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別讓他跑了!!」
吶喊聲響徹街頭巷尾,十數個穿著校服的男孩正一臉兇狠追逐前方的少年,只見他從殘舊的新北市集奔向中央公園的方向,只要能走進四通八達的公園裡頭,他便有信心可擺脫身後的追兵。
附近的街坊對這景象司空見慣,天水圍區佔地超過四平方公里,區內中小學數十間,在強盛的武風下,學校之間經常會發生打鬥事件,而每年的武運會期間更是每天都有群毆或單挑發生。因此位於天水圍區正中間的中央公園便變成不明文的武場,只要是身處公園範圍內,任何年紀的人都要尊重公園的守則,不然便將接受嚴重的後果。
後方追趕的人明顯猜到那男生想逃到公園裡去,帶頭的一個立即示意兵分兩路,務求在他逃進公園前前後包抄將他阻截。
「哎呀!撞死人咩!」
買完菜的大媽一臉煩厭喊道,這時距離公園尚有一百米,男生全力奔跑進公路橋底,公園入口已在眼前清晰可見。
就在此時,前方橫裡殺出數道人影,並剛好攔截他的去路,同時身後的追兵亦已趕至,霎時間那男生頓在橋底被前後包圍,眼白白看著不遠處的公園飲恨。
「嗄……死窮狗……就會跑!」
那群追兵的首領是個比同齡少年粗壯得多的高個子,他瞇起雙眼胸口不停起伏,連番奔跑已讓他氣喘不已。
「你追我當然要逃嘛技安大哥!」那少年無奈道。
「臭小子......幾年來就逃跑速度越來越快!」技安一副吃定了他的樣子。
「你都欺負我幾年了還不嫌悶嗎?好歹一場同學,快畢業了不用帶十幾個人來吧?」少年苦著臉說。
「嘿,你這窮狗不知道耍了什麼手段,每一次都給你逃掉,今天我就不信逮不著你,讓你以後都記得我的厲害!」技安惡狠狠道。
技安是學校裡的頭領,他已連續留了兩年級,身型比起同學粗壯得多,加上他是圍村出身,家境比起大部份同學都富裕得多,因此學校裡從沒有人敢違逆他,除了這名被包圍的少年。
初中時這少年因看不慣技安的橫行霸道出言呵責,結果當然是被小惡霸毒打了一頓,自此技安更把他當成專門欺負的對象,誓要把少年治得貼貼服服。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少年與技安玩起了捉迷藏,一開始少年十次只能逃脫兩三次,然而直到近來,技安已很久都沒法摸得著他的邊。
這少年已十七歲,沒多久便要畢業準備報考本地的公開考試,奈何技安再次留級,學校裡的人都知道技安沒法奈何這少年,若果讓他平安畢業離去,自己在校內的統治能力必然大受影響。為此,技安才堅決召來人手,務求在少年畢業前好好將他整治一番。
「唉......」少年長嘆一口氣,並意味深長地望了技安一眼。
「這幾年大家朝夕相對,老實說小弟真對技安大哥產生了幾分感情,沒想到大哥你還是非揍我一頓不可,要不這樣,我們約個時間在學校全部同學面前讓你下個手吧,這樣你也能在校內威懾一下低年級的,我嘛也算畢業前為大哥你了卻心事!」少年誠懇道。
技安聽畢不禁意動,兩人耗到今天,早已不存在欺負不欺負的問題,更多只是想表露一下自己在校園首席惡霸的地位,而校外圍捕雖然成功,威懾的效果卻遠不如在學校內解決,所以少年的提議確實更為吸引。
「我怎麼知道你不會又逃掉?」技安瞇起眼說。
「大哥,以你的聰明才智,我又怎麼可能騙得了你?」少年睜大雙眼說。
「老大別上他的當,這小子奸詐得很!上次就是這樣騙了我們幾個!」旁邊的手下急忙道。
「你敢跟技安大哥比?像我這樣的軟腳蝦都能耍你,你還當著小弟的面羞辱大哥?我說你這二當家是想造反了是吧!」少年眉毛上揚說。
「老大別聽他的!」那手下慌張道。
「閉嘴!」技安低喝一聲。
他一步步走向那少年,曾經比他矮了大半截的小個子已差不多與他並肩而立,技安很清楚那少年不無心存僥倖,而作為校園不良的首領,他必須在手下面前立威。
「你的提議很合我意,明天放學,我們就在操場一次過解決吧。」技安說。
「好的好的,大哥英明!」少年點頭哈腰說。
然後技安猝然發難,斗大的拳頭狠狠擊中少年的小腹,痛得他整個人跪倒地上。
「敢耍我,你別想有命畢業。」技安冷哼道。
說罷一行十幾人緩緩離去,這充滿不良風格的警告沒讓手下們失望,但技安心裡卻暗自奇怪,剛才那一拳的觸感與平常大為不同,只是礙於面子問題沒即場深究。
待技安一行人走遠,本來神情痛苦跪倒地上的少年從地上躍起,並轉身跑進公園裡去,在他臉上不僅看不到絲毫挫敗,眼神更和剛才判若兩人。
這時天色漸暗,公園正式進入黑夜時份,格鬥場的規則亦將生效。
在中央公園草叢深處的涼亭裡,一道身影已在此等候多時,少年飛快跑進亭內,並一臉恭敬站在那人背後。
「師父,徒兒來晚了。」少年垂首說。守為師的指令,
「不,你剛才做得很好,這幾年你始終遵沒在外人面前動用過你的武功,想必忍得很辛苦吧。」那師父背對著少年。
「徒兒知道師父只是在訓練我的忍耐力,還有如何在面對敵人時偽裝真性情。」少年畢恭畢敬說。
那師父轉過身來,他一身黑色寬袍,臉上還戴著「假面騎士」的面具,就算在徒弟面前都絕不透露任何與身份有關的信息。
「阿天,是時候進行你的畢業測試了。」師父說。
「......師父,我不是阿天。」
「......」
「......咳,我當然知道,阿翔。」
「師父這四年你叫錯我八十七次了。」
「你竟然有在算?!」
「是師父你教的,盡量記得每個人講過的話。」
「好,好徒弟。」那師父點頭說,「今晚你通過測試的話,明天開始你就不用再隱藏一身本領了。」
阿翔聽畢精神大振,四年了,自拜師學藝以來他經歷了多少不為人道的苦練,而且這一切全都是秘密進行,根本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早已脫胎換骨。
「是甚麼測試?」阿翔興奮道。
「戴上這個,參加今晚中央公園的武鬥會並取得勝利。」
師父說罷扔出一個面具,又是另一個假面騎士,阿翔聞言不禁臉有難色。
「怎麼......?對自己實力沒信心?」師父奇道。
「不......這個面具好老土......」阿翔說。
穿著長袍的師父作狀要揍他,阿翔飛快地拿起面具逃出涼亭,跑向中央公園人工湖旁的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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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游翔十三歲,還是初中生的他因抱打不平被校園惡霸盯上,每天都過著被欺侮的日子。
他是典型的公屋小孩,家裡只有父親,且長期對他疏於照顧,每晚幾乎深夜才回家,連孩子每天被同學毒打都毫不察覺。
可能是營養不良,當時的游翔長得比同齡人矮小,但與其他公屋長大的人不同,他的臉上並沒因灰暗童年而失去光采,相反,一雙眼神時刻仍透射出不屈的意志。
某一晚,為了躲藏技安一伙的追趕,游翔躲進了中央公園之內。中央公園入夜後便是整個天水圍區的武鬥場,任何雙方同意的對決形式都可在此處展開,甚至連警察也沒有特權。假如有誰在公園內違反了不明文規定,他便將遭受所有公園使用者的圍攻,因此任何神智清醒的人都不敢在此胡鬧。
那一夜,游翔求助無援地闖進涼亭內,戴著假面騎士面具的怪人出現在他面前,嚇得游翔以為自己撞邪,直到那人開口,並從此改變了他的命運。
「小子,不要躲避,改變你的命運吧。」
時間回到現在,游翔戴著面具站在廣場之中,四周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輕蔑、憐惜、嘲笑,就是沒有一人對他有任何信心。
站在他面前的是中央公園公認的強者,天水圍友圍青年關注組的組長,外號「獨角牛」的牛乃強。
牛乃強隸屬擁護政府的第一大黨建民黨,剛廿五歲的他是新一代被重點培育的強者,並被派到天水圍區,目的是在數年來內逐一侵佔社區,奪取區議員資格並得到地區勢力的支持。
而最快最直接的方法,莫過於在武鬥區打響名堂。
短短半年裡,牛乃強已接連擊倒天水圍區的高手,很快更被認為是中央公園的新一代稱霸者,除了幾名現任區議員和立會議員外,相信此區內已沒人是他的對手。
牛乃強身負重任,他本人更是以天水圍的傳奇—黃立海為目標,因此他根本沒將其他人放在眼內,年紀輕輕便甚有霸者風範。
然而,此刻一個戴著卡通面具的少年竟敢公然挑戰他,這使他深感受辱。為了鞏固得之不易的名聲,牛乃強沒有避戰的理由,況且眼前的小伙子頂多二十歲,自己又怎可能會輸?
他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成為天水圍的頂點,將立法會議員黃立海踢下神壇。
「準備......」2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NTuBf2LBU
裁判站在二人中間,圍著廣場的觀眾很多都是武者,他們一致認定這場只是一面倒的輾壓。
即使是那幾位傳奇級的強者,面對牛乃強的突衝猛拳也無法輕視,何況是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小鬼?
游翔腦海一片清明,他回想起這四年地獄般的特訓。
每天清晨三點便是他一天的開始,首兩年通過不斷挑戰人體極限的體能訓練,游翔的體格得到驚人的改變,外表看上去只是長高了精壯了,但實則上他全身的肌肉密度已遠超一般練武之人,瞬間爆發力可媲美職業運動員。
那神秘師父教授游翔各種武道基礎,本來不諳武功的游翔並不知道師父所傳的是甚麼驚世絕學,但短短四年裡他亦感覺到自己的體質和精神都已被全面改造,接下來他需要的,就只是實戰經驗了。
對游翔來說,師父比生父更親,對他有再造之恩,即使至今他仍未知道師父的真正身份,但他仍會謹遵師命不會有半點猶豫。
既然師父叫他來戰獨角牛,他便來戰吧。
裁判一表示比武開始,牛乃強便如猛牛衝刺,他成名的絕技突衝猛拳是利用壯碩的身軀配合前衝的爆發力,正面以拳或肘拳攻向敵人。別看他身型龐大,牛乃強熟練西洋拳的步法,能在短距離施展他的絕技,甚至在衝勢之間仍能改變方向,絕非單一的直線攻擊。
就算對手有多弱小,牛乃強都會用極致的暴力取勝,因為他要把自己的力量深深刻在所有人的腦袋裡,以爭取更多的選票。
有些觀眾已經忍不住錯開目光,不想目睹獨角牛殘虐對手的畫面。
就在這時,游翔的身影在牛乃強眼前憑空消失,然後牛乃強小腿一痛,他整個人止不住衝勢失重心向前仆。
只有旁邊眼力好的觀眾,才看見游翔渾身如脫力般快速蹲下,身體彎曲至貼近地面,然後大腿猛然發力掃向牛乃強下盤。一切動作都在眨眼間完成,以致牛乃強生出對手憑空消失的錯覺。
表面上毫不複雜的動作,但要在面對牛乃強這類高手時掌握完美的時機及角度,這便需要異常敏銳的觸覺及集中力。
牛乃強錯在太輕視對手,假若他一開始穩紮穩打慢慢步近對手,游翔也沒法如此容易利用視線盲點,如今牛乃強擅長的衝勢反成他的致敗原因,當他失去重心的一刻,游翔的身影便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把握一閃即逝的機會,創造最大優勢。」
師父的說話在腦海響起,下一秒,游翔的右膝已撞上牛乃強的下巴。
「嘭!」
驚人的爆發力一瞬間全擊中對手,強大的衝擊令牛乃強未倒地時已暈倒,牛乃強的身軀重重墜地,四周一片死寂,在所有人未反應得來時,游翔已轉身離開廣場範圍。
四年以來的第一次實戰,游翔成功發揮與師父拆招時的水平,雖說師父的安排巧妙地營造出牛乃強輕敵的局面,但能在千變萬化的戰局中準確掌握出手良機,證明游翔的精神層面亦已足夠強大。
這時觀眾終爆起一片喝采,幾名友圍青年關注組的幹事連忙帶走昏倒地上的牛乃強,同時向游翔的背影投去惡毒的目光,神秘高手的出現已徹底打破天水圍選區的平衡,他們有必要上報建民黨高層,並重新部署選戰方針。
游翔一直走到公園的冷角落,確保沒有人跟著他後才脫下面具,然後,師父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師父我成功了!我以後不用戴這面具了吧!」游翔興奮道。
「誰說的?」師父搖頭道。
游翔聞言一呆,他望向手中的陳年卡通面具,心中浮現不祥預感。
「師父......你不是說我通過測試就不用隱藏武功......?」游翔試探地問道。
「沒錯,明天學校那小混蛋來找你麻煩你可以出手教訓他。」師父點頭說,「不過之後你每個禮拜都要戴面具喬裝來參加武鬥會。」
「師父......我不想出道以後的外號是古膠超人.......」游翔哭喪著臉說。
「住口!這角色以前很受歡迎的!叫古迦不是古膠!是騎士不是超人!」師父動氣說。
兩師徒站在公園健身設施旁,他們的出現正是代表一個新時代的誕生,亦是游翔正式踏上議員之路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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