸得凹凸不平，只要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絆倒。

周圍的溫度越來越高，黑煙越來越濃，庫特的身上已經覆上一層淡淡的灰。

屋外乾淨的空氣在庫特一踏出門的瞬間衝進他的咽喉，他大口喘著氣，呼吸著許久沒碰到的新鮮空氣。

將扶著臉的左手放到胸口上，感受到它正劇烈起伏著，右手仍然緊緊抓著伊萊亞的手腕。

等到呼吸終於變得和緩了些，庫特才轉過頭確認伊萊亞的狀況。但他手上握著的，只有伊萊亞斷掉的前臂。

「伊萊⋯⋯亞？」

暗紅色的血液從手臂斷掉的地方流出，滴到他的腳上，黏稠的液體惹得庫特胃部一陣翻攪。

「⋯⋯哥⋯⋯哥⋯⋯」微弱到幾乎要斷氣的聲音飄進耳中，在那燃燒著的倒塌房屋下，鮮血從那斷掉的手肘處緩緩流下，其他部位的皮膚已經被大火燒得焦黑。

「伊萊亞！」才剛踏出一步，燃燒的房屋、手中的斷臂、虛弱的聲音，全都消失了。

視野所見是木製的天花板，以及那隻伸向空中、好像想抓住什麼東西、高舉著的手臂。

「你終於醒了。」坐在床邊椅子上的塔古川看向躺在床上的庫特「總覺得這幕有些似曾相識呢。」

庫特快速將手放下後瞪了塔古川一眼。

「別這樣瞪我啦。總之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已經找到火災的原因了。」塔古川從椅子上站起，伸了個懶腰後繼續說道：「造成火災的原因是燃火源不斷生成的燃火球，總之要先把燃火源解決掉，再把那些燃火球解決掉，最後再將殘火撲滅就可以了。」

「燃火源？」庫特從床上坐起，並將雙腳踩到地上「唉，大概從七年前開始，魔物的出沒就變得越來越頻繁，而且出沒的地方也變得越來越詭異了。」

「呃嗯，是啊。總之我們先等艾娜莉娜的消息吧，她已經出發去找燃火源的位置了。」塔古川轉過身朝門口的方向走去「你先好好休息吧，有消息的話我會來通知你的。」

「你什麼都不問嗎？」在塔古川將手搭上門把時，庫特沉聲問道。

一半的身體已經出了房間，男子停下了腳步，卻沒有轉過頭說道：「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說完便關上門，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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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火啦！」不遠處傳來人們尖叫的聲音，正在去消滅燃火源路上的三人慢下了腳步。

「我去幫忙吧，燃火源就交給你們兩個了，再往前走大概七十公尺就會看到了。」艾娜莉娜說完便一溜煙地鑽進樹林中。

塔古川與庫特兩人對視一眼後，加速前往尋找燃火源。

「找到了。」順著艾娜莉娜留下的標記，庫特指了指離兩人有一段距離，那一團像是被燒完的煤炭的物體。

燃火源應該是會出沒在乾燥炎熱的地方才對，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庫特心想著。

「趁牠還在睡，速戰速決吧。」塔古川將白色的魔導書捧在手上。

庫特點了點頭，也將自己的魔杖握在手中。

「我倒數，一起攻擊。」庫特蹲低了身體「3、2、1，上！」

「水蛇！」「水藤！」

兩人同時朝燃火源的方向衝去，塔古川手中的魔導書快速翻著，數條由水組成的蛇從水藍色的魔法陣中鑽出，朝燃火源的方向衝去。庫特身後出現的深藍色魔法陣中，竄出一條條由水組成的藤蔓，將那縮成一團的燃火源捆住。

水藤接觸到燃火源後沒幾秒便蒸發了，那一團黑色的物體晃了晃，將手腳從身體下伸出來。

將自己的身體從地上撐起，一站起身便仰頭朝天空大聲吼叫，火紅的火焰頓時覆蓋牠的全身，那些朝自己衝來的水藤與水蛇全都被蒸發了。

燃火源手掌朝上，並將手平舉到身體側邊，數個具有自我意識的火團出現在牠的手掌上，一顆顆輪流從燃火源的手掌上跳下，在落地後便開始朝庫特與塔古川的方向跳去。那些火團經過的地面燃起了烈火。

「儲水！」庫特揮了揮魔杖，水從地上的藍色魔法陣中湧出，卻無法澆熄那些火團經過時造成的燃燒。

但當那些火團被水淹沒消滅後，牠們經過時留下的火焰一下就熄滅了。

燃火源將一條自己的手臂甩了出去，那團燃燒著的火球朝塔古川的方向飛去。

「水牢！」水藍色的魔法陣在魔導書快速翻頁後，出現在塔古川前方的地面上，將飛來的火球包住，雖然將火給熄滅了，卻無法阻止火焰中那條媒塊手臂撲向自己。

「岩壁！」庫特揮動魔杖，土黃色的魔法陣出現在塔古川跟前，岩石組成的牆壁從魔法陣中衝出，擋住飛來的那條手臂。用來防禦的牆面被砸出了一個巨大的凹洞，那面牆也在幾秒後因為結構不穩而碎開。

「鎖鏈！」再次揮動魔杖，黑色的魔法陣中竄出鐵鍊，衝向燃火源將牠綁住，燃火源不斷掙扎著，將捆在身上的鐵鍊一根一根弄斷。

「降雨！」魔導書不再翻動後，一個天藍色的魔法陣出現在空中，冰冷的雨水落到燃火源身上。

雖然落到燃火源身上的雨滴不斷被蒸發掉，但牠身上的火也變得越來越弱。

發現自己的力氣因為落雨的關係而變弱，身上的鐵鍊再也無法被掙斷，燃火源開始將自己的身體朝地面摔，希望能藉此將身上的鐵鍊撞斷，但那些鐵鍊非但沒有要斷裂的意思，反而勒得越來越緊。

幾分鐘過去，冰冷的水滴終於將燃火源身上燒著的火澆熄，原本發了瘋般掙扎的身軀頓時失去了活力，一動也不動。

庫特揮了揮魔杖，鐵鍊越攥越緊，終於將燃火源的手臂及雙腿一根一根的絞斷，仰躺在地上的煤炭石像不斷發出疼痛的悲鳴吼叫，牠雙眼直視著庫特，似乎是希望他能將身上的鐵鍊鬆綁。

「水蛇。」解開了傾盆而下的大雨的魔法陣後，塔古川手中的魔導書再次翻動著。

那兩顆並列的黑色巨石旁出現了數個水藍色的魔法陣，從中鑽出的水蛇直奔那兩顆巨石的接縫處，大張的嘴露出尖銳的獠牙，深深刺入石中，牠發出痛苦的悲鳴，想要掙扎的身體卻因鐵鍊的束縛及自身的無力而動彈不得。

黑色的煤炭塊從被水蛇咬穿的地方開始一塊塊崩解，崩落的煤炭塊在一碰到地面時便立刻化為灰煙消散。

「我的妹妹⋯⋯」塔古川望向站在自己左後方的男子身上，庫特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的家人，因為我的關係，死在一場大火中。」

塔古川將視線收回，再次落到那堆幾乎要被消滅殆盡的煤炭塊上，那坨煤炭塊發出有氣無力的呻吟。

「我原本，可以救她的⋯⋯」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那堆煤炭塊旁的黑色魔法陣一個一個消失，纏繞在燃火源身上的鐵鍊也跟著消失。

「哥哥⋯⋯」

不知何時，手中握著的已經不再是那根魔杖，取而代之的是那條再熟悉不過的手臂。

鮮血從手臂被撕裂的那端湧出，滴在地面，濺到褲管上。

「哥⋯⋯哥⋯⋯」那幾乎要斷氣的聲音飄進耳中，庫特像是受到驚嚇般，將手中的那條斷臂甩到地上，砸到地面噴濺而出的鮮血沾到了自己的衣服上。

男子雙手摀著臉，全身止不住地顫抖著，遠處早已消失的煤炭塊再次出現，牠正劇烈燃燒著，並同時抬起頭，對著天空吼叫著。

在牠的餘光瞥到庫特的存在時，燃火源停止了叫聲，牠將頭擺正回原本的位置，接著開始朝庫特所在的位置衝刺。

男子嘗試逃跑，卻發現自己的腳就像被黏在原地，完全無法移動。

「哥哥。」那令人懷念的聲音就像貼在耳邊一般傳進耳中。

轉過頭，伊萊亞的身影正站在自己面前，庫特伸出雙手，試圖要將她擁入懷中。

「哥哥，為什麼不救我？」就在即將碰到伊萊亞之際，她那甜美的身影突然化作一團黏稠的黑色液體，原本掛在伊萊亞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下融成一團。

黑色黏稠的液體將庫特團團包圍，低沉的聲音不斷在庫特耳邊迴盪。

「哥哥，為什麼不救我？」

「哥哥？」

「為什麼？為什麼不救我？」

「哥哥？為什麼？」

「為什麼不救我？」

無數的聲音灌進庫特腦中，他閉上眼，同時用雙手摀住自己的耳朵，但那些聲音卻依舊在自己的腦中叫囂著。

「哥哥，為什麼不救我？」纖細的聲音突然傳進耳中，庫特睜開著雙眼，摀著耳朵的手不自覺地放下了。

伊萊亞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但男子看到的卻不是那個可愛的女孩，只是一團由黑色黏稠物體組成的人形。

「伊萊亞⋯⋯對不起⋯⋯」

「庫特！」才剛要伸手靠近那黑色的人形，庫特的意識被塔古川的聲音給拉了回來。

塔古川雙手搭在庫特肩上，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庫特。

「冷靜。」

「抱歉⋯⋯」

看著剛剛還在顫抖的庫特終於穩定下來，塔古川撿起被庫特丟在地上的魔杖遞給他。

「總之，先去找艾娜莉娜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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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坐在還沒被火焰波及到的樹下，艾娜莉娜身旁蹲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女孩及兩位意識不清的男女。

「艾娜莉娜！」塔古川的聲音從斜後方傳來，奔跑的腳步聲同時傳進耳中。

「燃火源解決了吧。我已經沒辦法繼續了，水屬性的魔法對我來說真的太消耗魔力了，雖然能短暫將延燒的火滅掉，但不靠近中心將燃火球解決掉就沒辦法⋯⋯」

「啊——」尖銳的叫聲從面前那棟燃燒的房屋中傳出，庫特身上的肌肉反射性地變得緊繃。

「伊萊欣！」那個原本蹲在艾娜莉娜身旁的女孩突然站起身，朝房子的方向衝去，好在塔古川反應快，立刻伸手將她拉了回來。

「伊萊欣！伊萊欣！救救我妹妹啊！」那個女孩朝塔古川大吼，淚水快要從那雙濕漉漉的眼睛中湧出。

「伊萊亞⋯⋯」庫特的雙手顫抖著，一位小女孩的身影正站在那燃著熊熊烈火的房屋中。

「庫特！」塔古川將手搭在庫特顫抖的肩上，庫特眼中那小女孩的身影消失了。

「去吧，我掩護你。」塔古川靠到庫特耳邊小聲說道：「你應該不會想讓你家人發現，你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吧。」語畢，塔古川手中的魔導書開始快速翻動著，數個藍色的魔法陣出現在身旁，他跟著從魔法陣衝出的水蛇們一起朝那棟房屋奔去。

「喂！塔古川！你什麼意思！嘖。」看著直接衝進火海的塔古川，庫特著急地喊道。

男子的身影消失在火海中，庫特無可奈何地只能跟著衝進火堆中。

灼熱的火焰燃燒著，塔古川身旁漂浮著幾顆水球，將不斷朝自己逼近的火焰撲滅。

「我會負責把火滅掉，庫特，那個小女孩就交給你了。」塔古川說道，身旁的水球慢慢漲大，努力撲滅那燒得旺盛的火海。

一進到火場，吵雜的碎嘴聲又開始在腦中奔竄，庫特全身僵直地站在原地。

看著身旁的人一點動靜都沒有，塔古川將其中一顆小水球朝他身上砸了過去。

「你做什麼！」冰冷的水球將庫特的意識拉回現實，他朝塔古川生氣地大吼道。

「這是我的台詞吧！你還要站在那邊發呆多久！你想讓那個女孩死在這裡嗎！」塔古川指著即將被火海吞噬而無法進入的房間「你想讓一模一樣的悲劇再次上演嗎？你說過去你的家人因為你的關係，被大火被燒死，你想讓她也因為『你』的關係而死嗎！」

被塔古川唸得啞口無言，庫特低下了頭，迴避對視的雙眼。

「快去救人啊！發什麼呆！」塔古川身邊的魔法陣朝著房間灌入數顆水球，下一秒庫特被推了進去。

穩住被推進房間時失去的重心後，庫特回過頭，進來的路已經被燃燒的熊熊烈火阻斷，崩落的木板時不時砸到腳邊，退路被阻斷，男子只好用手摀起口鼻，朝房間內部緩慢前進。

「救⋯⋯命⋯⋯」纖細微弱的聲音穿過已經崩塌的牆壁，從隔壁的房間傳來。

男子快步走到牆邊，雖然牆壁已經倒塌，但上方缺口的大小卻不足以讓人鑽過。

透過與自己雙眼同高的缺口看向房內，庫特緊抓著魔杖的手不自覺地開始顫抖。

牆面及天花板已經佈滿烈火，被燒得脆弱的支架躺在地上，燃燒著的石塊壓在小女孩的手臂上，灼熱的火焰將她的手臂吞噬，精疲力竭的身體幾乎要失去意識。

「伊萊亞⋯⋯不，」無意間說出她的名字，庫特用力地搖了搖頭後朝房內大喊「伊萊欣！咳、咳⋯⋯」濃嗆的黑煙在男子大喊時衝進口鼻，惹得他氣管感到一陣灼燒。

伊萊欣身邊的地上佈滿被指甲撓過的抓痕，她那唯一可以移動的指尖上染著鮮紅的血液，剝落的指甲碎片凌亂地散佈在地面的血痕中。

被壓住的手臂已經沒有知覺，靠近肩膀處那好不容易掙脫出的一小截上臂已經被燒得焦黑潰爛，喉嚨被濃煙嗆傷，已經無法再說出話語，只能發出細微的嗚咿聲。

「庫特，快跑！」媽媽的聲音傳進耳中，周圍的燥熱被冷冽取代，火焰劈啪燃燒的聲響慢慢淡出。

「不、不行⋯⋯」庫特緊抓著胸口的衣領，呼吸變得急促。

「哥哥⋯⋯」伊萊亞的身影取代了那個小女孩，焦黑的手臂消失，鮮紅的血液如湧泉般從斷掉的右臂中傾瀉而出。

手中的魔杖不知何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沾著焦黑與鮮紅的手臂。

「啊啊啊——」庫特雙手握拳大聲吼著，手中抓著的手臂差點被折斷。

「庫特，快跑！」

支撐著天花板的柱子應聲斷裂，燃燒著的木板朝伊萊欣的位置砸去，看著即將把自己掩埋的火焰，伊萊欣瞪大雙眼，大張的嘴想要尖叫，卻只有沙啞的咳嗽聲傳出。

「哥哥⋯⋯為什麼，不救我？」

小女孩將張開的嘴合上，雙眼眨了幾下後閉上，淺淺地再吸了一口氣並吐出，緊繃的身軀變得放鬆。

「水砲！」數個藍色的魔法陣在庫特揮動魔杖後出現在房間內，幾個手掌大小的水球朝正要砸到伊萊欣的木板飛去，木板上的火焰被熄滅，破碎的木塊四散在地上。

此時庫特左手正握著一根焦黑的木棍，木棍尖銳的一端深深地插進他的大腿中，鮮血從傷口中緩慢滲出。

拖著疼痛的腿，庫特一步一步緩慢地靠近那阻擋著兩人的牆。

順著牆壁上龜裂的縫隙將脆弱的牆壁拆下，牆角的土黃色魔法陣小心翼翼地加固牆壁，保護著牆壁的結構不會突然倒塌。

一個足以讓人鑽過的洞終於出現在牆上，庫特的手上烙印著無數鮮紅的傷痕。

鮮血在庫特爬過的路徑上留下一條明顯的痕跡，一路延伸到伊萊欣面前。

庫特伸手撫上那已經焦黑腐爛的手臂，小女孩已經沒有任何覺得疼痛的反應。

「專注治療。」淡綠色的魔法陣出現在伊萊欣身下。

男子雙眼緊盯著那焦黑的手臂，儘管心理有數，要將這條手臂救回來，必定會花上許多時間，但如果不這麼做，不這麼做的話⋯⋯

胃部一陣噁心的翻攪，男子用手捂著嘴，將差點順著食道衝出的物體吞下。

燃燒的火球不斷落下，砸在兩人周圍，烈火朝兩人逼近。

「大哥哥⋯⋯」伊萊亞的樣貌再次出現在眼前，她用所剩不多的力氣說道「把它⋯⋯砍斷⋯⋯吧⋯⋯」沙啞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一字一句清晰地傳進耳中，男子不自覺地攥緊了手中的魔杖。

「我想，活下去⋯⋯」

手中緊攥著的魔杖鬆脫，掉到地上，顫抖的雙手緊抱著自己的頭，庫特崩潰地放聲大叫。

「⋯⋯對不起⋯⋯」庫特喃喃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雙手脫力地垂下，指尖碰到掉在一旁的魔杖，周圍木板崩裂掉落的聲音突然被掐住，震動的耳膜只聽得到一聲像是刀子刮到盤子那樣尖銳的聲音。

「⋯⋯刀劍⋯⋯」黃色的魔法陣出現又消失，一把尖銳的匕首躺在庫特的手上「⋯⋯對不起⋯⋯」

高高舉起的右手在空中停頓了幾秒後落下，匕首銳利的尖端刺進伊萊欣焦黑的手臂。

還沒完全壞死的神經傳來劇烈的疼痛，本就已經沒什麼力氣的小女孩無法發聲地大張著嘴，口水無法控制地從嘴角流出，她雙眼翻白，沒過多久便失去了意識。

烈火劈啪的聲響再次傳入耳中。

庫特一隻手托著伊萊欣的膝蓋後方，另一隻手托著小女孩的背部，將她抱在懷中，正要站起身時，那根扎在左腿上的木棍掉了下來，鮮血像是一群在逃難的人們，發瘋似地從傷口中湧出。

劇烈的疼痛直衝腦門，庫特跪倒在地，不斷冒出的冷汗被周圍的高溫蒸發。

「回⋯⋯」魔杖從手中脫落，男子的視線變得模糊，物體的形狀變得曖昧不清。

魔力要⋯⋯見底了⋯⋯庫特心想著，原本跪著的身體已經側躺在地上，無力的雙手仍緊緊抱著伊萊欣。

「哥哥⋯⋯」周圍的噪音瞬間消失，空洞的聲音在耳中迴盪著。沉重的眼皮，瞇得僅剩一條線的視野只看得見一片焰紅。

「哥哥⋯⋯」滾到一旁的魔杖被什麼力量推了一下，回到男子手邊「⋯⋯加油⋯⋯」纖細到幾乎要消失的聲音在耳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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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魔導書的書頁上，數個水藍色的魔法陣消失後出現在塔古川身旁，一條條張著大嘴的水蛇從魔法陣中衝出，朝在房間內慌張亂竄的燃火球們襲去。

滋滋滋——冰冷的水潑灑在燃火球身上，它們發出小而尖銳的慘叫聲，隨後便消失在視野中。

「這樣就結束了吧。」塔古川單手將魔導書闔上，魔導書上的鐵鍊碰撞到彼此，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周圍燃燒著的火焰漸漸減弱，留下被燒得焦黑的木炭。

「這房子也快撐不住了，趕緊出去吧。」塔古川喃喃自語地說道，隨後悠閒地走到窗邊。

牆上的窗戶已經破裂，碎片撒在屋外的地上，窗框上殘留著幾片尖銳的玻璃。

「反正都要倒了⋯⋯」塔古川手中的魔導書翻了開來「牆壁上再破一個洞應該沒什麼關係吧。崩解。」

暗紅色的魔法陣出現在窗戶旁焦黑的牆壁上，高溫將牆面熔成了半流體，滴落到地面的液體失去了高溫的持續加熱，在地上侵蝕出幾個小洞後便凝固了。

沒過多久的時間，牆上出現的洞已經足以讓一名成年人通過，塔古川將魔導書闔上，暗紅色的魔法陣像是一張被燒到結構破損的紙張，由下往上崩解，暗紅色的光點飄散消失在空氣中。

「啊！」一腳踏出房子後，突然想到什麼，塔古川停下腳步，回頭望向屋內。

「嗯⋯⋯他應該早就出去了吧。」男子聳了聳肩「如果沒有的話可就危險啦，這棟房子快倒了呢。」他笑著說道，並朝屋子的正門悠閒地散步過去。

「塔古川！」恢復了些許力氣的艾娜莉娜已經可以站起身，看到塔古川悠閒地出現，她立刻叫住了男子「庫特呢？」

一聽到艾娜莉娜的疑問，塔古川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原本要揮手打招呼的左手已經舉到耳邊，在停頓了幾秒後默默放下。

身後的房屋傳來木頭斷裂的聲響，塔古川的身體像是生鏽的機器人一般，一點、一點慢慢地轉過身看向那棟屋子。

相比幾分鐘前，房子的火勢已經明顯減弱，只剩零星的火焰殘存著，燒得焦黑的木板出現龜裂的紋路，似乎被觸碰到就會化為粉塵。

喀啦！清脆的斷裂聲再次傳入耳中，房屋一側的牆壁已經毀壞，其餘的木板無力支撐沉重的屋頂，房子開始傾斜。另一側的牆壁因為倒塌的拉扯加上燃燒後的脆弱，不斷發出細小、令人不安的喀啦聲。

庫特這傢伙竟然還沒出來嗎！塔古川在心中吶喊著，白色的魔導書在手上攤開。

見狀，艾娜莉娜立刻將靠在樹旁的法杖拿起，舉在身前，但雙手依舊有些虛弱地顫抖著。

塔古川深吸了一口氣，魔導書的書頁上出現深綠色的魔法陣，就在塔古川張嘴的那一瞬間，一個熟悉的身影拖著虛弱的步伐從屋子中走了出來。

身上被一層薄薄的灰燼覆蓋，大腿上傷口湧出的鮮血已經將整條腿染紅，男子懷中緊抱著小女孩的身體。

一腳才剛塔出門框，身後的房屋終於支撐不住而倒塌下來，還未踏出的後腳被尖銳的木板劃出了一道傷口，庫特雙腿一軟，膝蓋再次跪到地上。

在倒下前，他抱緊懷中的小女孩，用所剩無幾的力氣將自己轉過身，背部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男子粗喘著氣，耳朵裡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視線變得昏暗不清，感受到朝自己靠近的腳步後，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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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朝陽從窗外射進房內，庫特將頭朝窗戶的另一側撇去，躲避光線，他試圖將一隻手臂抬起，但肌肉的痠痛像是手上綁著數千斤的重物一般，根本無法移動。

用力眨了眨幾次雙眼，終於適應了光線後，庫特看到床頭櫃上放著他的魔杖。男子咬緊牙，硬撐著痠痛將手伸過去，顫抖的手臂在抓到魔杖的那一瞬間再也無法出力，只能垂掛在床邊。

「專⋯⋯注⋯⋯治⋯⋯療⋯⋯」一開口，有氣無力的氣息震動著沙啞的聲帶，灼傷的呼吸道刺激著，疼痛直衝大腦，淡綠色的魔法陣在最後一個字被說出口後終於出現在身下，一股溫暖的徐風吹起，環繞在自己身旁。

過了不知道多久，朝陽脫離了地平線，身下的淡綠色魔法陣慢慢失去光芒，身上痠痛的肌肉恢復了原樣，灼傷的聲帶及呼吸道也終於不再疼痛。

庫特將自己的身體從床上撐起，同一時間，吱呀——的開門聲傳進耳中。

似乎是過於驚訝，一進門的塔古川看到庫特一副安然無事的樣子後，震驚地呆站在原地。坐在床邊的庫特與剛進房的塔古川對視了好一段時間，房內安靜得可怕。

終於，庫特嘆了口氣打破了寂靜說道：「你還要站在那裡多久？」

庫特的聲音將塔古川打醒，男子回過神，轉身便朝走廊大喊：「喂！艾娜⋯⋯」

「等一下！」庫特一個箭步跨到塔古川身旁，因為身高的優勢，庫特輕易地就將他的嘴摀住，並將塔古川拖進房內，門唰——地被關上。

「唔唔⋯⋯」塔古川用力拍了拍那快要讓他窒息的手背，庫特才將手移開，塔古川大大地吸了一口氣後說道：「我說啊，你恢復得也太快了吧，這就是光之魔法師的威力嗎？」

「不過是治療而已。」

「誒～但你昨天還挺狼狽的呀。」塔古川打趣地說道，換來庫特冷眼狠瞪。塔古川立刻閉上嘴，庫特轉過身走到窗邊。

「別生氣啦，不過你應該有什麼事要說吧？」塔古川走到桌邊，將掛著風衣的椅子拉開後坐下。

瞥了塔古川一眼，庫特將視線落到窗外，隨後張嘴說道：「在還沒入學之前，我在家裡用魔法石練習魔法，那時伊萊亞，我的妹妹，一直吵著要跟我玩，但我當時沒有理她。」庫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伊萊亞很生氣，那個時候她不小心碰到我放在一旁的魔法石，火就燒起來了。」

「火燒得很快，房子一下就全被火焰吞噬，最後只有我逃出來。伊萊亞在逃跑的過程中被壓住，手臂被壓斷、拉扯，我只將她的一隻手臂帶了出來。」庫特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微彎的手指似乎仍感覺得到當時的觸感。

「我的父母也死在那場大火中。如果當時，我好好陪她玩的話，或許就不會這樣了吧。」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啊！塔古川在心中煩躁地喊道。

「是嗎，這就是這次任務中，你會出現這些狀況的原因啊。」但他表面上仍笑著應答道。

「抱歉。」

「為什麼要道歉啦，每個人都會有過去的啊。」但我的過去，可是不能讓其他人知道的。塔古川在心中補上沒說出口的話。

「你也有嗎？」

「什麼？」

「過去。」

「⋯⋯」

「比如說⋯⋯」

「庫特！」艾娜莉娜突然衝進房內，房門被碰！地甩到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看到庫特安然無恙，那在艾娜莉娜眼角打轉的淚珠終於不爭氣地掉了下來，她三步併作兩步朝庫特的方向撲去，男子見狀立刻側身躲開，女子撲了個空。

「你那時候從房子裡出來的時候我都快被你嚇死了啊——」艾娜莉娜嚎啕大哭地說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字句都變得模糊不清「腿上都是血，全身上下都紅通通的，看起來像是要被煮熟了一樣啊——」艾娜莉娜不斷朝庫特靠近，想要蹭到他身上，男子不斷向後退，兩隻手擋在自己面前，防止艾娜莉娜貼到自己身上。

「別用你那張髒兮兮的臉一直朝我靠近！」庫特退無可退，背部緊緊貼在牆上，艾娜莉娜卻仍不斷逼近。

原本跟在艾娜莉娜身後進到房內的兩姊妹似乎是被女子的反應嚇到，她們呆站在門口，不知如何是好。

塔古川朝兩姊妹微笑，站起身，招手要她們過來，並走上前將艾娜莉娜拉開。

「好了艾娜莉娜，停了，你別忘了你還帶著兩個人過來啊。」塔古川用眼神指了指站在身側的兩姊妹，艾娜莉娜眨了眨哭得紅腫的雙眼，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咚咚咚地跑到塔古川身後，將位置讓給那兩姊妹。

較大的女孩拉著伊萊欣走上前，伊萊欣一隻手抓著女孩的衣角，躲在她身後。

「那個，我叫伊洛欣。大哥哥謝謝你，救了我妹妹。」伊洛欣向庫特彎腰敬禮「如果沒有你的話，伊萊欣就⋯⋯」說到這裡，伊洛欣突然停了下來，她吞了口口水，淚水從眼眶中奔流而出。

庫特伸出手拍了拍伊洛欣的頭頂，女孩抬起頭看向庫特，原本哭喪著的臉立刻掛上了笑容。

「真的非常謝謝你。」伊洛欣說完便將一直躲在自己身後的伊萊欣拉到身前「伊萊欣，要好好跟大哥哥道謝才行喔。」說完伊洛欣揉了揉伊萊欣的頭頂，並讓她面向男子庫特。

「啊⋯⋯啊⋯⋯」仰頭看著比自己高上許多的庫特，伊萊欣吱吱嗚嗚的，緊張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見狀，庫特蹲下身，單膝歸在地上，與伊萊欣平視。

「大、大哥哥⋯⋯」伊萊欣斷斷續續地說著，伊萊亞的身影出現在自己面前，取代了伊萊欣的位置，窗外飄進的微風吹得她身上潔白的長袖在空中飛舞著。

庫特頓時感到胸口一陣悶痛，原本存在的些許聲響消失，男子的雙手微微顫抖著，身體不自覺地變得僵硬。

「⋯⋯謝謝。」伊萊亞微笑著說道。

聲音傳進耳中的同時，堵在心中的某個東西終於被搬開，庫特低下頭，上揚了一點的嘴角微微顫抖著。

男子伸出手，輕輕揉了揉伊萊亞的頭頂，頭依舊低垂著，眼角被染濕。他深吸了一口氣後說道：「⋯⋯不客氣。」

儘管盡力壓抑住自己的情緒，脫口而出的那三個字卻仍舊在顫抖著，並夾雜著些許的哽咽。

「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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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先帶她們回去找爸爸媽媽囉。庫特，就算你看起來已經沒事了，還是要好好休息啊！」艾娜莉娜強硬地說道，但配上那哭得腫起的雙眼，倒是顯得略微滑稽。

艾娜莉娜牽著伊洛欣與伊萊欣離開了房間，眼看又快出現兩人獨處的空間，塔古川悄悄地移步到門邊。

「塔古川！」庫特叫住了差點溜出去的男子，塔古川從腳底感受到一股冷徹，沿著身體攀到頭頂。

他慢慢地轉過身，庫特已經回到窗邊，因為背對窗戶的關係，從窗外投進的陽光讓塔古川無法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怎、怎麼了？」塔古川將雙手背在身後，不安地轉動著門把。

窗邊的男子轉過身看向窗外，柔和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謝謝。」庫特難得的露出了短短幾秒的微笑，隨後轉過身，不再與塔古川對視。

塔古川低下頭，幾秒的沉默後，開口回應道：「不客氣。」語畢，便快速地離開了房間，門被輕輕地闔上，房間再次陷入了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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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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