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代理 - 第五章之三：作繭自縛的魔將軍

地宮陰暗的環境裡，泥水不斷在腳邊奔流，森特揚起嘴角，六個敵人已經被他徹底分散了，他只要悠哉地一個個對付，很快就能大獲全勝。

普爾瑪那個笨蛋就是沒有應變能力，只曉得強攻，當然會落敗。

雖然為魔王軍少了一名將領感到惋惜，但也許這樣的同事不要也罷⋯⋯森特想著開會時那名火魔族拍桌叫罵的樣子，默默搖了搖頭。

至少普爾瑪和勇者們的戰鬥成為了他的前車之鑑，也算是這傢伙做出最後的貢獻吧。他可不會再像那個蠢蛋一樣輕敵了，看似無害的少年少女一旦聚集在一起便會成為大麻煩，既然如此，通通分開就行了。

「好了，讓我們來單挑吧，指揮閣下。」

模仿少年同伴的稱呼，森特大笑著說道。

只要打倒了這個出謀劃策的小隊主腦，其他人都是小意思。

「我想，我應該不需要為你點燈吧？你可不像其他人會迷失在黑暗裡，」森特踏過泥水，一步步朝他靠近：「你可是一位匠師，拿盞燈出來有困難嗎？」

正因為菲昂是匠師，是完全沒有戰鬥能力的職業，對上他可謂完全沒有勝算。

眼前通道逐漸亮起光芒，搖曳的橙黃色光輝映照著少年疑懼的臉龐。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mxL3NsXAF

完蛋了。

這是菲昂看著森特那抹笑容時最初的想法。

身為一個指揮者，沒有其他同伴在場，他就什麼都做不了。老實說，他一直很討厭自己這樣的角色，每每在戰鬥中都只能遠觀，甚至展開翅膀遠離刀劍與魔法。既操控著戰場全局，又害怕自己失手，萬一這裡算錯了、那裡想錯了，少衡量了什麼又忘記準備了什麼，因而吃上惡果的也不會是他。最先遭殃的反而是相信他的同伴們。

那種信任，他承擔不起。

雖然喜歡創造新事物，但菲昂一點也不想連累別人。

可是身為一名匠師⋯⋯他甚至只是實習生。他根本不夠成熟。

怎麼辦？這種時候也只有拿出自己最值得信賴的作品，然後親自上陣了吧。

真的能行嗎？

欺敵戰術也已經不能發揮效用了。

⋯⋯不對。說不定有用。連自己都不太相信的戰術，絕對可以騙過對手。

暗自決定著，菲昂撥動提燈開關，亮度瞬間盈滿地宮通道，在濕潤光滑的石壁上反射而更加刺目。

「你⋯⋯卑鄙的傢伙！」

——嗯，雖然這樣的方法很卑鄙，但不是很有用嗎？這就是現實呀。

十天前的夜晚，珂賽特那樣說著彌封信件。

好，放手一搏吧，好歹還有那個先前幾乎要廢棄的嘗試⋯⋯

暫時躲進岔路造成的視線死角，將提燈亮度重新轉小扔到森特腳邊，菲昂喚出只屬於他的利器，一切的雛形在趕工般的臨場發揮之下成熟。

右手緊握著處理素材的肢解刀到五指指甲幾乎刺進掌肉的程度，左手指間夾起三支平常用以在武器上雕刻魔法陣的針筆，他輕巧地展開風衣的翅膀。與其讓他用武器，菲昂還更熟悉朝夕相伴的「生活用品」，那些曾經陪自己創造奇蹟的東西。

他抬眼正視森特，腳下往牆面一踢。

——能在垂直壁面上行走的鞋子。

雷魔族的身影在視野中迅速放大，他左手一揮挑開了雷電網絡，膝蓋往森特胸口重擊。

——可以調動魔力與術式的針筆。

「著地」在另一邊牆壁上，他右手的肢解刀馬上襲向森特頸邊，後者用雷電覆蓋了皮膚，但他不在乎。

——魔族犄角製成的非金屬刀刃。

藉針筆的輔助凝聚魔法，遠不如珂賽特龐大的魔力被抽空後再次盈滿，投注在咬向森特的冰牙中，讓它擁有足夠穿透鱗甲的力勁。

——足夠填回他全部魔力的藥水。

低身避過攻擊，跳回地面以翅膀的性能低空掠過濕泥，纏繞光輝的針筆滑過泥水。森特右手的爪子擦過臉龐，但他毫髮無傷。

——防禦力更勝魔物皮膚的色霜。

躍向半空，他剛才設下的陷阱隨著泥水噴發，森特腳邊擦出血花，地面剎那間變得炙熱燙腳。泥水如同被煮滾一樣冒出氣泡，白色高溫火焰二度在地面上奔竄。

——會定時爆出白燄的火焰魔法。

「嘶⋯⋯還真是熟悉的味道啊。」森特跳上牆壁，用單手扣著岩角，雙蹼已經嚴重燒傷。

有效！菲昂咬緊唇角想著。

「平常都是我把敵人電得皮膚燒焦，真沒想到這誘人的氣味有天會從我自己身上冒出來。」

「誘人？你竟然覺得這味道很誘人嗎？」

「當然了，人類死亡的氣息難道不美味嗎？」

菲昂垂下眼眸。這位魔將軍雖然聰明許多，但果然也不是什麼好心人。

「你為什麼要殺人？」

「殺人還需要理由嗎？」

沒什麼好說了。今天就是用盡所有可能性也要殺死這種魔族。

向來說的都是「打倒」而非「殺掉」的菲昂被那不假思索的反問激起了殺心，遍布的陷阱變本加厲地發威。

「哪來這麼多陷阱？」

肢解刀再次劃過森特脖頸，鱗甲被挑落幾片。「在你說話時設下的。」

「包括現在嗎？」

「當然。」

或許他沒有伊洛涅的力量，沒有康利的敏捷，沒有班恩的穩重也沒有雷西朗的毅力。

但是他的魔道具、武器和「生活用品」堆積如山，即使奢侈地用一件丟一件——想當然爾他不會這麼做——仍然可以打上一場數小時的持久戰。慢慢磨總能耗死對手，如同頂上那片沼澤幽魂的戰略一樣。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7xMWTwqFW

雷西朗抽出魔劍，瞄準森特砍去，卻被閃開了。鍥而不捨的追擊之下，總算找到一個破綻，放出魔力要發動魔劍的功能，卻在最後一刻打住。

雖然對菲昂所說的策略是否有用感到半信半疑，但現在也不是讓他畏縮的時候。必須打倒面前的魔將軍才行，否則其他同伴也會遭遇襲擊，然後是地宮之外、沼澤之外，紅石嶺地區剛收復家園的居民們、邪魔石窟、魔森林、達荷鎮⋯⋯整個洛納耳都會陷入危機。

所以絕不讓他從自己的屍首上跨過去。

抱持著這樣的心態，雷西朗覺得使用再怎麼糟糕的手段都沒有關係，即使趴在地上抓著對方的腳踝，也絕不讓他禍害自己身後的人。

「怎樣，怕了嗎？」森特笑著放出冰雪魔法，地宮通道內開始結霜。「沒想到吧，雖然是雷魔族，其他系的魔法我還是有涉獵。」

這樣的話，火魔劍確實就起不了多大效果了⋯⋯但是，菲昂說只要抓準時機就能成功。雷西朗安撫著自己狂跳的心臟，再次進攻，魔劍逼到森特身前。

「就說了這沒有用⋯⋯唔！？」

魔劍發動，然而迸出的不是火焰。

周遭的冰急速消融，化作螢藍光輝一併纏繞在劍身上，雷西朗緊握的冰魔劍吸收了森特的魔法後一口氣貫穿他肩頭。吸收同屬性的魔法，這招在普爾瑪一役時珂賽特就藉菲昂的魔水晶用過了。現在只是將這項功能加到魔劍上，對天才匠師來說，這點小工程不過是把胡椒粉灑進濃湯裡而已。

「可惡⋯⋯不跟你耗了。」森特的身形似乎扭曲了一下，接著驟然消失，讓他愣了一下。

那是⋯⋯分身？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V8LDhBU7z

班恩用未發動的魔劍一次次抵擋森特的攻擊，格擋技是他再熟稔不過的。他不覺得自己有辦法打倒森特，反正極盡可能消磨對方的體力就行了，像往常一樣，撐到同伴有機會出手⋯⋯不，有時間到來為止。思路清晰而簡單，他總是信任雷西朗，所以不想考慮其他策略，免得自亂陣腳。

噢，對了，在單純的格擋之外，或許還可以奇襲呢。看著手上與冰魔劍相似的武器，班恩不禁佩服菲昂的手藝和頭腦。

如雙子似的冰魔劍與火魔劍，沒發動魔法功能時根本長得一模一樣。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sI1JjnJ9G

「喀鏘」清脆的聲音響起，一槍不偏不倚射中先前鑿進石壁的子彈，使其迸發光芒，魔法的豔紅光輝串聯起一顆顆魔法子彈，法陣轉瞬連起，火舌急竄。

「魔法陣？那種東西不是很耗時嗎？居然在戰鬥時用魔彈畫，還真有你的。」

「哦，你該不會以為剛才那幾發是沒射中才卡在牆壁裡的吧～哈哈，竟然這麼蠢，還真有你的。」

當他打算再出言挑釁時，熟悉的呼喊聲便同時從前後傳來：

「「康利！」」

「哦哦！你們來啦！」

「畢竟槍響那麼大聲⋯⋯你故意把消音器拆了對吧？」班恩舉起火魔劍對準森特。

「關鍵時刻還是挺聰明的啊，康利。」雷西朗露出欣慰神色，冰魔劍從後方抵住森特頸子。

魔將軍嘆了口氣，似乎不想與他們三個纏鬥，身形消失無蹤。

「那是啥！」

「分身。」

「本尊不知道在誰那裡⋯⋯我們快去找其他人吧。」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rAOGYQT63

「這是怎樣啊，就我沒人緣。」伊洛涅豎耳傾聽四面八方的戰鬥聲，再看了看自己身周的一片寂寥。

雖然說很清閒，但不知道菲昂有沒有事，他能保護自己嗎？

在雙腳附上強化神聖術，伊洛涅隨機找了一處奔去。

「⋯⋯結果這邊是妳啊。」

「對於守護弱女子，你有什麼怨言嗎？」珂賽特正堆砌著密密麻麻的魔法陣，同時轉頭和他說話。

「妳最好是弱女子。」伊洛涅甩出小刀，這次來替鋸齒刃開開鋒吧。

「我掌握菲昂的位置了，幫我速戰速決。」她的話非常簡潔：「這個大概是分身，外加一些下屬，你自己搞得定。」

他笑了笑，以刀絆住「森特」並回答：「好啊，快去，我一會兒就追上妳。」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kJUXmEc3H

「你那⋯⋯究竟是什麼？哪來這麼多武器？」

坐倒在滾燙泥水裡，血液從森特少了鱗甲保護的臉龐流下，一支針筆貫穿喉頭，刺入胸口的冰錐在高熱中消融，但魔將軍恐怕撐不到它消失的時候。

即使它消失，也於事無補了。

被肢解刀抵著額頭，森特在朦朧眼界中搜尋菲昂的身影，即便身體疼痛也無所謂了。倒是一刀解脫好，免得輸了之後回去被蘿依娜虐待加嘲諷，那同事的個性有多糟，他又不是不知道。

「因為你是匠師嗎？所以有源源不絕的資源可以用？」森特只想問出點情報，藉由地宮裡的魔水晶，或許還能將資訊傳回同事們手中。

但是到底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為什麼？他沒有小瞧敵人啊？

菲昂出色的製器能力他是有料到的，也有預想少年匠師會用自家武器應戰，不過⋯⋯怎麼會是持久戰？

「匠師哪來的那麼多體力？多到現在可以殺了我？」

「因為我是匠師，所以才辦得到。」

菲昂淡定說道，沒有透露任何情報。

——最後還是沒有得到答案啊。

黑暗與疲倦感終於一同噬盡了視界。

看著倒下的森特，他確定對方沒了氣息，才舒了一口長氣。

總算啊。花了接近兩小時呢。

「抱歉太晚了！菲昂！」伊洛涅的聲音出現在後方：「森特那什麼分身一直死纏爛打，好像非得要絆住我們一樣。｣

珂賽特在少年牧師身邊說道：「居然帶了一堆部下來堵人⋯⋯看那些雷魔族的數量，大概傾巢而出了。」

「他的目的就是隔開我們所有人和你單挑吧。」雷西朗從另一邊通道現身，邊走邊和一旁的班恩換回魔劍。

「還好你沒事～」康利撲向他，將他抱得死緊。

「那個⋯⋯可以放開嗎⋯⋯」

他尷尬地環視眾人，發現圍繞著他的同伴們都面露「終於放下心了」的表情。

「感謝你們的關心⋯⋯但是⋯⋯」

倚在石牆邊，菲昂遠望著這一幕大團圓的景象，終於還是放出冰錐弄碎了天花板上的監視水晶，自行揭穿事實：「那個啊⋯⋯是替身。」

康利猛然轉頭，與站在岔路口的他四目相對。

「兩個菲昂！？」

「所以我說⋯⋯那個是替身啊⋯⋯」

覺得自己即將社會性死亡，菲昂彈指，康利緊抱的「他」化為水霧消失，原先夾在手中的針筆掉落地面，被上前的菲昂撿起。

右手六指捏住六芒星形狀的水晶核心，他將臨場趕工完成的新作品展示給眾人看：「替身水晶，剛才做完的。」

「現場製作嗎！」雷西朗瞪大眼睛。

「嗯⋯⋯」

「真不愧是天才匠師！」伊洛涅毫不吝嗇讚揚之辭。

結果最後還是以製器能力將一度要放棄的替身雛形完成，指揮它將這場戰鬥的藍圖化為真實啊。

——我果然還是不敢上前線的膽小鬼。

——但新作品算是成功了。距離一流匠師的高度，應該又前進了一小步吧。

——這樣好像、也很好呢。

「不過你今天太猛了吧，」伊洛涅用手肘撞了撞他說：「匠師單挑魔將軍，還真是我聽過最扯的戰鬥。以為挑最弱的可以輾壓，哈哈，結果被反殺了吧。」

班恩掩面歎道：「總感覺我們的冒險愈來愈脫離常軌了⋯⋯」

「那有什麼不好嗎？」蹲在森特的屍首邊，珂賽特微笑著。「菲昂，來幫忙一下，我要寫下一封恐嚇信⋯⋯」

「好。」

「等一下——！請給我們一點走避的時間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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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之三：作繭自縛的魔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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