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是什麼?」
李勇浩開口第一句就把我問倒,就以我的觀點,有智慧就是泛指生命體對於外界刺激能做出判斷性的回饋,但這裡是個形容詞,如果把它當作一個名詞解釋的話,智慧就是一切認知、理解、分析、記憶等等能力的統稱。
我把我後面那句話向李勇浩說了一遍,他點了點頭,但感覺又不完全認同,他沈默了片刻,接著說。
「智慧表面上看,確實就如你剛剛說的那些特質,包括分析和理解,記憶和認知,判斷和歸類等等,而我們之所以可以擁有這些能力,是因為人類的大腦就是世界上最好的處理器,我們有天生自帶的分析和訓練機制,只要擁有足夠的訓練,大腦就會做出我們期待的回應。」
我不太明白李勇浩這段話的涵義,看似說了些什麼,話裡又找不到任何重點,但他接下來的假設突然震驚了我。
「如果我直接把訓練結果輸入到大腦中,大腦是否就擁有足夠的信息量做出判斷。」
「訓練結果,什麼是訓練結果?」
「AI技術發展至今將近一百年,人類對於這類型的智慧表現已經掌握了相當完整的訓練模式和理論,但這套方法只能用在超級電腦上,那並不是真正的智慧,我們可以換一個說法,這些超級電腦都很「聰明」,但他們不具有智慧,而訓練結果,就是讓我們跳過了學習的步驟,直接擁有相關的訊息來做判斷和推測。」
他還說,智慧的定義應該是,除了剛剛說的那些能力以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智慧是可以根據想像力做出例外的選擇,說白了,智慧就是創造,除了既有的選擇,它還能創造出選項以為的選擇。
「想像力就是AI的預測能力,而「例外」則是目前所有AI技術做不到的,對不起,我說錯⋯應該是所有像超級電腦這種編譯模式根本無法做到的。」
他話音未落,我腦海裡馬上有個聲音橫傳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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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無所不能的,你們儘管問吧!哈哈」
時間回到我小時候,每一年的夏天,我都會隨父親參加一個超級電腦愛好者聚會,十二歲那年,那年氣溫日均高達四十五度,那年的超級電腦聚會,且好是打破了幾十年最高溫的紀錄。
聚會當天,已經連續高溫四周,別說降雨,就連一粒水蒸氣也難以捕捉,火紅的大地應該是對我們警告,看上去就像燒的正熱的鐵鍋,大家都熱的只穿件晾感背心,外層直接套黑色的防護裝備,從高空看,就是一群螞蟻,大家緊跟在我爸的身後。
即使這種極端氣候也絲毫不減大家參加聚會的決心,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一行人從三個人變成十幾個人,或許跟著隊伍走,就可以減少睜眼看路時被強風吹的不適,我爸頭戴一個戰前頭盔,一片黑色大玻璃把整個頭裹的緊緊的,雖然看起來略顯突兀,但好處就是可以不畏風沙任意的東張西望,然而這好東西卻沒有為我準備一個,我只能緊縮在他身後,小聲的嘀咕著。
來參加聚會的人可以輕易從他們的衣著打扮和言行舉止推斷出他們來自不同的地區,有些人皮膚黝黑, 頂著一頭又密又黑的捲髮,那應該是來自中東內陸的大羅曼人;有些則是藍眼金髮白皮膚,通常群體人數不過三,他們便是碧海山的獵人:倘若手繫紅白線索,腳套黑色熊爪,他們就是荒原大陸的主人,勞費族;剩下三五成群的大部分都是跟我們一樣,聯合政府管治下的合法居民。
雖然大家來自四面八方,長相打扮各異,說著不同的語言,但我們都剛好擁有另外一個共同點身分,我們都是戰後的第三批人,那群人數最多,權勢最弱的人們。
那年的場地是異常的氣派,跟往年的窮酸氣質有著明顯的落差,場地中央有一個大舞台,被一排排的座位圍繞,座位成梯田狀一圈一圈圍繞全場,彷彿不管你坐在哪裡,都能把視線聚焦在舞臺上,而舞台上也聚集了人潮,但隨著一個鐘聲響起,人潮漸漸稀稀落落地退去,就留下個光頭大叔,他那光頭被屋頂的破洞照進來的陽光反射到特別油亮,好像一個閃光燈,一閃一閃的,視乎在警告現場的人,他即將要說些什麼重要的事。
「那就是天機!是天機啊!」
坐我隔壁的羅曼人鬍子哥一直驚嘆的自言自語,突然情緒激動的往我方向說到。
「他是天才!他是天才啊。」
我後來得知,這套名為「天機」的AI系統,顧名思義,它能預測未來洩漏天機,它的設計的思維跟佛家說的因果關係很像,光頭大叔認為這幾千年現代文明的所有事情,都有著千絲萬縷的因果關係。
天機在第一代的時候就輕鬆通過圖靈測試,但顯然光頭大叔有更遠大的計畫,他為了讓天機擁有如自我意識般的操作,花了兩年的時間進行再改造,光頭大叔沒有詳細說明他到底在這兩年內做了什麼,對於系統上的細節他總是輕描淡寫地帶過,反倒是對於天際能做的事,他卻侃侃而談,臉上三不五時邊露出得意的樣子。
「這系統,能突破地區上的連線限制,連上佈局在各大洲的雲端數據,再進行深度學習,試圖在每件國際大事中找出他們的「關係」,這就是為何它能預測未來,未來就是從過去中尋找線索,然後再推斷出可能發生的事。」
我當時覺得這群大人也太好騙了吧,那光頭大叔說的東西就是一些入門知識,反正我怎麼看,都不覺得這個人有什麼過人之處。
他在人群中長篇大論了十來分鐘,說的內容基本上都可以在圓鏡計畫裡面找到,圓鏡計畫,就是父親那個小拇指記憶體,裡面承載了非常大量的資訊,那是戰前有人特意保留在南方大陸冰層下的,為了方便閱讀,十歲那年我造了一個搜尋引擎,可以直接搜尋圓鏡計畫內的所有內容,那兩年以來我讀了不少關於人工智慧和記憶的論文,而光頭大叔說的東西,像是從這些理論中東拼西湊而來。
即便如此,那年的超級電腦聚會,比往年的熱鬧許多,不僅來了光頭大叔這號人物,現場還有能源專家徐宏先生,氣候專家李明明女士,地質與生態環境專家洪婷,以及他們身後的數十位研究員。他們整齊的白衣打扮在這群人中顯得格外整齊有序,像是一支訓練有序的工兵。
他們應該是衝著光頭大叔這套天機系統而來。
只見光頭大叔準備就緒以後,大家也陸陸續續的找到位子坐下,隨後見一名長髮主持人草草說了幾句客套的問候台詞,便迫不及待的邀請光頭大叔接麥,讓他向大家展示他的天機系統之餘,也開放大家發問問題考驗一下天機的預測能力。
「兩年前,我發布了天機一代,當時候有人說,那就是個聊天機器人,有什麼了不起的,說的也沒錯,但那只是開始,而今天,我要向大家展示的,是我經過兩年時間打磨和改良,機二!」
隨著一塊白布掀開,他還說道。
「它!是無所不能的,你們儘管問吧!哈哈」
原本稍覺無聊的我,突然被群眾的騷動帶動了情緒,加上光頭大叔的一連串的自信滿滿的發言,也稍微引起我的好奇心,當然有這樣感覺的人,應該不止我一位。
還有剛一開始就坐立不安的李明明女士,搶先大家一步,主持人還沒把話說完,她就迫不及待問到。
「目前的氣溫每年不斷增高,人類的未來命運將會是如何?」
現場鴉雀無聲,這應該是這個時代大家最關切的議題,氣候惡化從前一直被人質疑是預謀,是政治家的謊言,直到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大家不得不承認我們所處的環境正在變化,但沒人能提出一個解決方案,我想大概是因為沒有人真正了解它的具體成因是什麼,才會顯得那麼束手無策。
天機滴滴答答了數秒,突然發出聲音。
「我即將說的話,可能會造成你們的不安,你們還會想聽嗎?」
光頭大叔把天機操作端裝載在手機,只要透過手機音源,便可以直接操控天機,而天機的回應方式,竟然也跟一般人答話一樣,從手機的話筒傳出,天際的人聲逼真程度嚇人,但都不比剛剛那一番回答來的讓人細思極恐。
大家彼此對看,沒多說什麼,雖然這種語音式的AI不是新鮮事,但它明顯跟那種內建了幾千萬個制式答案的系統不同,它彷彿擁有獨立的思想。
「我想你們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聽,應該就是會害怕吧。」
我們還沒做出任何回應,按理說,天機不應該會有反應,因為機器就是一種行為驅動系統,它怎麼自己自言自語起來了。
在場一陣騷動,光頭大叔不忙不慌的說到。
「你就回答吧。」
我至今也依稀記得那時候天機說的話,大部分他預測的,都真的實現了。
我懷疑那時候來的那些專家學者都是為聯合政府辦事,而他們也真的採納了天機的建議。當中包括,天機預測如果人類繼續用這種工業化方式來發展,人類文明反而會停滯不前,必須立刻停止這種行為。
而在我整個青少年時期,都經歷著反工業革命浪潮,所有的年輕人都視工業化為罪惡源頭,聯合政府也頒布了一系列的保護法令,一方面是試圖降低環境惡化的程度,一方面是讓企業不要再以這種方式擴展,希望他們能另闢蹊徑。
這背後的原理不複雜,AI系統就只會提供你概率最大的結果,跟一般人思考事情的邏輯一樣,沒有人會採用概率小的方案,除非...
即便再先進的AI系統,都無法像人類這樣思考,可能就真的如李勇浩說得,在電腦邏輯裡不存在「除非」所以沒有「例外」。
「嗯,你說的沒錯。」
我打從心裡認同著李勇浩說的話。
他接著說到。
「這個假想的本質,跟製作AI系統一樣,只是這一次,從電腦,換了生物的大腦,以後再不需要透過機器的運算,而是我們直接理解數據後,做出最適合判斷。」
我心想,姑勿論這樣的假設是否過於理想,首先,要做到這個事就非常的不簡單。
第一步,必須要理解人類大腦的運作,是如何從「不知道」到「知道」,這是記憶和認知的部分;然後從「知道」到「運用」,這是分析和邏輯的部分。之後,當我們做過同一件事,就會變成經驗,它變成記憶的一部分,以便下次進行,就能減少了許多分析和邏輯判斷,這部分如同是電腦中的快取。
這只是我對於大腦運作最粗糙的描述,實際上大腦還處理了許多我們尚未能理解的事,包括如何綜合條件比對、例外判斷的基礎是什麼、記憶分類規則等等。而我們對於這些理解都只是概念,並沒有辦法具體的定義出什麼是「知識」、什麼叫「條件」等等。
「那你,是如何得到那些⋯那些結果?」
我當時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只是照著李勇浩的思路,把那個不知名的液體叫做「結果」。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說法,這世上沒有兩片一模一樣的雪花。」
雖然我對雪花沒有什麼研究,但確實聽說過,在很久以前有位攝影愛好者,利用當時剛剛發明的攝影技術,花費了畢生的時間拍攝雪花,結果在大約五千張照片中,竟然發現每張雪花照片都是獨一無二的,幾乎找不到任何一個重複的雪花。
我做了個瞭解的表情,李勇浩隨手把拿了支筆,便在我們眼前的我白板上寫了起來,在他一邊寫下計算公式的同時,一邊說到。
「每個人的認知,就如同雪花,在排列組合單位非常巨大的情況下,要找到一樣的雪花形狀幾乎是不可能,就好比這世界上沒有兩個人能做到想法絲毫不差,認知一模一樣;但,只要你能掌握一樣的溫度、適度、空氣成分、比例等因素,你就可以在任何地方製造出相同的雪花。」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知道產生知識的變數,就可以模擬出一模一樣的結果嗎?」
「沒錯!在人接受外界刺激的時,會改變我們體內的脈衝電流,這些微弱差異形成一組排序,這排序可以簡單理解為知識。」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我還沒來得及消化,李勇浩接著說。
「如同我們可以透過聆聽聲音來學習對話,我們可以透過觀看來學習圖像,透過肢體動作來學習平衡和行為。不管透過何種管道,最終的目的都是改變體內的脈衝電流,所以大腦本身並不在乎你從什麼方式得到排序,它只認排序本身。」
我看著他在眨眼間把整篇白板畫的密密麻麻,說實在我看得懂的也沒有超過一半。
雖然如此,但從經過剛剛李勇浩這樣比喻下來,我大致上已經明白個七八成,我想他大概的意思是,他把人吸收的知識,比喻成雪花,形成雪花的條件,就是外在的刺激,即便都是來自同一個刺激源,但任何一個微小的變化,最終成形的雪花也不經相同。
形狀不一的雪花就如同我們吸收的知識一樣,差別是雪花可以隨意移動,而知識物質離開了本體,就變成無法識別。
不過只要記錄下產生雪花的全部係數,在他處同樣能製造一個一樣的雪花,也就是說,只要記錄下脈衝電流的排序,對另外一個大腦再進行一次刺激,便可以得到對應的「知識」。
我將我的理解,敘述了一遍,李勇浩激動的握著我的手。
「沒錯!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我起初覺得他這個實驗未免太天方夜譚,但反觀我的研究,何嘗不是癡人說夢,基於對於研究者的尊重,我認真的把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
與此同時,李勇浩解釋了剛剛小白鼠的實驗是怎麼回事。
迷宮的設計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小白鼠要從入口到完成任務出來,最快的,大概也要三個小時,完成第一次迷宮任務的小白鼠會進入到下一輪,週而復始的每天讓這些通關的小白鼠進行迷宮遊戲,直到篩選出最後一隻熟練的小白鼠,在它身上安裝脈衝電流偵查晶片,在進行迷宮遊戲時,晶片可以探測到從小白鼠傳回來的數據。
這種晶片是一次性的,它所需要的製作材料成本極高而且相當稀有,李勇浩費盡力氣,一個月也只能製作一到兩個,所以每次都地確保晶片用得其所。
就這樣,他把這些數據一點一點紀錄下來,但這些電流實在太微弱,生物的外皮層幾乎無法感知,他只好利用傳統的醫療針筒,透過注射過程,用液體傳導電流的方式將這些脈衝電流直接刺激到另外一隻小白鼠體內。
而被注射過這些脈衝電流的小白鼠,輕易的就能通過迷宮遊戲,就如同剛剛李勇浩示範的一樣。
「這看起來,你已經實驗成功了啊,還需要我幫什麼忙呢?」
我心想著,李勇浩該不會叫我來就為了炫耀他的實驗成果吧?他雖然看起來有些傲慢孤僻,但不像是那麼幼稚的人。
「難道你沒有看出來當中的問題嗎?」
「哈哈!問題可能就是這綠色的水,看起來太嚇人了!」
我半開玩笑的說,但看他視乎缺少了幽默感,沈默不語,避免氣氛過於尷尬,我馬上收起笑臉,換了一張正經八百的模樣。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1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15go5UV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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