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鞦韆 - 第16章欲言又止

　　上課鐘響起了。

　　我在走廊上，在樓梯間裡，跟許多同學擦身而過。他們大都往教室的方向走去，我卻是相反，離教室愈來愈遠。

　　每棵小葉欖仁的樹下，都圍了一圈鐵制的圍樹椅，椅子被漆成白色的，但常常被使用的結果，還是規律地脫了漆，露出被磨得光亮的原鐵色。

　　平時下課時，這裡便是不少同學聊天說笑遊戲的熱門場所，上課後偶爾也有同學故意逗留不肯離去，但是現在，卻是空無一人。

　　連荃也不見身影。

　　不只小葉欖仁園，旁邊的走廊，還有那片被麵包樹和菩提樹圍的草片上，都是一個個頂著一頭規矩黑髮的學生，或長或短，就是沒有惹眼的橘髮。

　　也許被故意藏住了呢？我又再轉一圈，人更少了，小貓兩三隻地鑽進了教室裡，只留下我一個人，在空盪盪的小葉欖仁樹下。

　　是在躲我嗎？

　　我將視線越過了那片草地，越過幾棵麵包樹，然後是籃球場，然後是那個被半棵樹遮所遮蔽的後門。

　　反正他會出現在這裡，然後還躲著我，應該就是要去赴約吧？

　　所以我邁開了腳步，踩進了草皮，想以最短的直線距離，朝著後門走去。

　　那段距離，其實不遠，但我卻走得膽顫心驚。怕萬一被人叫住，我要怎麼解釋自己在這裡，又要怎麼解釋自己要去哪裡？

　　「喂！妳要去哪裡啊？」

　　果然還是有人叫住了我，我好像有一種對於每一個不好的預感都能實現的能力，所謂的好的不靈壞的靈。

　　我的腳步微微凝滯，緩緩回頭，看見那頭橘髮，鬆了口氣。這算是失靈了嗎？我那要命的預感。

　　「你要去哪，我就去哪。」我說。

　　荃看著我，微張著嘴，欲言又止。微長得瀏海下，那雙眸子也似乎朦朧了起來，看不清，也道不明。

　　「妳不要去。」

　　「為什麼？」我走上前一步，瞪著他，質疑他，「你要去打架？」

　　「沒有。打球而已。」

　　他默默地用左手摸了摸後頸，拉了拉衣領。我發現，他只要緊張、焦慮、不安，就會這樣。於是，我改用輕鬆的口氣道：

　　「我想看你打球啊！我最喜歡看人打球了！」

　　他愣住了，像定格的畫面般，只有微風輕輕吹動了額前的髮絲。他看著我，卻像是透過我的眼睛，去看另一個不知名的什麼東西。

　　他淺淺地笑了，笑容淺得不像在笑。

　　「好啊，可是……」

　　他走上前，湊到我的耳邊，嚴肅而認真地對我說道：

　　「妳不能離開我。」

　　他伸出手，牽起我，我們十指緊扣，無聲地朝著後門走去。

　　草皮上，還有著剛剛灑過水的泥濘，他踩出的每一步，就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附和著我的心跳。

　　後門，就被掩在半棵榕樹後。

　　說是半棵，是因為它好像總是生病，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被割去一半的血肉，只留下幾根樹枝和新芽，搖搖欲墜。

　　那半棵榕樹，跟後門的門柱貼得很近，所以兩者製造的陰影，正好可以互相掩護。遠遠地，就能看見幾道人影在那陰影底下，徘徊著。

　　「欸！來了！」

　　有人喊了聲，幾顆五顏六色的頭便一同探了出來，那模樣很是有趣。

　　「就知道你會來！」

　　劉邦上前迎了過來，看見我，和我們牽著的手，對我笑了笑。

　　「幹嘛啊？又不是生死格鬥，不用這麼緊張啦！」

　　然後，就一個個地，攀上門柱缺了的角，踩著大約一個人高的圍牆，翻了過去。

　　就像劉子業畫的那樣，水圳旁，是細細的矮矮的塗上紅漆的欄杆，因為年久失修，其實也看不出來原本的紅漆，幾乎都是鐵鏽色。

　　每隔一段距離，水圳上就會架起一座簡陋的水泥橋，有的有著低低矮矮的水泥圍欄，有的什麼也沒有。

　　有的甚至也不是水泥橋，而是水泥灌漿用的模板，上頭還殘留著的生鏽的鐵釘，像是一個個陷阱般地插在兩側。

　　走過這樣的橋，就是一座座把果樹修得矮矮的果園。果園後面，應該還有條真正的原始山澗。平時是石頭和蘆葦多於水流，暴雨時，又是另一副景象。

　　那個有著籃球板的三合院，就在其中一座果園裡。

　　我們才走進果園沒多久，便聽見那頭傳來籃球運球的聲音，然後咚地一聲，打中了籃框，然後隱約發出了清脆的聲音。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x9V6X1kg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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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眼望去，便看見那個籃框上，掛著金屬籃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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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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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