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 25.1: 醫生之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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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系統中基本上醫生都是高高在上，位於白色巨塔的頂端。相反，護士、藥劑師、治療師等都是附屬醫生，難聽點說就是醫生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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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經驗豐富的護士長都不能否定醫生所做的決定。而藥劑師更是，他們被認為是配藥機器，根據醫生的藥單，將合適份量的藥分裝好，再交給病人，指導病人如何服藥。在醫生的角度，藥劑師就是只需要聽從醫生的命令，準確地執行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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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醫生，希望能夠跟你談談有關3號床病人的用藥物處方」穿著白色外袍，淺藍色制服的藥劑師從後叫著醫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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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熹？有什麼事？」醫生轉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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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號床病人較容易有胃痛，不合適太高劑量的止痛藥。而且病人的狀況已經有好轉，止痛藥劑量也不用這麼多，請問能否調節一下？」柏熹手持藥單跟醫生商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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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他常常都說痛，既然他覺得痛就開。他胃痛再加胃藥不就行了？」醫生從柏熹手上拿走藥單，從醫生袍胸前的口袋拿出原子筆，在上面加上胃藥，然後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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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醫生，患者之所以會說痛，只是因為他不想回家，因為他一旦出院就需要回去與兒子一起住，他根本就不想，所以才會繼續謊稱身體不適。」柏熹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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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醫生，病人說他不舒服，我開藥給他。如果你要裝好人就去做社工。醫生只需要解決病人病理上的事。你很有時間嗎？要我跟你上司表示你多管閒事嗎？」關醫生將藥單給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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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生越說越興奮，分享他今天去送樣本時聽到內科的關醫生和藥劑部的柏熹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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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啊生，你是不是有空？有空就溫習吧，你下星期不是有測驗嗎？」我往茶水間時路過聽到，忍不住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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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啊生馬上返回座位，其他同事也四散，返回所屬的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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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醫生出名是「黃大仙」，有求必應。病人說甚麼就開甚麼的藥，之前就發生過病人騙止痛藥的事。當然，這都是老人家常見的做法。將醫院配方的止痛藥偷偷藏起，以備不時之需，等出院後有需要時再吃。這既不需要額外的藥費，也可以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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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生，我下午要去開研討會。你將昨天的驗屍報告寫好，我明天回來再改。記得不要再多事，醫院的人際關係很複雜，不要亂說話。」我拿著手袋，叮囑啊生要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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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與藥劑師發生摩擦都是常見事，不過藥劑師們都多會退一步，始終醫院都是醫生作主的地方。但是我卻不喜歡他們這種風氣，明明是一個團隊，但卻有嚴重的階級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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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實習時見過有位醫生他一定要其他人稱他醫生，即使是同一病房的護士工作時或休息時間，他也會要求稱他為醫生，即使是經驗豐富的護士長也如是。而且對護士們和病房助理都呼呼喝喝，也只是叫姑娘或姨姨，不會記得她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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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整個病房的氣氛和士氣都不好，後來他去了私家醫院，全個病房的職員興高采烈的舉辦歡送會，送他離開。可能到現在，他也以為自己很受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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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辦公室鬧得熱烘烘，同事們都交投接耳，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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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醫生，你有聽說8樓老人科的事嗎？」啊生壓低聲音，在茶水間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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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科有甚麼事？」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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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科有位張醫生忽然失蹤了，現在還未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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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就去報警，你要張Sir的電話嗎？要我給你嗎？」我從衣袋拿出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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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今天警察已經來了。在失蹤醫生都儲物櫃發現有問題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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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我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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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處方發出的鎮靜劑。數量好像都不少。」他看看四周，在我耳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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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處方鎮靜劑即是毒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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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靜劑的使用必須要得到醫生的處方，若相關的藥物的不到醫生的指引即屬於非法管有藥物，即屬違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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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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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八卦其他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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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八卦，而是全間醫院都有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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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得知，失蹤的醫生是老人科一位頗有特色的醫生。他對老人家的痛症一概都是開止痛藥，情緒不穩定就開鎮靜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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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科的病人很多都是出出入入醫院，部分病人有腦退化症情緒較容易波動或他們會想逃走，所以如果病人有需要「束綁」，以免病人私自下床跌倒或逃走。也有機會開微量的鎮靜劑，讓他們情緒平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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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那位醫生失蹤前自己一個在休息室對著空氣說話。」他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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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多管閒事。這些東西有警察處理便可。」我再一次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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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科去世的人多，他們都會流連在這些樓層，而這位醫生可能只是時運低，碰巧看到不應該看到的，所以才會對著空氣說話。這些事在醫院時不時就會發生，即使不是親眼看到，也會碰到奇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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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事件並不如此簡單。數天後，張醫生的遺體來到地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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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醫生失蹤後數天，被發現在自己的私家車中倒斃，車內有藥物，與他儲物櫃中的藥物相同。而發現車輛的地方並不是他平日會路徑的地方。警方初步調查死因有可疑，所以需要驗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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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我沒有信心啊生能處理，所以由我一人負責。我依舊拿著錄音機和文件，推門。穿上保護衣物，推門，進入解剖室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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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時間是上午9時30分。我是法醫蔣靜文，現在替死者張敦然進行驗屍。死者身高174厘米，體重70公斤。死者身體表面沒有明顯傷痕，也沒有打鬥過的痕跡。屍斑集中在死者腳步，符合警方發現死者時的身體狀況。死者身體表面呈櫻桃色。需要進一步解剖屍體檢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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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切開死者胸腔，他肺部呈一氧化碳中毒的情況。懷疑死者停車後沒有關上汽車冷氣，加上汽車有故障，以及停泊位置問題，死者於密閉空間下吸入過多的一氧化碳中毒導致缺氧中毒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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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進一步抽取死者胃部內容物、血液及尿液化驗，了解死者身前曾經服用甚麼藥物或食物，查驗有否被人下毒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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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這位張醫生沒有正式見過面，不過同在同一個地方做事，在餐廳用餐時可能有過一面之緣。其他人都說他不合適做醫生，一味只開止痛藥。但是，老人科的病人年紀老邁，機能衰退，有痛症都是無可口非，醫生能做的都只是舒緩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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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他的用藥、個人素質等方面就不熟悉，不便評價。既然他作為醫生，都要按照指引開藥，按照程序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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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在醫學院面試時，會有有關道德倫理學的題目。而正式入讀醫學院後也有一科是道德倫理學，教授學生如何思考，批判地思考不同的道德醫學問題。醫生比一般職業需要更高的道德價值，這也是一般大眾對醫生的期望。同時，醫生某程度上擁有生死大權，他們需要有更豐富、全面的思維去處理每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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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其中一條入學面試題目：有三名病人正在等候接受某器官捐贈：一名是高級政府官員，一名是普通市民，是家庭中唯一經濟支柱，其餘一名是你的親屬。你會救那個病人。而三位病人的情況都是一樣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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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問題都沒有正確的答案，但是教授們會考慮你的思考方式、價值觀判決等方面，考慮你是否一個與作為醫生相符的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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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認為張醫生作為醫生是有一定程度上的道德倫理，不會胡亂開藥，或與像流言蜚語中一樣對病人差，胡亂束綁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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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張醫生的死我也會抱著法醫應有的操守，按程序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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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後，檢查結果顯示，張醫生曾經服用過鎮靜科的藥物，但劑量不足以致命。頭髮的毒物檢測也顯示他服用時間很短，始乎是近期才開始有服用的習慣。但究竟甚麼原因導致他需要服用鎮靜藥物？是工作壓力？家庭因素？一個醫生需要很了解藥物的成效及其副作用，我也相信他也很清楚鎮靜科的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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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驗屍報告交給張Sir，他們也調查過涉事車輛，發現車輛有問題，才會導致車內乘客一氧化碳中毒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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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道德的界線從來都很難局分，究竟哪一種治療手法才最合適病人、病人最希望可以得到甚麼治療、家屬又對治療有甚麼期望？這統統都是醫生需要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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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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