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突然記起了什麼,一腳都踩上踏板了,還是轉身往回跑。
「Gin──!Gin……前面那條紅毛,給我停下來!」
Gabriel坐上駕駛席,隔著車頭玻璃,看到阿香追上那群青年。阿香二話不說就將自己的大衣跟圍巾都脫下來,硬披到小主唱Ginger身上。
紅髮青年搖頭又擺手想將衣物還回去,但最後還是拗不過阿香的強勢吧,便乖乖地將大衣跟圍巾都穿戴好。阿香雙手環胸,看著他全穿好了才向他們揮一揮手,跑回來……
那個正跑回來的男人,在接近車子時、在面對他時,才放棄逞強地瘋狂摩擦著手臂。
嘴巴發出「嘶、嘶──」的聲音,阿香刻不容緩地拉開車門,鑽進車子中。
Gabriel停車時沒關掉引擎,因此暖氣持續運作著。阿香甫進車便舒服地呼了一口氣,拉走Gabriel的一半圍巾圍住自己光裸的脖子。
「Gin忘了帶外套跟圍巾?」
「他有。那臭小子就是『抵冷貪蕭湘』,外套跟圍巾都是薄薄的!中看不中用!仗著自己住過法國說什麼巴黎比香港冷多啦!是,最好混血兒是不會感冒不會變成冰棒。」
「所以你把大衣圍巾都給他了?」
「我看在他還有下半場,不是立即回家的份上才借給他,沒說他不用還。我用的東西都是名牌……怎?別告訴我你吃醋。」
Ginger是主唱,作為經紀人他有責任讓那小子身體健康,護住他的喉嚨,不然他管那小子凍死街頭!而其他五隻只要手指還能動,也丟得起這個臉的話,他不介意他們掛著兩行鼻涕上台。
「是,我妒忌他暫時擁有你的那層毛皮,害我的圍巾被打劫走。」
退出泊車位,Gabriel邊大幅度地轉動著方向盤駛出停車場,邊跟他說話。
阿香低頭,看著自己剛剛整條搶劫到手,攤開披在自己身上的圍巾。「……賤狗,借我圍一下也斤斤計較,今晚就趁你睡著剝你褲子,還你一根小冰棒當回禮。」
「呵,這麼冷你還想吃冰棒?你名不虛傳,嘴巴還真他媽的天賦異稟啊。」
手握著方向盤,另手伸向車頭抽屜找煙的Gabriel聳肩笑了。
於是阿香也無聲地微笑了。
***
與Gabriel已經同居半年了。
讓阿香驚訝的是,那男人的系統中竟然擁有「戀人」的最基本設備。
這不是說他們像戀愛腦高中少年般把全副精神都押下去了,不是跟戀人們在後樓梯卿卿我我,就是在蓮蓬頭下跟自己的小弟弟卿卿我我?不,他們不是這樣。他們都是事業為重(而且還頗有成)的成年人了,不用像缺糖病人般整天跟對方黏在一塊。
事業在飛黃騰達之前的全力衝刺,等同生活節奏被打得七零八落。
這半年內,阿香成功簽了模特兒界中最富發展潛力跟演藝細胞的King.W,那還是靠Gabriel為他引薦的功勞。於是除了一手捧紅GGBM之外,他又多了一樣向人炫耀的事跡。
GGBM更不用說,人氣穩步上揚,第二張專輯大受好評,主打歌更是人氣爆棚,預料可以橫掃各大頒獎典禮的金曲獎。GGBM的實力更備受肯定,歌迷一下子翻了幾倍。
而在他嚴密監管跟與相熟記者們合造新聞之下,GGBM的負面新聞極少,充其量營造出少少叛逆的形像,至少沒有像MW主唱阿望般負面新聞隨便一抓就一籮筐,同性戀的傳聞還沸沸揚揚的。
GGBM活力充沛、愛笑愛鬧的形像讓他們接運動飲料、汽水廣告及商場秀接到手軟。
網上跟雜誌每隔數月一次自發性的民調,比較MW跟GGBM的人氣程度。出道快三年了,直到如今,GGBM的受歡迎程度還是稍遜MW一籌,但正逐漸迎頭趕上。阿香預計兩個月後GGBM的首場紅館演唱會後會有所轉變,樂團這一塊不再是MW獨攬的天下……
今年各大音樂頒獎典禮中,成績亮眼是意料中事,但會奪下「最佳樂團獎」嗎?
阿香的腦中不時會浮出這問題,把握是一半一半。
比起他東奔西走,像奶媽般照顧那群長不大的小孩,Gabriel的繁忙程度與他不相伯仲。
Gabriel現在頗受新任老闆的器重,除了他那萬年不變,彷彿從出生起就擁有的「狗仔隊頭頭」的名銜外,更讓Gabriel參與報社的內部決策,一起討論雜誌內容走向。
他跟Gabriel在社會打滾多年,也並非看不懂那是什麼把戲,純粹因為他身旁的男人是條忘恩負義,隨時老子一個不爽就捲鋪蓋走的流狼犬,規模再大、名聲再響亮的報社也未見得留得住他,因此高層便格外厚待他,給予他歸屬感與面子讓他好歹坐暖那張新椅子。
Gabriel知道,但被器重的感覺也很爽,因此Gabriel短期內並沒有拍拍屁股走人的念頭,聽說遲點還會晉升作主編。哼,主編?什麼時候一條到處翻垃圾菜餘的狗仔都夠格當主編了?
1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g2EaXd1dd
美其名是同居,其實他們更像是寄居。
兩人的工作都占了生活的99%,工時、假期甚至薪酬都沒定數,數天不回家不是奇事。呵,阿香有褓姆車,而Gabriel有他的「狗籠」,他媽的旗鼓相當。
他們聚少離多,偶爾阿香難得在家中床上醒來,腰間多了條手臂,身旁多了個和衣睡下的Gabriel,他都會被嚇一跳。
縱然是在他威脅之下開始的交往,但不代表沒有放真感情、沒有全心投入。
……好吧,也許他的心有三分之二擺在旗下藝人身上,剩下的三分一才投入。
就像他以往談過的所有感情般,不時還是會掛念對方;他不時縱容自己腦子放空、臉容呆滯地只思念對方;不時也會握著手機翻來覆去,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撥電話過去聊幾句,聽聽對方的聲音,卻又怕會打擾到戀人的工作 (尤其是Gabriel的工作性質很敏感);發完短訊,心中某個角落也會靜靜等待回音;會在工作與工作的排程中儘量擠出空檔見一面、吃頓飯、做做愛。
雖然他有空想念Gabriel時通常是蹲馬桶或吃便當時;雖然他從不會發什麼肉麻跟情慾短訊過去挑逗一下對方;雖然他們在有床的地方聊沒兩句就已經滾成一團。更甚者,很多時候Gabriel打來他還一句起兩句止,極快切線然後跑去工作,但阿香想,這就是他們的戀愛。
連戀愛都要特地抽時間,在記事本中排程出來談。
為了不讓兩人寂寞,他搬去Gabriel的公寓中,他們卻又把公寓當機場中轉站。
1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DF2pqNWGr
讓阿香驚訝的是:Gabriel對他不錯。
在交往之前他磨拳擦掌準備接受的高難度挑戰通通欠奉,Gabriel的表現合格有餘。
他以為像Gabriel那樣會卑鄙地報復前男友的賤人,到處拈花惹草的性愛機器,跟他交往不是一場災難至少也是一場戰爭,是他犯賤、是他腦袋秀逗才會主動招惹他,領養這條搞不好有性病的賤狗。這次逢場作興的速食戀愛恐怕很快就慘烈結束……但那男人讓他另眼相看了。
Gabriel很懂得怎麼當別人的男朋友。
Gabriel對他一聲不吭就將日用品全搬上他家,硬是要跟他同居這事沒有表達任何不滿,現在甚至習慣留半邊床位給他睡覺(縱然他們一個月沒多少晚會同床共枕);Gabriel會主動補購家中缺乏的用品,而沒時間去採購時也會發他一張採購清單;Gabriel不時會發短訊問候一下他的工作情況,問今晚回不回去,而如果他們都能擠出空檔來,他們會相約去吃點東西再一起回家。
其中最讓阿香喜歡的一點是:Gabriel會等他。
阿香時常工作到很晚,不捨得花錢去坐計程車,而自己駕車回家又太累,只要Gabriel辦得到,都會駛著他那輛萬年如一的「狗籠」,抽著煙等他的工作全部結束再接他回去。
Gabriel只是默默地等、彷彿可以等他到天荒地老,也從未對他有任何壞情緒。
阿香覺得很神奇,在走向那道堅如磐石的背影時卻同時很窩心。
或許原因就是這麼簡單,Gabriel有顯而易見的缺點,而優點也不難發挖。
1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e2ZZIGq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