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後,諾倫回到自己的帳篷。伊恩離開後,諾倫就升級成一個人一個帳篷,雖然比起兩人一個來的舒適,但他還是很懷念和伊恩睡前聊天的時光。
畢竟,那是他第一個好朋友。
不過今天是收信的日子,這是現在唯一能和伊恩聊天的方法,但或許是因為忙或是書信不方便,伊恩相較起以前話少了許多,原先他也以為伊恩可能會寫個兩三張,但直到今天不知道是第幾次收信,伊恩最多也只寫滿過一張信紙。
果然,他的桌上有著來自法蘭的信,他很興奮地猜開信封,不過和往常一樣,今天依然只有幾句寒暄和他訓練的情況。
就連諾倫自己有時都會寫超過兩張,他實在不明白那麼會聊天的伊恩怎麼出了國話就變少了,那個連今天摔一跤或是被樹枝刮到都能講二十分鐘的人,回信的內容怎麼就只剩寒暄和訓練報告?
或許是因為長大了,性格也跟著改變,諾倫知道他不能怪伊恩,但也難免會對變化感到不適應和寂寞。
「奇怪……」
看著信中的字句,比起往常,諾倫更覺得今天信中的伊恩不對勁,字跡確實是伊恩的沒錯,但關於課程紀錄本的這一行話,卻讓諾倫心中的困惑被放到了最大。
「現在不用寫課程紀錄本了,但總覺得有點懷念以前寫的時候,每天把發生的事情紀錄下來,就像是在寫日記一樣!也不會忘記以前一起度過的時光。」
放下信紙,一股說不上來的詭異從伊恩寫的字句傳來,先別說一個星期寫一次紀錄本的部分沒提到,那個記憶力好到跟他說過一次的事都能牢記在腦海的伊恩,這實在不像他這樣記性好的人會寫出的話。
翻開以前從伊恩那裡收到的信,諾倫想盡辦法想找出讓他感到奇怪的地方,終於,將全部的信重讀一遍後他找出了端倪,那就是伊恩在信中提到的所有內容,除了新的訓練心得外,幾乎都是他在課程紀錄本上寫過的東西。
諾倫之所以能察覺信的內容古怪,是因為他不但看過伊恩的紀錄本,以前也幾乎天天跟伊恩聊天,他們聊天的內容伊恩當然不可能全寫進去,而那些沒在紀錄本上的東西,伊恩沒道理不寫,記憶力極好的他也不可能忘記。
最大的證據就是今天這封信,伊恩確實沒在紀錄本中提到過他記憶力很好這件事,而就這麼剛好,出了國的伊恩就像他寫過的紀錄本一樣,完全不知道這件事的存在。
整理好信紙,諾倫決定去團長的帳篷問清楚,但他心中有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去這一趟,好像會改變他心中一直認定的某種東西。
但為了好友,他也沒得選擇,他拿起信紙,一路走向團長的白色帳篷,站在帳篷門口的他思考著該怎麼提問,明明團長總是那麼溫柔又善解人意,但為何此時此刻,他會對向他提問一事感到這麼不安?
夜晚將天空染的漆黑,唯有月光及少許星輝照耀了團長的白色帳篷。
雲層散去,皎潔月光灑落在佇立於白色帳篷前的諾倫,他雪一般的髮絲在月光的點綴下有著不遜於星星的美,潔白的雙眸似乎因不安而有些顫動。
終於,他鼓起勇氣,朝著帳篷內喊道:「杜伊利奧團長?我是諾倫。」
他緊握手中的信張,紙上有著整齊的墨水筆跡,仔細一看,大多的紙因老舊有些泛黃。
「團長?」他舉起有些顫抖的手,稍稍開了縫窺視帳篷內。
見到裡面沒人,他深吸一口氣,快速地進到帳篷內。帳棚裡的擺設和他印象中的其他帳篷沒什麼不同,一樣簡陋的床和桌子,還有幾個用來裝表演服裝的大箱子。
第一次違反德林姆的規定,諾倫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膽子,但此時了解自己朋友發生了甚麼事似乎比能不能待在馬戲團還要重要,他再次望了望四周,確定團長真的不再帳篷內,他才繼續下一個動作。
或許是因為破壞了規矩,帳篷內的氣氛讓他感到壓迫,他很快走到團長的桌子前,並看見整齊擺在桌上的羽毛筆和潔白信紙。
「這和伊恩用的信紙一樣……」諾倫在心裡想。
思考著這些東西的用途,諾倫絲毫沒注意到逐漸逼近的腳步聲,等到他注意到時,已是對方站在帳棚外回應他人打招呼的聲音。
「晚安,米洛。」
即使隔著帳篷,團長的聲音仍清晰可見,諾倫很緊張,他走到一旁,下意識藏身在其中一個裝衣服的箱子裡,很驚險地在團長進來前關上了蓋子。
穩重的腳步聲似乎覆上自己方才的足跡,狹窄悶熱的箱內讓諾倫不斷冒汗,其中更多是因為恐懼。
如果被發現了怎麼辦?更糟的是,如果連伊恩怎麼了都不知道,就被趕走的話,那該怎麼辦?
縮在箱子裡,諾倫讓自己盡可能保持安靜,就連呼吸也得放慢速度。
「今天是費奇、達倫、克莉絲汀還有……」
諾倫仔細聽著,團長正輕聲念著被分派到分部的同伴們的名字。
「伊恩。」
突然,諾倫背脊發涼,若不是雙手摀著嘴,他差點就要驚呼出聲。叫喚著「伊恩」的人雖然確實是團長,但那語氣和平時的他,甚至是和說上一句話的他截然不同。
「那個聲音是誰?而且他叫其他人……還有伊恩的名字是甚麼意思?」
諾倫在心裡越想越害怕,卻依舊不敢出聲。
「你一定很累吧?杜伊利奧,畢竟那個叫諾倫的男孩很聰明,要騙過他可不容易。」
先不論話中的內容,諾倫不明白團長為何要與自己對話,更可怕的是,他從不知道團長可以用那麼狠戾無情的口吻說話。
「我不累,雖然我不想欺騙他們,但我更不希望看見他們痛苦的表情。」說這句話的是平時溫和親切的團長。
「這些話到底是甚麼意思……」諾倫的腦子不停地轉動,卻又因為恐懼頓了許多。
諾倫害怕地全身顫抖,年僅十三歲的他不知道團長是怎麼回事。他很想起身立刻逃離這裡,但他總是準確的第六感卻不停地警告他,若是現在出去,或許會遇到比死亡還要更可怕的事。
「多倫,我沒有一天不後悔做這個決定,但我又害怕失去你……」
壓抑恐懼,諾倫認真聽著箱子外頭「兩人」的對話。團長的聲音變得有些悲傷,在諾倫印象中,總是笑臉迎人的團長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會露出難過的神情——就是和孩子們有關的事。
「只要你還需要,我就會一直保護……杜伊利奧,看來你有訪客。」
被團長稱作「多倫」的人似乎察覺到了異樣,腳步聲漸漸朝諾倫在的箱子逼近。
諾倫抱緊窩在箱子角落的自己,橘紅的燭光從越開越大的縫隙竄入眼簾,打開箱子的人影變得越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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