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半,街上哪一種人最多?像阿言這種人。阿言是誰?學生啊!而且是最普通的那一類。
除了宅、低調、不起眼和安份守已外,能最貼切地形容他這個人的詞也只剩下毫無存在感了吧。在這種學生趕公交上學的時間,阿言也只是成為了人潮的海浪中其中一滴水,他在人群中戴着耳筒,打開了音樂播放器中「動漫音樂」這張播放清單開始隨機播放,一邊跟隨節奏搖頭一邊走。
他只是把腦袋放空,讓自己的肢體憑著它們的記憶程序運作,在他再回過神時,他已經把手放了在課室門的門把上了。他才一邊扭動着門把一邊掏出手機,在進入班房的同時把音樂播放器關掉,畢竟他要進入這個世界前也必須先把自己和現世隔開的東西除掉,才能嘗試與裡面的人好好溝通。
不像J國,在C國這兒的人不會在進入班房時大喊「早上好」,尤其是在H市這種大城市。人們的生活壓力異常大,上學和上班同樣辛苦,大家都習慣了一來到學校便回到座位上。幸運的話,你會有幾位友善的同伙主動過來和你直接聊天,好好把握早上這少許能一起閒聊的時間。
阿言把書包放好在自己的座位上後,便開始四處張望,試圖尋找主動走近和他打招呼的人,然而是不會有這種事發生在像他這種人身上的。他只能嘗試主動出撃。
他的座位就正好在課室最左下角的那個位置,他的目光先望向他正前方的那群人,他們正圍在一起討論着甚麼,阿言心念一轉便已望向了另一邊了,那群人是學霸的小組,是他永遠無法觸及的領域,當中所有人都戴着幼框眼鏡,飽讀四書五經,去了一句話都搭不上;他向右繼續掃視,又一群人正在聊着天,而且還在把甚麼遞來遞去,阿言同樣是很快就把視線挪開了,他們是運動狂,而且是極端那種,阿言自己偶爾也會到街上跑步,練肌肉,但是在大部份人看來這樣遠比在籃球場上灌籃投三分遜,現在的他們也是在把一罐止汗劑傳來傳去,去了也是一句話都搭不上;在他正右方還有一群人是他連看也沒看的,他作為一個男生完全不了解要如何加入一個在聊男明星、化妝品和頭髮護理的女性群體中。
阿言望了望自己彷彿被邊緣化的座位,也只是不以為然地靜靜坐下了,望向窗外被幾片大白雲擋住了,若隱若現的藍天。他早就習慣了獨自一人,習慣了不合群。
「啊!美祈!」突然一聲女聲傳出,打破了各小圈子間的隔閡,打破了阿言的思緒,只見女生們熱烈地說:「昨晚播的『星光守護隊』你有看嗎?」
「有啊!想不到居然有team B的出現耶!」這把甜美嬌嫩的聲音使正在望着窗外發呆的阿言回頭望了望,這是來自一名剛剛進門的少女的,她放下背包,一邊揚着自己的黑色長秀髮一邊說:「接下來不知道會不會有team C的出現呢?好期待喔!」
「我來猜猜吧!」這時學霸群中有人托了托眼鏡說:「現在的team A是男女佔半的,team B卻是全女班,接下來一定會弄一隊全男班的team C出來的!」
「是嗎?」體育群中也有人發聲說:「那這隊男班可得非常帥非常壯,以後我走在街上也有人覺得我像是裡面某位角色!說不定某天就成了男星了呢!」
「哎呀拜託了~」女生中同樣有人說:「你們男人就別打這種念頭好嗎?我們所有人都是懷着欣賞的心來看動漫的~」
只是有一個人的出現,引起了一個話題,便一呼百應,原本分成幾個小圈子的人群頓時打成了一片,有說有笑,像是一道原本平靜的水面被捲起了一道漩渦般。
動漫這個話題在H市真的是人和人溝通的重要渠道,甚至有人在網上開過一個經典的玩笑,就是兩個陌生的人走在了一起,只要問一句有沒有看動漫,大家都有的話,立刻就能成為朋友。尤其是當班上的女神,這位漂亮動人,謙遜有禮,友善樂天的女生美祈也很喜歡動漫,喜歡到成為了一名動漫角色扮演員者(coser),班上也很自然會以動漫的內容作為大家都懂的話題。
眼見有人挑起了話題,阿言便也站了起來,嘗試加入話題,他正身面向了美祈,在距離三個座位遠處說了句:「我也有看『星光守護隊』的,我也覺得昨晚team B的出現很驚喜。」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聲浪太小了,幾乎沒有人向他望過來,只是繼續自顧自地聊着未來劇情可能的走向。美祈也只是像是聽到了甚麼怪聲似的四處望了望,在望到了阿言後也只是友善地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阿言抓了抓臉,這的確是他自己沒用,他的聲音就像是一顆落在這片漩渦中的小水滴,除了他本人外幾乎沒有察覺到有分別。雖然能換來女神的一抹甜笑是很不錯,但是他本來期望能得到更多。
「咳咳……」這聲音一響起,所有人便也合作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一名拿着名冊的女人踏着高跟鞋,優雅而大方地緩緩步向課室最前方的教師桌。
班上的所有人一同站着,嘴角露出了真誠的微笑。這不是出於規矩,不是出於嚴格遵行的紀律,更不是出於對眼前此人的敬畏,而是出於對此人甘心樂意的認同,尊重和禮貌,前者和後者在情景的安排上是一樣的,但是氣氛卻完全不同,而後者明顯較前者來得舒服,這才是一間班房最理想的上學氣氛。他們是怎樣做到的?
「各位同學早安!」老師面露溫柔的笑容說。
「Lydia早安!」全班同學齊聲說。
老師苦笑着說:「你們啊……上課要叫我『劉老師』,為甚麼就是不願意呢?」
「因為這樣叫比較親切嘛!」其中一名同學舉手說。
「對啊!」有另一名同學也附和說:「難道老師想我們叫你『Miss Lau Lau』?」
此話頓時引起了一陣哄堂大笑,也有人在繼續開玩笑附和着,連Lydia也忍俊不禁,她拍了拍手說:「好啦好啦,私底下你們喜歡怎樣叫都可以,但是在堂上的話就得正經地叫,知道嗎?好吧!我們先來處理一些班務……」
比起一名班主任,Lydia更像是班上的一名大姊頭,她在辦正事時公正嚴明,但在私下也願意和學生打成一片。每次望見他,阿言和一眾同學都覺得像是看着一位在領導大家,作為大家心靈支柱的大姐姐,因此班上無論是話不饒人的學霸、四肢發達的運動狂還是愛說八卦的女生都很尊重,甚至是疼愛這位班主任。是入職2個月的新老師魅力嗎?是Lydia這個人本身的氣質嗎?想來其實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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