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防線 - 第四章-兵者詭也

　　北境防線的基地為了防備出乎意料的敵人出現，總是會將各式各樣的實驗武器或設備優先安裝上來，無論它是否有任何的功效。

　　肉眼無法見到的高速電子，流竄在像是藤蔓一般的漆黑電纜，整齊有序的通過銀灰色的鐵架。

　　灰暗的火炮堡壘緩慢打開防爆鐵門，將兩根平行的軌道伸向了灰暗的天空。

　　「妮絲提準備就緒，隨時可以出發。」

　　在雅希瑪的帶領下，少女們拿上最輕便裝備，便一個一個進入狹窄的黑色鐵櫃。

　　那些黑色的鐵櫃彷彿是棺材，將冰冷如人類遺體的少女放進其中。

　　其中漆黑的裝備宛如就是陪同少女們的陪葬品，在安全繩與扣環的確保下，被靜靜地放在少女的身旁。

　　「確認發射艙進入滑軌，解除安全鎖定，電流電壓穩定。」

　　「風速、風向計算完畢，變軌火箭燃料注入完畢，一至六號軌道準備就緒。」

　　「二次確認脫離裝置無訊號延遲，預定火力線座標導入慣性導引系統。」

　　因為這是第一次使用，所以操作人員都是邊看操作手冊邊生疏的觸碰著多功能屏幕。

　　螢幕上不時地閃爍著警告，但很快就被操作人員關閉。

　　此時可能就連那些操作人員都不知道，屏幕上時不時跑出的各種數據、警告與通知的原因。

　　「雅希瑪你們準備好了嗎？」

　　在操作員的確認下，屏幕顯示準備完成的大字，於是雅可夫上校便拿起通訊器問道。

　　「都沒問題，各項系統都已經上線。」

　　「很好，那就祝各位凱旋歸來，期待你們的好消息。」

　　說完上校插入鑰使，然後帶著此生最大的敬意，按下了那嶄新的按鈕。

　　當訊號傳遞進系統的瞬間，足以媲美一座小城市的電量湧進了基地的角落。

　　原本矗立在風雪中的銀灰色鐵架，很快在強勁電流的穿越下變得通紅炙熱，甚至有些沒有在維護的地方還冒出了火花。

　　電纜外表被高溫融化，藍色的電弧不時從裂縫中竄出，就像一條活生生的蛇。

　　「各就各位，三、二、一……發射！」

　　以每分鐘六發的速度，無數鐵櫃在強烈的電磁推力下被拋向了天空。

　　這些裝載著少女的鐵櫃，義無反顧的衝進冷冽的狂風中，向著計劃中的目標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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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呼──哇！這真好玩！」

　　在幾倍地心引力的衝擊刺激下，妮絲提不由得發出愉悅的驚呼。

　　「姊姊，原來基地有這麼好玩的東西，怎麼以前都不直接用啊？」

　　「畢竟人類也都忘了它們的存在。這原本用來快速給前線投遞物資的全新技術，甚至可以視戰場的情況運送輕型機甲到前線補充兵力。然而當人類徹底放棄踏足北方的大地，讓沒有靈魂的鋼鐵身軀取代後，這些功能就變得不再重要了。」

　　如果不是雅希瑪主動的進入指揮中心，幾乎違反規定的請求上校給予許可權，並提出這大膽的計畫。

　　否則這些本該幫助人類勝利的設備，仍然會繼續沉眠在水泥堡壘中，直到被人類之的踏碎堡壘，踐踏最後的希望為止。

　　在幾乎是無動力的飛行過程中，為了抵抗難以預測方向與速度的狂風，鐵櫃上安裝了多達上百具的火箭引擎。

　　火箭噴射的火焰雖然微弱，但傳遞到裡面的聲響仍然巨大。

　　每一次對方向的細微調整，對靜靜躺在裡面的少女都如同一枚炸彈在身旁爆炸一樣。

　　轟隆的巨響與狂風呼嘯的聲響，宛如戰爭開始前站在街道兩側的普通民眾的祝福與讚揚。

　　這是獨屬於這些少女們的讚美與祝福。

　　是人偶們在戰場前，唯一能夠感覺到來自世界的禮物。

　　「圓概率誤差三十米，進入末端機動。燃料剩餘多少？」

　　「還有百分之十六。十五秒後掩護彈幕結束，溫壓彈開始著地。」

　　在人偶們的棺木落地前，為了增加些許的成功率，雅可夫上校幾乎調動了所有能夠使用的發射載台。

　　無論是訓練用的，還是塵封在倉庫角落的骨董，只要是符合尺寸能夠掛上彈藥的，都被悉數搬了出來。

　　拖曳著刺眼火光的火箭彈，帶著人類文明最後的驕傲，將人類的怒火潑灑在冰冷的戰場上。

　　「解除機動裝置，減速傘張開……落地！」

　　用來調整方向的燃料已經全數用盡，現在為了保證降落的安全，系統開始自動將多數已經無用的設備拋棄。

　　很快各式各樣的金屬碎片，就在鐵櫃的四周圍形成一片灰暗的雲朵。

　　那些抬頭望向天空的敵人，大概都是第一次遇過這種戰術。

　　隨著從灰暗的天空中轟落的金屬暴雨，那些攜帶著少女與作戰裝備的主體與減速傘脫離後的半秒，便開始逐一砸落在地面以及敵人身上。

　　「作戰開始！各小隊回報狀況，開始集結。」

　　在火箭彈幕的毀滅性轟炸後，又經歷金屬暴雨的拍打，勉強算是清理出一片安全的降落區域。但敵人也很快的反應過來，並向著那些新的人類武器包圍上去。

　　飢渴的狼群和呼喚風暴的巨鳥，牠們以電閃雷鳴的速度，迅速的衝向那些人類武器的方向。

　　寒冬的子嗣呢喃著人類無法理解的禱文，將寒冬的冷冽降臨在人類武器的鋼鐵身軀上。

　　如同山岳般的雪怪張開雙臂與巨嘴，像似為了宣洩那無盡的怒火對著天空發出咆嘯。

　　「葵拉小隊集結完畢，開始與敵人交火。」

　　「希可莉爾小隊集結完畢，開始傳輸偵查結果。」

　　「緒榮小隊遭到壓制，多人失去行動能力。我們將吸引敵人遠離此區，願榮光重歸人類。」

　　「斯奈小隊就位，確認目標，開始掩護射擊。」

　　「亞里森小隊失去……」

　　……

　　…

　　「上校？……上校！」

　　「咦！抱歉，有點恍神了。」

　　這次因為斬首行動事關重要，因此雅可夫全程都站在屏幕前，看著各個小隊傳回的影像。

　　模糊的影像時不時因為衝擊力產生雜訊，但仍然遮擋不住少女與女孩的身影穿梭在戰火之間。

　　大多數的少女在剛離開鋼鐵的棺木後，立刻就被四面八方的敵人攻擊。

　　有些人選擇立刻躲進掩體中，依靠著脆弱的灌木、岩石或碎片殘骸發起反擊。

　　或者是將自己嬌小的身軀埋進雪堆中，小心翼翼的突破包圍圈。

　　不同的型號的少女們，內建的經驗與行動邏輯都不同，以及為了最高效率運用手中的武器，因此會出現完全不一樣的選擇。

　　只是雖然行為模式都不同，但是卻沒有一人選擇猶豫或後退。

　　面對排山倒海的敵人，她們從未有過一絲一毫，想要離開這片戰場的念頭。

　　她們是為了戰場而生。

　　也是為了戰場而死。

　　然而無論少女們的心中多麼堅定，現實依然是不可改變的殘酷戰場。

　　野獸的利牙撕扯下了少女的四肢，沾滿鮮血的利爪撕碎了少女的鋼鐵身軀。

　　雪怪靠著龐大的身軀單純無腦的撞擊，轉瞬間就讓整隻小隊失去戰鬥能力。

　　與雅希瑪的預料一樣，儘管實驗部隊全員出動，仍然有六成的機體在第一波落地就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少女們碎裂的身軀散落一地，金屬的殘肢被野獸肆意的踐踏，這一切的景象都藉由量子通訊器完整的傳回了指揮中心。

　　就算沒辦法聽見那淒慘的叫聲，無法體會野獸撕裂身軀的痛苦，但雅可夫心中仍然有種莫名的……

　　該說是傷感或者是同情嗎？

　　人類溫暖的內心出現了不該出現的情感。

　　那些對於非人之物的感情。

　　最終必定失去的事物一旦有了情感的留戀，那到頭來就只會傷害帶有情感的那方。

　　現在雅可夫上校的面前，那些在冰冷螢幕後的少女們，她們義無反顧地衝進戰場，然後葬送在那片無人的戰場上。

　　就算是到了最後時刻，也依然會為了整體任務的成功率，選擇自我犧牲引誘敵人遠離，甚至是拉開保險直接自爆。

　　反正只要核心保留下來，她們就可以有無數次的復活機會。

　　只要復活就可以再次踏上戰場，繼續執行人類所賦予的使命。

　　「戰場情況如何？」

　　按壓著內心的混亂，雅可夫上校強迫著自己繼續做好身為軍人的職責。

　　「報告上校，實驗部隊已全數落地，正在開始像目標區域突圍。在正面戰場，第一機甲營已經與敵人先頭部隊發生交火，正在展開拉鋸戰。」

　　人類永遠缺乏的東西都是時間。

　　為了讓基地支撐到雅希瑪她們完成任務，此刻整座基地內除了仍然在維修的機體外，剩餘的傳統機甲部隊也都傾巢而出，全數出發前往那沒有希望的戰場。

　　灰黑色的機甲幾乎淹沒了視野所見的白色大地，如果只是單純對比正面戰場的數量，而不去比較那後方無盡趕來支援的敵人，那人類的機甲部隊並不會遜色多少。

　　各種口徑的彈藥飛舞在大地上，冷冽的空氣因為子彈的不斷穿梭開始變得溫熱。

　　大概是因為沒有人類在身旁，機甲能夠毫無顧忌地揮舞手中的各種武器，將冒著雪白蒸氣的通紅槍管揮舞向敵人。

　　它快步移動著數噸重的足部，踩踏著暗紅色光學感測器發現的所有敵人。

　　一時之間，大量敵人的鮮血、融雪與倒下而被撕裂的機甲，被肆意的揮灑在大地上，形成了這場戰爭中的塵埃。

　　如果加上基地所提供的火炮支援，短時間內正面戰場仍然會是人類佔上風。

　　身在指揮中心的麗姿中校看著眼前的景象，彷彿是重回當初人類勢如破竹即將獲得勝利的戰爭。

　　這才是人類該有的戰爭──她的內心是這麼想的。

　　但是麗姿中校沒有沉浸在喜悅太久，因為她深知成果與代價是相對的。

　　雷達掃描雖然會遭到暴風雪干擾，但鄰近基地的區域依然可以使用雷達監控戰場。

　　麗姿中校面前的屏幕上，敵人的紅點依然在不斷增加，而機甲和人偶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就算有基地部署的火炮持續不間斷的支援，依然無法阻擋如海嘯湧來的敵人攻勢。

　　那些灑落在大地上的沉重砲火，對龐大數量的敵人來說，就只是平靜的湖面扔進小石子的水花。

　　「火炮矯正完畢，開始效力射擊。」

　　「機甲部隊損耗率達到四成，失去三號通訊節點，緊急收縮東北戰線」

　　「十五秒後轟炸Bravo 3號區域，輕型機甲優先規避。」

　　可能是因為久違的全力作戰，無論是指揮各班、排或連級的低階軍官，還是第一線操控個總控制台的操作員們。

　　現在距離開戰後僅過去半小時，他們就已經如同正在戰場上奮鬥一樣，臉上開始浮現出因為過度專注而產生的疲憊神情。

　　但無論這些人類多麼的拼命，為了這場戰爭付出多少的力量。

　　他們……

　　仍然沒有從根本上改變，人類對這場戰爭本質上的謬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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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兵者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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