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如歌般的呢喃 - （下）－第21回

江雷亞不時看著手機上的地圖，又對照眼前的景象，實在難以將平面的方向指標運用在實際生活中。

手機畫面一黑，以三連音為一個組合，規律的嗡嗡響。明明約定的時間還沒到，對方早已耐不住性子打電話過來。

「你剛剛不是說你快到了？」鍾芸安不敢置信地問。

「我找不到店……」

「你在哪？」

「我也不知道。」

兩人來回解釋了好久，江雷亞終於看到鍾芸安說的那間偽裝成知名便利商店的雜貨店。沿著雜貨店轉進左邊的巷子後，白色的牆面隨即映入眼簾，牆上用淺灰色的典雅字體寫著「雅韻」。鍾芸安坐在店門口的小長椅上，晃著她穿著修身牛仔長褲的雙腿。

「終於到了。」江雷亞如釋重負，把圍巾鬆開塞進肩背袋子裡。

「這裡真的滿難找的，辛苦啦〜應該在捷運站和你會合的。」

「現在說這個也太晚了吧。」

「反正你也平安抵達啦，進去吧。」

回來台灣第一次和鍾芸安出門在外碰面，有種奇妙的感覺，好像現在人還在遙遠的美國，但這時候美國應該下雪了，所以又讓江雷亞拉回現實。

推開樂譜店的玻璃門，上頭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江雷亞忍不住深呼吸，讓鼻腔充滿這份氣味。安裝在牆上的高級揚聲器洋溢出長笛的飽滿的樂聲，店內的燈光和氣氛很像咖啡廳，讓人感到很慵懶。排列整齊的深咖啡色書櫃上滿滿都是樂譜，幾乎每一格都有店員手寫的標示，按照作曲家、樂器種類和樂譜種類細分出許多項目，還有一些熱們電影和動畫主題曲的專區。

鍾芸安像是逛書店般隨意掃視架子上的每一格標示，看起來不像是在找譜。

――陪我去樂譜店吧！

鍾芸安前幾天半強迫江雷亞，也沒有問他要不要，而是直接丟給他肯定句，簡直把他當成小弟弟使喚。

「妳以前來過這間店嗎？」

「還在教小朋友鋼琴的時候都會來這裡找譜。」

江雷亞有時會忘記鍾芸安曾經在這片土地生活過的事實，畢竟她在決定要和Simon結婚之前，從來沒和任何人說過她在台灣的事。

「聽和松說你還不確定要不要參加我們的婚禮？」鍾芸安依舊將目光放在樂譜上。

每次聽到Simon的中文名字，江雷亞都會一時之間都反應不過來，在美國只有鍾芸安會這麼叫他。「嗯，要參加的話一定要表演吧，獨奏會要表演的曲子有些還沒練熟。」

「我以為你會很開心的說要一起表演呢……」

「失望嗎？」江雷亞笑著問道。

「非常！」鍾芸安瞪大雙眼說，「唉，要是許和松會點什麼樂器就好了。」

「他明明會彈鋼琴啊。」

「哈哈哈要我們四手聯彈嗎？他好幾年沒彈了，他也不想在自己的婚禮上出糗。」

江雷亞在書櫃上看到小提琴的琴譜，隨意拿下一本來翻閱。「如果妳要幫我伴奏的話，我不是搶了新娘的鋒頭嗎？」

「我不在意呀。」鍾芸安瞇起眼睛俏皮地說。

「那妳決定要選什麼曲子？」

「嗯……這我還沒想過。」

江雷亞大笑說：「不是要說服我一起合奏嗎？居然來沒想好。」

「給你選不是更好嗎？你要什麼曲子我都彈。」

江雷亞闔上手上的樂譜放回書櫃，再往前走一點，櫃子上的標籤寫著「小提琴&鋼琴」。

「……愛之喜？」

「啊，好像不錯，凱勛以前總是要我彈這首給他聽。」

聽到他的名字，江雷亞停下準備拿譜的手，無意識晃入腦海的是鍾凱勛穿圍裙的樣子。

鍾芸安雙手抱胸，似乎發現了那不起眼的停頓。「你說不要在凱勛面前提到你，在你面前也不能提到他嗎？」

「我沒這麼說。」江雷亞抽出愛之喜的小提琴譜，打開翻閱。

姊弟相見的那天，原本是計畫看完演奏會才讓兩人見面，沒想到鍾凱勛中途就離席，江雷亞只好急急忙忙趕到後台找鍾芸安。打電話給鍾凱勛前，還特地提醒鍾芸安絕對不能提到自己，以後也不能。

「你說之後才要和我解釋，現在可以說了吧？」鍾芸安拿過江雷亞手上的樂譜，低頭翻看時又問：「凱勛說有個朋友帶他去我工作過的音樂教室，那個人是你吧？」

「他還說了什麼嗎？」

「就這件事而已。」

江雷亞微微點頭說：「我怕他如果知道我們的關係，會覺得妳騙他。」

「你們既然是朋友，你沒有直接和他說你的目的？」

「我找不到時機說……」

又是這個不知所措的表情。

鍾芸安想起初次見到江雷亞的時候，他直直盯著她看，雙眼中滿是恐懼。當時鍾芸安困惑的問了許和松原因，他只淡淡地說一句「他怕女人」。這幾年靠著鍾芸安的以退為進，慢慢化解江雷亞對她的恐懼，現在才能夠自在的近距離聊天，相處起來甚至像親姊弟一樣。據她所知，自己是繼許和松的媽媽之後，第二個可以和江雷亞好好相處的女人。

鍾芸安其實對他的過往並沒有太過了解，一來是對方沒主動說，她也就沒主動問，二來是就算不了解，只要知道對方不願碰觸的點就能好好相處，那也就沒有探究的必要了，況且她自己就有不想提起的過去。

一直以來的堅持是如此，但是現在談論的事和鍾凱勛有關聯，鍾芸安一直不停壓抑自己內心的許多問題，避免它們不知不覺就跑出口。如果江雷亞不想說，就算問好幾百萬個問題他也不會鬆口，反而還有可能被他的謊言欺騙，但就算如此，鍾芸安還是想知道他願意說的最大限度。

「是真的找不到時機，還是說不出口？」

「……」

「你不說的話就變成你騙他了不是嗎？」

「我無所謂。當初也說好了，我不想介入太深，只是讓他自己主動見妳。」

「真的是他主動說要見我的？你沒逼他？」

江雷亞的嘴角彎成迷人的弧線，笑著說：「他不是被逼就會乖乖聽話的人吧？」

鍾芸安歪頭說：「也是。」

江雷亞拿起另外一本樂譜，仔細翻閱後像譜架似的用雙手攤開給鍾芸安看。「這個可以吧？剛才那個好像太簡單了。」

「好像不錯。」鍾芸安大致瀏覽一下後回答。

但江雷亞卻遲遲不肯放下樂譜，反而半張臉躲在後頭扭捏地說：「妳能再答應我，不要和他提起我和你們的關係嗎？」

江雷亞清澈的褐色雙眼，有些委屈地看著自己。果然還是會介意被拆穿吧？鍾芸安心想。

「只是以防萬一，我不想傷害他。」

「你也只是因為幫我，才主動認識他而已，這不叫傷害吧……」

「如果妳答應我的話，我就和妳一起表演。」江雷亞淺淺一笑，「好嗎？」

「……好，我答應你。」

「Simon那邊也幫我說一下。」

「我知道。」

「那就買這本喔？」

「好。」

江雷亞闔上樂譜，往櫃台走去，嘴裡念念有詞：「我們之前從來沒合作過，只是這次透過別人介紹才一起表演，我也沒認出你就是鍾凱勛的姊姊。啊，不過還是得發揮我們平常的默契才行……」江雷亞苦笑著，「對不起，讓妳們幫我圓謊，就這次而已。」

鍾芸安愣在原地，她覺得眼前的江雷亞既陌生又熟悉，才幾個月沒見，好像過去努力拉近的距離又變得遙遠。

♪

許和松在駕駛座上一手撐著臉，皺著眉頭一邊閱讀著重要信件，雖然請了長假回來台灣，但每天還是有像雪片般的瑣事等著他去做。

「久等了。」鍾芸安從副駕駛座上車，把剛在咖啡店買的熱拿鐵放在排檔桿旁的架子上。

「謝謝，妳等我一下，我回完這封信。」

「慢慢來吧。」

鍾芸安用手掌包覆著印有星空的紙杯取暖，打開杯蓋稍微吹涼咖啡後輕啜一口。果然還是這間的咖啡好喝，沖咖啡的店員雖然年輕，但手藝非常好，鍾芸安和許和松一試成主顧，只要不是距離太遠，他們都會特地繞來這裡買咖啡。

「好了！」

許和松眉宇之間舒展開來，迫不及待地拿起咖啡喝一大口，將車子啟動，繫上安全帶。鍾芸安趁許和松的雙手還沒碰上方向盤之前，趕緊把杯蓋蓋回紙杯上，免得一個剎車整件衣服都是咖啡。

以前真的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而且還是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時候外公臨時派了許和松來機場接鍾芸安，他幫她把行李放到後車廂，又幫她開車門，鍾芸安坐進車裡時他也不忘用手掌擋住門框上緣，處處都非常紳士的許和松，在還沒把車子駛出機場就敗給了一杯咖啡。

鍾芸安不小心笑了出來，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許和松懊惱的表情很有趣。

「在笑什麼？」

鍾芸安摀著嘴回答：「沒事。」

「雷亞還好嗎？」許和松轉動方向盤時邊問道。

「很好啊，只是看起來好像有點累。」

「他一個人自己住，我還是很擔心他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他已經22歲了。」鍾芸安提醒。「雖然很好，不過我總覺得他有點怪怪的。」

「怎麼說？」

「他突然變得很像我剛認識他的時候。」

「什麼意思？」

「好像隱瞞著什麼的樣子……」

鍾芸安把和江雷亞的對話告訴許和松，還有想要他們幫忙隱瞞彼此關係的事。

「妳沒追問原因嗎？」

「你也知道他不可能這麼輕易就說的。」

「唉，這孩子……」

許和松突然想起過去，那段與他之間被謊言阻隔的日子，那是江雷亞狀況最差的時候。

他焦躁地用食指敲打著方向盤，不安的感覺從深處慢慢浮現。1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IoMiJcSV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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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第21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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