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浪回復了最尋常的狀態,草船在上下晃動,柑橘亦開始了隨波逐流。
邱比特吞食了死在草船上的小魚,力比多說從今以後牠也不會再肚餓了。
牠挨坐在船頭,看著太陽沉落水下。
既然牠不必再為食物和水擔憂,牠也不需要趕忙回到沒有留戀的陸地。
小蟲子,金字塔的底部現在砌好了,是時候在上面築構更多了吧?
「到底你說的金字塔是甚麼?」
邱比特的腦海閃過一些回憶畫面。
牠看見一位心胸開闊的女神,安躺在繡金的紅絨上,她的雙手在左邊乳房前抱住了一個切開半邊的石榴,豔紅的汁液從乳溝流淌至子宮的位置,形成一條垂直人體的線,她的外在是如此的對稱。
然後牠看到了一個紅髮女人,一副安祥的臉,冰冷的蠟,因為乾燥而略見龜裂的紅油漆,有著陶瓷光澤的肌膚,圓潤飽滿的身材,雪白的絲絨因爲蟲蛀而有了破洞,玻璃在燭火下則沒有了透明。
焦點移至玻璃的反射映象,位於燭臺的另一邊,那是一個三層陳列架,橫臥在中間那層的是一個等身大小的精緻女性木雕,她的每個部件都是可以分解與組合的,因為木匠的執著工藝,連接部件的銅釘鉸鏈都被隱藏了。
雕像的左手肘搭上了上一層木板,前臂再曲折返回腹部處,左手緊握著一個水平橫放的小酒杯,杯中倒灑的酒液以蜂蠟與桐油混合的光澤塗沫在流體形態的雕刻細節上顯示之,在火光閃耀下,像是真的有液體在女人身上流動一樣。
而雕像的右手則無力地從木板旁下垂,食指背剛好觸及了下一層的木架,她的指尖放置著一隻死去的巨大皇蛾標本,標本之所以強調是死的,因為飛蛾正以仰天攤展的姿態平衡在女人的指尖上。
接著牠看到了一隻天鵝撲進一位少女的懷抱,身體鑽入了少女的腿間。
最後牠看見一幅用水彩上了色的解剖素描,方型與圓形的起稿線條揣摩著在仍然未然未有定論的人體黃金分割,裸體女孩被分解了,臟器都標注了仔細的病理解釋,《沉睡的海洋女神——無名的35歲遇溺女性》,下款塞爾·韋特醫生。
記憶回顧到此處,邱比特的想起了那首他耳熟能詳的藍調。
「你可以逃跑,逃跑吧!告訴我的朋友塞爾·韋特。」
「你不能逃避,不能逃!告訴我的朋友塞爾·韋特。」
「我今早染上了海藍的悲傷,主啊。」
「寶貝,我正沉淪海底。」
「塞爾·韋特醫生,這名字在歌詞裏出現過,他是瑪斯年輕時的朋友。」
很好,該是時候回到我們一開始的話題了:記得那張你在夢裏拿走的信紙嗎?你打算等到甚麼時候才讀呢?
邱比特從父親的愛書《護洲神史》中撕下一頁,紙上本來記載著一則《荷蘭人》的典故,邱比特運用了魔法,把書頁的內容轉換成夢中那一封信。
微弱的星光已足夠一個魔鬼用來閱讀了。
「親愛的瑪斯,
抱歉我不能繼續與你的治療了。巡邏法庭因為解剖罪把我拘捕了,他們搜出了我的肺循環論文,也發現到我向盜墓者購買屍體的證據。
但我清楚知道這只是一個藉口。我這陣子正在為一些老兵進行治療,我鼓勵他們分享戰爭怎樣摧殘了他們的身心。軍方顯然不喜歡我的做法,他們一直都主張戰爭是有益健康的,而我卻令一班戰爭英雄哭訴出戰爭的醜陋,所以他們才會想要置我於死地吧?
雖然我們的契約要中斷了,但我仍然希望你不會因此而放棄自己。在此我僅能給予最後的醫學建議——大自然的環境有益身心,我提議你回到黑霉水港口休養,在那裏你亦能更親近你的宗教生活,但願你信仰的海神能夠給予你內心帶來平靜。
你的摰友,3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GmK9utAPB
塞爾·韋特絕筆
隨函的包裹是我的醫學筆記,入面有一些人體素描和藥水配方,便當作是我們友誼的紀念品吧」
邱比特擺下手中的信,牠終於明白了夢中那個背影自殺的原因。3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wCWhEDd4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