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代理 - 第六章之三：無關是否秘密

陷入一片恐怖沉寂的王宮裡，是康利最先站了起來。

「老頭，你那些想法也太荒謬了吧？殺掉代理者？」

「不得無理！」有臣子帶頭大喊，幾乎要蓋過他的聲音，衛兵也拔出劍來。「你們人類就是因為太講究良心，拓張版圖的速度才會輸給我們呀。

「喂喂，你們現在是想用武力逼我們就範嗎？未免太可笑了，憑什麼你們覺得⋯⋯」康利將一枚配飾捏碎，細小的刀刃便出現在手上，無疑沾著毒藥。「你們能夠打贏我？」

國王氣得一拍扶手，不用他呼喚，衛兵已經衝上前將他們團團包圍，還有個衝動的武將扯下了壁上的裝飾劍。

「雷西朗人太好你們就真覺得我們可以隨意欺負？也不想想我是以什麼著稱的，敏捷度和準度啊，這可是見血封喉的毒藥，我一刀就能殺死你，甚至不需要雷西朗的同意，應該說，他也阻止不了我。」

「你⋯⋯」

康利，確實是整個勇者隊伍中最不受控的人。要說雷西朗是忠心的下屬，班恩就是中性的棋子，而康利卻像骰子，下一秒會轉向什麼結局根本不確定。

他出身於子爵家，相較另兩人，童年並沒有經歷什麼悲慘，當上勇者甚至是因為想增加人生閱歷外加不知道要將來要做什麼才進了勇者學校，結果讀著讀著遇上契合的同伴，就順理成章跟了人家。也因此，康利沒有什麼軟肋或把柄，行事也總是一副隨便的樣子，要不是個又笨又放蕩的公子哥，就是足以隨心所欲享受人生的聰明人。

而很不幸地，或說很幸運地，康利屬於後者，很常闖禍卻鮮少吃虧。

「啊啊～再說到要殺代理者這件事，首先讓人家打倒魔王再殺掉他們就很忘恩負義吧？或現在一個招呼都沒打就直接襲擊他們也很莫名其妙呀。就不談這種品德道義的問題，反正你們也聽不懂，就現實層面來講，雷西朗和班恩沒造反只是他們還沒想跟王室撕破臉，我們好歹是勇者，一旦發狠了，你們誰能活下來？」

要是平常，雷西朗一定會制止他，暴力並不是解決一切的辦法。

可是他現在心煩意亂，完全不理解為什麼信任多年的王室會因為出現可以代替他們的人，就突然變了一個樣貌。

「喔還有，老頭啊，連我們都能殺死你，你覺得那些代理者呢？」康利挺身與四周的目光對視，露出平時被稱為魯莽的表情，心中毫無畏懼。明明就是小個子，氣勢卻最逼人。「你的聯絡網很強，今天下達的密令大概已經到『處刑官』手上了吧，不曉得全滅了沒有？突然冒出來說要殺死一群無害的少年少女，不會激起民反的話我給你一百銀幣！」

「一百銀幣不就是一金幣嗎⋯⋯」班恩無奈道。

伸手把變得有餘裕吐槽的同伴拉起，康利笑說：「一百個聽起來比較厲害啊，用丟的還可以整桶灑，有氣勢多了好嗎。」

國王怒視他們：「你們現在是要反的意思嗎？」

「是啊～哇哇，難不成你現在才發現嗎？我就說老頭的反應比較遲鈍嘛～」

年齡歧視確實挺糟糕的，不過誰叫大家都歧視他的身高。

「好啦，雷西朗你也差不多該起來了吧？」康利一轉頭，才發現：「哇塞你什麼時候流血的，看起來超恐怖。」

用乾淨的手替他抹去嘴角的鮮血，小個子青年的手在雷西朗面前晃了晃，他愣了一下，才搭上自己的手。

——康利才擁有在困苦中激勵大家的魅力。

菲昂那句話還真是說得超中肯，他們之前怎麼都沒有發現啊？

「總之，不要去騷擾我們的代理者喔？嘿咻。」使力拉起他，康利笑說：「一方面他們還只是少年少女，不應該面對王室這麼複雜又黑暗的東西，一方面他們大概比你們還黑暗，加上那個實力，小心隨便挑釁會死無全屍。」

「你們把處刑官當成什麼了？」

「當成什麼都不重要。」康利甩手將毒刃擲出，「嚓」一聲釘進國王身旁的牆壁，距離他的耳際不到一扠長，警告意味十分濃厚。

「謝謝你，康利。」雷西朗笑著低語道，「我們回去吧，菲昂他們還在等呢。」

「對啊，拖這麼久不曉得伊洛涅有沒有生氣。啊～應付他很難欸～對了班恩，你記得我們房間在哪嗎？武器和行李要先拿回來。」

「你居然沒記嗎⋯⋯」

「哈哈，反正有你們頂著嘛。」

所以當你們為難的時候也還有我這不看場合的大剌剌的無禮傢伙頂著，康利用行動這麼說道。

「慢著！你們竟敢忽視本王⋯⋯」

「我就是敢，怎樣？」以不太正常的角度回頭，康利面露陰暗地吐出這句。

一手拉一個同伴，他邊走邊撂狠話，所到之處人群自動散開，都翻臉成這樣也沒有人真敢拿性命開玩笑了。開玩笑，這三個傢伙可才剛夥同代理者殺死兩個魔將軍。

「安心吧，魔王我們還是要打的，洛納耳和平可是我們大哥最重視的，所以也不會發起民變。」

「代理也還是代理，我們會繼續負責擺出光明正大的樣子，他們會繼續幫我們打倒魔王。」

「不過光明正大也是對民眾光明正大，對你們嘛，陰險一點正好，正好我們還有個最擅長搞心機的老師可以學習。」

「我們走著瞧，沒有王室，我們也會過得很好。」

「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實在不該光看著的。」伊洛涅在菲昂身邊快走，連連道歉。

「沒、沒關係啦⋯⋯我也知道你們不想成名，我跟你們比起來只是旅人，大不了以後搬去別的地方就好了。而且你們也不用那麼緊張，就算真的受傷了，你也能治得好吧？」菲昂投去絕對信任的眼神，讓伊洛涅罪惡感更重了一些。

「你真的就這麼相信我們？要是我們從頭到尾都不幫你呢？」

「你們有你們的苦衷，那不一樣⋯⋯」

直接打斷他的話，伊洛涅說：「一樣，我們都一樣，都是人，我不需要見死不救的藉口。聽好，如果我又犯蠢愣在那邊，你直接大叫我的名字知道嗎？」

「但是會造成你們的麻煩⋯⋯」

「麻煩就麻煩，同伴本來就是互相麻煩的。」他馬上說：「你要是受傷了，我和珂賽特肯定很內疚，啊那不是更麻煩。」

「⋯⋯我知道了。」菲昂淺淺笑了，他感受得出伊洛涅正竭力表達關心和善意。

「天啊，我怎麼就不能跟你一樣純潔呢？明明計策超奸詐，本人卻這麼有良心。」伊洛涅為他撥開樹叢。

——你們人類就是因為太講究良心。

那又如何，人類就是因為講究良心才叫做人類，臭婊子。伊洛涅在心中反罵蘿依娜。

菲昂則看著他，不住想，雖然他總是戲稱自己暴力又沒有良心，但說歸這樣說，果然還是個好人啊⋯⋯

「這裡夠隱密了，謝謝你。」拋起耳墜，菲昂開啟通往工房的道路，兩人一同跨步，踏進空間門。

然而，迎接他們的卻是滿目瘡痍。

高逾兩公尺半的風魔族在工房周圍大肆破壞，一看見他們就露出猖狂的笑。

「你們可終於來⋯⋯」

「靠！」

壓根沒讓他說完，這次伊洛涅毫無猶豫地爪刀伺候，戰勝過魔將軍的武器和身手幾個來回就將魔族壓制在地，雙手反剪，牢銬在爪間。

「伊洛涅，那個，我工房和倉庫都有上結界的⋯⋯沒有關係的，如果他真的動了我的東西，我已經親自幫他撿骨了。」

菲昂的後半段話帶著與其人不搭的冷調，但伊洛涅早就無心在意。

「那有差嗎？他破壞你家就是事實。」瞥了一眼看不出原形的戶外曬衣架和火堆、籬笆、燈柱，雖然都是些沒有加固過的東西，但當然還是菲昂的作品，要把它們毀成這樣可不是「不小心」可以解釋的。「死魔族，蘿依娜指使你做的是不是？有夠惡質。」

「嗚⋯⋯」

被伊洛涅踩著肩膀，手臂呈現一種極度不自然的角度，魔族憋住慘叫，艱難地回頭看他。

「到底在幹什麼，那死婊子⋯⋯不，你們全部都一樣，嘖，燒城鎮好玩嗎？綁架平民好玩嗎？拆他房子好玩嗎？嗯？」

或許是氣自己剛才沒在鎮上與菲昂並肩作戰，現在的伊洛涅滿肚子怒火，好巧不巧又來了個魔族好讓他發洩。又或者這種情況可以說是想雪恥，好歹這一次要殺了蘿依娜的手下，彌補剛才的錯誤。

「平民百姓？你們人類那是什麼論調，沒用的東西如果不能乖乖聽話，殺掉又有何不可？」魔族故作鎮定地冷哼一聲，「魔物都曉得要絕對服從強者，你們呢？反而要保護弱者，簡直蠢斃了。」

「是啊是啊，我竟然忘了魔族這種東西沒有智商可言，還和他交談做什麼，真是可笑，啊啊，簡直蠢斃了欸。」怒極反笑，他低吼道。

開玩笑，就算嘴上說沒有良心，但要是他真能眼睜睜看著手無縛雞之力的可憐民眾被殺，他現在早就扔掉牧師的工作遠走天涯了，還時不時加班做什麼。

絕對服從，和，互相扶持嗎？魔族和人類果然是不同的生物。

「伊洛涅⋯⋯」

「不要阻止我，對這種東西心軟的話，他們只會反撲上來而已。」

如果不殺掉魔族，就是被魔族殺掉。

他怎麼這麼蠢啊，蘿依娜襲擊小鎮的時候他還顧什麼能力曝光？唉，不殺光魔族，就只會整個小鎮遭殃啊。

結果差點連菲昂都沒保住。理智上他知道即使少年真的被一槍貫穿胸口，憑他天才等級的神聖術絕對救得回來，可是情感上，他根本不想有這種情況發生。

——我又不是只有神聖術。

「人類，放開我。」瞥見夜空一角，魔族突然有了底氣地冷笑，說：「我看見了！是將軍的龍，牠項圈上有魔水晶，哈哈，一切都在將軍的預料之內，你們此時此刻的樣貌都被投影到小鎮了！」

伊洛涅臉色一沉。可惡，又是賤招！

「那個道具有時間差！」不愧為史上最強的匠師，菲昂馬上指出。「我去看看能不能攔截魔水晶通訊，說不定還來得及。」

「不用了。」

聞聲，菲昂困惑地停下，轉頭看著他。「咦？」

「我不想再麻煩你了⋯⋯喔喔，不要讓我還清一份人情之前就欠更多人情好嗎，我現在根本不在乎了啦！」伊洛涅一腳往魔族背脊踹下，骨頭碎裂的聲音被他回頭爆出的吼叫蓋過去：「靠，剛才珂賽特都救你了，我現在還能沒有作為嗎？為了安穩的日子要害死你，這算屁安穩啊？」

「咦！」

被他的氣勢嚇了一跳，菲昂愣了好一會兒，才淺淺地綻開笑容，從後方抱住他，輕輕拍著他的肩口。

「謝謝你，但是沒關係了，我不會那麼容易死掉啦。我們是同伴，所以我也不想單純地被你們保護著。很開心你們重視我，我真的很開心⋯⋯開心的都不知道怎麼說才精確了⋯⋯所以接下來換我還你們的人情好不好？因為我而阻礙了的、你們的夢想，我想幫你們開創一條新的路，通向嚮往的地方。」

換成伊洛涅愣住了，許久才輕輕點了點頭。其實不是很懂，但沒關係，他相信菲昂。

「呃～那個～只有我每次都在不對的時機出現嗎？」

聞聲回頭，伊洛涅看見的是康利從一棵大樹後方探頭。

「咿，不好意思，你們繼續。」

被康利這麼一說，他才發現自己現在正和菲昂緊緊相擁，連忙咳了一聲勸菲昂鬆手。

「啊啊，我也不好意思，既然你都看見了，我只能殺人滅口——」伊洛涅露出從珂賽特那裡學來的可怕笑容，做出要把人倒著提起來搖晃的起手式，企圖將康利的記憶甩出來。

「咦咦咦？不要過來！對不起啊啊啊！」

「好了，請原諒康利吧，他今天幫了我們很多呢。」

新的聲音從森林裡出現，雷西朗和班恩並肩走來，臉色稍有慚愧，一旁跟著珂賽特，如果不是他看錯，她的眼眶似乎有點紅。

「哇塞，發生什麼事了？」

「說來話長，我也想知道你們這裡怎麼了。」班恩嘆口氣說：「來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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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之三：無關是否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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