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目光從窗外落到了我身上，我尷尬地連忙坐下，可是講台上的英文老師茱蒂已經體貼地道：
「沒關係，妳快去吧！我不會記妳曠課的。」
什麼啊？為什麼我要去呢？我雖然這麼想著，可是看班上同學似乎都覺得我應該要去追上荃似的，我還是為了不負眾人的期望，離開了教室。
我所在的班級在二樓，剛好就在樓梯旁。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9cn4q6af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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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班在第一間，後面還有五個班級，然後是另一座樓梯。另一側，則是化學教室和烹飪教室，然後是一段沒有屋頂的天台，連到另一座校舍。
看荃剛剛奔跑的路線，似乎是往另一座校舍奔去了，所以我追了上去，但是還沒到那邊，就已經在天台上看見他們又從底下的麵包樹林往操場的方向奔去。
沒有班級在上體育課，所以在校園裡奔跑的他們，格外顯眼。遠遠地，我就看見他們幾個圍住了荃，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然後，突然一個最高的大平頭舉起手，那些人一湧而上……
『是誰欺負蘇荃！給我滾出來！』
站在小學的講台上，我一手牽著低著頭的荃，一邊對著五年級的學長們怒吼。我狠狠地瞪著坐在座位上不發一語的男男女女，虛偽、做作、任性、沒膽……這些字眼，一個個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沒有人要承認嗎？』
他們依然安靜無聲，倒是我身旁的荃小聲地對我說道：『算了啦，又沒有怎麼樣……』
『什麼算了？欺負你就是等於欺負我！』然後又轉過頭，怒視著高我們一個年級的學長們，『敢做不敢承認嗎？沒關係，反正都一樣，不說話的話，就都是霸淩的共犯！』
我鬆開荃的手，走下講台，來到最近的一張課桌椅前。原本還很安靜的教室裡，開始出現了騷動與尖叫聲。我很清楚，愈是在這種危機的時刻，愈是要表現得沉穩。
整間教室頓時變得亂糟糟的，他們看我的眼神，也不再是那樣無關緊要。其實，我看我自己，也像是在看另一個不相干的人，一個連我自己也覺得陌生的人……
——這不是妳教我的嗎？不要總是乖乖地被欺負，被欺負了就要站起來反抗，想要什麼就要自己去爭取……
荃說的，就是這一天嗎？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WnofbcOl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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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為了幫他出氣，我沒有想這麼多，可是事過境遷後，我也開始懷疑，這樣真的對嗎？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3SxyP6u8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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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顧生命安危，不顧一切地反抗，真的對嗎？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vZaUQYO8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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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下，幾條人影就這麼來來去去，或交錯，或重疊，或分離，將我從回憶裡喚醒。好不容易看清了荃的臉，卻發現他的臉上竟是輕鬆愜意的笑容。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ltRXkRVr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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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發現了我。
那一秒的閃神，讓對方終於有機會揮拳擊中了他。他一個別過頭，世界突然都安靜下來，那人似乎也很意外，看了看自己的拳頭，遲疑地乾笑了兩聲，道：
「我……這算打中了？嘿嘿，終於……明天，你說的，要來喔！」
然後，那人回過頭時，對我笑了笑，一種禮貌的、約等於「我們先走一步囉」的笑，然後，領著那些跟班一起回去了。
操場上，轉眼間便剩下我們兩個，和一地的陽光。
「你們這是在幹嘛？打架？」
可是，如果真的是打架，哪有只打一拳就走人的？總不會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吧？我又不認識他。
荃只是摀著嘴，眼睛也沒看我，含糊道：「沒有啊……」
「我看看？」
我出伸手，把他的手拉開，只見他的嘴角果然被磕了個洞，臉也紫了一塊。我又氣又急。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QIXKRSsk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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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要打架！」又想摸，又不敢摸。
「沒事啦！我們只是在玩。」
他就像在述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是我卻覺得不可思議。
「玩？」
「對啊！警察抓小偷，欸，妳不要說妳小時候沒玩過喔！」
「可以玩到這樣？」
「他不小心的啦！要不是妳突然出現，我也不會被打中。」
「……」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2vnGHLOu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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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不說話，他只好摸摸脖子，擺出笑臉，試圖解釋道：
「哎唷，妳看，每天都一樣，不覺得很無聊嗎？是啦！打球也挺好玩的，但也不能一直打啊！總要找點事情做。」
「你可以乖乖上課啊！」
「嗯……」他一臉嫌棄的樣子，「上來上去，還不都一樣？還是……妳要陪我玩？」
他抬起眉，揚著唇角，眼裡像是溢出了什麼，要把我包圍。
一陣輕風吹過，似乎把我熱烘烘的腦袋吹涼了。我突然意識到，荃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了。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IikqCA3C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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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生命易逝的感慨，對平凡重複的日常厭倦，所以他寧可找他們打鬧，或是在穿堂前的空地噴上紅漆惡作劇，或是……
我一窒，覺得可笑極了，羞恥極了，腦袋很涼，臉卻很燙。
原來只是想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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