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湖,最好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過重要。」
紫衣女子坐在渡口畔的簡陋茶鋪,望著陽光下波光粼粼的一彎江水,突也說道。
「仙醫說這句話,阿蠻是該當作提醒?還是當成警告?」
回應紫衣女子的是一道清澈動聽的年輕嗓音。
紫衣女子轉過頭來,看著鄰桌正在把玩壓裙刀的公子哥,已經懶得糾正對方仙醫的稱呼,而是笑著回應道:「是前者,或後者,選擇始終在你,從來不該由我左右。」
她分明粉黛未施,一身裝扮素雅,可此刻簡單一笑,盡顯妖嬈媚意,連一旁整理空桌的茶鋪老闆都忍不住忙裡偷閒,偷偷往這瞧了好幾眼。
公子哥卻對眼前嬌媚視而不見,皺了皺那雙過分纖細的淡眉,抱怨道:「為什麼你們說話總是雲裡霧裡的,就不能講明白些?難道不累嗎?」
說完,公子哥朝茶鋪老闆瞪了一眼,因為他發現這人瞧眼前美人就罷了,竟然膽敢把眼珠子放到自個兒身上了?找死?
顯然是察覺了自家公子的不快,正在為公子哥倒茶的英氣劍婢,立刻放下手裡茶壺,抽起懸在腰上的長劍用力往桌上一拍,姣好身段探前,大聲喝道:「你個老頭子瞧什麼瞧!我家小……少爺是你們能看的嗎!」
茶鋪老闆嚇得一激靈,趕忙收回目光,忙活自己的事情去,心裡想得分明是:誰要那紫衣女子艷麗好看,那公子哥一身玉冠白衣也是清秀得過分,甚至比他身邊咄咄逼人的劍婢還來得賞心悅目。
「花引蝶,蜜來蜂,怎麼就看不得了?」
紫衣女子收起笑容,就這麼盯著公子哥,也不怕對方劍婢真抽劍刺了過來。
真刺了過來,她身邊立著半個人個高的葫蘆,倒也不是紙紮裝飾純擺設。
茶鋪老闆暗自點頭,美女就是美女,說得就是這個道理,看一看又不會白少幾斤肉,大不了這頓茶錢認賠,不跟你收就是嘛……
可惜,公子哥不認這個歪理,左手握住壓裙刀,以勾起的右手食、中兩指夾住刀柄,纖細手腕猛然一提。
「鏘!」
只聞鏗然一響,刀光瞬動,桌面一角在眨眼之間遭壓裙刀削斷,刀勢未盡,桌角乘勢去往紫衣女子方向,貼桌滑飛,正好撞上她面前的空酒盞。
「只要不怕花下蜜底的尖刺傷人,儘管來看啊!」
公子哥冷笑一聲,將壓裙刀拋向劍婢。
劍婢接下壓裙刀,也不怕春光外洩,撩起裙底將壓裙刀收了回去。
當然了,要是茶鋪老闆膽敢欣賞春色,她不介意剜去對方一雙照子餵魚,反正離商船臨渡還有時間。
紫衣女子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酒盞,外觀分毫未損,盞內卻是蛛網密布。她伸出手指往酒盞邊緣輕輕一點,果不其然,酒盞瞬間下塌碎裂,陶瓷碎片擺出一個有些歪的圓形,顯然對真氣的掌握尚差火候。
瞧這人手法路數,分明是風長浪所擅爪功《擊徵譜》,可《擊徵譜》中卻沒有以爪運刀的手法,似乎是雜揉了另一套武學……紫衣女子心忖,心中好奇越發濃烈,畢竟這位約莫弱冠之年的公子哥,一路走來所展現的武學至少九種,不過包含方才施展的刀術,有三種她都無法辨別來歷。
就連公子哥身邊的劍婢,看上去咄咄逼人,似乎空有氣勢,可前幾天出劍雷厲,手底施展的諸多劍招的確不俗。
最重要的是,兩人所習武學紛雜,竟是雜而不亂,運使起來能舉一反三,融會貫通,假以時日,或許又是一方名家。
只是,這段時間來,兩人只主動告知姓名,來歷身分,一概不提。
幸好,她是許幽明,行醫走江湖只是表面目的,實則為山主暮雲生蒐羅情報,因此對整座江湖局勢深有了解。
若是許幽明猜得不錯,眼前這個自稱阿蠻的公子哥,以及隨身劍婢雲織,十有八九來自藏麟山莊。
藏麟山莊雖然名滿江湖,卻是少有人外出行走江湖,如今兩名極有可能出身藏麟山莊的人進入湖南境內,目的不言可喻。
湖南再過去便是江西,翠微山就屹立在那裡──十多年前正邪大戰李連山未曾動作,十多年後李連山又想做什麼?
「蠻公子有傷人之念頭,看來早先那一番話,在你聽來可是當成威脅了。」許幽明笑了笑,右手搭上身旁鐵鑄葫蘆,一股冰涼在掌底蔓延。
她神色從容,繼續說道:「可蠻公子似乎忘了,是你與你的劍婢一路跟隨,倒是不曾給過我一個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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