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辭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客棧,直奔莫言深的房間,片刻都不敢耽擱,他急需立刻確認他的安危,未料,房裡一片靜默,並未看見任何身影。
「阿深,你在哪?回答我!」莫言辭急得大喊,又匆匆忙忙地在客棧各處尋覓,依舊一無所獲,他急切地往客棧外跑,臉上的慌亂懊悔清晰可見。
「師哥,我在這……」微弱的呼喊聲彷彿是飄在風中稍縱即逝的氣息,卻被莫言辭聽見了。
莫言辭轉身一看,只見莫言深坐在客棧角落的階梯上,臉色慘白地倚牆坐著,虛弱地站不起來。
「阿深,你怎麼了?別嚇師哥……」莫言辭立刻衝過去抱起莫言深往房間裡走,此時雖心急想了解事發原由,卻也知曉當下最該以阿深的情況為重。
莫言深對著師哥微微一笑:「師哥,我,我沒事,只是藥效發作地快了點,還、還來不及、配置解藥…師哥,這次,我是不是將事情搞砸了…」聲音慢慢地愈來愈小,最後只剩下無聲的唇語,而無法再勉強撐開的眼皮也慢慢地閉上。
莫言辭小心翼翼地將其安置在床上後,仔細地察看了脈象與眼耳、四肢等處,發現莫言深的身上並無任何外傷,脈搏卻漸弱漸緩,看似無任何中毒跡象,膚唇卻血色盡失,生機猶如破洞的氣球悄然流逝卻又無處可堵亦無法能補,彷彿即將長睡不起……
莫言辭驚於阿深的癥狀,心想必有毒物迫害,只能強迫自己穩了穩心神,隨即開始尋找阿深的房間,或許能發現些許蛛絲馬跡,勢必要盡快找出原因才行!
未覺時辰悄逝,莫言辭終在床下尋到了一塊黑布,其中尚存幾抹黃色粉末殘跡。
「是夢懷粉。這裡怎麼會有這個?難道是……」莫言辭用指尖反覆摩擦著上面的粉末,內心感到萬分疑惑,卻又不敢耽誤解毒時間,正思索著手邊藥材剛巧夠配置解藥:「此毒並不難解,但是為何阿深會如此虛弱?夢懷粉只會讓人昏睡數日,並不會虧空元神……」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w3IemurlV
邊想著又將那黑布湊於鼻間細聞:「難道是我診錯?」再三確認後,莫言辭獨自思考起來:「不可能,我的醫術雖未及阿深,卻也達其七八,此毒並非刁鑽,亦無置人死地之狠絕,只是對於阿深會如此嚴重?」
思緒愈發紊亂,莫言辭看著眼前昏睡不醒的莫言深,自責焦躁擾亂了他的沉穩,他開始在房間裡踱步:「究竟是哪裡出了差池?」
咣啷一聲,莫言辭無意間碰倒了床頭小几上的香盤,裡頭的灰燼撒了滿地。
莫言辭看著翻倒的香盤,愣了一瞬,隨即露出驚喜的表情:「是這個,原來是這個!」
他開始往自己身上摸索:「奇怪,東西呢?我記得我帶在身上的……」動作愈來愈急,眉間的焦慮也不斷加深:「怎麼找不到?奇怪,難道掉了?那時掉的嗎?」又在自己房內探尋數次未著,更是急躁不已。
未等思緒停歇,莫言辭轉身立刻往窗外飛去,回顧著昨晚的路線,重新沿路低頭尋覓著,不放過任何隱密角落,翻看著簷上的石板磚瓦,還有街角的竹簍、棄物堆,直至那時兩人交鋒的荒地,仍然遍尋無果。
如此反覆來回幾趟後,莫言辭細思著再耽擱只會讓阿深的處境更加兇險,現下只能選以下下策,卻無幾分把握。
他抿著唇不發一語地回到阿深床前,看著躺在床上無知無覺的莫言深,一股恐慌與害怕突然湧上心頭,他不能讓阿深如此下去!
他觀察著阿深的症狀,雖已服下了夢懷粉的解藥,情況卻未改變,唯幸似有暫緩惡化之勢,他輕輕地攏了攏被角,手邊無意摸到了一物件,他掀開被單一瞧,赫然發現是個香囊,正是他尋找多日的物件!
當日他收到的與其並無二異,僅有文字不同,他的是繡著「辭」字,而眼前的香囊則有個小小的「深」字。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G8Cn2Kn8k
突然一道深色的痕跡在香囊上暈開,是未知的水漬。
「阿深,小懶豬,這次睡得太久了,等你醒來可要好好罵罵你……等師哥,等師哥叫你起床,再等等,別,睡得太沉了......」莫言辭緊捏著香囊,手指輕柔地劃過阿深雙頰,將鬢邊的亂髮撥齊。
微微顫抖的手指,以及眼角的微紅洩漏了他此刻的心情,他口中輕輕呢喃著:「再睡一下就行了,等會兒,就該醒了,知道嗎?」
香囊裡的粗狀粉末,原以為是莫言深為了提神所調配用以壓制安神香的催眠效果,仔細斟酌後才發現,這竟是離形散的解毒劑!
沒想到房間裡點燃的並非普通的安神香,而是能讓人逐漸失去肢體活動力的離形散,未料笑折枝對阿深下了夢懷粉的毒,其毒與離形散中的藥引蛇鱗葉相剋,若未知其中配方,只以那些餘燼來猜測阿深所使用的藥材,成功機率不過一二。
得知關鍵原因後,莫言辭開始處理阿深留下的藥材,他翻著那些手稿,對照著抓取藥材調配解藥,彷彿還聽到阿深吱吱喳喳在他耳邊念叨:「這藥味苦,放點足夠藥性就好,放多下不了口;這草可難得了,別多放,下次再要尋到可不容易…」他下意識地回應著:「你這抓藥比例可都是自由心證的?瞧你這醫術真能治病?」周圍僅剩窗外風聲颯颯,沒聽見那句反駁的話:「小瞧我?我可是默蕪小醫仙,師父親傳的呢!」
莫言辭嘴角才染上笑意便又褪去無痕,想到仍在昏迷的莫言深,他的動作又加快了些,手稿裡寫道,蛇鱗葉毒性極其猛烈,與夢懷粉裡主要成分弱顏花的藥性激盪,縱然用量並不多,卻能將毒性發揮出十成十,因此導致阿深無法甦醒,如未能及時救治,最後氣虛力竭,終是死路無疑。
欲解此毒,需要大量的童盅草,此草為五瓣一株,單瓣為橢圓弧形,成熟後五瓣向內縮成閉圓,宛如小酒杯,瓣上爬滿黑色線條,乍看猶如稚子作畫故得名。此草喜濕畏寒,需全日曬,故於溪流河畔可覓其蹤跡。
莫言辭雖在阿深的藥袋裡找到了幾株童盅草,其量卻遠不夠救治阿深,他必須立刻動身去尋找才行。看著現下的氣候,儼然已降溫變天,要尋得童盅草只能靠運氣了。
正當莫言辭專心游走在幽瀾溪尋覓時,無意中發現上游處有不少的童盅草,正要前去摘採時,聽見遠方傳來金屬碰撞的鏗鏘聲,抬頭一望,赫然瞥見兩道身影正打得難分難捨,更糟的是他們竟慢慢往童盅草那方向移動......
莫言辭一急,躍身一跳便與那兩人打起來,想要阻止他們繼續靠近,那兩人一來一往毫不留情,皆往對方死路猛攻,莫言辭持劍欲阻止他們繼續往前,卻未見兩人想要理睬,他只能加入他們的戰鬥,企圖將戰場往下游移轉!
其中一人唇鼻蒙上黑布,手持雙劍,劍法行雲流水,出奇不易,只見一片銀色殘影撲面襲來,慶幸莫言辭尚能與之抗衡;另一人臉上帶著鬼影面具,翻轉著手中的彎刀,以不弱的實力應對著雙劍,還能分神攔截莫言辭的刻意阻擋,三人速度快到旁人看不清,三道黑影伴隨著銀光點點,還有轟隆不絕於耳的巨大聲響,在水面上濺起無數水花,猶如潑墨山水畫般黑白交替,只見三人逐漸往溪畔下游靠去,速度卻仍不見遲緩下來……
突然,一片霧化的紅噴染上了黑白畫布,緊接著一道彷若下筆失誤的紅痕劃開了三道黑影,三人各據一方,莫言辭站在溪畔東位的巨石上,淡定地收回蝕骨劍,不敢掉以輕心地看著前方兩人;蒙面人蹲在溪畔北岸的草地上,其中一手壓著肩頭,血不停地從他指縫中流出;而鬼影面具屹立在溪畔南岸,嘴角沁著血跡,持刀的手也隱隱發顫著。
鬼影面具瞪視那蒙面人數秒後,身形猛然晃了一下,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消失在眾人眼前。
看著鬼影面具的背影突然消失之際,莫言辭正在疑惑那人的身份時,蒙面人突然倒地不起,肩上的血流淌在綠色草地上,恍惚間似是開滿遍地的紅花,竟有幾分艷麗之色。
見兩人歇了打鬥的心思,莫言辭毫不遲疑地轉身朝著童盅草那跑去,快速撿拾了所有可用的藥草後,提步便往客棧返回。路過溪畔,蒙面人仍然躺在那,分毫未移,而草地上的紅,不過幾刻鐘時間,又漫延得更廣了。
莫言辭停下了腳步,上前走向了那個人,拉下那人臉上的黑布,赫然看見他的嘴唇發青,明顯就是中毒之相,又檢查了他的肩頭,其傷口深可見骨,血還在汨汨地流著。
莫言辭猶豫了一下,正當他想要轉身離開時,突然瞧見那人鎖骨上有一圖紋,讓他感到有些熟悉,他又仔細地看了幾眼,露出一絲驚訝:「這圖案是…」
他頓了頓,嘆口氣說:「難道這一切都是注定的?」他揹起傷重的黑衣人,慢慢地走向客棧,思忖著手邊那些藥材還夠不夠救治這意料之外的病人……
ns 15.158.61.7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