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揉著自己的雙眼試圖抹去眼角在昏迷期間分泌的淚水,好讓自己看得更清楚。當他徹底清醒後,他環顧四周嘗試確認自己身處的位置。
四周漆黑一片,就連風聲也沒有。他展開雙手卻發現自己雙手已經碰到了墻壁,他嘗試摸到自己的手機,打開後右上角卻是顯示著「無訊號」三個字。
「沒有網絡?那我該如何求救!」
不過手機在這裡仍然不是無用武之地,他打開手機的電筒,總算是能看清附近的環境了。
他先是舉起手機照向自己身後。嗯,是一條昏暗潮濕,而且深不見底的隧道。
再照向自己的前方,就是一扇厚重的門。這扇門已經被打開過了,在打開了的門縫裡透出了一道來自外界的光芒。
心想不知道隧道通往哪裡,Ed還是決定前往比較光亮的地方。
他用力推開這扇門,看見了一個轉角位,光線就是從轉角處的樓梯上透進來的。
與此同時,沒有了那扇厚重的門作隔音,四周的聲音才開始傳入Ed的耳朵。
「啪啪啪啪……」
這些啪啪的聲音出奇地響亮,甚至比鞭炮要更加響亮。加上這些聲音一時出現在左耳,一會兒後卻出現在右耳,讓Ed感到十分奇怪。
他還是決定背著自己的背包繼續前行,一走到轉角處轉過身來,看著樓梯的時候,他發現了一個躺在門口的人。
「躺在門口?有這麼睏嗎?」Ed走到他身旁,才看見他的一大灘血跡!
「哇啊!」Ed被嚇到整個人滑倒了,他顫抖著把那人翻過來:
無神的雙眼、恐怖的失血量、冰冷的身體也在告訴著Ed這人是真的死了。
Ed的碰到了那死人的雙手在顫抖著,冷汗直冒的他甚至無法組織出一絲話語。看著這個人身上幾處染紅了衣服的孔洞,總算是搞懂了那些啪啪聲的來源了。
「被殺死的?那……」Ed仍然未能理解自己目前身處的地方和附近的情況,他看見那名死去的人身上有著一把手槍,加上周圍的槍聲,Ed開始想象自己目前是否身處一個類似戰場的地方。
看著死去的人還是讓他大受打擊,但是他還是嘗試堅持下去。在這種地方失去求生意志可是十分危險的。
「如果是某個戰場的話,軍隊應該會來救我的……」Ed估計自己身處的是某個戰亂地區,也就是某個正規軍和恐怖分子正在交戰的戰區。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這裡,可是保命要緊,他決定要盡快尋找這裡的軍隊請求協助。
以防萬一他拿起了那個死人手上的手槍和彈匣,走出了這條隧道。但他的雙手仍然是抖個不停,他自己也不知道撿起這把手槍能拿來幹什麼,充其量就是讓自己比較安心而已。
他盡量從隱蔽的地方走過避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畢竟這裡是戰場,隨時一言不合就會在某處飛來一發子彈送人去見上帝。
他離開了隧道之後,身處一個T字路口。他想要尋找安全的地方,但是這麼大的一座城市卻幾乎沒有任何一座建築是完好的:旁邊住宅的玻璃窗全部碎裂,這已經算是比較完整的、街尾的一棟房子還要塌了一整道墻、更離譜的還有遠處的一座摩天大廈,整棟大廈就像是斷掉的樹幹一樣,Ed甚至只看見了它的下半部分,斷裂的位置露出了鋼筋和混凝土,而塔頂的部分卻不知所蹤。
加上到處都是槍聲,他根本也不知道哪裡是安全的地方。又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這座城市是在哪裡,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正當他想拐彎去左邊的街道時,那邊傳出了一聲劇烈的爆炸,甚至到他這裡也還能感覺到一絲微風吹過……
「算了算了……」
左邊?他才剛踏出一步,就聽見幾聲槍聲,雙眼看見兩三發能夠看見綠色軌跡的子彈橫向飛過左邊那十字路口。
「中間吧……」他提心吊膽的往中間走去……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憑本能往槍聲較少甚至沒有槍聲的地方走去。但是那些地方是不是安全的也只有老天才曉得。
在街道上他的每一步都提心吊膽:這不是遊戲,哪怕只中了一槍,他也就不會再有命回去見自己的朋友和家人了。
他想起了曾經的一篇新聞。在那戰場上,一群人急忙的抬著滿身血跡,奄奄一息的人進入醫院搶救,他不想自己成為那個被抬著進入醫院的人。然後再聯想到這裡不會有那幾個抬自己進醫院的人,甚至可能連醫院也沒有,他不由得搖搖頭讓自己能夠脫離這段恐怖的聯想。
腎上腺素的飆升讓感官被放大到最為敏銳的地步,即使是風吹過的聲音Ed也能聽的一清二楚。當然,他非常討厭這種感覺。
因為在這種環境下,隨便一聲槍聲也能嚇得他下意識的四處走避,而這正是上一秒發生了的事情。
一連串機槍掃射的聲音甚至沒有讓他反應過來,雙腳已經不由自主的做出奔跑的動作。
他不知道自己該跑到哪裡,甚至也沒有想過要跑到哪裡,他就只知道自己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他一邊跑著,一邊像是發瘋一樣四處環顧周圍有沒有人要攻擊他。
他只是在聽到槍聲的一瞬間就往槍聲的反方向跑,腦袋全是一片空白,驅動著他奔跑方向的只是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就在這個狀況下,眼角餘光出現了一間超市。他用自己那在壓力下被增強到極致的感官看見超市盡頭的一扇門。
看見那扇門的當下,Ed猶如看見自己的安全屋,即使流著汗,還是頂著了那加速到隨時會心臟病發的心率跑到那扇門裡。
「呼……這裡應該安全了。」Ed瘋狂奔跑著,最終跑進了超市裡面的倉庫,躲在這個地方嘗試等待戰鬥結束,也是讓自己冷靜下來。
雖說槍聲仍然啪啪啪啪的不停從四面八方傳出,但是估計這個位置應該也不會有人看到自己,唯一能夠看到房內狀況的地方就只有房間上的天窗和他進來那扇門上的玻璃窗。
他總算是在這個槍聲從不間斷的城市裡面得到喘息的空間,能夠開始思考周圍的情況。
首先,這座城市裡面只有永不間斷的槍聲,可是戰爭中應該會出現的其他東西:例如火炮、飛彈等在他醒來之後卻從未聽見。這完全不像一般的戰爭。
「會不會是所有人都只是拿著輕武器?讓我想想……」Ed拿著自己撿來的手槍思考著。
本來那「正規軍和恐怖分子」的猜測,隨著周圍的線索慢慢出現開始站不住腳。
比起戰爭,這裡更像是「政府全都消失了,所有人們人人自危,為了資源互相殘殺的末世」吧。
與此同時,在超市門口的街道上正有兩個人往超市的方向走去。
「那人就是霸主要找的人?無論如何看他也不像是這裡的人啊。連最基本的戰鬥技巧也一竅不通,他的腳步聲已經被我們聽得一清二楚了。」一個拿著步槍,十九歲左右的少年正在瞄準著超市的貨倉方向,並放輕腳步的慢慢向目標潛行,盡量避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這兩人持槍的姿勢,還有在這種環境中仍然能夠保持平穩的步伐都表示了他們的經驗。
在少年旁邊的還有一個中年的鬍子大叔,他拿著和少年同樣型號的步槍,同樣是慢慢的往超市的方向前進,不過他卻是躲在一個更隱蔽的位置,以更難被發現的路線前往超市,同時也提醒著少年應該像他這樣做。
「亞萊,他這樣在街道中心直直的跑,假如他不是霸主警告要活捉的人我想他早就死了,我們絕不會是唯一一個看到他的人。雖然現在看上去還沒有人,但是還是要小心為上,搞不好這裡會有在抓人的同時打算順手殺人換換時間的人在這。」
「我知道了……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囉嗦啊。」亞萊吐槽道。
「我已經因為自己的錯讓你失去了爸爸了……我只是……」大叔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黯然神傷。
他永遠也無法忘記以前和自己的弟弟相處的時刻,他作為哥哥看著弟弟從小孩慢慢長大成人,組織家庭,甚至生下了亞萊。
可是自己最重視的人,卻在這個末日中因為自己的無能而死。他沒能從掠奪者手中保護自己的弟弟,他唯一的親人就剩下了亞萊。
在他們最絕望的時候,有個人撞開了房間的鐵門,一頓掃射擊斃了全部幾名掠奪者。也是她改變了他們兩個人的人生,造就了今天的他們。
另一邊廂,亞萊留意到大叔語氣上的變化。再次提起自己爸爸的事情,幾年間發生了的一切事情在他腦海中再次浮現。但是現在,他把那些事情拋諸腦後:
「還提起這麼久之前的事情?現在的我已經不再恨你了。再說,我還是只剩下你這個親人了。」
「這樣啊……我們小心一點,可能周圍已經有人在埋伏了。」
這兩人就這樣慢慢進入了超市。
另一邊廂,Ed也開始感受到他們的氣息。他卻只是感覺到這兩個人的存在,對他們的具體位置、目的一無所知。在他們正在接近自己所在位置的時候,那越來越強烈的氣息讓他的心臟再一次超負荷運作,原先因跑動而流下的汗此刻都變為冷汗。
現在他的腦海猶如跑馬燈一樣,思考著他們的來意:
他們是想要殺死自己?還是想要把自己活捉回去嚴刑迫供?他開始無法想象自己被這群人找上後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雖然知道在恐慌的情況下會讓自己的心跳加速和影響呼吸,這等於就是在告訴對面「我在這裡」,但是面對這樣的情況,他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方法能夠讓自己冷靜下來。
或者說,沒有置身於這種環境的經驗的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也很難能夠冷靜下來吧。
這時候,他才想起自己手上握緊的那把手槍。
望著這把黑漆漆的手槍,他想到了一個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假如自己對他們開槍?運氣好的話搞不好能夠把他們兩個全部幹掉,這樣就能夠讓自己暫時脫離險境了。」
他們漸行漸近的腳步聲並沒有給他的理智任何掙扎的時間。他必須盡快做出決定了:
「小心一點,他就躲在後面的倉庫裡……」
「小……」
話音未落,那為了能夠讓自己聽到他們對話而集中精神的Ed又被一段巨大且不間斷的槍聲嚇到魂不守舍!從未想過槍聲會如此巨大的他反射性的大叫一聲只能掩住耳朵痛苦的趴倒在地,這下意識趴下的動作甚至撞得他腦袋生疼,他感覺再這樣下去自己真的會變聾子。
「哇啊啊!」
「有人在瞄準我們!找掩體!」
「啪啪啪啪!」
幾乎就在槍聲出現的同一時間,倉庫外面的兩人下意識的躲到掩體後方。
儘管大叔身邊的少年還是靠著自己的反射,下意識的尋找掩體的。因為那一連串槍聲已經蓋過了在場的所有聲音,導致少年除此之外的所有聲音無法聽見。
「是他們……這樣的火力也只能是他們了……」
他們都心知肚明對方的身份,只有Ed仍然蒙在鼓裡。
「槍聲為什麼過了十幾秒都沒有停下!子彈為什麼還未用完!是有幾個人在店外拿著機槍掃射這裡嗎?更重要的是,我會死在這裡嗎!」Ed趴在地上這樣想著,然後一顆從自己頭頂對上幾公分飛過的子彈,看上去更是想要問他「這就是你的遺言嗎?」,如果那顆子彈是有生命的話。
畢竟這顆子彈是近到連Ed都能感受到它飛過的風在自己頭上吹過的……
然後一發子彈命中了他的大腿!
「哇啊啊啊啊!」左邊大腿傳來一記撞擊,像是一個拳頭非常用力的揍了下去。以為自己要死在這裡的他驚慌的從褲袋裡面取出一物,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新手機擋下了那發從墻壁穿透出來,威力已經被減弱了的機槍子彈。在損毀的手機上面仍然能清晰看見卡在上面的彈頭,他既心疼又感到幸運:雖然手機沒了,但是它成功的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而事實上,正如Ed所想的,外面現在正是有著幾個全副武裝的人對著超市裡掃射。
「敵人就在裡面!我們今天一定要帶著他們的人頭回家給本大爺的老友祭旗!那個女人……竟然敢殺掉他……」在店外,這群人的首領在大喊著的同時對著店內瘋狂掃射,手指從未打算遠離扳機半分。
店內的兩人之所以會讓他這麼瘋狂,就是因為他們在三天前和他的酒友發生了一場遭遇戰,而戰鬥的結果是他們的團長擊殺了他的酒友。儘管戰鬥是他的酒友挑起在先,這個拿著PKM通用機槍,全身穿著重型裝備的人卻饒不了他們。
另一個在鐵騎附近,穿著軍裝的成員卻喊道:
「鐵騎!你忘了首領的命令嗎?今次的任務是活捉目標,不是在殺你仇人的時候順手把目標都幹掉了。況且他死了的話,整座城市包括我們在內的人都要跟他陪葬了!」
此時一發飛過他身旁的手槍子彈讓那個人只得搖搖頭。他一言不發,已經在盤算著什麼。
此刻的鐵騎就像是個失去了理智的怪物,誓要殺死店內的兩人,也不顧及會不會造成誤傷,一股腦的對著店內掃射。
可是Ed哪裡知道店外正在發生的事情?超市裡的他聽到的只是槍聲,和子彈命中自己身旁墻壁的聲音。這個時候的他,早已認定這將會是自己人生的最後一刻了。
這樣想著的Ed,卻沒有想過外面的那兩個人的情況比自己還差。
「我們在最壞的情況遇上他們了……鐵騎這回真的氣瘋了!他竟然不惜幹掉目標也要我們死。」藏身在一個貨架後面的亞萊在說話的同時,一發機槍子彈不偏不倚的命中了他的貨架,從他面前不到三公分穿了出來,讓他反射性的退縮了一下。
大叔就是知道這個時候抱怨也是沒有用的,一直藏身掩體後面等待支援到來。戰鬥本身爆發的位置就對他們極度不利:他們唯一離開的方法就是從超市正門的出口跑出去,但是常人也知道這等同於死亡。
而且對方也有人時刻把守著倉庫的門,也就意味著他們無法從倉庫方向逃走。
但是他們並沒有因此放棄,超市裡面的兩人仍然在尋找著反擊的時機。他們發現了敵人其中一個致命的錯誤。
「就是現在!」
兩人計算好對方火力停頓的一瞬間舉起步槍,往外面開槍!雖然外面的人早就找好了掩體,可是還有一個人被兩人的槍打中了。
「啊啊啊!」
原來血氣方剛的鐵騎剛才只想著殺死目標,沒有下令自己的手下分批使用機槍掃射,那就造成了所有人需要同時裝填,並導致了剛才那一瞬間的火力真空。這種時候正確的做法應該是要讓手下交替開火,製造持續性的火力壓制。
他身旁那個穿著軍裝,剛才頂嘴的傢伙卻反而暗暗感到慶幸:超市裡面的人贏了反而更好,至少鐵騎就不會讓整座城市的人一起死掉了。也正是因為早就預料了鐵騎會弄出什麼事情來,才不會讓他帶領最為精銳的人出來。
他現在的手下,其實都只是受過一個月的射擊訓練就被抓出來的戰鬥員而已,只是身上的裝備比普通人好。
「嘖!」只是看見自己手下中槍讓鐵騎更加憤怒了,他下令自己的另一名手下拿出秘密武器:
一把RG-6榴彈發射器。
另一個全副武裝的傢伙對著超市就是咚咚咚,六發榴彈被發射到超市的內部。
兩人看見榴彈發射器,立即尋找其他掩體!
「嗚!」大叔在更換掩體期間叫了一聲:他望向自己的胸腔,防彈衣上面的布料穿了個洞,但是幸好裡面的插板勉強擋下了那發子彈,他沒有受傷。但是他也清楚假如這發子彈真的打穿了防彈衣,他就要死在這裡了。
「轟隆……」
但是看向爆炸過後變成一團碎片的貨架,他也清楚待在那裡會是什麼下場。可是他四處張望,卻沒有看見少年。
「亞萊!你還好嗎?」他緊張的大叫,最終傳來了一聲回應:
「呃……還好吧。爆炸的破片劃傷了我,幸好只是輕傷。」聲音是從大叔的位置十幾米外的一個冰箱後面傳出的。
而最後一發榴彈,就是直接炸毀了倉庫的門。爆炸的碎片砸到Ed的腦袋生疼,但是最可怕的,還是讓他直接看見了店外的情況。
他看著超市外面一整隊人真的如他所想,拿著機槍往店內掃射。想象到機槍的火力,他已經不敢想象自己會以什麼姿態死去了。
他的感受只有不解:明明自己什麼也沒有做過,為什麼還要經歷這種事情?他完全不理解為什麼這兩個人會對素未謀面的自己趕盡殺絕,也不明白外面的機槍手和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以至他們要用上能夠拆掉整間超市的火力來收拾他們。
只是比起這,他心裡最明顯的感受還是對死亡的恐懼。
「我還想看見朋友啊!我人生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啊!」Ed被這些事情激發起求生意志,往倉庫的後門衝去。
可是,門卻是鎖著的。
他的感受猶如晴天霹靂:唯一的生路也鎖上了,自己真的要死在這裡嗎?
他發狂似的在敲門,沒想到奇跡竟然真的發生了:
「別敲了!讓我把鑰匙插到鎖裡!再敲下去鎖也要被你砸壞了!」
伴隨著一聲女孩聲線的是解鎖時咔嚓的一聲,倉庫的後門真的打開了。
「再留在這裡我們就要變蜂窩了!不想蜜蜂往我們身上鑽的就快跟我跑!」
這個女孩拿著步槍,身上穿著一件防彈衣。但是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Ed的雙腿已經在本能反應下跟著她拔腿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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