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了空間裂隙的下方，一邊用手中的設備開始讀取數據，一邊用肉眼和精神力觀察著裂隙。
“恩——這種資訊漏洞到底是為什麼形成，又為什麼會在遊戲中表現出這種型態呢……”巴貝爾若有所思地自語著。
“巴貝爾議員，你負責把採集到的數據與正常數據進行比對，然後想辦法分析一下這次出現資訊異常的原因，並做成簡報實時傳回技術部門的共用資料區，”安努打斷了巴貝爾的自言自語，直接給自己的同事兼上司分配著工作：“我會把出問題的地方還原回原始的樣子。”
他頓了一下，又說道：“另外，記得把我們的所有作業內容，以及我們觀察和經歷到的一切，全數記錄下來，並發給亞頓博士。等他放夠假，可能會需要這些數據。”
“收到。”巴貝爾馬上便進入了工作模式，他一邊開始作業，一邊隨口說道：“對了，在起源項目中，你叫我巴貝爾就行了。”
他似乎對自己名義上的下屬給自己分配工作一點意見也沒有。
兩人商量完負責項目後，便投入了工作之中，不再理會其他事情。
由於空間裂隙的位置相當隱蔽，就算在戰場附近，也沒什麼人經過他們附近。
從面前那個越來越小的裂隙，以及他們小聲的歡呼，可以看出兩位博士的修復似乎挺順利的。
“吱！所以這些玩意兒就是瘟疫的源頭？怎麼長的那麼奇怪？”長右一臉問號地撓著脖子。
“準確來說，那只是幾道裝滿了瘟疫的洞口，至於瘟疫真正的源頭……沒有人知道是什麼。”格林一邊仔細觀察著兩位博士的修復過程，一邊隨口說道。
然而他根本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只感覺到那些裂隙周圍，包含煞能在內的所有能量都在不停消失。而且消失的方式非常奇怪，就像本來就不存在一般，一小塊一小塊地被擦除得一乾二淨。
芙蕾雅則在他背後揉著他的肩膀，還不時偷親他一下，自顧自地在那兒傻樂著。
三人坐在裂隙不遠處，悠閒地等待著兩位博士完成工作。
兩個多小時後。
“哈哈！完成了！”巴貝爾有些興奮的聲音傳了過來。
“呼，這下問題就……還差一點……”安努也有些興奮地喊道，但突然他又收斂了笑臉，非常嚴肅地看像格林這邊。
“兩位同學，我有事情必須跟你們說！”他向格林和芙蕾雅喊道。
巴貝爾欣喜地拿起自己的儀器看了一眼，然後放下。但很快又重新拿起來，瞪大眼睛仔細地看著上面的數據，面色也變得非常難看。
格林和芙蕾雅面面相覷了一眼後，走到了安努身邊。
安努壓低音量，用有些沈悶的語氣說道：“……雖然資訊洩漏的問題解決了，但問題還是存在。”
“還有什麼問題？”
在格林的感知中，這次修復是非常完美的，不僅周圍沒發現任何煞能遺留，就連空間也沒有任何脆弱或病變的感覺。
“病毒……是不會自己消失的。”安努嚴肅地說道。
格林楞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安努這句話指得是什麼。
他張了張嘴巴，有些欲言又止地看向兩位博士。
“聽著，同學們！我知道這個抉擇非常困難，但這都是為了讓這個世界健康地發展下去！”安努微微皺起了眉毛。
但還未等格林回答，巴貝爾便有些憤怒地吼道：“安努！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裡的原住民可全都是擁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就跟你我一樣！難道你又想像上次那樣——”
“醒醒吧！巴貝爾！他們只是ＮＰＣ！”安努略顯粗暴地打斷巴貝爾，並用警告的眼神深深看了他一會兒後，轉頭繼續對格林說道：“聽好……我們必須清除掉所有沾染冗餘資訊的存在，否則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成為新的‘瘟疫之源’，到那時候——”
“不……一定還有別的解決辦法！對了！亞頓！亞頓他肯定會知道些什麼！”巴貝爾一邊說，一邊急急忙忙地下線了。
“不用抱什麼期待，我和你們教授處理過好幾次這種類型的Ｂｕｇ，這已經算是犧牲最小的解決辦法了。”安努沒理會巴貝爾，而是搖了搖頭說道：“上次我和巴貝爾議員在清除同類型的Ｂｕｇ時，只有兩個原住民受到感染，他就已經對我的做法很不滿了，而這次的感染人數……”
“畢竟他是上個月，為了研究人工智慧，才藉由亞頓博士的關係偷偷調進我們工作室的，他根本不知道起源世界是多麼偉大的奇蹟……以至於那怕使用最殘忍的方法，我們也想保護好這個世界。”他語氣有些唏噓地說道。
“奇蹟？”格林喃喃重複道。
“是的，奇蹟！”停頓了半晌後，安努眼中隱隱散發出興奮的光芒，並輕聲敘述起往事：“當初這種可以套入生物ＤＮＡ數據以演化物種，甚至產生‘疑似’強人工智慧的新式編程語言被亞頓博士發明時，整個工作室所有的研究員，包含我在內，都認為自己已經抵達了人工智慧領域最偉大的里程碑。”
“不過隨著研究進展，我們發現新式編程語言創造的世界，每當發展到一定程度後，就會出現一種怪異的遲滯感。而且裡面的ＮＰＣ雖然已經極為接近強人工智慧，但卻總是差了那麼一點點——他們似乎缺乏‘自我’，而且感情相比於現實中的人類，顯得太過淡薄了！”
——與依靠超高速讀取與“模擬”構成行為框架的弱人工智慧不同，強人工智慧在能通過多種圖靈測試的同時，還必須擁有與人類相當或更高的創造力、推演能力、溝通能力與自我認知能力。
他抿著嘴，斟酌了一下語句，繼續說道：“就像讓演技頂尖的演員去演繹另一個人一樣，雖然表面上看不出太大的問題，但相處時間稍微一長，就能察覺到違和感。我們猜測那可能是魔能計算機所能做到的極限了……可盡管如此，我們還是想嘗試創造出真正的強人工智慧，或者說……真正的第二泰拉！”
泰拉似乎是亞特蘭提斯語對地球這個星辰的稱呼，格林以前在宙斯的星辰儀上有看見過。
“然而每當我們將人類的情感和思維數據，用新式編程語言套入ＡＩ中，企圖突破這個侷限時，整個伺服器就會莫名死機。因此我們只能不斷地將世界歸零，甚至生成大量的世界以同時進行多次嘗試……”他的表情複雜而古怪，導致旁人有些難以辨別他此時的情緒。
格林微微皺起眉毛，想到了之前在宙斯的星球儀中看到的畫面，原來那些工程師是因為死機的關係，才會把世界一個一個歸零嗎？
“直到這個被我們稱為‘起源’的世界誕生……”
他睜大正‘發著亮光’的雙眼，語氣變得極為興奮：“起源世界的存在，真的就是一個奇蹟——刨除掉如出一轍的地質環境生成和人工引導演化，自從這個世界的第一句語言誕生後，我們就發現這個世界的ＮＰＣ……不！這裡根本就沒有ＮＰＣ，我們很清楚這一點！起源世界的所有原住民都是活生生的人！”
盡管他剛剛對巴貝爾大吼，說這裡的人是ＮＰＣ，但他心裡當然非常清楚——起源世界裡的智慧生物，跟現實世界的人類可以說毫無區別。
“他們都是存在情感與自我的，真正的‘強人工智慧’！”他音調高昂，手舞足蹈地說著：“也就是說——我們以人類的智慧，開發出堪比人類，甚至超越了人類的智慧來！”
客觀來說，在起源世界的“智慧”，其實是存在於魔能計算機內的一種“自主意識”。
安努和他的團隊都相信，只要經過後續的研究和調整，以超魔計算機那比全亞特蘭提斯人類加起來，還要強大無數倍的恐怖計算能力，再加上浩瀚無盡的雲端魔網知識……
起源絕對會成為遠遠超越整個亞特蘭提斯的“虛擬文明”。
“而只要我們能夠讓起源世界得到適當的環境，你們說，起源世界會不會也有能力開發出超越起源的強人工智慧呢？”他瞪著大眼睛，低頭小聲說道。
“你們可以想像這是多麼偉大的奇蹟嗎？哈！你們是亞頓的學生，肯定能夠想像的到對吧？這意味著智慧的無限發展！意味著技術的無限突破！意味著——魔能科技的奇異點！”他一邊喘著氣，一邊語速飛快、口沫四濺地說道：“一如兩千五百年前，先驅者為我們帶來魔網通訊塔那樣！”
起源世界既然是亞特蘭提斯人藉由自己的“智慧”，所研發出的“智慧”，那麼起源世界能否藉由這個“智慧”，再次研發出下一個“智慧”呢？
答案大概是肯定的。
智慧總是在進步的，當起源世界研發出下一個強人工智慧，下一個強人工智慧再研發出下下一個強強人工智慧，以此往復下去，的確很可能會讓現實發生折躍式的科技大進步——即所謂的科技奇異點。
“……雖然關於這個世界的誕生，我們還沒找到關鍵契機，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將她視為全人類最珍貴的寶藏。”他緩和了一下情緒，輕聲地說道：“那怕她還存在著一些‘小瑕疵’。”
原來現在快毀掉整個現實世界的煞能，當時在他們眼中只是“小”瑕疵嗎？
“就像我之前說過的——起源世界有時候會出現一種，由難以解讀的複雜冗餘訊息所構成的‘Eitr’，就是剛剛我們清理掉的那種漏洞。而且它不只會影響遊戲內的人物和物品，甚至連現實都有機率受其侵蝕。”安努皺起眉頭繼續說道：“具體成因我們也還在尋找，但大多數癥狀似乎都會影響到腦部，所以我們猜測有可能跟強人工智慧的誕生有關……”
“這種類似病毒的冗餘資訊，不僅治療難度極高、擴散速度還很快。處理不慎時，連工作人員也會感染到。因此只要確認其存在，就必須立刻消滅乾淨，否則不僅起源世界完蛋，對現實世界都可能造成一定的危害——這也是我們為何要將遊戲加速的原因，這讓我們可以在上市前爭取到更長的時間來找出問題。”
“所以為什麼都知道有危險，還要把起源世界當成遊戲販售呢？”格林不解地問道。
如果單純只是用做研究，就算有煞能的存在，現實世界也不會有太大的風險才對，這個“上市”的操作確實很謎。
“我們只是艾尼西斯遊戲公司雇用的研究員。”
安努瞥了格林一眼，用無奈的語氣說道：“我們當然也想把起源世界鎖在實驗室裡，進行更安全的研究，但公司不可能答應這種事情啊！他們根本無法理解起源世界是多麼偉大的發明，這比什麼融資、什麼交割股、什麼新區塊鏈形成，對人類的意義都要大多了！”
艾尼西斯作為一間遊戲公司，才不會管手下研究員研發出的人工智慧里不里程碑、劃不劃時代，只有能賺錢的產品才會是好產品，更何況這是他們投入極高成本的大計畫。
“那你們退出艾尼西斯不就好了？”
“我說了，我們只是來打工的研究員！有能力運算新式編程語言的魔能超級計算器，和規格足夠容納整個泰拉星數據的大型伺服器，除了全摩蘇波最有錢的艾尼西斯公司，你就只能去艾提蘭宇航局才能找到了……那些傢夥都忙著拿我們納稅人的錢，在太空裡撿垃圾呢，怎麼可能讓我們把設備用來研究人工智慧。”
他嘆了口氣，低聲說道：“總之公司不會讓沒有賺錢功能的虛擬世界一直占用著伺服器和計算機。我們為了讓起源世界能被保留下來，也只能讓她作為最新的虛擬遊戲上市了。”
“因此，兩位同學，為了不讓我們的心血白費，也為了這個奇蹟般的世界能存續下來，”他正了正臉色，嚴肅地看著格林和芙蕾雅：“你們必須要——”
“碰！”一聲巨響，打斷了安努的話。
一道鮮血淋漓的人影，以後腦杓砸破上方的石層，直接摔進了地穴之中。
是祝融！
“咳……妳沒吃飯嗎？”祝融吐掉一口血水，猙獰地大笑道：“怎麼這麼癢？再用點兒力啊！”
“轟！”
女魃也砸入了地穴之中。
她的一襲青衣此時已經不只肚子上的破口，而是整件像幾塊碎布條一樣掛在身上而已了。這使她露出了大片的肌膚，甚至不少關鍵部位也能隱隱約約看到。
但她完全不在乎似地，直接跨坐到祝融身上，一拳一拳地捶著他的腦袋。
格林看了一會兒，急忙出聲制止道：“夠了，女魃！瘟疫的源頭已經清理乾淨了，祝融其實並沒有在阻止我們。”
“啊？你說什麼？”女魃一邊問，一邊下意識地繼續往身下揍。
格林只好用法師之手把女魃給掐了下來：“我說……祝融只是故意挑釁你而已，他根本沒有要阻止我們摧毀瘟疫之源。”
祝融癱軟在地上，瞥了眼格林後，喘息著說道：“哈……哈……可惜呃咳……小友……你只猜對了一半而已。”
女魃一臉懵逼地來回看了看格林和祝融。
“……我會默許你們除掉源頭，當然是因為……”祝融對格林苦笑了一下：“我最初的目的，早已經達成了呀！”
ns 15.158.61.42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