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救贖”就想到了我的約書亞,於是懶惰的我就將之前參加《連接的圖片故事4》創挑的舊文搬過來這裡了。(大概應該已經有人看過了,然後抱歉字數太長,因為沒忍住就寫了好多,覺得太長就跳過吧xd)【希望沒有離題……】
4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V6IGJRWVR
The only sin is being born, the rest is just decoration.
唯一的罪就是生而為人,其餘的只是裝飾。
4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OiCR8LmrH
從忽黃忽暗的走廊上傳來咯噔咯噔的皮靴聲,老人手握十字架,安詳的坐在床邊。他合上眼睛,親吻了掛在脖頸上的十字架。當房門被打開的時候,老人嘴裡唸道:「(拉丁語)上帝,請祢寬恕我吧。」
朝暮的微風輕撫著小區裡茂密繁盛的樹木,偶有落葉隨風飛揚或飄散在地。小區的早晨依舊清幽寧靜,剛完成禱告的修女扭開了電視機的開關,聽著早晨播報的新聞。新聞剛好播放著近日留下聖經章節數字的連環殺手的消息,突然一道清脆響亮的電話鈴聲打破了早晨的沉默。
接聽電話的修女,前後只相隔了幾秒鐘,她就從平靜變為震驚,再從震驚轉為悲痛。她放下話筒,立刻跑到一名正在禮拜堂祈禱的老神父跟前。
身穿一襲紅色樞機禮服的老神父掛斷電話後,差點因為腿軟而跌倒,幸好修女急忙上前攙扶著他。他揮手示意讓她帶他到窗戶前透透氣,他靠在窗前,看到不遠處有一輛黑色轎車正向著療養院的方向疾駛,他暗嘆一口氣後,跟修女說道:「希德姊妹,聖馬太司鐸昨晚遇害了,所以我必須到療養院一趟。」
忽黃忽暗的走廊上傳來咯噔咯噔的皮靴聲,焦急的老神父正在療養院門外來回踱步著。當他聽到腳步聲後,便立馬上前拉住腳步聲的主人。
「聖馬太司鐸為甚麼會找你?」
站在老神父面前的是一個看上去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他雙手插著褲袋,一臉漫不經心的回道:「(拉丁語)他找我懺悔他的罪過……我這麼說,神父您信嗎?」
聽罷,老神父未有再回話。年輕人明顯感到神父打心底裡質疑自己的說辭,認為一個神職人員不可能會跳過他找一個屁孩懺悔罪行,更何況是一個背棄上帝信仰的人。於是男孩斜眼看著老神父,淡然地說:「我也不知道幹嘛要喊我來,大概是以為『他』在我身上,所以打算在最後做點甚麼贖罪吧。」
「(拉丁語)那『他』,是否還在?」老神父憂心忡忡的問道。
男孩定睛看著老神父的雙目,嘴角揚起一抹邪笑,說道:「(拉丁語)『他』讓我轉告你,會如約而至。」
老神父的手止不住的顫抖,冷汗直接從額際滑落,沾濕了頸項上的衣領。年輕人雙手抱胸,睥睨望住老人,說:「都掌權這麼多年了,現在才懂得害怕?」男孩頓了頓後,再說:「(拉丁語)權力只屬於那些準備俯身撿起的人。(英語)當年您的確是這樣說的,對吧?所以才選擇和『他』交易,現在也該走到盡頭了吧。」
老神父拉了拉衣領,看著男孩那雙迷人的湛藍色瞳孔,嘆息道:「的確是該作個了斷。」他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有點感慨的說道:「要是當年把你留在教會,興許,我們現在就不用在教堂外碰面了,海登。聖馬太弟兄也不會長年飽受魔鬼的折磨。」
被喊作海登的年輕人挑眉反問道:「當年要把我驅逐出去的人當中,不正正就有主教樞機您的份嗎?還好您沒留我,教會的生活真不怎麼適合我。我回到父親身邊之後,就不曾再進過教堂了。」
老人惋惜地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你偶爾也來教堂露個面吧,海登。上帝會寬恕你的一切的,包括你的出身。」
海登對神父這番話感到嗤之以鼻,他語帶譏諷地說:「(拉丁語)就像您包庇變態的孌童雞姦者一樣,給予您們所謂的寬恕嗎?」他這樣一說,老神父當即無言以對,他只好帶著落寞的神情轉身離開療養院。
海登則佇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望著神父的背影登上了計程車,直至車子沒入黑暗後,他喃喃低語道:「我不需要上帝的寬恕,因為祂早就離我而去。」語畢,海登背後「啪」的一聲張開一雙淡黑色的透明翅膀。
療養院四周拉起了「禁止出入」的封條,老神父來到閘外,果然看到了剛才那輛在路邊疾駛而過的黑色轎車。他比任何人清楚這輛轎車是屬於誰的,因為他看到了那繫在駕駛座前的十字架項鍊。
「主教,沒想到再見您老人家是在這種場合。」一名便衣警探畢恭畢敬地朝神父打招呼,他和神父邊走邊說了案件的大概,他領著神父來到聖馬太司鐸所在的房間,問道:「主教,您有甚麼想法嗎?」
老神父環顧四周,整個房間都是警方的鑑證人員在取證。他看到了全身赤裸的聖馬太弟兄像耶穌被釘十字架一樣釘死在牆壁上,渾身上下都是一道道皮開肉綻大小不一的刀痕傷口,整張臉被砸到血肉模糊,甚至見骨,而生殖器則不知所踪。老神父雖不是第一次看到觸目驚心的兇案現場,年輕時驅魔的經驗讓他見識過更可怖的畫面,但這次的聖馬太弟兄畢竟是和自己共事多年的友人。他無法忍受繼續看著友人屍骸,於是他挪開了視線,直接看向牆上用血寫下的數字──── 5:19。神父心裡很清楚,這是兇手宣告罪人的訊息。
「這是新約聖經,加拉太書第5章第19節的意思吧?」警探試探式地問神父。神父卻選擇了沉默,他深明這代表甚麼,也約略猜到誰是兇手。警探也不再吭聲,他腦海中閃過其他遇害者也同樣被宣告了與聖經相關的罪行的線索,這已經是第六宗了。
「柏特里克,不是應該先確認這屁孩的口供是否屬實嗎?」另一名便衣警探說,看著像是警探的搭檔。他押著一個金髮碧眼、看似二十歲的男生走過來。老神父一看到那張漫不經心的臉孔,心裡早已猜到幾分。他在心裡暗忖道:「果然是你,看到那輛車就猜到了。」
柏特里克拉著男生的胳膊,拖到神父跟前,說:「他說主教讓他先過來察看,可我之前從未見過他。主教,您認識他嗎?」老神父嗯了一聲,續說:「他曾經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在那裡寄宿過一段時間。」半信半疑的柏特里克一邊觀察著神父的表情變化,一邊聽著他的語調聲線,他感覺到協助搜查這幾宗連環命案的主教一直都有所隱瞞。他不動聲色地問神父:「那麼,主教昨晚10時至零時這段時間在哪裡?」
神父抬眸看著他,緩緩說道:「我一直待在禮拜堂向主禱告。」柏特里克再問:「主教是自己一個人在教堂進行禱告嗎?」老神父視線的餘光瞄過那個男生後,說:「因為這孩子來找我進行懺悔,所以我陪他做了一晚上的禱告。」
抱持著懷疑態度的柏特里克瞇起雙眼盯住老神父,問:「主教,所以您的意思是,昨天一直和這孩子在一起,對嗎?還有誰能證明?」
態度堅定的老神父信誓旦旦地表示男生昨天的而且確和自己在一起,教堂的希德修女能替他們作證。礙於主教的影響力,加上他們並未有證據以嫌疑人的身份逮捕男生,頂多只能說他擅闖案發現場,最後不得已只能任由主教把他帶走。不忿氣的柏特里克跟他的搭檔說:「比爾,查一下那個男的和教會之間的關係。還有,昨晚他們的行踪。他不但無視警察的封條,還繞過攔截,直接來到這房間。我直覺他和案件脫不了關係。」不明所以的比爾問他:「你是覺得那個男的會是兇手?」
柏特里克看了比爾一眼後,說:「我是覺得這兩個人會是案件的關鍵,也不排除這種儀式性的殺人犯會為了享受快感,特地回到案發現場。兇手自認為自己是神,能夠給予犯下罪行的人相應的懲罰。但這一次,和之前的受害者都不同,從被砸爛的臉到被割下的生殖器,都表示著兇手對被害人抱有強烈的恨意。」邊聽邊皺起眉頭的比爾略帶驚訝的問:「恨那個人人稱讚的聖馬太司鐸?!神父應該不可能會和甚麼人結怨吧!」
柏特里克瞪了他一眼,說:「查一下司鐸有沒有和性相關的醜聞或是類似的事件。」比爾嗯了一聲,問:「是因為那個不見了的生殖器嗎?」柏特里克續說:「還有那段新約的箴言,這當中肯定有故事。」
「柏特里克,你是認為主教在跟我們撒謊?可是,這不太可能吧?神職人員不是不能說慌嗎?」
「神職人員也終究是人。主教對我們有所隱瞞就是最好的證明。」
療養院的大閘門外────
老神父仔細端詳著那輛轎車,果不其然看到那條十字架項鍊。它靜靜地垂吊在那,隨風飛舞著。「他果然還是放不下回到上帝懷抱的念頭。」老神父暗忖道。為了讓男生卸下防備,他擺出一副閒話家常的樣子,說道:「你還開著這麼昂貴的車啊!」
「品行是一個人的內在,名譽是一個人的外貌。我這麼說,有沒有特別像您唬弄別人時會說的話?」男生語帶嘲諷說道,而後他又冷冷地補了一句:「別總是跟我套近乎,我們還沒到可以若無其事談家常的關係。」
「那麼,是你嗎?」老神父冷不丁地問道。在前方準備拉開車門上車的男生停下動作,回頭看著他,答道:「既然神父覺得是我,那為甚麼要幫我圓謊?」
「你昨天為甚麼去找他?」
「身為教區的主教樞機,您才是為甚麼大半夜出現在那裡?早就過了探訪的時間吧。」
面對男生的質疑,老神父沒有說甚麼,反而是刻意答非所問的回話:「你是聖馬太最後見過的人,沒錯吧?」
「我應該沒有告訴您的義務吧?還有,我只是好奇連環殺手的兇案現場是怎樣的,才會出現在這裡。以防您會問,所以我先說了,不客氣。」男生燦笑道。
老神父有點惱怒的拉住男生的胳膊,「除了你,那件事根本不可能還有其他人會提起!」不屑一顧的男生甩開了老神父的手,拍了拍被抓住的地方,冷若冰霜地說:「別在這裡拉拉扯扯的,主教被人誤會就不好了吧。」老神父急紅了眼,壓低聲音問道:「海登,這麼多年過去,你還要繼續折磨聖馬太,折磨整個教會的人嗎?直到現在,那道傷疤仍舊在聖馬太手上,他一直都受著良心的責備。」
海登擺出睥睨一切的姿態,說:「你就是這樣一個人,腳出了毛病,反倒責怪靴子。」他背靠著黑色轎車,抬眼看著老神父,說:「我就是要他一看到,就想起我給他的警告。可我不在之後,他好像也沒怎麼感召到良心的譴責。倒不如說,更變本加厲了。神父啊神父,您怎麼不想想,我如果真要殺他,當年就不單單只是把他的手燒了,用得著等到現在才動手嗎?」
老神父微征了一下,因為被說中了而不好意思作出任何反駁。他想了想,說:「三十多年過去,你除了個子長高之外,不管是歲月的痕跡,還是那副高傲的氣焰,依舊沒有在你身上看到些微變化。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感到害怕。」
海登嘴角揚起冷笑道:「三十多年過去,沒想到您不僅老了,腦子還變得不好使了,我的老、朋、友。」老神父愣愣的盯住海登,好不容易才吐出了幾個字,「你想說甚麼?」
「這幾宗案件是誰幹的,您深知肚明。別總是第一時間就把髒水往我身上潑,你認為我會是個抱著聖經入睡的宗教狂熱份子嗎?」
海登這番話像是激起了老神父的思考,他腦海裡閃過了那個孩子的臉蛋,他隱約猜到了兇手的真面目。神父低下頭默不作聲的佇在原地,海登則像個看戲的小孩一樣,臉上充滿著壞笑。良久,思前想後的老神父語重心長地勸導他:「甚麼時候有空來一趟教堂,我幫你舉行洗禮,順便改個聖名,把現在的名字拋掉吧。」
海登*嗤笑回道:「沒這必要,因為從來就不需要。這名字正好提醒著我是甚麼樣的存在。聖名────還是留給您們這些偽善的人吧。」語畢,他拉開車門坐了上去。海登把手臂擱在車窗位置,探頭說道:「別總想著妄圖改變甚麼,我不是用來彌補您犯過的過錯的工具。您該彌補的,另有其人。也別總想著擺出一副拯救者的姿態……」
「(拉丁語)你無法拯救我的靈魂,因為我早已失去了它。」海登拋下這句話後,便駕著車揚長而去。
*海登 (Hayden),是Haydn的變奏,源自英文heathen,原意指不相信上帝的人,後來引申成異教徒的意思。
「你是今天新來的孩子吧?我叫約書亞,你呢?」一個年約八九歲的小孩腳蹭著床墊,手臂擱在上鋪的護欄上,滿臉燦笑的問道。
「海登。」小男孩只簡短地回答對方,絲毫沒有半點感情。
那是他們第一次說話。約書亞是個善良開朗的男孩,他從那天開始,總愛帶著海登在教會內四處跑,每天都黏著他一起上彌撒、吃早餐、上課、吃午餐、上課、下午茶、自習、吃晚餐、祈禱,就連大晚上他也常常靜悄悄地拉著海登一起聊天。
「海登,你覺得人死後,是不是就能上天堂?即便犯了錯,是不是也能獲得寬恕?」有一天,約書亞突然感性地問了海登一個他不曾想過的問題。不是他不去想,而是他知道他死後一定不會上天堂。
海登把玩著約書亞繫在床前的十字架項鍊,說:「不知道。不過我父親倒是挺想回到天堂的。」
約書亞垂下眼簾,長而濃密的眼睫毛幾乎掩蓋了他大半的眼睛。海登沒有注意到約書亞有點低落,他只是繼續把玩著十字架。過了一會兒後,約書亞問他:「那你呢?你想上天堂,回到上帝的懷抱嗎?」
海登停下動作,扭頭看著約書亞,想了幾秒後,說:「我父親都無法回到天堂,我應該也不可能會上去。」
約書亞眨了眨他水靈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海登,他無法想進一個只有五歲多的小孩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在那次之後,他們未曾再談過上天堂的話題。
約書亞還有一個挺怪的習慣,他總愛抱著聖經入睡,他說如果沒有熟讀聖經,「那個人」回來後會懲罰他。海登曾經問過他,「那個人」是誰,但約書亞從不曾正面回答過,不以為意的海登也沒再追問下去。而不知不覺間,海登也慢慢卸下心防,習慣任由約書亞黏著自己。直到今天,他還覺得約書亞就是第一個敲開包覆著他那層雞蛋殼的人。
海登只是個五歲多的小孩,但總是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姿態,甚至還常常弄哭教會同年紀或是比他大的孩子。慢慢的,沒有人想再接近他,也沒有人敢欺負他,所以他的身邊自始至終只有約書亞一個人不停地圍著他轉,而他本人也並沒有對此感到不妥。直到有一天,待在教庭進修的聖馬太時隔半年回到教會,一切就像變了質般……
「海登,你長得太精緻了,所以別總把臉擦得乾乾淨淨的,把它弄髒一點。」約書亞每天都提醒著海登要把自己弄得髒一點,禱告的時候不要抬頭,平常也不要輕率行動出風頭。年少的海登總是問他為甚麼,然而約書亞總是回他:
「不為甚麼,我是哥哥,你聽我的,總沒有錯。」
自從聖馬太回到教區後,約書亞漸漸疏遠了海登,倆人也開始不再在晚上蓋著被子聊天了。有天,海登晚上多喝了幾杯水,半夜摸黑從上鋪下來上廁所的時候,他發現約書亞不在下鋪的床上。他以為他也和他一樣,大半夜上廁所了。可奇怪的是,他沒有在廁所裡找到約書亞。
後來海登發現每天晚上孩子們入睡後,約書亞都會悄悄離開房間,一直到隔天清晨才回來。有一次,正處於好奇心旺盛的海登開始偷偷尾隨著約書亞,想知道他不在房間的秘密。原以為他是一個人悄悄藏了甚麼好玩的東西不告訴他,但海登卻意外看到約書亞來到神父們住宿的樓層。他在一個房間前停下了腳步,房門前還站著那個總是讓約書亞莫名後退的聖馬太神父。約書亞低垂著頭,不情不願的被神父拉著手臂、撫著那纖瘦的腰肢進了房。看傻了眼的海登,不知道為甚麼竟然默默地流下了眼淚。他想到約書亞離他而去的身影,早已很不是味兒。現在還看到了他大晚上被迫進了神父的房間,他更多的是不悅。他下意識的提起衣袖擦拭著眼睛,把臉上的髒痕也擦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甚麼會流淚,他甚至不知道那時流的是眼淚,因為他不曾流過淚。他喊它們作「從眼裡流出來的液體」。
海登的潛意識告訴他約書亞正處於危險,他二話不說就跑上樓,露出他那雙泛著金黃琥珀色的瞳孔,眼裡還透著一抹刺眼懾人的白光。海登一揮手,房門上的鎖頭便自動解開。房門自動打開,讓聖馬太和約書亞均大吃一驚。海登看到被扒光衣服光祼著身子的約書亞手腳被拴在床上呈跪爬的姿勢,嘴巴被塞了一個奇怪的東西導致無法張口說話,銀白色的絲線在他嘴邊流淌著。旁邊是光祼著下半身,手拿著皮鞭的神父。海登看到約書亞雪白細嫩的肌膚上有不少被掐的紅印和一道道皮開肉綻滲著鮮血的傷口,被雪白映襯得更血紅的紅色和約書亞毫無血色的臉呈了兩個極端。
怒火中燒的海登突然發難,露出他那雙淡黑色的透明翅膀,吼道:「你傷害了我的朋友!」話音剛落,他一揮手,神父便立即被一道看不見的力量撞飛至牆上。神父還來不及喊痛,海登便用念力解開了拴住約書亞的鐵鏈,轉而捆在神父的脖子上。他一邊用念力替約書亞穿回衣服,一邊控制著鐵鏈的力度,使它們越勒越緊。快要呼吸不了的聖馬太像發狂的野獸一樣瘋狂地掙扎著亂抓,脖頸都被抓出一道道清晰可見的血痕。說在這時,約書亞跌跌撞撞地來到海登跟前,拉住他,喊道:「海登,他不值得你動手!你殺了他會上不了天堂的。」
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海登單手一捏,鐵鏈又勒得更緊了。面色蒼白的聖馬太雙目睜得大大的,眼珠子也像是快要掉出來似的,臉相變得十分猙獰。因為大腦缺乏氧氣的供輸,他掙扎的動作也隨之變慢,甚至停止。眼看情況失控的約書亞,慌忙之下抱住海登的腰,用力把他撞倒在地上。因為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海登一時鬆了手,勒著脖子的鐵鏈隨即落下,聖馬太也從半空中跌坐在地上。跌落的時候,他的額頭磕到了矮櫃的角落,衝力之大讓他一瞬間陷入昏迷。
約書亞拉著海登的肩膀,喊道:「海登,你快醒醒!」隨著約書亞的呼喊,海登的瞳孔逐漸變回原來好看的湛藍色。他一看到約書亞這張熟悉的臉,便一把抱住了他,嘴裡嘀咕著:「為甚麼不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打倒壞人。」約書亞安慰似的輕拍著海登的背部,輕聲說道:「現在沒事了。」
那次之後,聖馬太休養了幾天,期間一直跟司鐸說海登是個被魔鬼附身的孩子,要求司鐸向教庭申請進行驅魔。司鐸樞機就是現在的主教樞機,他本人其實一直深知聖馬太有孌童的癖好,但對他的魔爪伸向了教會的小孩身上一事毫不知情。司鐸樞機雖然勸告過他,卻沒有見效。所以他對於友人的指控也是半信半疑,直到他親眼目睹海登那雙讓人畏懼的眼眸和翅膀……
消停了幾天的聖馬太一恢復元氣便心癢癢,想起了海登那張令人痴迷的臉孔,他決心在成功申請驅魔之前向他下手報復。於是他悄悄在海登的飯菜上下了藥,使他晚上陷入了深度昏睡的狀態。近幾天一直想著海登的事情而導致失眠的司鐸,在巡視走廊的時候,發現聖馬太大半夜鬼鬼祟祟地離開了房間,心存懷疑的他便偷偷跟著,看到聖馬太最後進了其中一間孩子們的睡房。他想了想,這恰恰就是海登住的房間。
想著上前制止的司鐸,卻在挪動腳步的一刻,看到房門自己打開了。聖馬太被浮在半空的餐刀指著鼻尖,舉起投降的姿勢不停後退出房間。從房裡慢慢走出來的,是背上長著淡黑色透明羽翼的海登,還有躲在他身後瑟瑟發抖的約書亞。房門隨即再度關上,這時,司鐸注意到海登那雙和平時不同的眼眸裡透著白光,金黃的眼珠在黑漆漆的夜裡特別耀目。
「那隻手?」海登機械式的問著眼前人。聖馬太刻意裝傻反問:「甚麼手?我不知道你在說甚麼。」被激怒的海登揮一下手,聖馬太的右手掌便瞬即傳來骨頭碎裂的聲音,他疼得啊啊大叫起來。海登再次厲聲喝斥:「那隻手?別讓我再問第三次,我沒多少耐性。」他的語音剛落,聖馬太的手便隨即反了,骨頭碎裂得啪啪在響,他疼得淚水都標出來地哇哇叫。連司鐸都於心不忍別過了頭,心想:「這孩子才五歲多就這樣,以後長大了還不等著禍害人間?」
「等,我說我說!是左手!我用左手撫摸著約書亞,也碰了你的臉……啊!!!」聖馬太話沒說完,他的左手就著火了。他痛苦地抓住左手,疼得在地上滾來滾去。司鐸馬上上前救火,卻怎麼澆都澆不滅。海登用著漫不經心的口吻一臉嗤笑地說:「只有我才能決定甚麼時候把火弄熄。」司鐸目瞪口呆地瞅著海登,他看著那雙羽翼、那雙瞳孔,似乎更確信了海登的真實身份。約書亞立即拉住海登,哭了起來。他喊道:「海登,拜託你停下來。我不想他們把你送走,海登!」因為約書亞的求情,聖馬太手上燒得十分旺盛的火焰旋即滅了,只留下他一人仍舊痛苦地在地上滾動著。
海登目無表情地看著在地上掙扎的聖馬太,大惑不解的他用著呆萌的聲音問約書亞:「為甚麼不讓我把他整個人燒光光?」這時的海登彷彿和剛才展開翅膀放火時判若兩人,司鐸也留意到他的眼睛變回了原來的湛藍色。
這件事之後,聖馬太被司鐸暫停了神父的職務,送進醫院接受治療。司鐸也著手處理海登的問題,他企圖申請執行驅魔儀式,藉此把海登幹掉。因為他知道海登是個不能留的孩子,他得到的神諭是:藏在黑暗之下的孩子會毀掉他們。
司鐸翻來覆去也只想到了神諭指的人是海登,只有他有能力這樣做。所以他想方設法想要除掉海登,免除後患。可是,賦予他權力的惡魔卻告知他不能動海登,想也不要想。他這就納悶了,惡魔為甚麼還不讓他動手除掉他們的敵人呢?沒過幾天,一名金髮的男子就來到教會把海登帶走,連給予教庭批准對海登實行驅魔的時間都沒有。
約書亞跑到教會門前,喊住了海登。「這個,送給你。」他遞了那條自己一直繫在床前的十字架項鍊給海登,說:「是我嬰兒的時候,繫在脖子上一齊送來這裡的。我想,大概是我不知生死的父母留給我的。海登,你能替我拿著它嗎?」海登眨起了圓圓的大眼睛,問:「你不怕我嗎?」
「不怕,因為你救了在地獄的我。」約書亞抿了抿嘴,抓住海登的手,把項鍊放到他手中握著,說:「海登,它會代替我,陪在你身邊。不要像我,你一定要飛得更高更遠。」海登接過項鍊,放進了衣袋裡。他時不時回頭看向站在門前仍對著他揮手道別的約書亞,直到看不見他。他心裡暗忖著:又變回自己一個人了。
約書亞看不到海登的身影後,一臉落寞地垂下雙手,他喃喃自語道:「又變回自己一個人了。」綁著繃帶的聖馬太突然從身後搭著約書亞的肩膀,約書亞驚恐地回頭,看到他臉上掛著可怕滲人的微笑。
「碰」一聲巨響把睡在床上的人嚇醒了,他看著從椅子上跌坐在地的海登,問道:「睡著了?」
沒有理會他的海登只是撫著被桌角撞到的腦袋,嘴巴低語道:「好久沒夢到小時候的事了。」他想了想,感覺哪裡不對勁似的,連忙站直身子,朝床上睡覺的人喊話:「快,把水晶球給我!」
海登左手背上顯現出一個神秘獨特的紋章,他把左手放到水晶球的表面上,紋章開始發出金黃的琥珀色,像光線一樣使旁邊的青年忍不住用手遮蓋著雙眼。慢慢的,他的指尖開始和水晶球內核的球體產生反應,一道道線狀的銀光宛如閃電般透過水晶球的表面從海登的指尖傳到球體內,球體逐漸變成一顆嚇人的眼睛。
海登透過眼睛看到了他離開教會後,約書亞的生活。他繼續受到了聖馬太的沾污,漸漸的,約書亞變得不再愛笑和說話,有時候一到晚上還會情緒失控。他開始變得食慾不振和難以入睡,日漸消瘦的他也開始被聖馬太嫌棄,最後因為他長成青少年了,聖馬太轉而欺負另一個七歲小孩。但約書亞已經患上嚴重的抑鬱,好不回來了。
18歲離開教會後,他接受了精神治療,卻一直害怕再和別人接觸,特別是年紀比他大的男性。漸漸康復的他嘗試過出外工作,但因為陰沉寡言的性格使得他的每份工作也不太順利。偶爾有一天,他看到了一篇關於聖馬太的報導,他被教庭任命為二十一區的新司鐸樞機,而原司鐸則變成了主教樞機。這讓約書亞的精神變得更崩潰了,他不明白為甚麼這樣的人還能守在主的身邊侍奉上帝,而像他如此虔誠的人卻要被上帝拋棄?
他跑到警局、媒體那裡爆料指證聖馬太這些年的惡行,卻一次又一次被教庭壓了下來。他迫不得已跑到教會,與聖馬太和主教對質,卻再一次受到聖馬太的暴打和侵犯,他把發生的一切都錄影了下來,希望藉此發給媒體,揭露聖馬太偽善的一面。誰不知,卻被媒體轉手交給了主教,主教不單把晶片銷毀,更派黑社會把他打至傷重昏迷,還在他家裡找到影片的銬貝,一併銷毀了。
這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醫院留醫期間,約書亞受到了魔鬼的感召和引誘,認為只有自己才能替天行道,代替盲了眼的上帝審判世人。他找到了曾經看到他滿身傷痕卻默不哼聲的前教會修女,她因為酗酒和濫藥的關係,一直接受聖馬太的藥物供應,所以才對聖馬太的事睜隻眼閉隻眼。因此,約書亞給她下達了「暴食」的罪行,給她插上針管,沒日沒夜地輸入大量致命劑量的毒品。那個把他的報案壓下,不斷收受黑錢賄賂的退休警局長被下達了「貪婪」的罪行;他那無所事事、一直依賴他養育、還十分嫌惡他的懦弱、嘲笑他是死同性戀者、娘娘腔的外甥則被宣布了「怠惰」之罪,他把外甥迷暈帶到另一個區的郊外小屋,把他綁在床上,活活餓死;把打他的黑幫頭目和電視台高層也相應給出「憤怒」和「嫉妒」的罪名。
海登因為無法忍受繼續窺看約書亞的記憶,他把手收了回來,水晶球的內核眼睛也隨即變回一個普通的球體。青年問他:「怎麼了?你越看眉頭皺得越厲害,都看到甚麼了?」
海登在紙上寫下「אַשְמְדּאָי」的字樣,說:「我最後在水晶球看到的預言,他是下一個。」說完,他便穿上外衣駕車到二十一區近郊的療養院。他認為在那裡,或許可以見到約書亞,他不能相信甚至十分憤恨那群把如此心善的約書亞弄成這樣的他們。他更無法饒恕自己拋下了他,讓他又一次墮入地獄的深淵。
可是,他沒有在療養院看到約書亞,應該說是約書亞刻意沒有出現,並巧妙地躲過了他。生病的聖馬太坐在床上,面對著海登的責罵和銬問,仍舊一聲不哼。失去耐性的海登本想著一下捏碎他的喉嚨,管他上不上得了天堂,反正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過要上天堂。然而,一道刺眼的光線透過窗簾射進了房內。他跑到窗前察看,發現步出計程車的是主教的身影。他不屑地「唧」了一聲,步出房間後撥通了主教的手電,模仿聖馬太的噪音,訛稱了一個理由,讓主教在外邊等著。
當他再回到房間的時候,約書亞已經消失了。他看著牆壁上的數字,沉默不語。他在心裡唸叨著約書亞:「我原來給了你這麼久的時間讓你虐待聖馬太,真好。早知這樣,剛才就該直接讓主教來到房內,再把他弄昏。約書亞,現在回頭還不晚。」
「主教,聖馬太司鐸他真的……」希德望著一臉愁容的主教,沒能把下面的話問下去。只見主教揮了揮手,搖頭嘆息,希德便深明司鐸不在人世了,她傷心得掩口痛哭。主教回到辦公桌前坐下,發現桌上多了一張紙條,裡面只寫了一個地址和那再熟悉不過的人名。主教立即慌張地跑到希德跟前,激動地詢問她紙條是從哪來的。不明所以的希德卻一直說沒有人進來過,一整個上下午只有來教堂參與彌撒的信徒。老神父隨即明白了一切,是他,是約書亞放在那裡的,是時候該贖罪了。
正把玩著水晶球的青年看到海登一進門,便一個枕頭朝他扔過去。海登甚麼也沒做,只是眼睛一瞪,枕頭就徐徐掉落地上。青年抱怨道:「你一大早跑哪去了?現在才回來,我肚子都快要餓扁了!」
沒有理會的海登一個勁的躺倒在床上,青年還繼續嘟囔著,海登嫌棄地回道:「餓了不會自己做飯喔?沒手沒腳去買餐點嗎?」
「過份!」青年朝海登怒吼一聲,便變回了一隻毛髮柔順的黑貓,跳上窗前跑走了。海登獨自一個呆呆地盯著天花板,不消一會,他突然感到一股灼痛感從左手背上傳來。他手背上的紋章逐漸變得清晰,並發出亮眼的金黃琥珀色的光芒。
這個紋章是他還小的時候,他父親給他烙上的。紋章平常並不會特別顯現出來,所以他也沒有刻意把它隱藏著。如果紋章顯現並且伴隨著強烈的灼痛感,那代表惡魔就在附近。在他還小的時候,這是需要逃跑的訊號。而現在,這是需要殺戮的訊號。
來到約定地點的主教環顧四周,看到醫院廢墟中站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朝男人喊道:「約書亞,我來了。」
約書亞回頭看到老神父後,露出可怖嚇人的笑容,說道:「神父,您準備好懺悔了嗎?」
「說著就覺得奇怪,三十五年前,教會的確有個叫海登的小孩入住,但不到一年,他還沒有換聖名就被接走了。之後教會再沒有收過叫海登的孩子。」比爾順著教會的資料說道,他頓了頓,略微顫抖地說:「這跟我們看到的那個屁孩,不一樣吧?要真是三十五年前的話,現在比我們還要老才對,不可能是那個模樣啊。」柏特里克摸著下巴,不置可否的表情不言而喻。他問比爾:「那證供呢?」比爾告訴他教庭那邊像是徹底要壓住事情一樣,只給予了主教樞機不會撒謊的主張,還開始施壓想要他們儘快結案。
而且他在查找和聖馬太有關的事情時,只找到了一個在教會生活期間患上抑鬱症的少年一直主張自己被其侵犯毆打,但教庭一律以該孩子患上精神失常和妄想症為由,強行把他關在教庭轄下的精神病院內,直到二十多歲才釋放。那孩子之後一直到處打工,沒找到正規的工作,後來在街上和混混發生衝突,被打至重傷,在醫院躺了大半年,而後就再沒找到相關的社會記錄。
柏特里克一聽,就覺得他們找到突破口了。
將邪惡的產生歸結於超自然的因素是沒有必要的,人類自身就足以實施每一種惡行。
────約瑟夫·康拉德
主教向約書亞潑灑聖水,使他馬上鬆懈起來。老神父這才從念力控制中脫險,他當即從牆壁上跌下來。被聖水濺中而疼得捂住臉蛋的約書亞先是啊啊喊了兩聲,而後開始發出了滲人的怪笑聲。他嗤笑著移開雙手,朝老神父喊話:「你以為這種程度就能把我嚇退嗎?」他擺出奇怪的身姿,指著自己,發出刺耳的雜聲說道:「這個人的怨恨不斷給我帶來力量,是源源不絕的力量,是個很好的容器。」
主教拿出十字架,朝約書亞喊道:「仁慈而寬容的上帝啊,請接受您僕人的禱告,願您的慈愛能赦免被罪惡枷鎖束縛的人……」
約書亞哈哈大笑後,嗤之以鼻的冷笑道:「如果向上帝祈禱有用的話,我就不會是現在這副模樣了。」他拉起衣衫,露出肚上面的一道道疤痕,還有連在肚皮上那顯眼的外置袋子。他續說:「知道你讓他們對我做了甚麼嗎?這個,是你讓他們送我的禮物,讓我躺了大半年醫院,還不斷遭受嘲諷和恥笑的禮物。」
主教一臉驚恐地看著約書亞,這已經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約書亞了。面對眼前的一切,他無法反駁。於是他向他潑撒大量的聖水,趁他疼痛的時候一把將他按在地上,綁住他的手腳,在他的額上用沾上聖水的指尖畫上十字架,然後把手上握著的十字架按在他的額上,喊道:「離開,你這不敬的存在。離開,你這被詛咒的存在。帶著你的謊言離開,因為上帝決心庇護那人。奉主之名,離開這肉體!」期間,約書亞一直大喊大叫,身體不斷痙攣,並發出怪異的叫聲。主教一直利用聖物念著聖經經文,然而,惡魔並沒有離開的打算。約書亞聲嘶力竭的吼道:「我會一直在約書亞的身體裡!」而後他冷不丁的抬頭朝神父發出怪異的聲音,燦笑道:「我說過,第三次再見的時候,你會被厲鬼們千刀萬剮,腸穿肚爛而亡。」主教突然感到腹腔有股暖流向胸口湧上來,他隨即吐了一大口血在地。他緩慢地後退著,一時失去重心跌在地上。年紀老邁的他,這樣一摔,便很難再站得起來。他扯開教服,看著胸口和肚上一道道裂開的傷口,不斷滲著濃稠的血液。很快,整個空間都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
你無法拯救我的靈魂,因為我早已失去了它。
海登的話此刻仍言猶在耳,老人奮力地站起身,艱難地拿出聖水往十字架上灑。約書亞睥睨著一切的望著老人,聲嘶力竭的吼道:「你包庇縱容聖馬太,你就是該死!」
老人這才意識到神諭所指的孩子並非海登,而是當年躲在海登黑翅膀後面的約書亞。頓時領悟一切的老人用盡最後一口氣,拿著十字架朝惡靈吼道:「邪靈佔據了你的身體,我以上帝、聖靈之名,請求天主、耶穌基督,聖火降臨,邪靈退散!」
「知道我為甚麼把聖馬太閹了嗎?因為這樣,他就不能再在地獄欺負其他的孩子了。」目光呆滯的約書亞一臉純粹的盯著老人被釘在牆上、還不斷滲著血的屍體。老人被剖腹,碎散的內臟和腸子掉落一地。約書亞雙目無神地舔拭著手上的鮮血,把老人的腸子踩在腳下,一下踩爆。
這時,順著紋章的指引找來的海登,看著牆上的屍體和用血寫下的數字,他腦海一閃而過「הֵילֵל」字眼。他喃喃說道:「《聖經》路加福音4:5-8:撒旦是這世界的統治者,撒旦也曾以他所統治的世界榮耀試探耶穌,這顯示撒旦擁有全世界的政治權柄。因為撒旦擁有統治世界的權力,而濫用權力正是一種傲慢,包括對上帝不敬、對他人兇殘,是為最嚴重的罪惡。」
約書亞回頭看著海登,燦笑道:「喜歡我的作品嗎?他的懺悔,我確實收到了。」
一語不發的海登張開了他的翅膀,露出金黃色的眼眸,以瞬雷之際來到約書亞跟前,左手按在他的頭上,手背上的紋章隨即發出白色的光芒,連帶海登的眼睛都發出刺眼的白光。被海登束縛住的約書亞渾身出現痙攣,並且發出力竭聲嘶的吼叫。隨後一團黑煙從他的嘴巴飛出,長達數秒。而後,他便昏倒在地。
那團黑影隨即化成一個猙獰的惡魔姿態,向海登襲來。海登從脖上扯下大劍吊墜,左手的紋章一閃,吊墜隨即變成一把大劍。惡魔大吃一驚,說道:「惡魔之刃?!」
「沒錯,就是專門斬殺惡魔的劍。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海登冷笑回道。而後,他便朝著惡魔揮下刀刃。
惡魔朝躺在地上的約書亞發出攻擊,海登馬上躍前用念力擋住惡魔的攻擊,而惡魔也以瞬雷之態控制地上的手術刀朝約書亞襲來。一時分神的海登下意識用手捉住手術刀,和惡魔鬥力拉鋸。他右手提著刀不停擋下惡魔的攻擊,左手一直在和手術刀拉鋸抗衡,血一滴滴從他的左手滑下,順著手臂,滴到約書亞的臉上。
最後海登露出純白的眼睛,紋章發出純白色的光,一道白光包覆著海登的左手。他用力地把手術刀拉下來,並旋即抱起約書亞跳到另一邊。把他放下,便一個飛身朝惡魔頭上砍下去。海登的動作之快讓惡魔來不及反應便被攻擊了,惡魔大惑不解,嘶吼道:「比你父親還要強大的你,竟然幫助人類!」
海登冷淡地回道: 「我只是要守護我重視的東西。」說完,他揮刀抽離惡魔之軀,惡魔隨即被烈火燃燒,在爆裂之際,惡魔怒吼道:「馬可西亞斯的雜種,汝竟敢背棄我族,投靠人類!」語畢,它便像炸彈一樣爆開,灰燼散滿一地。
「因為我是被天使和惡魔同時捨棄的拿非利人*。」海登淡然說道。
*拿非利人:神的兒子和人的女子交合所生之子,是為拿非利人,他們都是上古英武有名的人。凡是來到大地上與人類私通的天使,一般都被視為墮落天使,墮落天使則是許多地獄惡魔的前身,所以拿非利人又被視為惡魔之子。即使他們外表接近人類,但許多源於血統上的惡魔特質還是會體現在他們身上。因此,拿非利人是被天使和惡魔共同詛咒的種族,其根本原因在於他們與生俱来的強大力量。
一個惡魔出現在海登面前,它從老神父的屍身上扯起了其靈魂,一臉燦笑地說:「這是注定會發生的事,別難過。」
「菲尼克斯叔叔,以後讓您的手下去當十字路口的惡魔吧,我不想看到您幫這樣爛的人渣。」
菲尼克斯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淡然地說:「海登,你爸這幾天來人間了,喊你一起吃個飯。」說完,他便消失在空氣中。
海登脫掉沾滿血的衣服,赤裸著上身,拿著繃帶包紮起手上的傷口,生怕被約書亞看到。他斜眼盯著主教的屍首,一臉鄙視地說:「看來上帝也沒有聽到你的禱告嘛,一直侍奉著主的僕人。」
他換上一身新的衣服,靜靜地坐在那裡看著熟睡的約書亞,替他擦去臉上和手上的血。他想起了他們小時候蓋著被子一起聊天的畫面,懷念起那時的約書亞。
慢慢睜開雙眼的約書亞,一眼就認出了海登。他眼泛淚光,欣喜若狂地抓住海登的手,說道:「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海登。」說著說著,眼淚不自覺的從他的眼框中落下。他黯然地說:「可惜我不再是從前的我了。」
海登看著約書亞瑟縮著的肩膀,不知道該說甚麼,只好雙手搭著約書亞的肩頭,看著他說:「約書亞依舊是約書亞。」聞言,約書亞又哭了。他看著地上的主教屍體,忍不住抱住海登哭喊出聲,說:「我是不是殺了他們?是不是我?他們一直在欺負我,我……」
海登一如既往的撫摸著約書亞柔順的頭髮,輕拍著他的背部,安撫道:「沒關係,他們本就該死。別人不理解,我理解。」
約書亞拉開海登,看著他的眼睛,問道:「海登,我是不是無法上天堂了?」海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約書亞擦了擦眼睛,跟海登說道:「這麼多年不見,我都這般模樣了,你竟然還如此年輕。海登,我還以為你離開二十一區了,沒想到還能再見面。」
「的確是離開了,半年前才回來。可那時,我已經找不到你了。」海登溫柔地回答著約書亞。約書亞釋懷地笑了,他看著海登說:「我餓了,有甚麼東西能吃嗎?」
海登立刻讓他在這裡等著,他馬上到車上拿他最愛吃的巧克力給他。海登在車上翻找著食物的時候,看到了那條十字架項鍊,他想也沒想,便扯斷它一起帶走。關上車門後,他看到約書亞站在天台頂樓。海登大驚,馬上奔上天台,撞開大門,喊道:「約書亞,你快下來!」
約書亞眨著淚光,略帶沙啞地說:「海登,自從被聖馬太相中開始,我的生活就停滯了。從那天起,我就慢慢壞掉了,就像腳上被拴上鐵鏈一樣,無法掙脫。我不像你,與生俱來就有羽翼,我飛不走……所以,謝謝你把我從枷鎖中拯救出來,我現在才終於覺得活著了。幸好最後給予我審判的人是海登你,我永遠無法回到上帝的懷抱了……」
「約書亞……」海登深明自己不是最後給予審判的人,但他沒法把話說出口。
「對不起,海登。」說完,他便縱身躍下。海登驚訝得睜大了眼,他用念力試圖把約書亞定住,卻已經來不及拉住他。他伏在樓頂上,手臂懸垂在空中,看著躺在血泊中、雪白而美麗的約書亞,淚水再次不自覺的湧出。久久無法平靜的海登本想著試圖復活約書亞,但想了想,或許這對約書亞來說,才是另類的救贖。
他伏在頂樓,看著逐漸冰冷的約書亞,哽咽道:「人生下來不是為了拖著鎖鏈,而是為了展開雙翼。下次,你一定要飛得……更高更遠。」
他來到約書亞的身邊,親了一下項鍊後便把它放到約書亞身上,用拇指在他的手上畫上十字架的標記,最後親吻了他的額頭。他緩緩站起身,坐上了他的黑色轎車,在寧靜的清晨中揚長而去。
ns 15.158.61.48da2